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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北京大學網(wǎng)絡文學研究論壇2017網(wǎng)絡文學年度作品榜
    來源:文學報 |   2018年01月08日15:30

    《一念永恒》:“凡人流”的突圍之作

    田彤

    耳根,起點中文網(wǎng)白金作家,仙俠類小說代表作者之一。已有的五部作品全部為修仙小說,分別是《天逆》(2009—2010)、《仙逆》(2009—2012)、《求魔》(2012—2013)、《我欲封天》(2014—2016)和《一念永恒》(2016至今)。《我欲封天》翻譯為英文I Shall Seal the Heavens,連載于中國網(wǎng)絡小說翻譯網(wǎng)站W(wǎng)uxiaworld(武俠世界),成為最早打開海外市場的仙俠作品。新作《一念永恒》主動求變,嘗試向以往冷酷森嚴的仙俠套路中融入輕松明快的元素,雖為轉(zhuǎn)型之作,但自2016年4月連載至今,《一念永恒》在各類榜單的表現(xiàn)都相當強勢,且口碑不俗。

    類型:仙俠 生活流

    從《凡人修仙傳》(忘語,2008—2013)到《仙逆》(耳根,2009—2012),“凡人流”修仙小說表面上是修仙尋道,內(nèi)核里卻是在講述一個凡人如何在冷酷森嚴的修行世界中掙扎前行,時刻如履薄冰——所謂的修仙,不過是人生殘酷面的極端投影。

    在長生不死的誘惑面前,與人相處不異于在絕壁上走鋼絲,稍不留神就會墮入萬丈深淵。而能夠頂著尸山血海從如此險惡的環(huán)境中沖殺出來的主人公,就算曾有過一顆純良之心,在世事的大染缸里狠狠浸泡過,即便不冷酷,也極為滄桑了。

    這就是由《凡人修仙傳》所引領的“凡人流”——過去十年中修仙小說最能引發(fā)讀者共鳴的模式。耳根曾被視為“凡人流”中的代表作者,而在“凡人流”的路越走越窄時,最早完成突破的也正是他。這種嘗試在《我欲封天》中就已開始,但直到《一念永恒》中,才寫出了一個不那么冷酷的男主角,一個不那么絕情的修真世界。

    白小純甫一出場便與修真小說主角的經(jīng)典形象不同,他既非沉默寡言,也非謹慎沉穩(wěn),倒像是隔壁家常氣得大人直跳腳的熊孩子。偷吃長老煉藥用的靈草也就罷了,連宗內(nèi)豢養(yǎng)的靈雞也不放過,短短一月 “偷雞狂魔”之名響徹全宗。在開發(fā)出自己身上古怪的煉丹天賦之后,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今日引天雷砸這個山頭,明日喚酸雨毀那個山峰,待被人發(fā)現(xiàn),叫人來捉時,這位始作俑者早已在一道道“白小純!”的含怒泣血聲中抱頭竄遠了。有書友抓狂,說這男主角怎么都修煉幾百年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不錯,白小純并不是“冷酷的成人”,而是“頑劣的孩童”,耳根這次要在《一念永恒》中塑造的,正是一位自始至終都能保有“赤子之心”的男主角。

    這一轉(zhuǎn)型的主要動因來自新一代讀者的長成。目前,修仙小說的核心讀者已經(jīng)是“90后”。他們不像“80后”那樣房貸壓頂,也不像父母輩那樣有童年匱乏的陰影。

    這是“90后”的幸運,也是白小純的幸運。他沒有面臨絕大多數(shù)修真小說男主角踏上仙途時所遭遇的“他人即地獄”的困境。有限度的溫情與善意彌漫在《一念永恒》的世界當中,在素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為通則的修真小說大環(huán)境里,這種有愛自然成了一股清流。

    從《仙逆》到《一念永恒》,耳根其實一直在嘗試將娛樂元素植入到修真小說當中。因此《仙逆》也會出現(xiàn)如許立國這般滑稽人物,《我欲封天》(2014—2016)里的孟浩也養(yǎng)了只自夸自耀的鸚鵡。但前幾部作品遠不如《一念永恒》歡脫得自然圓融。

    不過有趣的是,部分老粉絲卻不大買賬。他們多是于《仙逆》《求魔》(2012—2013)時期“入坑”,對耳根小說中著重描寫的、少見于普通升級文的“深情”、“悟道”極為追捧。因此在他們眼中,《一念永恒》無疑是失敗的:有的埋怨白小純長不大,有的埋怨白小純不專情,有的埋怨在《一念永恒》中看不到《仙逆》《求魔》兩部作品的深度。還有一部分讀者則是在經(jīng)歷了最早的新奇之后單純對《一念永恒》的娛樂精神表示厭倦:當起初新奇有趣的各種“梗”被反復玩了近千章而再無變化、作者還未提筆讀者就能猜出他想用哪個時,就很難讓人再笑出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海外讀者的態(tài)度顯然要比國內(nèi)的老粉絲們寬容許多。對于耳根在《一念永恒》中的轉(zhuǎn)型,Wuxiaworld網(wǎng)站上評論區(qū)的讀者大多表示喜聞樂見,認為《一念永恒》無論是在故事架構的完整性、行文風格的趣味性上都超過了《我欲封天》。這一方面是因為這些海外粉多是由《我欲封天》積累而來,走的不是老路數(shù);另一方面或許也是因為目前《一念永恒》的譯作在Wuxiaworld網(wǎng)站上只更新到第97章,超長篇幅下修真小說套路如何融合娛樂元素的問題還未真正暴露。

