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鏡》
作者 許開禎 作家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 定 價 39.8元 ISBN 978-7-5063—9223-5
《棱鏡》前三章
序 章
1
一場交易即將在夜幕下進行。
三角樓前看似正常,跟往日沒有什么區(qū)別,行人邁著匆忙的步子來來往往,車輛在馬路上穿梭,不時響起刺耳的鳴笛聲。一對老人攙扶著往天橋上走去,他們已經(jīng)很老了,男的早已謝頂,駝背,走路的步子很慢,幾乎是一小步一小步挪著的。女的滿頭銀絲,卻顯得精神矍鑠。他們看起來像是某大學的教授,或者離崗的知識分子。天橋上聚滿了擺小攤的,吆喝聲從橋頂飄下來,碎在車頂或新鋪的瀝青路面上。
一輛車子疾駛過來,差點撞倒一位橫穿馬路的小販。遠處響起一聲尖叫,被驚嚇著的應該是小販妻子,扛著巨大的尼龍袋,袋子高過頭頂半截,以至于別人只能看到緩慢移動的袋子,卻看不到袋子下的女人。
她停下腳步,正好看見這驚險一幕,不由發(fā)出一聲尖叫:“小心啊,被車撞飛。”
司機一個急剎,馬路上響出尖厲的一聲,一股青煙冒出,混合著汽油還有橡膠烤焦的味道。
有穿著時髦的女郎走過來,個子高挑,長發(fā)細腰,高跟鞋敲打出一串性感的聲音。
另一邊,幾個流里流氣的小年輕嘀嘀咕咕,馬路牙子上糾纏一會兒,然后爽笑著大踏步往三角樓里去了。
三角樓并不高,六層,帶個頂。這幢樓有些歷史了,國民黨時期,這里是法國洋行的一家辦事處,典型的歐式風格,結構獨特,造型別致,用料十分講究,施工質(zhì)量更是堪稱典范。一段時期,它是銀河市的地標性建筑,最早工人文化宮在這里辦公,后來文化宮搬走,這里本來要改建成一家俱樂部,又怕里面結構被破壞,最終沒能獲準。辦公又不合適,只好交文化局管理。這里便成了舞廳、棋牌室、臺球城匯集的地方。樓上有不少培訓班,舞蹈、繪畫、書法什么的,前不久又開了一家形體中心,專門教女人塑身。形體中心對面,是兩家競爭激烈的旅行社,一家叫春秋,一家叫銀河國際。旅行社再往里,就是開了有十幾年的夢巴黎舞城。
現(xiàn)在還有不少人熱衷于這個地方,但大都是退休或下崗的中老年人,年輕人已經(jīng)很是看不上這種場所了,他們就像追韓劇一樣追逐著星巴克或是更潮的地方,當然也有一大部分選擇網(wǎng)吧。
三角樓里以前倒是有兩家網(wǎng)吧,后來發(fā)生了命案,取締了。
鐘好看看表,時間又過去了二十多分鐘,離交易時間還有一些時候。天早已黑了下來,街上仍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三角樓南面是農(nóng)業(yè)銀行銀河辦公大樓,十二層,銀行前面是一個小廣場,有五輛車停在上面。小廣場跟三角樓隔著一條小巷子,巷子進去,是得勝小區(qū)。那里面的樓已經(jīng)很破了,屬于新的棚戶區(qū),據(jù)說銀河市二期改造工程中,這一片將被拆除。但此刻,這一片就成了鐘好的心頭之患。一旦有不測發(fā)生,嫌犯或是其他嫌疑人逃入那幾幢居民樓中,后果會很糟糕。所以鐘好再三叮囑第二小組,一定要切斷嫌犯跟居民樓之間的通道,不能驚擾那里的居民。剛才二組組長報告,說里面已經(jīng)埋伏了五個人,都是個頂個的高手。鐘好說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嫌犯手里有武器,而且人家也是經(jīng)過正規(guī)訓練的,真要玩兒起命來,還不知誰贏誰輸。往北是寬暢的馬路,這邊應該沒大的問題。
