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和靈感，全部來自于偉大的查理大橋。

——卡夫卡

有路必有橋，無橋不成路。

路和橋，若紐帶纏繞，讓千山萬水、天涯海角親密連通，同春共秋。

路有水路旱路之分，橋有水橋旱橋之別。橋既是路的生命組成，也是一處生命的獨立風景。路橋相連，詩與遠方。

花開兩朵，單表一枝，此處只說“橋”。

一

橋的主打功能：連通路與路的兩端或河與河的兩岸。

橋，古代早期稱“梁”，因多以樹木建造，亦稱“橋梁”。《說文解字》：梁，水橋也。將樹木架與水上，車馬鞭影，遂稱“輿梁”。

最初的橋多由木材所造，《史記》：“初作河橋。”《尚書》：南山之陽有木名橋，南山之陰有木名梓。

《莊子》講述一個感天動地、悲情千古的故事：一個叫尾生的男子，與一女子約見于“梁下”。女子爽約，河水突漲，尾生放棄逃生，寧可“抱梁柱而死”。此處之梁，即為木橋，尾生所抱乃為橋柱。

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橋以水橋居多，包括河橋、江橋、海橋。河流是人類生命的搖籃，黃河、尼羅河、亞馬遜河、密西西比河、多瑙河、萊茵河、塞納河、伏爾加河……孕育了一方方不同民族的生命。

地球若是河流的家園，一定就是橋的藝術(shù)博物館，或為一首空靈的詩，一曲凝固的音樂，一幅水墨丹青，一座曠古雕塑……茅以升走在泉州洛陽橋，輕輕撫摸著月光菩薩雕像說：橋是科學、文化和藝術(shù)的創(chuàng)造，是一國文化的展覽。

人們把一顆顆美好愿望的種子，詩化成一座座橋梁，種植在河流的土壤之上。文化和審美差異在于：西方多以河論河，直呼其名而用之于橋：佛羅倫薩老橋、英國亨伯橋、威尼斯里亞托橋、悉尼海港大橋，西班牙阿拉密洛大橋。也有河流之外的別樣命名，如巴黎塞納河上的巴黎新橋、皇家橋、亞歷山大三世橋、藝術(shù)橋。

中國審美理想與追求，以情化物，情景交融。情感媒介的融化力，使客觀風物親近為本體生命的組成，甚至就是另一個生命自我：天人合一，物我同體。

橋，不再拘泥于擺渡遠足者的腳步，更承載祈望的美好愿景：廣濟橋、玉帶橋、永寧橋，狀元橋、云龍橋、萬壽橋、聚福橋、蓮花橋……

一座橋有一座橋的地域性，標識為一方人的精神符號，熠熠折射一方人的個性光彩。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時，駱駝與羊皮筏子，即是沙漠與黃河的路與橋。漠野空曠，駝鈴聲聲。艄公扳舵，皮筏悠悠。

橋的實用性和觀賞性功能，注入中國古橋血脈之中。其中觀賞價值，衍生為中國特色的園林建筑藝術(shù)。“市橋官柳細，江路野梅香”“彎彎飛橋出，斂斂半月彀”。蘇州古典園林里的橋，銜山水，串亭廊，或飛于溪流，或躍于山澗，或橫架湖泊，或凌渡峰石。紅橋夜月，曲渚斜橋。長橋游龍，晴虹橋影。“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

《紅樓夢》大觀園儼然一座園林奇景，橋可謂一枝春紅，靈景秀色。園內(nèi)有橋16座，或蜂腰，或九曲。或瀟湘，或怡紅，連綴成一條五光十色的瓔珞。映入讀者眼簾的第一座為“沁芳橋”，乃賈寶玉和林黛玉幽會之境：清溪瀉玉，石登穿云，白石為欄，環(huán)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

二

海無隅角，天無際涯。云上有云，道無盡頭。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曲徑通幽，瞬間永恒。水窮之處看云起，青之末聽風來。

