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文藝》2023年第3期|易清華:尋寶記(中篇小說 節(jié)選)
易清華,中國作協(xié)會員。現(xiàn)居長沙。曾用筆名易清滑在《詩刊》《星星》等刊物上發(fā)表大量詩歌,同時致力于小說創(chuàng)作,在《大家》《山花》《當代》《青年文學(xué)》《清明》《天涯》《江南》《廣州文藝》《作品》刊物等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并在《當代》發(fā)表長篇小說《窄門》。出版短篇小說集《感覺自己在飛》《寒夜里的笑聲》,出版長篇小說《榮辱與共》《背景》等。
尋寶記
文/易清華
一
那是一個中午,林簫趴在技術(shù)室的一張木桌上畫工藝圖,一道光影一晃,鐵樹走了進來。只見鐵樹身著一套嶄新的淡灰色西裝,打著紫色領(lǐng)帶,板結(jié)的頭發(fā)用水澆濕了,泛著光。林簫放下手中的圓規(guī),敏感地吸了下鼻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西裝革履,一身油腥,是要去相親?
你就知道相親!鐵樹不屑地說。
鐵樹承認自己沒有洗澡,頭發(fā)也只是用水撩了撩。他只有兩小時的時間。直接從轟隆隆的車床上下來,去集體宿舍花了十分鐘,穿西裝用了二十分鐘,本來不要那么長時候,但是打領(lǐng)帶時遇到了麻煩,慌忙中打了個死結(jié),差點把自己勒死。再從宿舍跑到這里,又花去了十分鐘。現(xiàn)在只剩下一小時二十分鐘了。
你分秒必爭的,不是相親,到底要去干嗎?林簫問。
當然是頂頂要緊的事。鐵樹說。
鐵樹是林簫初中同學(xué),沒考上高中,一直在家務(wù)農(nóng)。四年前打聽到林簫的地址來省城找他,和他同吃同睡,賴著不走。一個星期后,林簫借口廠里有規(guī)定,外來人員不準在廠內(nèi)留宿,一是有礙管理,二是有安全隱患,迫不及待地將他給打發(fā)了。沒想到一周后,鐵樹又找上門來。原來他并沒有回家,而是成天在街上晃蕩,晚上則睡橋洞和地下通道。林簫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碎鈔,揉作一團,偏過頭,遠遠地遞給鐵樹,還是要他回家。沒想鐵樹哇的一聲大哭,說他失戀了,女孩和他同一個村,她家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包括她家里的那條狗,一見他就咬,就是死在外面,他也不回去了。鐵樹一直哭,哭得林簫動了惻隱之心,從不求人的他,硬著頭皮去找廠長,沒想到廠長一口答應(yīng),安排鐵樹在廠里當了學(xué)徒工。
鐵樹急著來找林簫,是他父親帶著尋寶團隊來到了這個城市。
關(guān)于鐵樹父親尋寶的事情,鐵樹在半年前就跟林簫說起過。這得從鐵家祖上一位傳奇人物鐵銀說起。鐵銀出身貧寒,年少時加入太平天國,由于他力大無窮且英勇善戰(zhàn),一步步遷升,最后做到了大將軍。太平天國后期,鐵銀的部隊節(jié)節(jié)敗退,在被曾國藩的湘軍剿滅之前,將價值上億的財寶埋在了一個山洞中,以圖東山再起。在埋入寶藏時,鐵銀親手畫了一張藏寶圖,隨后部隊突圍,在親兵的擁護下,鐵銀化作普通士兵僥幸逃脫,幾經(jīng)輾轉(zhuǎn)回到家鄉(xiāng),但只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官府拿下,當日被殺,并將其頭顱懸掛在城門上。一百多年來,鐵氏后人根據(jù)鐵銀大將軍留下的藏寶圖,一代代前仆后繼地走在了尋寶路上。
林簫當然不相信,在電視和報紙上多次看到過那樣的騙局。譬如,李自成的一個什么王,將一筆財富埋在了哪里,有的甚至遙遠到晉朝,楊泗將軍的純金雕像陷在一條河流里;還有民國時期在瑞士銀行的無名巨款,如此等等,都在媒體上曝了光,警方介入,將那些騙子一網(wǎng)打盡。林簫記性好,將那些案件一條條擺給鐵樹聽,有時間、地點,甚至有名有姓,但鐵樹油鹽不進,認為社會上確曾有過那樣的騙局,但他父親尋寶,是據(jù)祖上遺囑,且是公司化運作,最后還用一句名言來教訓(xùn)他,說他沒有調(diào)查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
那你調(diào)查過嗎?林簫反問。
當時鐵樹的確被林簫的這句話給問住了。但這次,鐵樹父親的尋寶團隊來到這個城市已一個星期,雖說工作上要加班加點,鐵樹還是急火火地抽空去了兩次。這兩次,讓鐵樹對父親的尋寶大業(yè)有了深刻的認識,那才是一個男人的事業(yè),而相對于父親,自己則是個井底之蛙,沒有夢想,也沒有追求,只滿足于當一個小廠臨時工,整天在機器的轟鳴聲中得過且過,以此終老。
鐵樹告訴林簫,尋寶團隊目前需要人手,他想加入,但被他爸一口拒絕了。
為何,難道你不是他親生的?