    作為網(wǎng)絡文學中自成體系的一個大類型,修真小說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也面臨瓶頸。當早期讀者們沖決一切網(wǎng)羅的戾氣在擊敗一個個大小怪后得到釋放,個人無限膨脹的欲望也在層層升級中暫時得到安置,而“升級打怪”的套路也早已被讀者熟悉且正逐漸對其產(chǎn)生倦意。雖然還未必到被老讀者厭棄的地步,但毫無疑問,年輕的新一代讀者和他們在英語世界的同齡人一樣對這一模式的耐受程度更低,這批讀者的成長使修仙小說從“凡人流”開始轉(zhuǎn)向“生活流”。

    要實現(xiàn)轉(zhuǎn)型,類型融合或許是最具操作性的方式。《修真聊天群》(圣騎士的傳說,2015—)將現(xiàn)代都市元素和網(wǎng)絡一代經(jīng)驗融入修真是一種嘗試,耳根在《一念永恒》中將娛樂元素貫通到舊有模式之中也是另一種可能。雖然這種“新元素與舊模式”的磨合目前還存在許多問題——有限的笑料無法滿足網(wǎng)文超長的篇幅;不均勻的分布使娛樂元素前期密集后期稀疏;梗式笑點游離于故事線之外,難以完美地融入敘事;作者在將元素編織到模式中的過程中還無法做到收放自如。盡管如此,耳根的嘗試依舊十分可貴。《一念永恒》當然算不上經(jīng)典,卻正是轉(zhuǎn)折關頭的突圍之作。

    《修真聊天群》:當“網(wǎng)生代”遇上修真者

    張芯

    圣騎士的傳說,起點中文網(wǎng)簽約作家。《修真聊天群》于2015年9月發(fā)布,憑借輕松幽默的文風,新穎別致的情節(jié),多次登上起點月票榜前十。與此同時,還被翻譯成英文以每周更新頻率在Novel Updates網(wǎng)站上連載,英文書名為《Cultivation Chat Group》。

    類型:修真 都市 生活

    從前,仙人都住在山里。古人也是辛苦,要“遇仙”非得在名山、大川、破廟之中不可。擱今天,“宅男”肯定是沒這份仙緣。

    僅僅是如果,和你在通訊軟件上聊天的人突然告訴你:他是修真者,能夠移山倒海,已經(jīng)長生千年。你大概會對他發(fā)個“中二病”專屬表情包,同時微微一笑,保持禮貌。

    但在《修真聊天群》中,世界就是如此,仙人也在聊QQ。不但聊QQ,還刷直播、看演唱會。走下神壇,丟掉光環(huán),仙人也是人,還不是山人,而是都市里和網(wǎng)絡上的尋常人家。女司機東方六仙子,喜歡開車,車技不行,停車場倒車,都會釀成車禍,要用法術收拾殘局。六歲小和尚果果,年少早慧,但久坐練功,得了痔瘡,要去醫(yī)院做手術。

    網(wǎng)絡聊天,是新的生活方式,也成為了近兩年來新興的網(wǎng)絡小說題材。《修真聊天群》不是個例,比它稍早的有《發(fā)個微信去天庭》(臺燈下的節(jié)奏,起點中文網(wǎng))和《打個電話給大俠》(劍西來,起點中文網(wǎng))等,而如今僅在起點中文網(wǎng)以聊天群、紅包群、微信群為題的小說就有一百多部。

    作為出生即遭遇網(wǎng)絡的群體,“90后”和“00后”最重要的經(jīng)驗就是網(wǎng)絡經(jīng)驗。在網(wǎng)絡的包圍與共生之中成長的他們,終于試圖通過對網(wǎng)絡經(jīng)驗的直接書寫來建構世界。都市和網(wǎng)絡重塑了人們的生活,也由此重塑了歷史和神話。科技不僅是現(xiàn)實世界的第一生產(chǎn)力,也是幻想世界的第一生產(chǎn)力。

