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如果我們失去一切情緒：《情緒指針》新書發(fā)布會”在上海上生新所蔦屋書店舉行。《情緒指針》一書作者池上和詩人、評論家木葉，小說家王蘇辛一起，圍繞新書展開討論。新書發(fā)布會由廣奈主持。

《情緒指針》是青年作家池上的首部長篇科幻小說。小說虛構(gòu)了一個未來國家“基遍”，新來的政權(quán)要求所有人必須佩戴“情緒指針”，以實現(xiàn)對人們在情緒上的“清洗”。為了完成政權(quán)的更替，新政權(quán)提出“末日拯救計劃”，其最終目的就是要實現(xiàn)“人人都是零度情緒者”。

新書發(fā)布會現(xiàn)場。

以科幻作為方法反映現(xiàn)實

談及寫作《情緒指針》的緣起，池上坦言，一方面人類文明的快速發(fā)展是不可逆的，它讓我們錯過了許多種可能的未來，而且這種發(fā)展到了一定階段，會呈現(xiàn)出不可控的趨勢。喜歡看科幻小說的她希望用一部作品來探索相關(guān)的話題。另一方面，池上自己在生活當中有一段時間脾氣急躁，而身邊另一個朋友永遠不悲不喜，是個“沒有脾氣的人”，讓她十分羨慕。于是以情緒為切口，寫下了科幻小說《情緒指針》。

木葉談道，《情緒指針》顛覆了他對池上的印象，“我感覺這次的池上有點怪力亂神，但是我特別喜歡例外的東西。”木葉說，小說里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虛構(gòu)國度“基遍”的法制建設(shè)，“基遍”國有“基遍法”“基遍根本大法”“基遍憲法”“基遍基本法”，還有無數(shù)小的規(guī)則細則，“現(xiàn)代文學很重要的一個生長點就是人和法律相互的進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寫人殺人，如何去懲罰，不光是世俗法律的問題，還有宗教懲罰概念在其中，池上這本小說其實也是延續(xù)這個脈絡(luò)”。

此外，木葉也指出，《情緒指針》中“科幻”的一面在于“對人的情緒的清除，對人生新的統(tǒng)治力的誕生”。他說：“當代中國很多小說家，我覺得小說寫得不好，很大一個原因在于，他其實對世俗法和宗教上面更高的東西缺乏了一種思考，人不能在罪與罰之間，自由和限制之間達到一種平衡和超拔。”

王蘇辛認為，和純粹的科幻作家寫硬核科幻不同，嚴肅文學作家寫科幻的方式不太一樣，“嚴肅文學作家往往會從一個政治或者人文設(shè)定上去展開小說敘事，這種科幻小說往往被稱為軟科幻”。《情緒指針》一書最打動她的地方在于，這個故事不是必然發(fā)生在某個時空，“因為它是以一個政策上、政治上或者人文設(shè)定為前提展開的小說，所以它可以是一個獨立于地球生活的空間，也可以是因為現(xiàn)在諸多發(fā)展產(chǎn)生的變化導致有這樣一些人，他們建立了類似于‘基遍’這樣一個設(shè)定下的國家。這個時間脈絡(luò)不是一定存在于地球時間當中的，可以是平行的，也可以是地球時間當中的未來”。

此外，王蘇辛也認為，這本書以“情緒”切入，容易引起讀者的興趣。“情緒價值目前在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下人際交往當中占據(jù)非常高的一個位置”，王蘇辛談道，在小說中，作者其實在用“一個可以計算和測量的方式來告訴我們，情緒的波動和情緒的變化以及非常重要的情緒冗余，就是溢出日常所必要的行為和狀態(tài)的那些情感，哪個部分是如何作用于我們的內(nèi)心，如何改變我們的生活的，這是非常現(xiàn)實、非常有參照性的一個話題”。

“它是一本以科幻作為方法反映現(xiàn)實的小說，而這個現(xiàn)實又是和我們特別迫切的。”王蘇辛說。因此，《情緒指針》同時也是情感小說和成長小說，因為“它最后所關(guān)涉到心靈的成長部分”。

從零度情緒到零度寫作

談及零度情緒，池上表示，《情緒指針》里的男主人公勞宇就是一個標準的零度情緒者，可以說是“天選之子”。可到了小說結(jié)尾，這個零度情緒者也“超越”了零度。

池上“劇透”道：“最早的時候他家里買了一個記憶瓶，是為了他快要死去的爺爺買的，他一直以為遺失掉的記憶瓶里面的東西是爺爺?shù)挠洃洝５亲詈蟀l(fā)現(xiàn)是他自殺的父親的記憶，他父親用了這個記憶瓶。里面的記憶是什么？是很日常的，他們一家三口在吃大排檔，當時他很小。然后他的眼眶就濕潤了，這對于一個零度情緒者來說本來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

木葉提到，現(xiàn)代主義以來文學作品里出現(xiàn)逃避情感的傾向，法國哲學家羅蘭·巴特提出“零度寫作”，加繆的《局外人》就是一個典型。

池上則認為，“零度寫作”其實是一個偽概念，“因為人不可能做到完全抽離。你在寫的過程當中，你一點感情沒有投入，我覺得這也是不太現(xiàn)實的。可能你表達的東西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個很零度的、置身事外的狀態(tài)，但是寫的時候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寫作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就像你在一片森林里面，其實你自己都不知道會選擇哪一條路，因為如果你選擇了這一條路，可能前方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小路，你自己也不知道被帶到哪里去。”池上說。

青年作家池上簽售。

說到零度敘事，王蘇辛認為，“寫作者在小說當中，可能在描述一個故事和選擇材料的時候，刪掉的和沒有用的材料，往往比他用的材料還要多。你必須在準備很多材料之后，才可能選擇一些材料進行書寫，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們對那些沒有寫進文本中的材料，和沒有寫進文本中的那些人，那些生活的片段沒有那么了解”。

她認為，文學是一種保存，是一種凝聚性的書寫。在《情緒指針》這部小說里，雖然目錄只有“情緒指針”和“自白書”兩個部分，但正文里其實有很多小標題。“這些小標題非常有意思，其實概括了每個人在生活當中的情緒狀態(tài)、情感狀態(tài)，以及顯示給外人的一種狀態(tài)。她在進行成長式的書寫的時候，會把內(nèi)心的東西帶出來，所有這些又是樹立在‘基遍’國很宏闊的背景之下的。遠處和附近，在這本小說當中有一個非常快速的切換。所以這本書給我的感覺比池上其他小說首先節(jié)奏要快，閱讀快感也挺強烈。”王蘇辛說。

《情緒指針》這本小說中能夠引發(fā)讀者反思的是什么？木葉說：“很多科幻，一定是出于我們對現(xiàn)實不滿，對當下不滿，對自身也不滿，對文學本身也不滿，對美學可能也不滿，但不便以某種形式去講，所以作者換個方式，把故事放在另一個星球上去。《情緒指針》里面其實也是在講那些強制我們執(zhí)行，以自由之名強制我們執(zhí)行的東西，我們必須按照這個計劃走，但微觀又宏觀的計劃性的東西其實是對人的傷害，這是小說里面讓我認為很有價值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