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總是熒屏視頻劇集青春故事集中登場的時段，今年不同年代的青春故事更是匯聚交響、此起彼伏，年輕人中聲名赫赫的愛奇藝“戀戀劇場”熱播的古裝偶像劇《長風渡》播出剛剛落幕，熱度峰值突破10000，也是愛奇藝歷史熱度最快破萬的劇集。播出期間，百度貼吧、微博、抖音、今日頭條、小紅書等平臺圍繞劇中主人公顧九思、柳玉茹等人物命運、對白、劇情走向熱議持續(xù)走高。表現(xiàn)純美愛情，本是古偶劇的專長，這一次《長風渡》又翻出了怎樣的新意呢？

電視劇《長風渡》劇照

一、純愛童話演繹人物成長與社稷豪情

帶有夢幻色彩、浪漫甜美的青春偶像劇寄托著人們對生活與愛情的美好向往，滿足著大眾豐富性多樣性的審美需求，也是作為大眾文化重要載體的劇集創(chuàng)作的有機組成部分，一向擁有規(guī)模巨大的觀眾群體。在打開方式上青春偶像劇有古今之別，當下現(xiàn)實題材創(chuàng)作中，追求生活實感的現(xiàn)實主義美學原則日益主流化，與浪漫主義為主導的青春偶像劇漸行漸遠。在此大趨勢下，古裝偶像劇、仙俠奇幻劇作為純度較高的青春偶像劇對年輕觀眾的吸引力相應地更為突顯。《長風渡》和同樣在愛奇藝播出的《贅婿》《卿卿日常》《錦衣之下》等古偶劇以及《蒼蘭訣》等仙俠奇幻劇都是代表作。

劇集創(chuàng)作有其總體創(chuàng)作規(guī)律，不同題材類型也有其各自的既定法則，如懸疑技巧即懸疑涉案劇、諜戰(zhàn)劇的內(nèi)在要求。對青春偶像劇而言，既定法則就是愛情敘事占據(jù)（遠超其他題材類型）更重要、更核心的地位，表現(xiàn)上務求感天動地、純粹極致。現(xiàn)實題材青春偶像劇中的愛情敘事大多難以企及古偶劇與仙俠劇，實在是施展空間難以達到后者的浪漫主義程度所致。

《長風渡》在創(chuàng)作上恪守古偶劇的既定法則與邏輯要求，愛情敘事的規(guī)定動作可謂純美至極，又表現(xiàn)得自然感人。劇中柳玉茹、顧九思的婚戀愛情波折不斷、命運大起大落。從彼此誤會、互不認可、喜劇鬧劇開場，到兩人逐漸了解、兩情相悅都表現(xiàn)得絲絲入扣、細密真切。待夫妻二人已心心相印，卻遭顧家落難，卻也更驗視出彼此的深情厚誼，柳玉茹孤身匹馬救出刀劍叢中的夫君，顧九思在沙漠中為柳玉茹渡血續(xù)命、只身闖黑鋒寨救妻……直到柳玉茹為夫君頂罪、喝下御賜毒酒……在戲劇張力十足的浪漫傳奇中，二人無論遭遇怎樣的艱難險阻都首先為對方著想、情比金堅，兩位年輕演員宋軼、白敬亭的演繹自然真摯、催人淚下。

愛情敘事的動人是《長風渡》贏得廣大觀眾喜愛的基礎，同時其觀賞性還因題材類型雜糅了多樣表現(xiàn)內(nèi)容而大大加分，家族宅斗、市井世情、經(jīng)商之道、賭局風云直至改朝換代、朝堂權謀、守城之戰(zhàn)、肅清貪腐、黃河治理……歷史正劇與歷史傳奇劇的多樣元素被精巧構(gòu)織進情節(jié)之中，并與男女主人公的愛情敘事水乳交融、相得益彰：一方面讓古偶劇不再只有純愛的卿卿我我，展現(xiàn)出主人公們的成長與脫胎換骨，使作品從單純古偶劇的唯美調(diào)性演繹出為社稷蒼生的豪情大義，作品也生發(fā)出壯闊豐茂的美學氣象。另一方面，多樣敘事元素的雜糅，讓愛情附著在更加開闊堅實之地，故事更加跌宕起伏、一唱三嘆。

多樣表現(xiàn)因子的糅合突破了愛情敘事的單一與局限，大大豐富了作品的精神蘊涵。《長風渡》對中華傳統(tǒng)美德特別是對信義情義的摹寫貫穿整部作品，有商賈、朋友之信，如柳玉茹以信義、仁厚對待商戶萬老板，顧家落難，萬老板以命掩護顧柳夫婦逃亡。再如周高朗將軍的兒子周燁的信義情義則是一種家國大義，為了結(jié)拜兄弟顧九思和三十萬悠州百姓的安危，他違背父親指令，不顧責罰，千里回兵馳援悠州。《長風渡》不僅有顧柳夫婦的情意綿綿，更有情深義重的兄弟姐妹情義、君臣父子情義。

