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高溫夏天
今年6月以來,北京的最高氣溫多次達到35℃以上,局地已達40℃,并首次出現(xiàn)70年來連續(xù)三天超過40℃以上的極端高溫天氣。其實,北京歷史上也多次出現(xiàn)過高溫天氣。史籍中是如何記載的?人們又是如何應(yīng)對的呢?
乾隆八年最高溫44.4℃如何測出?
而今,氣象學(xué)以日最高氣溫達到或超過35℃作為高溫的標準,如果多天在35℃及以上高溫,被稱為“高溫?zé)崂恕保卜Q“高溫酷暑”。
“攝氏度”是目前世界上使用較為廣泛的一種溫標,用符號“℃”表示,是瑞典天文學(xué)家安德斯·攝爾修斯于1742年提出的。原本攝爾修斯提出的溫標是以水的沸點為0度,后來才顛倒過來,并沿用至今。
中國古代有關(guān)高溫天氣的記載則較為模糊,常以酷熱、炙熱、熾熱、晴熱、極熱、炎暑、炎日、赤日、熱伏等詞語來記錄,也就難以考證古代的高溫天氣到底是多少攝氏度。
據(jù)《北京氣象志》等史料記載,北京歷史上曾出現(xiàn)過多次高溫天氣,但元代以前有關(guān)記載極少,直到明清之后才逐漸詳細起來。
明代官修的編年體史書《明實錄》中,有多次關(guān)于北京地區(qū)暑期高溫的記載:正統(tǒng)三年(1438年),“六月丁丑,炎暑熾熱,都城門外少見路人,(護城)河水減半,草木遍黃,無以生機。”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京畿“久旱酷熱,諸谷焦枯,疫癘流行。”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大學(xué)士方從哲上言:“日者,天時亢旱,雨澤稀微,赤日流金,土焦泉涸。”
清代,北京也出現(xiàn)過數(shù)次高溫酷熱天氣。《康熙朝實錄》載:“康熙十七年(1678年)六月壬午:今日值盛夏,天氣亢陽,雨澤維艱,炎夏特甚,禾苗重蒿,農(nóng)事甚憂,六月炎暑,自京師至關(guān)外熱傷人畜甚重。”《乾隆朝實錄》載:乾隆八年(1743年)六月“京師盛暑”。六月初一日,乾隆帝諭:“近日京師天氣炎熱,雖有雨澤并未沾足,若再數(shù)日不雨,恐禾苗有損,且人民病暍者多。”《宣宗成皇帝實錄》:道光七年(1827年)六月癸未,帝諭:“京師自閏五月下旬以來,酷熱非常,又形酷旱……”同年夏,“昌平大熱”。《光緒順天府志》載:光緒元年(1875年),“初四日(8月4日),極熱,勝于往年,初五日(8月5日),熱更甚,流金鑠石矣。十五日(8月15日)晴熱又如前。”光緒三年(1877年),六月初八日(7月18日),北京天氣“暵干可慮,毒熱不可當(dāng)。”
那么,從什么時候開始,古代的高溫天氣有了比較確切的溫度測量記錄呢?這還要從溫度計進入中國說起。康熙八年(1669年),傳教士南懷仁制作了一架空氣溫度計獻給皇帝,并于1671年出版了《驗氣圖說》,專門進行了說明。但南懷仁受到亞里士多德科學(xué)觀點影響,設(shè)計的溫度計存在一定缺陷,溫標劃分也沒有固定點,只能測出溫度的相對變化。后來,陸續(xù)有新式溫度計被引入中國,被稱為“寒暑表”等。
據(jù)學(xué)者考證,目前,有關(guān)北京高溫天氣最早、最確切的數(shù)據(jù)記載,是清乾隆八年(1743年)法國人宋君榮(原名安托萬·高比爾)測定的。宋君榮既為法國傳教士,也是天文學(xué)家。他于1723年抵京,在北京居住時間長達36年,對中國文化頗有研究,在中國科技史、古代史、中外關(guān)系史等方面都卓有成就。
據(jù)《中國氣象史話》載:清乾隆八年,從五月開始,華北地區(qū)就出現(xiàn)了罕見的酷熱天氣。七月二十一日,直隸天津鎮(zhèn)總兵官傅清在給乾隆帝的奏報里寫道:“五月苦熱,土石皆焦,桅頂流金……”
而當(dāng)時身在北京的宋君榮也在寄往巴黎科學(xué)院同事的信件里驚呼:“北京的老人稱,從未見過這樣的高溫……”