橋，有人類創(chuàng)造的“第二自然”之說。多少設(shè)計者卓越非凡的智慧，塑造成科學與藝術(shù)混凝澆鑄的橋。

“橋”與“喬”天然親密，喬木寓意祥瑞美好。民間常言，“喬遷之喜”。《詩經(jīng)》：“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山有喬松，隰有游龍……南有喬木，不可休思。”喬松即高大、樹枝像游龍的松樹。后來，人們常以蟠龍形容高大蟠曲的松樹。

橋是一條路、一道水通向遠方的樞紐，是河畔與河畔、海岸與海岸的親密握手，是河海兩岸村莊或城市的情感鏈接。橋令道路斷開兩端達到藝術(shù)縫合，讓河與河、海與海兩岸實現(xiàn)生命跨越，放飛夢的綺麗幻彩。

多山多水的地方一定多橋，中國表里山河，錦川繡峰，古橋歷史悠久，品類繁多，堪稱世界古橋故鄉(xiāng)。

古橋，是中華文明古國的一張名片。以造型觀之，古橋尚可分索橋、梁橋、浮橋、拱橋和木拱廊橋，以及平橋、斜橋、虹橋。以材質(zhì)分之，則有石橋、木橋、竹橋……一座座橋梁，“橋”奪天工，龍騰虹飛。星羅棋布，無限風情。

世界名橋、坐落于意大利佛羅倫薩阿爾諾河面的“老橋”，建于1345年，而秦穆公始建的長安灞橋，誕生于公元前680—621年間。灞橋名氣之盛大，可謂中國古橋畫冊的封面。《西安府志》 ：灞橋兩岸，筑堤五里，栽柳萬株，游人肩摩轂擊，為長安之壯觀。

三

橋，一個天然帶了詩和遠方氣質(zhì)的語詞，讓人暢想和追尋星辰與大海。

“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橋讓多少詩飛翔而厚實，靈動而輕盈。秦觀《鵲橋仙》，張繼《楓橋夜泊》，白居易《藍橋驛》……以橋賦詩，因橋留名。“灞橋煙柳知何限，誰念行人寄一枝”“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因橋而詩，詩光橋輝。

“無橋不成書”。無論是生活之書，還是歷史之書，橋都是一個詩意濃烈的情節(jié)，讓多少文學藝術(shù)包括小說與繪畫，詩意斑斕，異彩紛呈。

灞橋折柳，惜別依依。“灞橋兩岸千條柳，送盡東西渡水人”“思量卻是無情樹，不解迎人只送人”。歷代名字為之翻新，楊柳春枝：情盡橋、斷腸橋、銷魂橋、折柳橋……《全唐詩》提及灞橋的詩篇114首之多。

古時滇南有一葉湖心小島，一位秀才潛心于島上讀書，妻子每天要走過很長很長一座橋，為其送來熱騰騰的米線。秀才倍加發(fā)奮，終得狀元。過橋米線，遂成人們舌尖上一餐美食。

順著《清明上河圖》里的河，果然找到一座美麗的橋，軒然疊起一軸畫卷的墨彩高潮。橋上往來行人熙攘，橋下舟船穿梭交織，濃厚生活情調(diào)亦皴亦點，盡染兩岸街頭。另一幅傳世名畫《千里江山圖》，江面闊如，煙波浩渺處，一彎曲美綽約的長橋，亭翼垂虹，臥龍欲飛。

莫奈被倫敦紅霧晨景沉醉，驚世駭俗地畫出《查令十字橋》《滑鐵盧大橋》系列油畫。紅霧掩映，橋影迷離，莫奈畫作被傳唱為世界藝術(shù)瑰寶。

威尼斯多橋，約400多座，其中里亞托橋最為知名，其前身是一座浮橋，名曰“錢幣橋”，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即以此橋為背景底色。

沒有“偉大”的查理大橋，就不會有偉大的卡夫卡。甚至不會有米蘭?昆德拉、哈謝克、斯美塔那，德沃夏克、赫拉巴爾、克里瑪與瓦楚利克……甚至不會有布拉格，不會有布拉格的神秘與偉大。雖然“布拉格是歐洲最美的城市”。（歌德）雖然“當我想以另一個字來表達音樂時，我只找到了維也納；而當我想以另一個字來表達神秘時，我只想到了布拉格”。（尼采）而飛凌于伏爾塔瓦河之上的查理大橋，是捷克首都布拉格的靈魂。