此外，《長風渡》也表現(xiàn)了復雜的人心人性，如原本是赤誠相待的老兄弟范軒和周高朗后來卻成了君臣關系，“兄弟情義回不去了”，老哥倆無比惋惜卻無可奈何；大夏初立，顧九思堅持查賬、觸動了前朝老臣集團的利益，一場針對著他的腥風血雨就此展開。而總是在暗里攪動風云的洛子商從徉州到東都常常得手，也正是參透了世道人心，貪欲、野心、恐懼都是他將王善泉、范玉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緣由。

二、“強大穩(wěn)趣”搭建情節(jié)架構(gòu)正襯反差刻寫人物群像

《長風渡》以強情節(jié)見長，情節(jié)密度與情節(jié)落差都大，但敘事穩(wěn)健順暢、張弛有度，既非始終繃著，也不時以喜感調(diào)節(jié)氣氛。如以情節(jié)落差大為例——當劇中顧九思柳玉茹感情漸入佳境時，顧使出各種花樣為愛妻過生日，快樂幸福無以復加，更有洛子商煙花助陣，一幅溫柔富貴、烈火烹油之景；但緊接著就是徉州之亂、顧家遭難。雖說這一切并非全無征兆，但真到大難臨頭，終究還是猝不及防的。逃亡之路險象環(huán)生，等顧家一路逃到悠州，一切從頭開始，柳玉茹重新創(chuàng)業(yè)，顧九思從衙役當差做起，又是一段雖有小磕碰卻相對安穩(wěn)的節(jié)奏；但很快又因顧九思暗中調(diào)查作奸犯科的趙老板，柳玉茹被黑鋒寨綁架，又引來一出驚心動魄的斗智斗勇。

《長風渡》從男女主到其他人物群像的塑造都相當成功。柳玉茹與顧九思相互成就，兩人一開始都并非天生的大女主或大男主，而是一步步成長起來，最終都成長為胸懷社稷、一身正氣的國之柱石。陰差陽錯嫁到顧家時，看似會謀算有心機的柳玉茹也一度張皇失措、以淚洗面，是公婆的信賴放手、顧九思的善良純真讓她越來越自信，一步步釋放出她的經(jīng)商才干與性格光彩；而顧九思從最初的紈绔子弟在柳玉茹的影響和改造下，特別是遭遇顧家敗落、父親慘死、好友被殺，一下子長大、有了擔當，此后歷經(jīng)改朝換代、戰(zhàn)爭磨煉最終讓他這塊真純的璞玉一點點閃爍出奪目的光華，建構(gòu)起他濃厚的家國情懷與理想主義君子人格。

作品中的其他人物也各具光彩。葉世安作為江南大儒之后，正直博學儒雅，他對自己迂腐的矯正，守護悠州的堅定勇毅，面對新皇范玉和洛子商的淫威、寧肯坐牢也絕不低頭；周燁的仁厚守信、體恤下情都給人以深刻印象。《長風渡》沒有像某些偶像劇那樣把筆墨放在表現(xiàn)主人公之間爭風吃醋，而是充分調(diào)動正襯手法，使人物同中有異、各美其美。

在表現(xiàn)正面女性人物形象時，作品常常借助反差手法來增強情節(jié)與人物的審美驚奇感。比如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葉韻卻敢手刃仇人，其后成長為一位醫(yī)道精湛的軍醫(yī)；秦婉之更是在十萬叛軍包圍悠州時斥責父親為懦夫、挺身而出，最終為保護周家老少孤戰(zhàn)而死。女性人物的自尊獨立、堅毅勇敢、重情重義顯然投射了當代女性觀眾的價值觀審美觀，其他如顧柳的母親們也都各具風采。

當然，劇中人物也有一些顯得比較套路化，如月姨娘的刻薄惡毒在一眾古裝劇、歷史傳奇劇中多有出現(xiàn)；洛子商的復仇動機、對柳玉茹的戀慕也比較模式化。再如一些細節(jié)瑕疵，如婆婆江柔十分信賴新媳婦柳玉茹，如能有所鋪墊，會更有說服力。再如柳玉茹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自己苦心經(jīng)營嫁給葉世安是否合情合理？不過總的來看，《長風渡》從始至終保持著強烈的戲劇張力，大力弘揚了中華傳統(tǒng)美德，是一部價值正向、觀賞性又強的古偶劇。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