    《修真聊天群》的主角宋書航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因和羽柔子(修真者)QQ號一位數(shù)字不同而被誤拉進“九州一號”這個專屬于修真者的QQ群。群里,“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的游仙大夢,在破陽戟郭大口中變成“怒搓樓上狗頭”的自黑;豪情萬丈的“狂刀三浪”其實是個諧星,會冒著“生命危險”爆料群里人員的黑歷史,導致全員禁言;黃山真君立志要當一個好群主,但又控制不了群里的歡脫局面,現(xiàn)在只想提前退休。現(xiàn)代人的日常生活和網(wǎng)絡聊天密不可分,“聊天群”的設定“接地氣”,方便獲得新鮮素材,勾連當下生活并與讀者產(chǎn)生共鳴。不過現(xiàn)代生活本身仍舊充滿了無聊和瑣屑,因此必須引入宏大的修行世界與成熟的修真文套路。

    圣騎士的傳說試圖用現(xiàn)代人的生活方式和網(wǎng)絡經(jīng)驗構想出一個修真者的世界,于日常生活中寫修真,在網(wǎng)絡文明里做神仙。然而,神仙與網(wǎng)絡,大道無情與漂亮小姐姐,前三千年與后三千年,到底該怎么打通?《修真聊天群》走出了第一步,也是一大步。

    2012年底,美國理論家詹明信與中國作家王安憶在上海對話,他們提出一個共同的疑惑和擔憂:“人人有手機,城市還會有故事嗎?”因為有了手機,許多情節(jié)變得不再可能,曾經(jīng)的偶遇與錯失,現(xiàn)在只需要一個電話,因而古老的故事和生活都在消逝。而“網(wǎng)生代”要問的則是:當人人有微信,故事會變成什么樣?《修真聊天群》是一個很好的回答,新的情節(jié)和故事可能超出我們的想象。而在故事以外,書里的宏大敘事用來和日常生活一起拌飯,理想的不可或缺與吐槽的無限熱情相依為命。技術進步每天都在創(chuàng)造著新的經(jīng)驗,新的人類,逼得文學傳統(tǒng)不斷與之對話,修改“文學原理”。

    在網(wǎng)文圈內(nèi)部,這種變化的背后伴隨著讀者的更新?lián)Q代。在此前的都市修真類小說中,如斷橋殘雪的《張三豐弟子現(xiàn)代生活錄》(2007,起點中文網(wǎng)),科技與修真的結(jié)合就是一句口號,同傳統(tǒng)的“升級文”相比并無任何新意,只不過在欲望都市里更方便了紙醉金迷。這種永遠都在路上的“出人頭地”渴望及其實現(xiàn),對經(jīng)歷過物質(zhì)貧乏年代的部分“80后”和他們的父兄輩來說,幾乎是一種戒不掉的癮。

    “網(wǎng)生代”——這群衣食無憂的新讀者——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并不能被“小白文”簡簡單單地滿足。對他們來說,級要照升,但要升得合理,并且生活不能僅止于此,還要有點追求。

    在這一大環(huán)境下,圣騎士的傳說拋棄修真“大目標”,追求生活中微小的幸福感,順流而下,嘗試將游仙的古老想象、互聯(lián)網(wǎng)的當代生活熔鑄為一體。小說中滿滿都是“給飛劍四周裝護欄”“水群分身術”“法器充電”等爆笑日常,傳統(tǒng)修真文中激烈的“大道之爭”與“長生之問”被懸置起來,對一切的吐槽和調(diào)笑成為化解日常生活平淡乃至平庸的“解藥”。但光吃藥恐怕是不夠的,何況這“解藥”也遠非是“九轉(zhuǎn)金丹”。情節(jié)拖沓、語言不精練且過度口語化,相當影響《修真聊天群》的“笑果”。

    仙人所承載著的古老文化想象,科技所開啟的全新生活方式,在“網(wǎng)生代”手中,是應當開出“國色天香”的花來的。或許,“老作者”圣騎士的傳說所代表的僅僅是一個開始,我們有理由期待“都市修真”這一修仙文最邊緣的子類型,能夠為“網(wǎng)生代”建造自己的精神世界提供新可能。

    《最漫長的那一夜》:講述時代的“天方夜譚”

    薛靜

    蔡駿,1978年生于上海,起初在“榕樹下”網(wǎng)站發(fā)表中短篇小說,22歲以短篇小說《綁架》參加“人民文學·新人獎”大賽并獲獎,作品隨即發(fā)表于《當代》。2004年,蔡駿又在《萌芽》發(fā)表了《荒村》《迷香》《地獄的第19層》等作品,心理懸疑的風格類型基本奠定,伴隨著“新概念作文大賽”的舉辦與《萌芽》的熱銷,蔡駿懸疑小說的知名度進一步打開。自《謀殺似水年華》(2010)開始,蔡駿逐漸從心理懸疑轉(zhuǎn)向社會派懸疑,并且更加積極地在作品中反映當下的時代變化。

    《最漫長的那一夜》系列自2014年5月28日開始在微博上陸續(xù)發(fā)表,每章獨立成文,于有限的篇幅中展開懸疑和轉(zhuǎn)折。2015年、2016年先后出版第1季與第2季,目前,這一系列仍在保持不定時更新。