卡夫卡是一面鏡子，許多人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靈魂的顏色。春天過去花兒就謝了，而卡夫卡的語言卻一直盛開。有一條路，或許能夠通往卡夫卡設(shè)計的城堡，那很可能就是查理大橋。

米蘭·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里女主角特麗莎，站在伏爾塔瓦河之上河岸，久久地望著查理大橋下緩緩流動的河水。因為那河水讓人心靜，讓人的痛苦消除。“河水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在不斷流淌，人間的故事就在河邊發(fā)生。它們發(fā)生，第二天就被遺忘，而河水依舊在不停地流淌。”

“這大橋的存在及其偉大意義是永恒的……”維合格勒小城人積成一個哲學觀點：“人生神秘莫測，因為盡管它不斷地消耗，不斷地衰落，但卻仍像德里納河大橋那樣頑強不屈地巍然屹立。”前南斯拉夫作家伊沃·安德里奇的《德里納河上的橋》一書，“以史詩般的氣魄從自己祖國的歷史中找到了主題并且描繪了人類的命運”，摘得諾貝爾文學獎桂冠。

四

隨著歲月沉淀凝蘊，含英咀華，人造于河水上的橋梁物象，翼翼然被文而化之，以絲滑的詩質(zhì)感意象，星耀在人類情感世界，多姿多彩地炫燃文學一望無際的原野。

中國橋的園囿，綻放物質(zhì)的橋，精神的橋，文化的橋，藝術(shù)的橋……常熟即有一座“文學橋”，為紀念孔門十哲之一的言偃而建，橋上有聯(lián)曰：道接東山遠，源分墨井香。

《詩經(jīng)》：“造舟為梁。”武王之母太姒歸來，文王親迎于渭水，造舟為橋，開啟以實物之橋象征男女情感的文學先例。

銀漢迢迢暗度，忍顧鵲橋歸路。民間有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神話：天下那么多喜鵲一呼百應(yīng)，爭相采擷自己身上的羽毛，那情景多么宏闊而詩意，千羽萬羽編織起一座飛天彩橋，一座人世間奇美而瑰麗的鵲橋，讓兩個有情人在橋上幸福重逢。

西湖斷橋，其妙盡在一個“斷”字。《白蛇傳》里白娘子與許仙首次相識和再次相遇，皆發(fā)生于斷橋。橋斷而湖水不斷，橋斷而情連意深，斷橋，成了人間愛情堅貞的象征。

廊橋夢戀，魂斷藍橋。愛情選擇象征意象十分挑剔，橋卻美好地走進了愛情視野。

想象是詩的翅膀，橋總是給人以無限遐想與憧憬，人們總是愿意把像愛情一樣美好的東西寄托于橋。

橋，像愛情一樣古老而不朽。愛情像橋一樣追夢遠方。

羅斯曼橋，美國麥迪遜縣一座窄窄的廊橋，感謝電影《廊橋遺夢》，使它一夜之間馳名于世。

德國茨維拉小城的拉恩橋，屬于中世紀風格，歌德將其寫進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傳奇愛情與一座橋相得益彰，聲名遠播。法國塞納河上一座“新橋”，因一部《新橋戀人》電影風靡世界。幾個世紀以來，新橋一直是巴黎人心中愛情的金橋。

跨越康河連接劍橋大學圣約翰學院老庭與新庭的是一座廊橋，學生考試通不過，往往到此嘆息流淚，校方遂定之為“嘆息橋”，以此來警示學生要勤勉學習。廊橋所位劍橋鎮(zhèn)，是英格蘭一個小鎮(zhèn)，小鎮(zhèn)有一條河流從橋下穿過，稱康河和劍河，兩岸風光旖旎，碧草連天，康橋與劍橋之名由此而來。“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在康河的柔波 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誰在低吟淺唱徐志摩詩篇？像夕陽西下的劍橋一樣，閃耀著流金的婉約。