當然是,但作為一個尋寶人,要有資格,譬如說,要有學(xué)歷、有氣質(zhì)、有能力,至少得要像個人樣吧。
林簫壞笑:難怪你買了這身西裝。
穿上西裝也沒用,在我爸眼里,我壓根就不是個人才,千分之一也不是。
你不是能言善辯嗎?
我父親說,那是光口講白話——信口雌黃,你不知道,他的尋寶團隊,都要求是知識分子,是科技人才,至少也得懂財務(wù)、金融和營銷,或者文秘。
做一個騙子,還有那么多要求?
林簫,你這么說就不地道了,你沒有接觸過我爸,就不能一口斷言他是個騙子,我這次來求你,請你和我一起去找他,是不想讓他給看扁了,你給我說說好話,夸夸我,讓他知道,我這幾年在工廠里可是長進不小。
他是你親老子,我說的,他信么?
他信,因為你是大學(xué)生,他這一輩子,最迷信的就是知識,要尋寶,就得看得懂藏寶圖、會勘測地形吧?這些你都會,但我不會,要是你答應(yīng)幫我、輔導(dǎo)我,他就會答應(yīng)讓我加入他的尋寶公司。
鐵樹用手撫了撫林簫的肩,你總不能看著我當一輩子的車工吧,累死累活就那么一點錢,還得整天穿著油漬漬的工作服,連毛孔里都是油漬。
鐵樹說著說著,哽咽起來。
林簫心一軟:這樣吧,你爸那我就不去了,今天我還得把這些圖紙畫完,你去了就跟你爸說,我會幫你,告訴你怎樣看圖、畫圖,有關(guān)勘察的知識我也懂一點,到時我一并教你。
鐵樹說,不行,你一定得去,要是你不去,他不會見我。他已經(jīng)很煩我了,讓我別動不動就往他那跑,要認真工作,腳踏實地當一名車工,好讓我媽放心。
林簫還是沒有松口,說,鐵樹,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實在見不得那些我所認為的騙子,要是見了,我會感到惡心,有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難受。
那你就不想去看看老同學(xué)?鐵樹突然說。
老同學(xué)?
對,小蝶,你們很多年沒見了吧?
小蝶?她怎么會在你爸那里!
林簫的腦子里嗡地一響,就像有什么東西在爆炸,轉(zhuǎn)瞬間,眼前騰起一團團茫茫的白霧。林簫半信半疑地望著鐵樹:好多年不見了,不知她現(xiàn)在怎樣,難道她也是你爸尋寶團隊里的一員?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我得去請個假。
還請什么假,你都馬上要成為廠長的東床快婿了,區(qū)區(qū)一個技術(shù)科長哪敢管你,快走吧,放心,我不會告訴美虹的。鐵樹露出狡黠的一笑,拉著林簫往外走。
二
兩人走進藍星賓館的大門,仿佛鉆進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山洞,一股陰濕的氣味撲面而來。服務(wù)臺上蜷伏著一只肥胖的貓,在那只貓的邊上,有一個更顯肥胖的女人在打瞌睡。鐵樹示意林簫別出聲,兩人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繞過了服務(wù)臺。
他們一口氣爬上五樓。樓道上光線漸漸昏暗。林簫拉住鐵樹:你爸的尋寶大業(yè)就在這個破樓里?林簫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破樓?那你就錯了,這是五十年代蘇聯(lián)專家建造的,原本是一家軍事機構(gòu),結(jié)構(gòu)特殊,易守難攻,那個軍事機構(gòu)搬走后,幾經(jīng)波折,十多年前被一個老板租賃下來,才改造成了現(xiàn)在的賓館,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一股神秘的氣息?
