六

不能不提黃草壩。

因為黃草壩是地球上唯一以石斛命名的地名。此地，后來設(shè)縣。提出設(shè)縣建議的那個人，名氣很大。縱觀他的一生，他從未提出別處設(shè)縣的建議。僅此一次，僅此一處。

那個人叫徐霞客。

那個地方就是現(xiàn)在黔西南的興義。興義之前叫黃草壩，其名始于明代天啟年間，因此地盛產(chǎn)黃草而得名。黃草是什么呢?——就是石斛呀。興義出產(chǎn)石斛十六種以上。黃草是布依族人的叫法。

興義是當(dāng)之無愧的石斛之鄉(xiāng)。就野生石斛的產(chǎn)量和品質(zhì)而言，當(dāng)年，全國沒有哪個縣能超過興義的。早年間，興義每年收購的黃草都在三十五擔(dān)（每擔(dān)五十公斤）左右。一九五一年二十擔(dān)。一九六四年是最高的年份——五十擔(dān)。之后，一直是每年二十擔(dān)，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黃草越來越少，黑節(jié)草（鐵皮石斛）和金釵（金釵石斛）幾乎絕跡。

黃草壩的山以陡峭、高聳見奇。因之奇，徐霞客來了。

“透峽出，始見東小山南懸塢中，其上室廬累累，是為黃草壩。”顯然，徐霞客是乘木船渡過滇黔襟帶相接的界河——黃泥河，而來到青山環(huán)抱，碧水穿流的黃草壩的。在這里，徐霞客寫下了字數(shù)不菲的《黃草壩札記》。

明代，黃草壩還是土司管轄下的一個小鎮(zhèn)。

徐霞客到此時正遇大雨，宿農(nóng)家，“雖食無鹽，臥無草，甚樂也。”他在札記中寫道：“其地田疇中辟，道路四達，人民頗集，可建一縣。”徐霞客為什么提出建縣的建議？理由是什么呢？——在普安十二營中“錢賦之?dāng)?shù)則推黃草壩”。那意思，黃草壩這地方很富，應(yīng)該歸入朝廷體制內(nèi)管理。可是，此地可以建縣，卻沒有建縣，長期屬于布雄土司勢力所轄是何原因？徐霞客寫道：“土司恐奪其權(quán)，州官恐分其利，莫為舉者。”老徐一語道破，兩個東西在作祟，其一為權(quán)，其二為利。可惜的是，徐霞客的建議并沒有引起當(dāng)朝的重視，直到一百五十九年之后，也就是清代嘉慶二年，才在黃草壩設(shè)興義縣。

然而，興義并沒有取代黃草壩。布依族老輩長者還是習(xí)慣把興義稱作黃草壩。是的，記憶中扎根了的東西，是無法抹掉的。

黃草壩的地名至今還在沿用。——興義縣城所在地就是黃草壩。

朋友說，趕圩的日子，黃草壩一條街上的中藥材市場相當(dāng)興隆，蜿蜒數(shù)里。草藥都是新鮮的草藥，是采藥人起早從山上采回來的，還帶著露珠呢。

我問：“有野生鐵皮石斛嗎？”

答：“有還是有的，但很難遇到了，而且價格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