從羅馬時代走來的維琪奧橋，定格在阿諾河上，是羅倫薩現(xiàn)存最古老的橋。佛羅倫薩，意大利語的直譯為“百花之城”。維琪奧，乃古老之意，所以便叫老橋。但丁、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薄伽丘……巨星閃耀，驚艷世界。這里要說的是但丁，其愛情之花就怒放在維琪奧橋上。

多么明麗呀，那一個晴暖春日。維琪奧橋這頭站著但丁，另一頭走來美麗高貴的少女貝特麗絲。但丁興奮地吟唱：“這個時候，藏在生命中最深處的生命之精靈，開始激烈地顫動起來，就連很微弱的脈搏里也感覺到了震動。”厄瓜多爾郵票《但丁與貝特麗絲邂逅》、亨利·豪里達油畫《但丁與貝亞特麗》皆刻畫這一幕橋頭相遇之景。普契尼歌劇《賈尼·斯基基》一首詠嘆調(diào)唱的正是這座橋。歌劇耐人尋味：全劇沒有主角，人人都是主角。

誰能畫出目送歸鴻？誰可雕塑一片傷心？貝特麗絲不久離開人世，彌漫凄婉哀傷的故事，成就了但丁詩篇《新生》與《神曲》。

夢景：夜。河流。古橋。星星。燃燒的心。

但丁：啊，佛羅倫薩就像一棵開滿花的樹……

貝特麗絲：天哪！英俊少年，我是多么地愛你……

但丁：親愛的，我們將永遠在一起！

貝特麗絲：如果有誰反對，我就從老橋上，縱身投入這滾燙的河水！

但丁：不，堅實的高塔， 不會因暴風而傾斜……愛情！把愛情獻給愛情！

……

這座老橋，遂被稱為“愛情橋”。

《神曲》，但丁的愛情，筑成一座神奇之橋，穿越時空，震古爍今。世界各國情侶紛紛到橋上漫步，以祈求愛情幸福。無數(shù)讀者都愿意從橋上流連忘返地走過，甚至一邊走一邊心中默念但丁提供的詩稿臺詞：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五

橋像一扇窗，一扇落在江河大地上的窗牖。站在橋上，可以博覽四面云霞，八方風月。

橋的意象，化翔而舞，在更廣闊領(lǐng)域與背景被放大和想像。

彩虹是高高的橋，月亮是彎彎的橋。思維是一座無限輻射的橋，時接千載，空達萬里。

天空是一座藍藍的橋，飛凌于大地之上。心靈是一座博愛的橋，讓一切希望和美好都在橋上邂逅擁抱。

季節(jié)是一座“魔術(shù)橋”，讓冬天素顏麗容的雪，走成春天萬紫千紅的花。讓春天繽紛爛漫的花，走成秋天掛滿枝頭的果。

父親的腰彎若一座橋，度過兒子歡樂的童年。禪僧“人從橋上過”，悟到“橋流水不流”。

七仙女下凡生的一對兒女，要去天上為外婆王母娘娘祝壽，被一條河流阻攔。呂洞賓感其孝心，用手一指，頓現(xiàn)一座“外婆橋”：搖啊搖，十五搖過春分就是外婆橋……

如果夜晚的睡眠是一條靜靜的河流，那么夢就是升起在河流上的橋，讓我們與心中的愿景在橋上真切相擁。

穿過“回憶橋”，打撈往事的春枝秋葉。沿著“時光橋”，找尋人類童年的影蹤，或闊步到未來，科幻自己的人生城堡。

人生，一條漫漫而修遠之路，每個人都在各自賽道上下求索。成功是人生長路上的一座橋，對面綻放著海浪般的掌聲與翹首而望的鮮花。失敗也是生活中的一座橋，走過去，就是一片人間艷陽天。

甚至，一本有意義的書，一支有價值的歌，一句暖心暖情的話，都是一座橋，把人從月迷津渡的此岸，度送到朗麗明媚的彼岸。

六

凝思，可以讓人致遠而廣大。橋就像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智慧老人或“思想者”，默默靜守于路途。可以向他問路，或者傾訴內(nèi)心，它都會回饋以無聲的撫慰與力量。

