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典》
第四章?求婚
一個月后,郎烏春回到了洗馬村,他的左耳靠近眼眉的地方多了一道傷疤,像蚯蚓一樣趴在他的太陽穴,他的左臂綁著繃帶掛在胸前,看樣子,想自如地活動要等到春天凍土開化了。自從大清宣統(tǒng)皇帝退位,自從洪憲袁大頭袁皇帝死后,燈官老爺受傷的消息算得上白瓦鎮(zhèn)八個自治鄉(xiāng)最大的新聞。燈官老爺救了燈官娘娘,還不夠轟動嗎?
這一次胡子搶街給白瓦鎮(zhèn)造成的傷害實(shí)在太大了,鎮(zhèn)子里差不多蕭條了一個月。煙麻革店、酒局飯館、五金行、洋貨莊、山貨店、皮貨店紛紛遭劫,米店、當(dāng)鋪和錢莊受的損失最大,除了恰巧當(dāng)晚關(guān)門閉店的商家,幾乎家家有人被綁。正在病中的白瓦鎮(zhèn)鎮(zhèn)長奎善受此一驚,竟在兩天后病死。駐扎延吉局子街的第二十三鎮(zhèn)陸軍派來一個巡防隊彈壓地面,多年以前,大清朝廷推出新政成立的城鄉(xiāng)自治會這時發(fā)揮了作用,白瓦鎮(zhèn)自治會會長正是亞洲火磨公司的股東韓大定。這次災(zāi)變當(dāng)中,韓家的損失很大,火磨公司的糧倉燒了三處,但少爺韓玉階僥幸逃脫。驚魂甫定的韓玉階連夜與父親韓大定召集商會和自治會的人開會,安撫受害的事主。
過了兩天,被綁的“秧子”通過“花舌子”陸續(xù)給家里捎來親筆書信,上面寫著贖金二百和三百銅元不等。事情漸漸清晰了,這伙胡匪剛剛從遼西滑過來,報號仁義軍,匪首名叫萬順。為了這次突襲,萬順準(zhǔn)備了很長時間,匪隊分散而來,悄悄開進(jìn)庫雅拉山,先后派出五六個人到鎮(zhèn)上踩點(diǎn)打探,砸哪家窯,綁哪個票,他們早做好了計劃。這次他們共綁了三十二人,其中五個花票、四個孩子。自治會副會長趙四爺?shù)膬合眿D就是花票中的一個,商會里一個人被綁了小孫子。有人懷疑李白衣就是萬順本人,他扮作哈爾濱的電燈工程師混入亞洲火磨公司,目標(biāo)不是韓玉階還會是誰呢?
萬順對鎮(zhèn)上大戶的答復(fù)非常滿意,第十二天,最后一個交贖金的人回到家里。萬順讓他捎話回來,說他的隊伍要在庫雅拉山里住下來,只要鎮(zhèn)上按時繳納抽捐的款項(xiàng),他將保護(hù)白瓦鎮(zhèn)平安。
郎烏春躺在火磨公司的廂房整整昏迷了一天。胡子搶街后的第二天,韓老爺從局子街請來的日本醫(yī)生以最快速度趕到白瓦鎮(zhèn)。松村醫(yī)生三十多歲,小個子,刀條臉,戴著一副眼鏡,雙腿有點(diǎn)內(nèi)八字,但十分干練。他給郎烏春做了全面檢查,認(rèn)定病人兇多吉少。松村醫(yī)生心情沉重地告訴韓玉階:“病人左臂骨折,骨頭的問題不要緊,關(guān)鍵他的頭部受了重創(chuàng),而且失血過多,能不能活過來,只能看運(yùn)氣了。”
韓玉階說:“請醫(yī)生盡力而為,他為救我受的傷,現(xiàn)在救他,韓家不惜一切代價。”
松村醫(yī)生很感動,“韓先生放心,我是醫(yī)生,一定會盡全力。”