    類型:懸疑 驚悚 社會

    蔡駿:“你有過在深夜街頭獨行的經(jīng)歷嗎?你有過在黑夜里做過的最瘋狂的事嗎?你有過在后半夜哭成狗的時刻嗎?你有過在午夜出租車上聽說過最詭譎的故事嗎?你有過……請告訴我——你所經(jīng)歷過的最漫長的那一夜。”

    這條2015年7月16日的微博,發(fā)出不久就引來了上千條評論,在這位小說家的微博下,素昧平生的網(wǎng)友們像是找到了安放內(nèi)心秘密的保險柜,將一生中最孤獨、最瘋狂、最痛苦、最詭異的經(jīng)歷相互交換。這條微博,看起來是在為蔡駿《最漫長的那一夜》第一部的紙質(zhì)書出版進行網(wǎng)絡宣傳,但對于蔡駿的創(chuàng)作而言,卻是他在社會派懸疑小說的開拓中,從封閉走向開放的重要節(jié)點。

    “懸疑驚悚”作為小說與影視的重要商業(yè)類型,在全球的文藝市場上都占據(jù)重要地位。歐美血肉淋漓的視覺刺激,日韓幽暗鬼魅的心理暗示,各成一派。基于人類對不可知事物的好奇與恐懼的“懸疑驚悚”,又派生出了探索未知、重塑邏輯的“偵探推理”,“表達恐懼”與“戰(zhàn)勝恐懼”相輔相成,成為現(xiàn)代都市人不可或缺的心理需求。新世紀初,國內(nèi)大量懸疑作家作品開始涌現(xiàn),蔡駿的心理懸疑、成剛的精神懸疑、小汗的醫(yī)學懸疑、鬼古女的校園懸疑風格各異,張韌的《大宇神秘驚奇系列》更成為一代人的“童年陰影”。然而懸疑驚悚類型相伴的鬼魂精怪、轉(zhuǎn)世輪回等元素,始終游走在政策邊緣,懸疑文藝想要存活,創(chuàng)作者就不得不費盡心機把故事往精神病和白日夢上扯,導致整體水平不斷下滑。

    在這樣的背景下,蔡駿自2011年的《謀殺似水年華》開始逐漸從原先的心理懸疑轉(zhuǎn)向社會派懸疑。到了2014年開始連載的《最漫長的那一夜》,其社會派懸疑的風格已經(jīng)趨于成熟。“社會派文學”源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日本,二戰(zhàn)之后,日本社會在政治、軍事、經(jīng)濟與文化上都經(jīng)歷著重大變革,作家將筆下的人物放置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之中,從而對人性展開描繪和剖析,對社會問題進行探討和反思,并且不吝表現(xiàn)自己鮮明的立場。社會派文學以推理小說成就最高,從松本清張到東野圭吾,至今文脈不斷。蔡駿轉(zhuǎn)型為社會派,一方面深受日式推理的影響,將暗夜中的魑魅魍魎,放到日光下的肉身人心中,規(guī)避著風險,也試圖開掘深度。另一方面,他又將“社會派推理”嫁接為“社會派懸疑”,日本那種平淡中蘊含張力的敘述方式,變?yōu)楦訌娬{(diào)神秘氣氛、驚悚元素的懸疑風格。

    相比于人物,更令蔡駿著迷的恐怕是時代。蔡駿筆下最常出現(xiàn)的數(shù)字1、9、0、7,不斷組合成故事中頻繁出現(xiàn)的兩大背景:“文革”與香港回歸。前者在時間上、后者在空間上形成了當代中國歷史中的“異度時空”。第20夜《白茅嶺之狼的一夜》和第22夜《老閨蜜的秘密一夜》中,代表了那段瘋狂歷史的醫(yī)生犯人和抗美阿姨,分別被圈禁在監(jiān)獄和精神病院里,借由懲罰完成了規(guī)訓。第9夜《香港一夜》,“我”來到香港,發(fā)現(xiàn)全球化與資本潮,已經(jīng)讓彼岸與此岸無異。