被鐘好他們偵查了大半年的地下販毒組織終于要顯形了,一想有可能跟“血獅子”會面,鐘好忍不住有點小激動。但就眼下來說,他要做的是把各個點安插好,不能留有一個漏洞。
馬路這邊雖無危險,鐘好卻派了最重要的人。刑偵二隊副隊長李活佯裝垃圾工,蹲守在馬路牙子上。鐘好為李活配了一輛垃圾車,一是為了更好地掩護李活,麻痹對方;二來呢,關鍵時刻李活可以到車上去,這樣他擊斃嫌犯的可能性就大了許多。
鐘好沒抽專門的狙擊手,他被狙擊手傷過,再者也怕調(diào)動面太大,不利于保密消息。李活槍法準,曾經(jīng)接受過狙擊方面的專業(yè)訓練,讓他擔負此項重任,應該沒有問題。
當然,罪犯從三角樓跳樓逃走的可能性很小,做這樣的安排,完全是為了萬無一失。
南北布防完畢,剩下的就是正面。這樓背面是死地,本來后面窗戶就小,全是小格子式的那種,幾年前修繕,文化局將后面窗戶全部封死,左右兩旁的木質(zhì)樓梯也被拆除。這就等于把后面的通道全部封死。
下午三點以前,鐘好化裝成小販,跟鄒銳又對后面做了最后觀察,確信從后面不可能飛走一只蒼蠅。
正門是關鍵,樓上人多而雜,而且有學生。這天正好是周末,樓上共有六個培訓班在上課,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多名孩子。舞廳要營業(yè)到夜里十二點,那些舞伴們是不能驚擾的,否則要擔心的就不是嫌犯而是舞伴們的安全了。鐘好的方案是,派具有偵察能力的沈克俠進去,混跡在跳舞的人群中,近距離跟嫌犯接觸,再派一對刑警上去,作為呼應。嫌犯一旦出現(xiàn),由沈克俠發(fā)出信號,他在樓下帶人火速沖上去。
舞廳跟樓道有個暗門,是鐘好提前安排人力打通的,從那里進去,可以避開大廳直接沖進嫌犯交易的包房。如果動作利落點,三分鐘便可解決戰(zhàn)斗。
一切布置妥當,就等嫌犯出現(xiàn)。
鐘好看看表,九點四十二分,離交易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他離開現(xiàn)場,走進三角樓對面的一家賓館。這里的三、四、五樓都布了觀察哨,鐘好一個個挨著看了一遍,叮囑大家干活認真點,別走了神。然后找個安靜的角落點了根煙抽。
對這次抓捕,鐘好心里有股莫名的沖動,他需要平靜一下自己。
去年底,準確說是十一月初,一向平靜的銀河市突然騷動起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鐘好所在的緝毒隊連續(xù)接到五起報案,稱有人在公眾場合公開販賣一種叫“樂神丸”的新型毒品。與此同時,銀河的地下毒品交易市場也突然活躍。連續(xù)端掉幾個吸毒窩點后,鐘好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平靜不過是一種假象,真相是銀河的地下毒品交易一直沒有停過,只不過表面的平靜麻痹了他們。
這次地下毒品的重新猖獗跟一種叫“樂神丸”的新型毒品有關。這是一種與曾經(jīng)火爆于娛樂場所的“搖頭丸”完全不同的毒品,更不同于白粉和冰毒。“樂神丸”外觀酷似口香糖,拿在手里也確實能聞到一股暖暖的香氣。經(jīng)化驗,這種新型毒品主要成分為美沙酮,醫(yī)學上屬麻醉性鎮(zhèn)痛藥,化學結構和嗎啡相差甚遠,藥理作用卻與嗎啡非常相似。美沙酮,鐘好并不陌生,醫(yī)學上是一種戒毒藥物,主要用于成癮病人的脫毒治療。但美沙酮也是毒品的一種,由于管制嚴格,加上不屬于主流毒品種類,所以制造和販賣這種東西的人相對較少。以前的禁毒史上,很少有一個城市突然間大面積泛濫這種毒品的情況。當然,“樂神丸”并不完全等同于美沙酮,確切說它是利用美沙酮包裝起來的一種更新的毒品,鐘好他們從收繳的“樂神丸”中提取將近十種毒品成分,而且認定,這種新型毒品吸食后上癮程度甚至比“冰毒”還要高。除出現(xiàn)大量幻覺和超級興奮感外,還會激發(fā)暴力情緒。尤其那些生活不如意或平日心頭有積怨的人,會在這種毒品刺激下,做出想象不到的事。