是挺森嚴的。林簫一笑。
鐵樹聳了聳肩:總之,你還真不能把它當作一般的賓館來看待。
好吧,真不愧是太平天國將領(lǐng)的后代,搞個……公司,還選了這么個神秘的地方。林簫的話雖帶嘲諷,但他還是將那“詐騙”二字吞進了肚里。
鐵樹沒理林簫,在圓形的走廊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鐵樹一邊往前走,一邊讀著房號,501、502、503、505、506……鐵樹面露焦慮。轉(zhuǎn)了一圈后,又回到原點。在樓道口,鐵樹再次出發(fā),嘴里念念有詞。林簫沒有跟上去。不一會兒,鐵樹轉(zhuǎn)了回來,一臉迷惘,奇了怪了,504呢?媽的,這房子簡直就是座迷宮。
經(jīng)鐵樹這么一折騰,林簫一陣恍惚,仿佛真置身在一個迷幻的時空里,不過,并不是這房子真就是一座迷宮,而是因為小蝶。十多年不見,她為何住進了這座如此陰森的小旅館?她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嗎,要是相見,他們是否還能一眼認出彼此?
就在林簫愣怔之際,鐵樹才發(fā)現(xiàn)504就在身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鐵樹的父親身著一襲青衫,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留著微微卷曲的長發(fā),像個藝術(shù)家,還真非林簫事先所想的土鱉樣。老鐵沒和鐵樹打招呼,甚至沒正眼瞧他,徑直走向林簫,像個老熟人似的,微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向林簫介紹房間里另外的兩個人,是他的兩個副總,一個姓張,一個姓李。
林簫不甘心地四處張望,不見小蝶。
房間的墻壁上掛著幾幅用玻璃框起來的公司章程和員工守則,一絲不茍的毛筆楷書,像印刷體。當林簫得知,是老鐵親筆所寫,不由生出幾分欽佩。除了章程和守則外,還有幾幀照片,是老鐵和一些名人的合影。最惹人注目的有:一個穿著制服的老將軍,一個身著袈裟的高僧,一個西裝革履的大老板,還有一名地方官員。
老鐵像一只老練的獵犬,立馬捕捉到了林簫對他的好感。不像鐵樹帶著口音濃重的方言,他操一口地道的普通話。那個尋寶故事,林簫在鐵樹口中聽過,但漏洞百出,只要不是個白癡,都會懷疑其真實性。而這個故事從老鐵口中道出,是那么跌宕起伏,滴水不漏。講完這個故事,老鐵又從專業(yè)的角度,簡明扼要地向林簫介紹了投資的方法、收效,以及意義。
林簫很用心地聽著,時不時地點下頭。但無疑,他這樣做,只是想盡快見到小蝶。
這時,那個張總拿出了一個十六開的仿羊皮筆記本,上面記載著很多人的名字、聯(lián)系地址、單位、職務(wù)、電話。老鐵一頁一頁地翻給林簫看,有農(nóng)民、工人、官員、軍人、演員和藝術(shù)家,幾乎什么職業(yè)的人都有。老鐵一邊翻,一邊解釋:這是最近一兩年的投資者。你看,這個叫劉永的,是醫(yī)院后勤科科長,他投資的時間是八號,今天是十號,那就是前天。老鐵點上一根煙,繼續(xù)說,他交了五百元。你看看這里,有交兩百的、一千的,甚至還有幾千的,當然也有五十、三十的,我們也不會拒絕。帶領(lǐng)社會底層人士致富,原本就是我的理想和奮斗目標。當然,都采取自愿的原則,我們不會強迫任何一名投資者。有朝一日尋到了寶藏,所得的回報與投資金額成正比。比方說你交了一百元,到時得到的回報可能是四千。一千就是四萬,一萬就是四十萬,以此類推。也就是說,是投資金額的四十倍。這讓林簫想起不久前興起的香港六合彩,賠率也是四十倍,看來老鐵的騙術(shù),也是與時俱進,不禁莞爾。而老鐵說,這還是最低的預(yù)算,如果寶藏的價值高于他們現(xiàn)在的預(yù)估,到時份額會更高。
說到這里,老鐵朝空中揮了揮手,將目光聚焦在林簫臉上:林簫,聽鐵樹說,你是廠里的技術(shù)骨干,還是廠長未來的女婿,對我們公司很感興趣,是個很有經(jīng)濟頭腦的人,也想來投點資,說實話,我們募集資金,在總體上是有限額的,只要達到了我們所預(yù)估的尋寶費用,就不再募集,這個道理我想你肯定明白,投資的金額大了,到時我們的收益也會相應(yīng)減少,所以你要投資的話,還得趕緊。
不,不是這樣。林簫囁嚅著,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憤怒,他壓根就沒有說過這話,是鐵樹把他給坑了,他不知道鐵樹為何這樣,想質(zhì)問他時,房間里卻沒了鐵樹的影子。
眼前晃著一張柿子似的笑臉,那個張總微笑著問林簫,林先生,你準備投資多少?