    這種對時代的敏感,既是蔡駿寫作的內(nèi)容,也是其寫作的形式。1996年,18歲的蔡駿與大學擦肩而過,成為基層郵電局的一名小職員,而三年之后的大學擴招,讓這種“擦肩”成為了時代的殘酷玩笑。但落榜積累下的“人品”,倒成就了蔡駿對時代的敏感直覺。也就是在擴招這年,他開始在中國最早的文學網(wǎng)站之一“榕樹下”寫作,次年又在傳統(tǒng)文學期刊的征文比賽中得獎。2004年的《萌芽》雜志,憑借“新概念作文大賽”風頭正勁,蔡駿此時通過《萌芽》,緊鑼密鼓地發(fā)表了一系列作品,進一步擴大了知名度,走上了商業(yè)類型小說的道路。自2010年《謀殺似水年華》開始,蔡駿轉(zhuǎn)向社會派懸疑,隨著社交網(wǎng)絡的流行,蔡駿在2014年開始于微博上連載“最漫長的那一夜”系列,在冬至、春運、兒童節(jié)、高考日,甚至某部電影流行的檔口,蔡駿都能應景而作,隨即發(fā)布,引發(fā)一次次討論熱潮——另一個以此形式聲名鵲起的,是2013年在微博上講述“睡前故事”的張嘉佳。到了2017年,隨著劉慈欣和郝景芳先后斬獲雨果獎,科幻題材受人矚目,蔡駿又拿出了描述虛擬現(xiàn)實技術的《宛如昨日》,并直言“在我拿到過的許多個獎杯中,還缺一個銀河獎”。當然,文學網(wǎng)站的熱鬧里也有蔡駿的身影,起點中文網(wǎng)上就正在連載他的新作《鎮(zhèn)墓獸》……

    在筆下人物墜落于時代裂谷的驚慌中,蔡駿輾轉(zhuǎn)騰挪,終于踏準了時代的節(jié)奏,一步步將各種文學源流、評價體系、生產(chǎn)機制與傳播媒介編織在一起。坦白而言,蔡駿的文學水平屬于中上,即便經(jīng)過篩選而結(jié)集的《最漫長的那一夜》,每本的最后幾個篇章仍顯得流于平庸。但是這并不妨礙蔡駿憑借幾個佳篇,一面繼續(xù)獲得傳統(tǒng)文學期刊大獎,一面不斷簽出作品的影視改編權。他的作品,靠好看,也靠熱點;他的成功,靠實力,也靠風口——這就是互聯(lián)網(wǎng)寫作者集體命運的縮影。時代如同那個生性暴戾又喜怒無常的國王,而蔡駿就像陪伴君側(cè)的記錄者,在一個又一個漫長的故事之夜中,用“懸疑驚悚”,講述這個時代的“天方夜譚”。

    《琥珀之劍》:中國式奇幻的一種寫法

    吉云飛

    緋炎,起點中文網(wǎng)簽約作家,網(wǎng)絡奇幻和游戲類小說代表作者之一。2010年12月,《琥珀之劍》(曾名《沃恩德計劃》)上傳第一章,2016年12月31日,全書完結(jié),總字數(shù)560余萬,位居起點中文網(wǎng)游戲類小說總推薦榜排名第12位。由于游戲背景為西方奇幻世界,因此,也被讀者視為最好的奇幻小說之一。

    類型 :游戲 奇幻 二次元

    自《魔戒》以來,西方奇幻小說一直在向讀者做出這樣的許諾:生活的貧乏是如此驚人,無論是在內(nèi)容上、形式上還是精神上。而在奇幻小說里,你能得到一個這樣的世界——雖然是虛構出來的,卻在各方面做到了細節(jié)的真實,使你明知道它是想象出來的,依然覺得這并非是一個不可能的世界。它在各種層面上的豐富和宏偉,更讓你寧愿相信它的存在,并幻想在其中生活。

    《琥珀之劍》的第一個關鍵詞“上帝”,就來自西方奇幻小說的脈絡。

    托爾金寫《魔戒》,就像上帝創(chuàng)造世界。當好萊塢把“中土世界”具象化,并以奇觀的方式訴諸人的感官,這個世界就成為了比真實還真實的“超級真實”。世紀初,以西方奇幻作為背景設定的游戲、小說、電影洶涌而入,在剛剛興起的中國網(wǎng)絡文學領域,推動了奇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熱潮。由于多種原因,這一類型在中國網(wǎng)文中很快從主流變?yōu)橹Я鳎€有一些作者在堅持。緋炎是其中最有天賦的一個。

    從2004年開始嘗試,直到持續(xù)創(chuàng)作近七年,才累積560余萬字終告完結(jié)的《琥珀之劍》,顯示出了頗多可觀之處。

    但這絕不是一部來自中國的《冰與火之歌》。不只是因為緋炎的經(jīng)驗與見識尚且不足以撐滿一部西方史詩,無法應對幾個國家乃至文明之間的碰撞。更因為它最初就攜帶著東方文化和網(wǎng)絡文學的基因,不可能成長為一部純正的西方奇幻。

    《琥珀之劍》中用力最多且寫得最好的人物就是一群漂亮“姐姐”。其中,立志成為行商的主角未婚妻小小羅曼、女武神芙蕾雅、長公主格里菲因最為奪目。這里面當然包含著許多想象,但她們并不是主角布蘭多的玩物,作者把無數(shù)美好的品質(zhì)都賦予了這一群“姐姐”,是在以一種仰望的角度來描繪這些光輝動人,某些時刻甚至堪稱偉大的女性角色。主角與她們之間的羈絆自然也成為了故事的核心動力。