連續(xù)發(fā)生的幾起暴力案印證了這點。兩起搶劫殺人案,案犯均是吸食“樂神丸”后實施搶劫,遇到反抗便殘忍地殺人滅口。其中一起的施暴者才十五歲,銀河十三中學生,家庭條件非常優(yōu)越。他是在一家網(wǎng)吧吸食這種毒品的。受害者是一位三十二歲的女白領,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不幸。再查下去,這家名叫無極的網(wǎng)吧是集中向中小學生提供這種毒品的一個窩點,網(wǎng)吧老板聞風外逃,據(jù)里面工作人員交代,網(wǎng)吧從事毒品販賣已經(jīng)有段日子,主要對象就是經(jīng)常來網(wǎng)吧包夜的學生。
形勢不容樂觀,經(jīng)過細密偵察,緝毒隊發(fā)現(xiàn),這種新型毒品并非來自外地,很可能就是銀河市的人在暗中制造。目標慢慢收縮,最后鎖定在一個神秘人物身上。
此人叫紀豪,是個化學天才。東華大學化學系畢業(yè),后來讀研,學的是生物制品。畢業(yè)后在銀河一家科研機構工作。按鐘好他們的調(diào)查,此人性格偏執(zhí),屬于那種一根筋的知識分子。他搗弄毒品,完全是歪打正著,在化學實驗中意外發(fā)現(xiàn)的這一成果,然后自己購來設備和原料,先是在家中試制。不知是出于賣弄還是真的需要錢,試制成功后,紀豪將第一批“產(chǎn)品”通過地下渠道,投放到了市場,由于產(chǎn)品價格低廉,吸食后可讓人長達八小時處于高度興奮狀態(tài),所以非常受歡迎,尤其那些小年輕,更是對這種新型毒品趨之若鶩。這期間,被查到的這家網(wǎng)吧老板胡星是紀豪最大的銷售商。胡星將消息反饋給紀豪,紀豪大受鼓舞,嫌家里小作坊生產(chǎn)不過癮,不能滿足市場需求。經(jīng)胡星介紹,紀豪暗中租用普生制藥廠一間廢棄的廠房還有不到十平方米的化驗室,在那里開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
普生制藥廠老板章笑風很快進入鐘好他們的調(diào)查范圍,章笑風一開始拒不配合調(diào)查,聲稱藥廠早已倒閉,幾間廠房還有那間小小的化驗室兩年前已不在他名下,欠賬太多,抵頂給了原材料供應商。事實也是如此,兩年前普生制藥就已倒閉,廠房是通過法院判給一個姓曹的供應商。找尋曹姓供應商的過程中,外逃的網(wǎng)吧老板胡星在深圳突然遭遇車禍,鐘好他們趕去時,胡星已經(jīng)死亡。據(jù)深圳交警說,這是一起典型的醉酒駕駛案,大貨車司機喝了酒,夜間上路,大車經(jīng)過一個彎道時沒有減速,將迎面開來的出租車撞翻。出租車司機當場死亡,后排坐的胡星撞斷三根肋骨,頭部受了重傷,送往醫(yī)院搶救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鐘好查看了車禍現(xiàn)場,似乎對深圳交警給出的說法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掃興而歸。