郎烏春總算醒了,這次歷險讓他記憶深刻,倍感窩囊,因?yàn)樽约簺]搞明白咋回事就差點(diǎn)送了性命。
三月末,白瓦河冰面開化,鎮(zhèn)子里柳樹長出灰白色的毛毛狗,一串一串。春風(fēng)比往年刮得早,高坡上,雪已消融不見。將養(yǎng)了兩月,韓家的伙食好,小伙子的臉白了一些,體重長了幾斤,除了偶爾暈眩,胳膊上的夾板一時卸不下來,身體的其他方面已經(jīng)復(fù)原。變了的是他的內(nèi)心,在韓家的這段時間,韓玉階每天來房間看他,一說話就是好一會兒。韓大公子是個萬事通,講起時局壓抑不住興奮和激動。
他告訴郎烏春:“南方新成立了革命黨,全國到處都是學(xué)生運(yùn)動,這個世道可能要變了。”
韓大少爺心情復(fù)雜地說:“人逢亂世,幸也不幸。幸是可以建功立業(yè),不幸是此后再無安生日子。”
郎烏春說:“清朝皇帝沒了,世道就變了,我們平頭百姓照樣上山打獵,下江打魚,還能變到哪兒去呢?”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啊,”韓玉階憂心忡忡地說,“就像前些天萬順搶街,我們招惹他了嗎?沒有,可是他們說來就來,又燒又搶,綁了人票要贖金。就說你和我吧,你是燈官老爺,我是燈官娘娘,我們想盡職盡責(zé)保鎮(zhèn)子過一個平安的燈節(jié),可是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你躺在床上,我的火磨公司只好暫時停業(yè)。”
兩個人沉默了。窗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韓玉階說:“烏春,你聽,春雷響了。”兩個人聽那雷聲,動的卻是不同的心事。
烏春想,雷聲沉悶,連綿不斷,今年庫雅拉江會比往年開江早吧?捕過開江魚,高粱地也要開犁了。
韓玉階的眼睛忽然閃起亮光,他急切地說:“烏春兄弟,要是我組織一支軍隊,你會參加嗎?”
“可我從來沒想過當(dāng)兵啊。”
“想過沒想過不重要,關(guān)鍵看有沒有膽量、有沒有抱負(fù)。烏春,你身上有一股勁兒,你是當(dāng)兵的好材料。你不要急著答應(yīng)我,我也是剛開始做準(zhǔn)備。”
烏春說:“韓少爺,明天我就回洗馬村了,少爺?shù)亩髑槲也粫洝!?/p>
“應(yīng)該報恩的是我,不是你舍命相救,我還不被胡子綁了票?”韓玉階有些傷感地說,“你走了,我也要回首善了。”
前一天,兩個賬房在烏春的門外說話,其中一個說:“我們要卷鋪蓋了,好好的買賣說完就完了。”
另一個說:“韓玉階不是個成事的人,他要么泡在煙館里打麻將,要么去妓院里喝花酒,不出胡子搶街這種事,火磨公司早晚也要關(guān)門。”
“你聽說沒?少奶奶病了,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連老賬房也不讓進(jìn)門。”
“什么病呢?老賬房不是她從何財主家?guī)н^來的嗎?”
“她得的是恨男人的病。明香告訴我,說少奶奶一見男人肚子扭著勁兒疼。”
“明香是少奶奶的丫頭,她說得有準(zhǔn)。這就怪了,大少爺沒找日本大夫給好好治治?”