    正因為有了“姐姐”,支配《琥珀之劍》的不再是冷酷現(xiàn)實與無常命運。不像《冰與火之歌》,一個個主要人物才被記住名字,下一刻就死于非命。那種沉郁悲壯的繁復風格,或許屬于西方中世紀記憶的一部分,它帶來史詩的厚重氣質(zhì)與悲劇色彩,也讓年輕的讀者仿佛墜入了蛛網(wǎng)之中,面對陌生的歷史敘述感到困頓而不可自拔。

    和大部分日系熱血動漫和戀愛游戲一樣,《琥珀之劍》的風格是明朗輕快的,有著年輕世代特有的陽光、真誠與執(zhí)著。然而長處和短處往往糾纏在一起,與之相伴的是略有些膚淺、幼稚與狗血。但如果能夠一直保持孩子般的真心真情和青年人的勇氣理想,那么流于表面的世相和偏于扁平的人物就并不是大問題,完全可以視為一種類型化。臉譜化的正義與具象化的邪惡,不僅是推動故事前行的又一動力,也帶來作者、主角與讀者內(nèi)心共同涌動著的風雷。

    游戲,尤其是角色扮演類游戲?qū)τ诰p炎寫作的影響是全方位的,不僅在于故事情節(jié),更在于人物塑造和敘事模式。《琥珀之劍》相當成功地實踐了如何將網(wǎng)絡游戲的各種“玩法”融匯到長篇小說的敘述之中。這種“游戲化”的敘事最集中的體現(xiàn)就是“系統(tǒng)”。游戲系統(tǒng),是以一套確定的規(guī)則完成對幻想世界的貫穿、截斷與分割,削弱了原本世界的雜多性和開放性,卻使主角在一團迷霧里找到了前進變強的道路,也使讀者有了明確的期待感和穩(wěn)定的獲得感。

    網(wǎng)絡文學作家天蠶土豆就曾把《魔獸世界》的升級和技能體系引入到異界故事中。不過《琥珀之劍》里對系統(tǒng)的使用與之不同。在游戲中,不同的系統(tǒng)會帶來不同的“玩法”。或是格斗冒險,或是養(yǎng)成培育,或是戰(zhàn)爭策略。在小說中,不同的系統(tǒng)同樣會帶來不同的敘述模式。“練級流”小說里粗暴的“打怪升級換地圖”就是一種最簡單也最大眾的升級系統(tǒng)。《琥珀之劍》在中后期正式引入的棋牌策略游戲《萬智牌》中的“旅法師”系統(tǒng),則有一整套極其龐大又極度精密的關于世界起源與運行的解釋。這與奇幻小說的美學風格是相搭配的,也是與網(wǎng)文讀者的閱讀趣味相調(diào)和的,使《琥珀之劍》保留了足夠的深度,同時成為了一部“爽文”。

    上帝、姐姐、系統(tǒng),是理解《琥珀之劍》的三個關鍵詞,也代表著三種最重要的寫作資源。面對如此復雜的文化脈絡,小說有時也難免顧此失彼,但我們看到了作者博采眾長,自成一家的努力——這不是歐美的,也不是日本的,而是中國式的奇幻小說。 

    《韓警官》:“警察故事”的新講法

    譚天

    卓牧閑,起點中文網(wǎng)簽約作者,已有《超級警監(jiān)》(2015)、《越南1954》(2015)、《江山皇圖》(2016)三部作品。《韓警官》自2016年5月4日開始連載,至2017年9月18日完結(jié),共326萬字。2016年12月6日,在上海市新聞出版局與閱文集團主辦的“網(wǎng)絡原創(chuàng)文學現(xiàn)實主義題材征文大賽”中,《韓警官》獲優(yōu)勝獎。

    類型:都市 警察 職業(yè)

    “職業(yè)文”是“技術文”,雖然只談技術貌似不帶有任何價值偏向或情感色彩,卻生動地顯示了時代征候。

    《韓警官》的獨到之處,也在于把警察當職業(yè)。作者采取一種就事論事、只談工作的態(tài)度來創(chuàng)作,讓小說在價值取向上更加“單純”。

    然而,以“技術文”的方式處理,“警察文”可比“官場文”難寫得多。因為,“官場文”的技術直接指向“升級”。如果指向升級,“警察文”就變成了“官場文”。《韓警官》不是變相的“官場文”,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職業(yè)文”,作者有意識地為重生的主角韓博鋪設了一條警察的職業(yè)路,并且小心翼翼地壓著他,不讓他升官。

    在大眾文藝里,“警察的故事”通常有這樣幾種講述方式。

    一個是有英雄光環(huán)的警匪片,如成龍的《警察的故事》。一個是亦正亦邪的黑幫片,如梁朝偉的《無間道》。“主旋律”的“警察的故事”其實還有另一種講法,就是好人偉岸的形象,以1959年魯韌導演的電影《今天我休息》為代表。這種“人民警察”的形象,其實最接近職場文。但隨著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這類形象難以在網(wǎng)絡文學中獲得歡迎。