鐘好接著調(diào)查又發(fā)現(xiàn),向紀豪出租了廠房的供應商在接收廠房后不到一個月就去世了,他的妻子向鐘好他們出示了死亡證明。問及廠房出租的事,妻子搖頭表示不知,說那個廠房根本不值錢,當時丈夫是不想要的,章笑風欠了她家三百多萬,那幢廢棄的廠房撐死了能賣五六十萬,但法院卻以三百二十萬的離譜價格做了抵頂,為此丈夫跟法院鬧僵過一陣。法院抵頂后,丈夫并沒辦理相關手續(xù),更沒到普生制藥廠去過,這期間她丈夫一直患病住院,肝癌晚期。
紀豪到底是怎么租到普生制藥的廠房,胡星一死,誰也說不出所以然。等鐘好他們?nèi)ブ扑帍S調(diào)查時,這里早已人去樓空,只在那間十平方米的小化驗室里看到一些廢棄的瓶瓶罐罐,還有兩小包未用完的原料。
原料就是銀河多家制藥廠都在用的麻黃素,又稱麻黃堿。
當事人紀豪已于半年前神秘失蹤,外界能聽到他的名聲,卻覓不到他的影子。據(jù)跟他關系很要好的一位同事說,紀豪是一學術瘋子,整天除了看書就是鉆到實驗室里搗鼓。談及“樂神丸”,這位跟紀豪一間宿舍住過兩年的室友表示極度驚訝,連連搖頭說不可能,怎么會呢?一個化學天才搞那玩意,太不可思議。同事又說,這種所謂的毒品,根本不是什么神秘玩意,對他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他們天天跟化學品打交道,隨便找?guī)讟踊瘜W藥品,就能研制出這種東西。但對一個投身于科研的人來說,是不會做這種低級事的。除非缺錢。
“紀豪缺錢?”鐘好緊問。
同事?lián)u頭,說了一句讓鐘好能記一輩子的話:“你這是污辱他,對一個化學天才來說,他的生命屬于未來,屬于未知的那個神秘世界,錢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然后他給了鐘好兩樣東西,一是紀豪曾經(jīng)穿過的襯衫,一件普通的白色襯衫,年輕的紀豪穿了近乎三年,領子和袖口全爛了,可紀豪根本不在乎。
“他哪有時間買衣服,就算買了,也懶得穿,他是個瘋子。”同事嘆道。
另一個是紀豪的工資卡,一直由財務保管,前些日子單位對紀豪除了名,財務讓同事把它領走,說是設法交到本人手中。
卡上有很多錢,是紀豪接近三年的工資。
一個連工資都懶得領的人,證明真是對錢沒有感覺。
“可他能去哪,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掉吧?”鐘好又問。
“別人不會,他會。”
“為什么?”
“他是個對環(huán)境對物質(zhì)根本沒要求的人,給他一間草房,只要能從事研究,他就能安下心來。”
“那他不嫌寂寞?畢竟是年輕人。”
同事又一次搖頭。說紀豪很怪,平日跟他們交流的很少,從化驗室出來,就是鉆宿舍看書,再就是忙著寫論文。說著把紀豪發(fā)表的論文如數(shù)家珍般地拿給鐘好看。
“在我們所里,這方面無人能跟他比。他五年發(fā)表的論文,我一輩子也弄不了。”同事目光里流露出對這位前室友的羨慕與神往,“你們別亂猜疑了,說他殺人我信,說他制販毒品,怕是全科研所沒一人能信。”
“為什么殺人你信?”鐘好抓住這句問過去。
同事認真想了想,道:“他性格孤僻,平日對大家都好,一旦發(fā)起火來,卻六親不認,很害怕的。”
“什么時候發(fā)火?”
“這個很難說,別人發(fā)火是受了傷害,他呢,沒準,好端端的忽然就變臉,很恐怖的。”
盤問了一下午,除得知這是一個性格古怪,別人不容易了解的人外,其余沒啥收獲。不過鐘好他們要走時,同事又說:“他以前有個女朋友,兩人談了三年,對方很愛他,可他愣是把人家傷了。”
“女朋友?”