于是,宋君榮使用新式酒精溫度表,以拉謀氏溫標測量并記錄了當(dāng)時北京的高溫天氣。這種溫標以法國科學(xué)家、昆蟲學(xué)家拉謀命名,以水的冰點為0度,以沸點為80度。根據(jù)宋君榮所記錄的數(shù)據(jù),1743年7月25日下午3點半,北京的氣溫達到了35.5度(拉謀氏溫度),折合成攝氏度竟達到了44.4℃。而在此之前從7月20日起,每日氣溫都超過40℃,至7月26日早晨下了一場小雨,最高溫度降低到31.9度,代表著這次高溫過程的結(jié)束。
據(jù)《中國三千年氣象記錄總集》普查中國歷史文獻中的炎夏氣候事件,明建文二年(1400年)后,酷熱記載數(shù)量最多的首推1743年,也就是乾隆八年的夏天。這次酷熱影響了今天的北京、天津、河北、山東、山西等5個省市所在地區(qū),從酷熱景況、炎熱程度和危害之深重來講,堪稱歷史之最。清代各類史籍對這一年的高溫也有記述,如《清高宗實錄》記有:“諭、京師自五月杪以來。天氣亢旱。且溽暑炎蒸。甚于往歲。”清末王先謙所撰《東華續(xù)錄》亦稱:“六月丙辰,京師威暑。”
老北京應(yīng)對高溫有妙招
在沒有電風(fēng)扇、空調(diào)、冰箱、汽水、雪糕的年代,老北京人應(yīng)對高溫天氣也有妙招。
舊時北京的胡同里多有水井,高溫天氣里人們喝的最多的是“井拔涼”,就是飲用從井里剛提上來的井水,帶著陣陣涼氣兒,喝上一碗,從心底感到?jīng)鏊6^水兒面最受老北京人的青睞,剛出鍋兒的面條往涼水里一放,將熱氣兒浸得一干二凈,有的人覺得過一次水兒不夠涼,還要過上二回,然后澆上三合油兒或芝麻醬,吃到嘴里那叫爽。
早年間京城有冰窖,冬天將冰塊儲存起來,夏天使用。遇有高溫時節(jié),一些人喜歡將西瓜放在冰上個把時辰,美其名曰“冰鎮(zhèn)西瓜”,然后再吃。買不起冰的,就把西瓜放到籃子里,然后用繩子將其順到井里,讓冰涼的井水把西瓜泡上個把時辰再提上來,那西瓜被井水鎮(zhèn)得倍兒涼,切開一吃別提有多爽了,從嘴里涼到心里,渾身的暑熱也就消了一半兒。
“天棚”遮陰可以說是夏日里四合院的一景。一些院子寬敞的人家,到了立夏便在院子里搭起棚子,俗稱“天棚”。“天棚”一般要比東廂房和西廂房高一點,棚子頂上和四面留有天窗,白天在棚子下面納涼,晚上把天窗關(guān)上,可以在里面睡覺,特別涼快。“天棚”一般支到立秋,天一涼就撤了。舊京專門有從事搭“天棚”的棚鋪,越是天氣炎熱,生意越多,故清“竹枝詞”有道:“綠槐蔭院柳綿空,官宅民宅約略同,盡揭疏欞糊冷布,更圍高屋搭涼棚。”
過去在北京城外,有許多明清時的磚窯關(guān)張后留下的大坑,經(jīng)年積淤雨水形成較大的水塘,俗稱“窯坑”,而城墻外便是護城河,雨季時水量十分充足。炎炎夏日,人們熱勁兒難耐時,就紛紛到窯坑或護城河里游泳,俗稱“窯坑泡澡”“護城河泡澡”。特別是遇到高溫天氣,到窯坑與護城河里泡澡的人特別多。
院子里睡“涼席兒”也是一種降溫方法。高溫天氣使人難以入睡,于是有人將炕席拿到院子里,用涼水沖刷或用濕布反復(fù)擦上幾遍,直到?jīng)鏊耍偬稍谏厦鎯海榔涿凰皼鱿瘍骸薄S捎谏厦嫠^大,人躺在上面不粘身子,感到很涼快。
過去無論是四合院,還是大雜院,都有個大門道,因南北(或東西)暢通,夏日里小風(fēng)兒一吹,特別涼爽,所以成為人們納涼的好地方。白天多是大雜院里的大媽、大嬸們聚在大門道里一邊做針線活兒,一邊納涼風(fēng)兒,俗稱過“穿堂風(fēng)兒”。到了晚上,多是院子里的老爺們兒在大門道里鋪塊涼席睡覺,也謂之過“穿堂風(fēng)兒”。如果門道進深較大,能睡上三四個人。
老年間京城的街巷口或胡同里有不少的古樹,以槐樹居多,因樹冠大,樹陰兒也大,特別是烈日當(dāng)頭時,濃蔭下卻很涼爽,由此成為人們夏日里納涼的好地方。尤其是高溫天氣,樹陰兒下沒有斷人的時候,俗稱“乘陰涼兒”。鄰居們有的聚在樹陰下聊天兒,有的下棋,有的鋪塊油布(為防水、防潮而用織物浸油制成的布)或涼席就睡在樹下。
入夏之后天氣轉(zhuǎn)熱,人們要把房屋外面或里面活扇的窗子吊起來,然后將紗屜子上的舊紙、舊紗扯去,糊上新的冷布。其實冷布實為一種紗布,老北京人多稱其為“窗紗”。名為“布”而非“布”,非“紗”而似“紗”,是用木機織的一種窗紗,單股細土紗,織成孔距約兩三毫米大的紗布,再上綠色漿或本色漿。干后熨燙平整,用來當(dāng)窗紗糊窗,既可通風(fēng)透氣,又能擋住蚊蠅進入室內(nèi),可謂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