    警察故事難寫,作者所面對的是這樣一種局面:主旋律的人民警察形象顯得程式化,破案警察與另類警察又成了禁區(qū)。于是,以職業(yè)警察為視角,以職業(yè)升級為爽點,就成為了他唯一的出路。在近兩年不斷督促網(wǎng)文關注現(xiàn)實的號召中,也自然而然地被冠以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名號。

    小說中,主角韓博在建設警察隊伍、處理日常庶務上大展拳腳,“爽點”也部分來自這些技術性話題,如設立技偵支隊、零口供辦案等。同時,韓博經(jīng)手的大案要案也都踩在歷史的節(jié)點上,既讓讀者有參與歷史的快感,又能有效推動主角升級。

    當然,參與到歷史進程中時,作者也極審慎。深度介入歷史,必然會碰到禁區(qū)。因此當作者每次讓主角辦理歷史性案件時,都有所保留且一沾即走。在創(chuàng)作上的猶疑與避讓,也使得《韓警官》有時顯得劇情平淡、語言蒼白。

    盡管艱難,但這樣一部前所未見的超長篇警察職業(yè)文終于寫成了。作者將職業(yè)、升級與重生這三大要素巧妙地融合起來,再嵌入極富現(xiàn)實感的公安運作細節(jié),構筑出一篇警察職業(yè)升級文來。職業(yè)細節(jié)賦予了升級現(xiàn)實合理性,重生為升級提供便利,升級則在兩者的助推下為讀者們提供爽感。在安全區(qū)域之中,《韓警官》盡力兼顧著爽感與現(xiàn)實,小心翼翼地成長壯大,并最終獲得讀者們的認可。

    這是一次漫長的“戴著鐐銬的舞蹈”,卓牧閑堅持到了最后,他跳得辛苦,但效果還不錯。當然,最有觀察價值的還不是舞姿,而是為何以這種舞姿。 

    《放開那個女巫》:荷爾蒙與歷史的煉金術

    項蕾

    二目,起點中文網(wǎng)簽約作者。本職為建筑工程師,偏好科幻、種田等類型。《放開那個女巫》是二目以此筆名正式發(fā)表的第一部作品,自2016年3月29日起連載于起點中文網(wǎng)奇幻頻道,迄今已逾190萬字。本書被翻譯成英文,以《Release that Witch》為名連載于中國網(wǎng)絡文學英譯網(wǎng)站Volarenovels,是較為少見的、在連載同時便被粉絲自發(fā)翻譯的作品。

    類型:奇幻 種田

    對網(wǎng)絡文化稍有了解的讀者,立刻能從《放開那個女巫》這個名字里嗅到一種澎湃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書名源自周星馳喜劇電影《破壞之王》里的經(jīng)典臺詞“放開那個女孩”。但在社交媒體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這句話逐漸轉(zhuǎn)變?yōu)槿缃窀鼜V為人知的版本——“混蛋!放開那個女孩!讓我來!”

    本書主角羅蘭就是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態(tài)降臨在女巫們面前的。因“過勞死”而穿越到異世界的機械工程師程巖,成為了正在審判女巫的王子羅蘭。身為“科學神教”的信奉者,羅蘭堅決制止了這一愚昧行為。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女巫的確擁有魔法。而且,只有女性才能偶然喚醒這種偉大的力量。

    不過,即使是擁有了超自然力,這個世界的女巫也還是未能逃過被獵殺的命運,更談不上借魔力反抗男人們的統(tǒng)治。等待著代表現(xiàn)代工業(yè)文明光輝的羅蘭來拯救的魔法女巫,被作者二目設定成了最好的欲望對象。就男性目光而言,尤其是作者所代表的這一以理工男為主的審美,女巫的存在堪稱夢幻,在生理、文化和社會各個層面都能滿足他們的渴望。

    女巫身上有一種典型的拼湊美學,對以科技為信仰的一部分讀者來說,女巫幾乎是一個完美的偶像。二目把他們所有最期望的好東西都拼貼在一起。雖然談不上什么新鮮的風格,但對這一特定群體確實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對女巫的占有,填滿了男性統(tǒng)治欲望的方方面面。二目自稱本書是“女巫種田文”,就是把女巫當作了技術發(fā)展中的第一生產(chǎn)力。在故事剛開始時,羅蘭明言自己收留女巫,只是因為想要將她們無中生有的神奇力量用于工業(yè)生產(chǎn)。她們是羅蘭捧在手心里的外掛,也是最有用、最漂亮的機器人。羅蘭甚至基于以前的記憶,編寫了諸如《自然科學基礎》《初等化學》《初等物理》等教材以教授女巫,使她們成為推動工業(yè)跨時代發(fā)展的核心力量。