這樣的人還會有女朋友,鐘好表示懷疑。
“銀河醫(yī)院大夫,叫柳冰露。”
鐘好并沒對柳冰露馬上展開調(diào)查,因為擔心會吃閉門羹。鐘好對這位年輕漂亮的女醫(yī)生,多少有些了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柳冰露跟這個叫紀豪的還真有點相似。后來他讓另兩位同事去接觸柳冰露,接觸的結果跟他預想的一樣:一無所獲。人家壓根兒不配合。
第一次去人家在手術臺上,等了兩個小時,終于從手術室出來了,面對前來調(diào)查的辦案人員,柳冰露只給了一句話:“你們覺得我現(xiàn)在還能開口講話嗎?”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還有那張蒼白的臉,讓兩名辦案人員自動告退,回來跟他講了一堆柳冰露的傳奇故事,都是在醫(yī)院等候時聽的。第二次倒是沒手術,但人家在修改一篇論文,說是要參加國際大賽。好不容易等她從電腦前抬起頭,剛提了話頭,柳冰露就冷冷地拋過來一句:“我知道你們找我了解什么,可對不起,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請你們不要打擾我。”說完,丟下兩位辦案人員繼續(xù)改她的論文去了。
得,遇到這種不配合的,沒一點辦法,況且人家是主治醫(yī)生,是銀河市人民醫(yī)院的年輕骨干。總不能為一樁尚沒眉眼的案子強行將人家?guī)ё甙伞at(yī)院也不會答應。
還是多從外圍查消息吧。
話是這么說,但對這位柳醫(yī)生,鐘好卻多了幾分想法。第一,柳冰露開口就說知道你們找我了解什么,證明對紀豪干了什么,她心里還是很有數(shù)的。第二,她拿兩人關系做盾牌,無懈可擊。畢竟戀愛關系早就結束了,人家現(xiàn)在跟紀豪沒任何牽連。
真的沒有牽連嗎?鐘好笑笑。他真心覺得不是這么回事,至少,這個柳醫(yī)生心里,是埋著一些東西的,她是借手術或論文來控制自己。搞學術的人都這樣,鐘好妻子也是醫(yī)生,她們內(nèi)心錯亂時,最愛用的防范方式,就是埋頭在學術里。
這跟酒鬼遇事拿酒麻醉自己一個道理。
但鐘好也相信,紀豪現(xiàn)在究竟在哪,跟什么人攪在一起,柳冰露真不知道。至于怎么做出的判斷,只能說是經(jīng)驗。
鐘好決定不在柳冰露身上瞎費工夫,另辟蹊徑。
功夫不負有心人,又是一個多月的艱苦偵查,鐘好他們終于獲得了有價值的線索,一個外號“血獅子”的神秘人物浮出水面。據(jù)捕魚一樣捕來的吸毒者交代,血獅子是近年來迅速在地下毒品市場活躍起來的人物,此人非常神秘,手下一大幫干將,平時大家只能聽到他的大號,不可能見到真人。但就這一個“血獅子”,足以讓所有跟毒品有關聯(lián)的人物聞之喪膽。
紀豪手頭有毒品配方的消息很快傳到血獅子耳朵里,血獅子認為這是上天給他送來的一份厚禮。于是加緊動作,欲將紀豪收入麾下,孰料紀豪根本對他沒興趣。血獅子把手段都使過了,先是以禮相待,只要紀豪開口,跟他要啥都行。后來見紀豪對他的所有許諾都不感興趣,血獅子怒了,這行里還沒有敢不給他臉的,于是放出話去,限期一個月,如果姓紀的再不識眼色,讓他家人等著收尸。
紀豪失蹤,大概跟這有關。
但有消息說,紀豪離開科研所后,并沒遠去,也不像外界風傳的去了云南或者緬甸,他就在銀河,只不過他把自己藏了起來,藏到一個誰也找不著的地方。那個地方肯定要比普生制藥廠更安全更隱蔽,那里同樣有車間同樣有化驗室,紀豪正在廢寢忘食地進行著他的化學實驗。因為在這期間,市場上不斷有新的“樂神丸”出現(xiàn)。
