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來談論拉美文學時,他在談些什么?
2017年6月12日早晨,成都飛舊金山航班。著名作家阿來打開巴勃羅·聶魯達的《詩歌總集》,心緒似乎已飛到了安第斯山中……很多年后,想起那次拉美行,阿來都還能聞到印加廢墟上雨后青苔的味道。
作為一名作家,阿來的閱讀有自己的興趣點和擇取對象,而拉美文學正是他所推崇和熱愛的。7月27日下午,“文學緣:阿來與拉丁美洲”對話活動在阿來書房舉行,阿來用演講的方式講述了自己與拉丁美洲文學的緣分,并與墨西哥學院亞非研究中心教授、墨西哥總統(tǒng)府首席中文譯員莉亞娜進行了文學對談。
對談現(xiàn)場
阿來演講:拉美文學不只有馬爾克斯
在演講中,阿來回憶了2017年那次拉美行,那一次,他應中國孔子學院拉美中心“中國作家講壇”項目的邀請,在智利孔子學院拉美中心和智利、秘魯兩地4所孔子學院舉辦文學講座,與當?shù)匚膶W愛好者深入交流,引起強烈反響。
在中國談論拉美文學,不能不談馬爾克斯,不能不談《百年孤獨》。作為“拉美文學爆炸”的代表作之一,《百年孤獨》已成為世界范圍內(nèi)影響最為廣泛、普及度最高的20世紀經(jīng)典。但阿來認為,很多人看馬爾克斯,簡單而片面,說馬爾克斯就是“爆炸文學”,馬爾克斯就只有《百年孤獨》,“我們完全忽略了它是一個跟拉丁美洲獨立以后,要喚醒自己本土的自主意識、艱難成長的文化相關(guān)的產(chǎn)物,我們的狹隘把一個文學的、甚至與拉丁美洲獨立有關(guān)的文化運動,最后描述成一個孤立的、偶然的文學現(xiàn)象。”
那么,除了馬爾克斯,拉丁美洲文學還有誰?阿來列舉了一個長長的名單,聶魯達、阿斯圖里亞斯、卡彭鐵爾、略薩、帕斯、魯爾福、博爾赫斯……所以,阿來希望,要讀懂拉美文學,就不能只讀馬爾克斯,不要把拉美文學簡化成一種單純的技術(shù)和文學潮流,“我們忽略了拉丁美洲這些作家身上強烈的人文主義精神,更忽略了他們對于拉丁美洲歷史的種種回應。”阿來直言,拉美文學,遠不止馬爾克斯魔幻現(xiàn)實主義一種風格,它有它的起源,它的發(fā)展,和它的高峰。而且當拉丁美洲自己走上民族獨立運動之路以后所發(fā)出的聲音,也不只有魔幻現(xiàn)實一種,還誕生了其他偉大的聲音,這才是文學真正的生成機制。
“我們應該考察文學運動的原理,只有弄清楚怎么發(fā)生、怎么壯大的,才能學習到更本質(zhì)更內(nèi)在的東西。”阿來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他從《百年孤獨》開始,順著文學流派的來龍去脈延展,不光讀文學,還讀了拉丁美洲一些國家的歷史、宗教,經(jīng)濟等。在現(xiàn)場,阿來推薦了一本《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講的是跨國公司通過商業(yè)運作,在當?shù)亻_采資源,開采資源的時候造成國家暫時性的經(jīng)濟繁榮,像種香蕉的時候一樣,當這個資源消耗殆盡,他們就走了,開采礦產(chǎn)留下的是破碎的山河大地……“這樣的書籍能增進對拉丁美洲歷史和現(xiàn)實的了解,對我研讀拉美文學作品很有幫助。”
至于作家在創(chuàng)作時,要不要向拉美文學取經(jīng)?阿來認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借鑒和映照的同時,充分運用自己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和民間資源,我們的文學才會有更好的發(fā)展。
莉亞娜請求阿來永不停筆
莉亞娜,阿來中篇小說《蘑菇圈》的譯者。此次在成都與阿來相聚,她非常激動。聽完阿來的演講,更是心緒難平。阿來對拉美和拉美文學的深刻認知和理解,令她感佩:“我希望有一天,拉美的作家、西方的作家,能對中國文學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莉亞娜從《蘑菇圈》的女主人公阿媽斯炯談起。在她看來,阿來塑造的這個女性角色,既溫柔又強大,在拉美和全世界都能找到,但只有阿來將其刻畫得血肉豐滿。
《蘑菇圈》講述了藏族女性阿媽斯炯一生充滿艱辛和苦難的故事。在歷史的滄海桑田中,阿媽斯炯珍藏、守護著她的蘑菇圈。有慈悲而無怨恨,有情義而無貪占,這一切構(gòu)成了深切的召喚,召喚著人們與世界相親相敬。在國內(nèi)文壇,很多人都將《蘑菇圈》歸為“生態(tài)文學”,但莉亞娜卻認為:“《蘑菇圈〉是中國的一部歷史書。”從里面能看到,時代的縮影,人文的發(fā)展,自然的變遷。
言談中,莉亞娜還多次稱贊阿來講故事的能力,“很多事情他不寫,他不刻意交代,但能從小說里讀出來,他寫得那么自然,自然到我覺得,生活就是這樣,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生活不能安排的事情,要順其自然發(fā)展到最后,才能明白。”激動處,莉亞娜用“偉大”來形容阿來的創(chuàng)作,她請求阿來一定要繼續(xù)寫,她繼續(xù)翻譯,將好的作品譯介到拉美和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