    不過,這樣一部充滿男性荷爾蒙的作品卻不讓女性反感。這是因為,全書的基調(diào)是一種非常樸素卻特別健康的價值觀,即被看作是貴族風范的那部分男性氣概。這一貴族風范就是對歷史、對女性、對弱者的毫不猶豫的承擔,把這一切都視為自己的天職。雖然很有些不由分說的“大男子主義”,但的確粗獷得讓人安心。不過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神話,是以羅蘭穿越前的成熟工業(yè)文明為基礎的。他用現(xiàn)代知識在中古社會取得了一次次作弊式的勝利。但無法忽視的是,他穿越之前的那個文明社會的發(fā)展模式也走到了危機四伏,難以為繼的地步了。更不能忘記的是,在成為偉大的羅蘭·溫布頓以前,程巖也不過是這個機器身上一個小小的報廢零件而已。

    《放開那個女巫》是一篇讓人身心愉悅的超級“爽文”。二目以敘述上極佳的節(jié)奏感與分寸感,將情欲、暴力與歷史這些關鍵詞煉化為一體。巧妙的“煉金”手法與滿足讀者想象的各種元素,使這部新人新作取得了近乎現(xiàn)象級的成績。

    《美食供應商》:美食的正確打開方式

    王鑫

    會做菜的貓(以下簡稱“菜貓”),起點中文網(wǎng)新人作者,《美食供應商》是她的第一部作品。2017年1月,菜貓獲得閱文集團“2016福布斯·中國原創(chuàng)文學風云榜”的“年度新銳作家”稱號,成為當年僅有的兩位“年度新銳作家”之一。《美食供應商》自2016年7月17日開始連載,已超過150萬字。

    類型:美食 都市 系統(tǒng)

    《美食供應商》的內(nèi)容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坦率:供應美食。主人公袁州在一處不起眼的街巷開一家小小的飯館,借由系統(tǒng)提供的廚藝和食材做出獨步天下的美食,然后吸引那些聞風而來的食客以絕高的價格買下。

    “食色,性也”。口腹之欲向來都是最簡單的欲望。《美食供應商》就是專注寫吃的作品:一個廚神系統(tǒng),一位手藝絕佳的老板,一群每天擠在門口排隊的食客,一道道讓你覺得不負此生的美食,就是它的全部。

    作者曾在上架感言中提及創(chuàng)作小說的初衷:“對美食的熱愛”。熱愛大約人人都有,因為食物連接著生存的需求,而寫在故事里,卻總是要發(fā)展的。2014年是美食文興起的一年,其實仍少有“為吃而吃”的作品。口腹之欲與升打怪級、日常種田、穿越戀愛甚至國家復興、文化自信等不同的模式連接著。美食,就像動畫《中華小當家》里掀開鍋蓋發(fā)出的那道金光,只是故事的添頭。而作者們也不認為僅靠吃所帶來的溫吞的節(jié)奏和單調(diào)的快感,能討好慣于追求大起大落的網(wǎng)文讀者。

    《美食供應商》并不例外。作者為袁州設置了一條成為食神的升級道路,也為他點亮“金手指”,提供了在廚藝方面全知全能的系統(tǒng),使小說在結(jié)構上與系統(tǒng)升級流無異。隨著文章越寫越長,小說缺乏主線劇情的問題逐漸暴露,關于好吃的一連串小故事也失去了最初的新鮮感,變得單調(diào)重復。

    但這部書居然越來越火。喜愛的讀者都堅定地認同,“好吃才是王道”。缺點固然有,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nèi),因為對他們而言,獲得美食的滿足才是第一位的。特別是,每當深夜打開此文,不多時,便會饑腸轆轆地尋找夜宵,吃飽喝足,然后心情暢快地睡個好覺。何況,作者也從善如流,很快就干脆少寫乃至不寫升級的套路,而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美食上。當一本美食小說,對食物的描寫用心之極,讀之令人食指大動,作為美食文,它真的沒有出彩嗎?

    這背后大約不止評價標準的問題,而是在于采用了何種打開方式的問題。若是將它作升級流小說來看,簡直面目可憎;但若是作為美食文來閱讀,則賞心悅目。下飯固然簡單,卻折射出時代的巨大變遷與人的欲望模式的變化。隨著當下飲食消費的快速擴張與從小衣食無憂的“90后”一代的長大,中國社會對日常生活的觀照和品質(zhì)生活的追求也提到了一個新高度。反映在網(wǎng)絡文學領域,就是主流玄幻文的式微與各種“小清新文”的崛起。

    說是“為吃而吃”,但這當然不僅是一個關于食物的故事。簡單的小店、豐富的味道、充滿人情味的情節(jié)背后仍是一種無可奈何。被消費社會所不斷開發(fā)出來的各種欲望,在以一種可替代的方式廉價地滿足著。沒有錢吃是嗎?那還可以看小說和直播里的美食下飯啊。在對美食的精妙描述中,每位讀者其實都綻開了空無一物的味蕾。我們或許批評他們“犬儒”,但故事帶來的陪伴感和幸福感確是真切的。作為商業(yè)小說,這已經(jīng)非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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