經(jīng)化驗,這些“樂神丸”醫(yī)學成分不一,毒性有強有弱,并不穩(wěn)定,證明并不是批量生產(chǎn)。鐘好他們由此得出一個結論,紀豪并未完全掌握這門技術,或者說,這些毒品不過是他搞另一種實驗的副產(chǎn)品。毒品在別人眼里比黃金還珍貴,對他來說卻是一文不值,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也或許,紀豪在一系列麻煩后,改變了自己的看法,想在這一行大顯身手,因為流出來的“樂神丸”雖然成分不一,但毒性越來越強,成本也越來越低,里面甚至沒有了監(jiān)管較嚴的麻黃堿,而取之以更普通的一種藥材。
天才的另一個作用就是用最廉價的成本制造出最昂貴的東西。
再查下去,發(fā)現(xiàn)流入市場的這些“樂神丸”跟市里一家著名的企業(yè)有關。目前雖不能判定這家企業(yè)到底跟紀豪有沒有關系,但這家企業(yè)正在研制的一種新興藥品里,發(fā)現(xiàn)了跟“樂神丸”相同的成分。鐘好馬上打報告,要求這家企業(yè)立即中止該藥品的研制與開發(fā),不料一石激起千層浪,鐘好這份報告差點引來大亂。
報告打上去后,非但沒得到肯定,鐘好反而連著挨了幾次批。那家企業(yè)也聽到動靜,毫不客氣地向鐘好進行了反擊。上面連批他幾次后,給出一個定論,他是因破不了案,故意轉移視線,為自己的無能開脫。
“沒想到你也學會了聳人聽聞,博取眼球,是不是還嫌銀河不夠亂?”領導帶著深深的挖苦說。
隨后下來明確指示,對本地企業(yè),尤其火熱發(fā)展中的制藥行業(yè),未經(jīng)允許不得擅自調(diào)查,更不得草木皆兵。這不但影響到企業(yè)發(fā)展,更關乎到銀河形象。一次會上,領導直接向鐘好他們發(fā)問,新型毒品就出在銀河,這個推斷成立不?建國到現(xiàn)在,都沒聽說銀河有人制造毒品,怎么突然間,銀河的毒品就能自供了?
鐘好大驚,這是明顯要徹底否定他們呢,而且……
后來鐘好才知道,有人不想背這個鍋,不想讓外界知道銀河有毒品。這關乎到銀河形象!
但因拿不出有力證據(jù)反駁,對領導的批評還有警告,他只能點頭遵從。
更糟糕的,公安局緊接著做出一個決定,將原來成立的專案組收縮,雖然沒有解散,但在人員規(guī)模、投入力量上卻大大削減。鐘好跑去質(zhì)問,分管他們的副局長于向東無奈地說:“都三個月過去了,一點實質(zhì)性進展都沒有,你讓我怎么在會上講?”
“按事實講。”鐘好老毛病又犯了,一遇上這種節(jié)骨眼,不是想辦法變通,而是耍瘋。
“事實就是你們啥也沒查到,還捕風捉影把本地企業(yè)拉進去。”于局冷著臉說。
“是捕風捉影嗎?”鐘好說著就要把剛剛調(diào)查到的一份資料拿出來,于局立馬擺擺手,“別讓我看,我啥也不看,有種你把犯罪分子挖出來,拿出鐵的事實,別亂打臉,懂不懂?”
鐘好似乎有所明白,收回脾氣,不再跟于局紅臉。但于局后面跟出的話,差點讓他背過氣去。
“只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一個月后還是這樣,你回刑警隊吧,我也沒有辦法。”
“得,知道了,到時看誰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