壓低的聲音,“少奶奶讓姓韓的傳上了臟病。她的病根在韓大少的褲襠里。”
“嘖嘖,多好的一個女人,當(dāng)初嫁進(jìn)韓家又白又胖又水靈,現(xiàn)在完了,一朵花蔫了。說實(shí)話,晚上睡不著你想沒想過金鳳少奶奶?我一想她就跑馬。”
韓玉階說:“唉,火磨公司關(guān)門我真不甘心呢。”
郎烏春另有想法,在韓家的這些天,他體會到一個有錢人家的諸般好處。他暗下決心,他要成為一個地主,擁有一片記在自己名下的土地,為此,他寧愿付出代價。但他不希望有韓玉階這樣的敗家兒子。
最后一場暴風(fēng)雪,天地間一片迷茫。雪下了足有半尺厚,熬過嚴(yán)寒的榛雞和鐵雀一只只收緊身體,像染病的女人,蔫塌塌地縮進(jìn)漏風(fēng)的巢。
小孩子張在雪地里捕鳥的羅網(wǎng)大有收獲,一只只麻雀像一個個黑灰色的小線團(tuán),身上射出看不出的光澤,鳥的小腦袋一定充滿了悲觀的想法,對春天能不能到來感到絕望,雪一停它們就落下來,比賽似的自投羅網(wǎng),逃命卻慢吞吞的,發(fā)現(xiàn)無路可逃就把頭扎進(jìn)翅膀底下去沉思。
被風(fēng)吹亂了尾羽的烏鴉蹲在榆樹枝上,靜穆得可怕,昨天還能看見一點(diǎn)綠意的老榆樹變成了鐵青色,費(fèi)勁兒地?fù)沃鴫合聛淼奶炜眨恢镍B雀穿過飄飛的雪片,飛翔的翅膀劃破結(jié)了冰晶的空氣,一片碎裂的聲音,空氣好像比冰塊還要堅硬。
雪停以后,風(fēng)更大了,郎烏春的目光和天地一樣迷茫,他的視野像一張舊漁網(wǎng),執(zhí)著而又空洞。養(yǎng)傷的日子,他有更多的時間想事情。愛情像一只跛足的啄木鳥跳到小伙子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又癢又痛地啄他的耳根子,一直把他的耳鼓穿成兩個流出烏血的洞。
“你聽說了嗎?烏春,你的心上人柳枝每天瘦一圈,她就要變成一個紙人了。”趙五生來到郎家,圈河的葉子煙又好聞又解氣,冒出的煙藍(lán)瑩瑩的。他是洗馬村有名的鷹戶后代,祖上曾不止一次捕到白色的鷹,白鷹是海東青中的極品,是獻(xiàn)給京城的貢物。鷹戶最顯眼的標(biāo)記是他們胳膊上遍布的傷痕,那是堅硬的鷹爪留下的。
第二天,冒著寒風(fēng)來看望郎烏春的何三更帶來了最新消息,“你聽說了嗎?你的心上人病好了,能到院子里走步了。”
郎烏春把飯碗一推,咚地倒在炕上,身下的土坯像是給他壓塌了。躺一會兒,他一翻身坐起來。
“額娘,你能不能找個人去給我提親。”小伙子的喉嚨沙啞,聲音急促干澀,如過年時無意中扔進(jìn)灶坑里的小紙炮,但這小紙炮足以把兩間土坯房炸個底朝天。
“額娘,我要娶趙柳枝。”
“什么?你要娶柳枝,額娘的耳朵沒聽錯吧?”
