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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代文學》2023年第2期|唐榮堯:成吉思汗的“阿勒泰郭勒”
    來源:《時代文學》2023年第2期 | 唐榮堯  2023年04月07日08:48

    春節(jié)剛剛過去不久,有關戰(zhàn)爭的各種消息如風一般穿梭在騰格里沙漠,戰(zhàn)爭的發(fā)起者與勝利者是蒙古軍隊,他們在取得遠征西域的勝利后,揮舞著血跡未干的彎刀,騎著耐力十足的蒙古馬,從遙遠的漠北而來。這片大地每天被寒冷和驚悚喚醒,這里的人們并不知道即將面臨殘酷的殺戮。

    炊煙從騰格里沙漠和黃河交界處的那幾戶人家的牧帳里升起,那是他們獻給十二時辰中最早的祝福,也是他們對一天生活的最早希望;是他們送給腸胃的第一道糧食,也是他們送給長生天的祝福。戰(zhàn)爭時期,炊煙是牧民警惕的眼睛,也是牧民送到半空中的瞭望者,替他們巡視來自遠處的危險,聆聽著入侵者的腳步。

    熬茶的炊煙,是沙漠的鬧鐘。隔著綿延起伏的沙丘,升起的炊煙,看見大漠深處沸起了一股股沙塵,仿佛草原上燃起一場大火后彌漫的余煙,又像是一片漂浮的黃色森林,快速向黃河邊卷來。按說,這還不到大漠每年春天刮沙塵暴的時候,這股沙塵來得十分蹊蹺。炊煙替牧民聞到了危險的味道,但它不會報警,等牧民們聽見眾多且雜亂的、迅疾而來的蹄聲時,要想跑都來不及了,那是一支比風還要快的軍隊,他們的馬蹄像一柄柄揮動有序的鼓槌,快速敲打在騰格里沙漠的這張鼓面上,也一陣緊似一陣地敲打在牧民的心上,讓他們感到疑惑、不解和恐懼。

    他們仿佛和蒙古軍隊一起聽見,從成吉思汗嘴里發(fā)出的、咬牙切齒的詛咒,如滾雷般碾過這片土地:“唐古特!唐古特!我們成功路上的河流與壕塹,我們的克星與宿敵。”

    騰格里沙漠中的牧民和蒙古騎兵都知道“唐古特”的來歷:在青藏高原上曾經有兩個強大的部族,一個是崛起于雅魯藏布江流域、統(tǒng)一青藏高原后建立吐蕃王朝的吐蕃;另一個是生活于黃河上游、環(huán)青海湖地區(qū)黨項羌中的拓跋。吐蕃,拓跋,兩者發(fā)音相似,但吐蕃往往都指生活在高處的人,拓跋是指遷移到海拔相對較低的谷地者。唐代初期,拓跋部和其他黨項羌的七大部落內遷,被安置在夏州一帶。如果說那時的黃土高原是一片黃色大海,被安置在這里的黨項羌,通過擴張與征戰(zhàn),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座漸漸隆起的島嶼:醒目而強壯。

    黨項羌不斷向西出擊,讓這座不斷擴大的島嶼抵近黃河、跨過黃河后,在黃河之濱、賀蘭山下亮出了一個響亮的名號:大白高國。對這個政權,宋朝因為其在唐朝的封地夏州以西,稱之為“西夏”;在蒙古語中,“特”指部落或人多的意思,“唐古”是“拓跋”的轉音,蒙古人則稱拓跋部及其建立的王朝為“唐古特”。

    大白高國的疆域不斷擴展,興盛時期向西越過了祁連山,地處祁連山和賀蘭山間的阿拉善高地全是它的領地,在這里的牧民心中,他們就是大白高國的臣民。從漠北草原上崛起的蒙古軍隊,在他們的首領成吉思汗的帶領下,猶如一塊塊巨石不停投向平靜的水面,不斷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終于和唐古特的地界相遇,蒙古軍隊在滅遼、攻打西域、征服河西走廊一帶后,終于劍指賀蘭山西麓的阿拉善了。

    這一段時間里,一條條關于蒙古軍隊攻占牧場、劫掠牧民的財物和女人、滅殺高于車輪的不降男丁甚至大規(guī)模屠城的消息,像風一樣來回穿梭在阿拉善牧區(qū),這片由巴丹吉林沙漠和騰格里沙漠構成的廣袤沙地,由唐古特初創(chuàng)時設置的黑水燕鎮(zhèn)軍司和白馬強鎮(zhèn)軍司組成,是整個大白高國的脊柱。蒙古軍隊攻陷黑水燕鎮(zhèn)軍司所在地亦集乃城后,就讓這座軍事重鎮(zhèn)領受了屠城的命運。很快,蒙古軍隊取道祁連山東麓,分布在河西走廊上的瓜州、沙州、肅州、甘州、涼州等大小城市,在蒙古軍隊的凌厲攻勢前,像一顆顆長在沙地里的蘿卜,被陸續(xù)拔掉!