林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渾身發(fā)熱,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光。
十多年前的一個清晨,林簫拿著母親給他的錢去集市上買肉,是家里最后的一點錢,父親的癌病早已耗盡家中所有,還有外債。臥病在床的父親回光返照,母親決定放棄治療,買兩斤肉讓他好好吃上一頓,然后上路。而這一切,他并不知情。他來到喧囂的集市,在到達那個賣肉的屠墩之前,林簫被一個口舌如簧的江湖郎中所吸引,他的周圍圍著一群人。江湖郎中在兜售他的狗皮膏藥,林簫聽一個聲音說什么病都能治好,便使勁擠了進去。
是一個穿著青衫,長發(fā)飄飄的家伙。他聲稱膏藥是祖?zhèn)髅胤剑焊魑唬瑒e看這不起眼的小小膏藥,他將一把膏藥片在眾人面前晃來晃去,是聚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經(jīng)過七七四十九天熬制才成的啊,各位可千萬別小瞧了!
三個坐著的男人身上都貼著一片膏藥。有的在胸部,有的在腰上,部位不同。那個家伙彎下腰,分別詢問他們的病情。第一個說他得的是肺病,整天咳嗽不止。第二個說他的肝壞了,疼痛難忍。第三個說他的心臟出了毛病。各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讓我來問問他們,看他們是不是感覺好了一些。
三個病人都說感覺好多了。有人拿著手中的鈔票遞給那個家伙,還有人在掏腰包。更多的人表示不相信,搖著頭走了出去。林簫也打算離開,那個家伙突然提高了嗓音:
各位,有關(guān)它的神奇,別的我就不多講了,單說一件。劉老縣長你們知道吧,對,就是那個一口氣殺掉了八個日本鬼子的老英雄,不幸的是,前年他得了絕癥,在省里和北京的大醫(yī)院治了兩個月,病情一點不見好轉(zhuǎn),被一流的醫(yī)學(xué)專家判了死刑,說他頂多只有兩個月的陽壽了,于是他回到家里。各位,他回到家里干什么?兩個字,等死。對,就是等死!我是從一個朋友的口中偶然得知,就托人送了五貼膏藥給他。他開始也不相信,還是他的家人硬給他貼上去的,結(jié)果他貼了五七三十五天,怎么著?好了!各位,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親自去問他。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那個劉老英雄林簫是見過的,就在一個月前,學(xué)校請他來給全校師生講過革命傳統(tǒng)。當時劉老英雄留給他的印象是,他雖然很老了,但看上去比打虎的武松還要精神。
又有幾個人將手中的鈔票遞給那個家伙,林簫不再猶豫,將手中的鈔票在人群中高高舉起,生怕舉遲了就來不及了。
林簫懷揣著五片膏藥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告訴母親,爸的病有得治了。他一邊說一邊掏出一把膏藥,母親一看傻眼了,將他手中的膏藥打落在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母親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第二天清早,林簫去街上的屠墩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哭著哀求屠夫賒兩斤肉給他,說是他爸很快就要死了,他想吃肉,要是他賒給了他,他會撿廢品賣錢還他,還會一輩子感激他。屠夫根本不理睬他的哭求,用一把尖晃晃的殺豬刀對著他,罵他是小騙子,要他快滾,別妨礙他做生意。
此后,林簫最恨的就是那些街頭騙子。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讓他終生難忘,自那以后他再也沒有被誰騙過。上大學(xué)的時候,曾有三個同學(xué)在火車站被人騙去了學(xué)費。工作以后,遇到那些街頭騙局,比如玩花牌,象棋殘局、假算命,假古董、秘魯幣等,對他沒有任何誘惑力,他一律避而遠之,不曾有片刻猶豫。
在張總的再一次催問下,林簫擦了擦額上的汗,回過神來對老鐵說:鐵叔,我只是來玩的,不是來投資的,您公司的業(yè)務(wù)我一點也不懂,聽說小蝶在您的公司,她是我同學(xué),我來看看她。
這時剛好有人來找老鐵,老鐵朝林簫搖了一下手,焦急地走出了房間。
我想見一下我的同學(xué)小蝶。林簫再次重復(fù)著對老鐵的兩個副總說。
小蝶不在。那個李總冷著臉說。
那我等她。
等也沒用,我們不會讓她見一個外人的,這是公司的保密原則。
李總的聲音是那么生硬,態(tài)度是那么堅決,林簫無奈地搖了搖頭,想這次是絕對見不到小蝶了,便疾步走出了房間。走在賓館前的街道上時,鐵樹不知從哪鉆了出來,在背后低聲喊他:林簫,等等我。
死騙子!
林簫轉(zhuǎn)過頭朝鐵樹大吼一聲,一陣風(fēng)似的朝前跑去。
……
全文刊于《湘江文藝》202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