“額娘,你找個媒人吧,柳枝我娶定了。”
“烏春,咱們家小門小戶,趙家家大業(yè)大,趙家一準(zhǔn)不同意,你死了這條心吧。額娘早在娘家那兒相中一個姑娘——”
“額娘,除了柳枝,我誰也不要。”
端午過后的一天早晨,郎烏春和額娘跟在洗馬村著名的接生婆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媒人何翠姑身后,走進(jìn)棺材鋪趙家的大門。郎烏春棉袍外面罩著鑲有花邊、繡著年息花的琵琶襟的綠坎肩,戴著一頂四喜帽,帽頂綴一個絲絨結(jié)成的紅疙瘩,喚作“算盤結(jié)”。手里捧著一個酒壇子,是白瓦鎮(zhèn)同盛源燒鍋出產(chǎn)的上好的女兒紅。他的額娘頭發(fā)梳得光光的,戴著平頂帽,骨耳簪和疙瘩針斜插著,穿著衣邊緄著云彩卷的藍(lán)旗袍,雖是舊衣服,倒也齊整。旗服外面是一件綠坎肩,下身黃色無褲腰的棉套褲,扎著褲腳,鞋幫兩側(cè)繡著綠花,小船一樣的木底高樁鞋下窄上寬。這一對母子走路都透著緊張。
一進(jìn)院,滿臉堆笑的何媒婆就高聲叫喊:“他趙家嬸子,來戚了。”
笑聲立刻壓住斧頭砍在水曲柳上面的聲音,在棺材鋪黑乎乎的倉房里傳出了回音。主人聽見喊聲,急忙迎出來,他們一看來客的打扮,立刻猜出了來意,何況還跟著一個媒婆呢。
“哎喲,她何家嬸子、郎家大嫂,快屋里請。”
“看人家這日子過的,你趙家算得上洗馬村的第一富戶了。”
聽到這樣的恭維話,趙掌柜說:“你可真會說好聽的,不愧洗馬村的第一張好嘴呢,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那我明天專門給你唱一出,你得給賞錢啊。”
趙記棺材鋪五間正房,一間東廂房,西面一間碾房一間馬廄,槽上拴一頭灰叫驢,正在搖頭擺尾吃著草料。
進(jìn)了西屋,媒婆像在自己家一樣盤腿上炕,主人將煙笸籮推過來,裝上煙袋。因?yàn)槿兆犹厥猓蘸苁煜さ拇遴忂@會兒倒拘束起來了,何翠姑可不會只圖自己快當(dāng),她將烏春的額娘拉到炕上,小伙子行過打千禮,坐在一邊。
“他叔他嬸,你們是明白人,一看這陣勢必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俗話說得好啊,一家女百家求,今兒我應(yīng)郎家大嫂的請求到貴府上來,我們特地——”
何翠姑的話頭被院子里的喊聲打斷了。
“老趙家,來客啦。”院外停下一輛馬車,馬吐嚕嚕地打著響鼻。
“你們坐啊,我和柳枝她阿瑪去迎一下。”女主人道過歉忙下地出去了。
聽見喊聲,何媒婆就哼了一下,她低聲對烏春的娘說:“今兒撞見鬼了,是老仲婆子,她咋來湊這個熱鬧?來提親?”她作色對小伙子說:“烏春侄子,一會兒姑讓你干啥就干啥,咱烏春要人樣子有人樣子,一表的人才,還輸了陣仗?來了一掛大車,八匹馬拉的車咱也不在乎,好歹說成這門親。”
果然就是老仲太太,翠姑認(rèn)得走在前面的當(dāng)家人是德惠鄉(xiāng)的地主楊天光,一顆大大的腦袋,下巴肉堆下來,一看就是個富戶。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小郎,十四五歲的模樣,一張長臉,目光閃爍,穿一件空空蕩蕩的棉夾袍。小伙子分明給一院子的棺材嚇破了膽,他神不守舍,并且十分害羞。
第一眼看過去翠姑就放了心,她沖烏春娘使個眼色,主人一樣打起了招呼。“哎呀,老仲婆子,你來提親可晚了一步。柳枝她阿瑪,咱可得有個先來后到啊。”
“喲,何家大嫂,真是趕巧了,真走對碰了。咱真是來求婚的,俗話說得好啊,一家女百家求嘛。你說你的媒,我說我的媒,咱各說各的。結(jié)果主人家兩口子說了算,對吧,他趙家嬸子。”
柳枝的額娘只管訕笑,趙掌柜招呼點(diǎn)煙,他剛才看過楊家的大青花母馬,就從牲口開了腔,他說:“楊家老哥,你的大青花懷著駒是吧?”