橋，總是在我們最需要的地方崛起。弓著腰，橫著脊。寒來暑往，風吹雨打，以木頭和石頭的忠誠，信守著使命與信念。橋托起一輪輪太陽，看滅一盞盞月燈。飄過一朵朵柔云軟霞的多情，挺過一道道迅雷閃電的擊打。橋上走過無數(shù)個黎明與黃昏，走過無數(shù)場風雨雪霜。送過無數(shù)匆匆的腳印，望盡無數(shù)走向遠方的背影。

橋是通靈性的，人賦予橋以情與魂。橋是有生命的，與燈火如織的城市、青磚灰瓦的村莊一樣，活在人們柴米油鹽煙火色的日子里。

“小橋流水人家”，橋與水，橋與人，橋與人家，從來過往甚密，親如一家。

有路有橋有生活，人人都從橋上過。任何一個生命，偉大或渺小，其軌跡都是一條拋物線，都是一座弧狀的橋。尼采贊美“人類之偉大處，正在它是一座橋而不是一個目的。人類之可愛處，正在它是一個過程與一個沒落”。為此他對那些為“沒落”而生活而跨過橋者，充滿深深敬意與愛。

橋像舞臺，一座寧靜而流動的舞臺：趕路的，賣貨的，約會的，送別的，接人的，看景的，車轔轔、馬蕭蕭……

舞臺是生活的映射，人生是戲劇的腳本。“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常聽人這樣表達自己經(jīng)歷和閱歷的廣與多。粵劇有傳統(tǒng)表演排場“過橋”，湖劇《過橋》為浙江省經(jīng)典保留劇目。

走在人生的路與橋上作想：人生不就是“過橋”的四幕劇：春，夏，秋，冬。在這頭眺望那頭，從這邊走到那邊。從一座橋走向另一座橋，從一座橋走向夢中的遠方，從遠方走向更遠的另一座橋，走向另一個更遠的遠方……

七

再沒有比河流更像人的生命了，正如再沒有比海洋更像社會生活。生命就是一條河流，將時間沉淀為歷史，讓黑暗化作美麗的日出。奔騰是她不倦的歌唱，大海是她鮮花盛開的土地。而一座座橋，是生命潮涌遠方的一脊梁脊波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春天，自己的遠方，自己的路和橋。每個人的人生之路，與時代大道曲徑相通、支脈相連。

白云無盡，天邊無邊。飄到哪里的云都叫云彩，所有的遠方都畫著各自的風景。春天不會辜負一朵花、一棵草。天空不會辜負一只鳥、一絲風。向前看就是遠方，邁出腳就是路橋。

心中有橋梁，坎坷化坦途。心中有遠方，行色自從容。心中有春山，萬里有翠峰。心中有綠江，遠方是藍海。

長城蜿蜒，方顯氣勢恢宏；黃河九曲，得以洪流浩闊。人生之路不排斥彎折，彎折處藏著別樣風景。人生之路不回避挫折，挫折磨礪生命的光焰。人生遠行不畏傷痛，卻因傷痛而深刻、因深刻而厚重而從容。

源頭活水，清渠潔流。新生的花朵總是從早春走來，鮮純的花露總是在清晨孕娩。生活奔騰不息的河流，并非隨處都有守候的橋，更多需要和貴在“自渡”。尼采大聲說：沒有人能為你建造一座你恰好必須要越過生命之流的橋，除了你自己。

自渡，即相信自己就是一只船，一座橋。就像達摩“一葦渡江”，那“一葦”是船也是橋。

自渡，就是自己為自己設(shè)計建筑一座橋，在自渡橋上雕刻一句座右銘：無論怎樣的生活境遇，心靈都因詩意和高貴而飽滿充沛。不管生活給予什么樣的臉色，響亮回答：相信未來。

自渡，就是懷揣一團朝霞般的希望，在“自渡橋”上與最好的自己相遇，并踏過“自渡橋”，走向理想的藍色海岸，走向夢中的炫彩遠方。

【作者簡介：聶還貴，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獲《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徐遲報告文學優(yōu)秀獎；兩度獲趙樹理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