楊天光笑瞇瞇的,主人這樣開頭正對他的心思,要不他也想往這個話題上說呢。但他是個深沉的當(dāng)家人,抽了兩口煙,故意慢吞吞地說:“你老弟好眼力,一眼看出來。六月份吧,就有一頭小馬駒了。”
老仲太太和翠姑一樣的巧嘴,兩個媒人正是本地界的對手,這回狹路相逢,難免打一場硬仗。
老仲太太說:“楊家是馬滴達(dá)的大戶,家里十坰高粱地呢。是吧?郎家想必也有一些地吧?去年收成可好啊?”這話說中烏春額娘的痛處,洗馬村誰不知道烏春的阿瑪曾是個有名的賭徒,他賭輸了家產(chǎn),輸?shù)袅私呑鎮(zhèn)鞯亩€熟地。烏春和額娘的臉立刻紅了,像是被人當(dāng)眾扒光了衣服,自覺寒酸起來。
翠姑不接老仲太太的話茬,她說:“柳枝的額娘,烏春是今年元宵節(jié)的燈官老爺,算得上咱洗馬村最出色的小伙子,你說是不是?”
烏春的額娘這時開口道:“柳枝的額娘,烏春是你看著長大的對吧?咱家雖說沒有車沒有馬,可烏春有的是力氣,有志氣,咱兩家是一個村的,早晚有個照應(yīng)。”
翠姑說:“要說烏春這孩子那是沒有比的,人才第一,一看就是個壯勞力,不像那一看就是個病秧子的。”
楊家的當(dāng)家人咳起來,皺起眉,但他不會和一個媒婆計較,他把一雙眼睛盯著老仲太太。
老仲太太說:“要說楊家真不一般哪,趙家的兩口子,楊家來攀這門親是你們臉上的光彩呢,我們云清少爺讀過私塾,識文斷字,一個小先生。人家還要出去念洋學(xué)呢。”
翠姑說:“干嗎不先念完書再說親呢?這孩子看上去可夠單薄,身子骨沒長成呢。”
兩個媒婆斗嘴的時候,來求婚的兩戶人家不說話,兩個小伙子低著頭,郎烏春的脖子漲得通紅,感到衣服領(lǐng)子太窄,喘不上氣來。對面楊家的小伙子比他的情況更糟,坐不住板凳,目光游移,隨時想逃跑的光景。
趙家的當(dāng)家人不好得罪哪一個,只好把話一次次岔開,柳枝的額娘將餑餑、涼糕、切糕、炸糕擺了一桌子,招呼大家來吃。趙家的黏米面餑餑小如雞蛋,十分精致。女主人一忙活,兩個媒人就不好夾槍帶棒,她們說天說地扯起閑話了。
女主人端了荷葉餅進(jìn)來,荷葉餅用白面做成,扁圓形,掰開成兩片,吃的時候放上香油和鹽,女主人還備好了雞蛋和肉片。當(dāng)家人讓老婆子把樽菜端上一盤,客人客氣起來,覺得受了重視。這樽菜的做法是選細(xì)嫩白菜心,用線繩捆成拇指粗,捆一節(jié)切一節(jié),長約二寸,開水焯后,擺放好,用小米米湯澆在上面,放酸了用水洗凈,放入盤內(nèi),撒上砂糖食用。其味酸甜可口,又脆又香。
面對兩家人期待的目光,趙家的當(dāng)家人表態(tài)說:“承你們看得起老趙家,但這事得慢慢商量,我們當(dāng)老人的總得聽聽閨女的心思啊。”
“那我們就走了,過幾天來求個回信。”兩個媒人各自招呼著,表情都裝作十分輕松。
院外面忽然傳來哭聲。一個喪主來選棺材,來的幾個女客看見棺材觸景傷情,顧不得人家有客,忍不住在院子里哭天抹淚。
兩個媒婆一起皺眉,相對搖頭。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