    攻克涼州城后,成吉思汗走上黃土城墻,背朝祁連山面向東方,在前幾年的遠征西域時,他總是好不疲倦地朝著太陽落下的地方進軍,那是朝草原、河流和雪山接近,現在,他的面前是一輪緩緩升起于沙漠里的朝陽,他聽見了沙漠和朝陽發(fā)出的雙重呼喚,要他去征服隱在騰格里沙漠腹地的小城、白馬強鎮(zhèn)軍司所在地阿拉篩(今阿拉善)。

    “阿拉篩!”成吉思汗一想到這個名字,內心里騰地一下就升起憤怒的火焰,那里隱藏著唐古特在其王朝腹地修建的糧倉、古老的鹽池和廣袤的牧場,但他并不看重這些,他在意的是駐守那里的一名唐古特將領在他遠征西域前的一句話,它就是一團憋在成吉思汗心里的郁氣,一把等待點燃的怒火、一個卡在咽喉處的一根魚刺、一朵擋在太陽前的烏云。一想起那句話,成吉思汗就控制不住憤怒!

    從城墻上下來,喝過奶茶后,成吉思汗的大軍就聽見了一條軍令:進軍阿拉篩。攻克阿拉篩后,成吉思汗下令兵士翻越賀蘭山,試圖一舉征服唐古特的都城興慶府。

    成吉思汗沒想到:守衛(wèi)在賀蘭山里的騎兵卻死死地擋住了蒙古軍隊的進攻。成吉思汗雖然非常惱怒,但他又毫無辦法,只好將馬鞭向南一揮,試圖讓他的軍隊走出騰格里沙漠,行至黃河邊,再沿河東行入侵并占領興慶府!

    蒙古軍隊攻打阿拉篩時,騰格里沙漠南緣的牧民就感到了不安,青年們早就被征調到抗擊蒙古軍隊的前線了,整個牧區(qū)像一株衰老的駱駝草,任何一股強風都能吹垮它。還沒等牧民反應過來,還沒等他們來得及收拾行李趕著駱駝與羊撤離,制造那股旋風般沙塵的蒙古軍隊,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成吉思汗騎在馬上,緩緩走上駱駝山的最高處,先是回頭朝追隨在他身后的蒙古騎兵望了一眼,山丘下的沙漠仿佛一條黃色的、凝固的河床,這些追隨自己的騎兵就像一塊塊堅硬的河卵石,整齊地擺成一個隊列,這是他能夠縱橫草原和戈壁、沙漠與綠洲的資本與實力。然而,這么一支勇猛無比的軍隊,在“飲朝露解渴、騎疾風而行”的征戰(zhàn)過程中,馬蹄聲響徹于陰山、天山、阿爾泰山和祁連山,這些巍峨的高山被戰(zhàn)無不勝的蒙古戰(zhàn)馬踩在了鐵蹄下,它們就像風一樣自由穿行在平坦廣袤的戈壁和草原上,怎么就被賀蘭山給擋住了呢?成吉思汗將眼光從軍隊的陣列上移開,頭轉向南望去,極目處是一條大河,在黃沙和黛色群山間劃出了一條白色的弧線,在朝陽下發(fā)出銀光,腰身舒緩而優(yōu)美。

    “阿勒泰郭勒,阿勒泰郭勒!我們又見面了!”大漠與長河都聽見了成吉思汗內心發(fā)出的呼告。在蒙古語中,阿勒泰郭勒是金黃色的河流,也就是漢語中的“黃河”。黃河,就這樣和成吉思汗相遇了,這是他生命中最后相遇的一條大河。

    1

    成吉思汗對河流并不陌生,甚至說他的一生幾乎沒離開過河流。在斡難河邊出生,在怯綠連河畔擊潰了扎木合后成為草原上的新霸主,在班朱河畔與85歲的札八兒用河水盟誓,在申河(今印度河)岸邊全殲札蘭丁4萬多眾。無論是馳騁蒙古高原,還是遠征西域大地,所遇見的大河既是一個個固定的路障,也是一個個試題內容不一樣的考場。克魯倫河、斡里札河、額爾齊斯河、伊犁河、第聶伯河、葉尼塞河、亦集乃河,等等,大大小小的河流猶如不同的標點符號,鑲嵌在就是成吉思汗一生征戰(zhàn)的鴻篇巨章中。眼前的阿勒泰郭勒,會給成吉思汗的人生設置怎樣的一場考試呢?

    成吉思汗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時,他還被部落里的人稱為鐵木真;那時,雄踞草原的克列部首領脫斡鄰勒在金王朝的幫助下,打敗了塔塔爾人,以中國的“王”和突厥的“罕”相結合的雙重頭銜“王罕”來命名自己,意為“王中之王”。鐵木真派人前往王罕處,請求王罕將女兒察兀別吉許配給自己的長子術赤卻遭到拒絕。兩年后,強大起來的鐵木真向王罕發(fā)起挑戰(zhàn),王罕的兒子桑昆兵敗后向南潰逃,進入唐古特境內,這讓鐵木真開始關注遙遠而神秘的唐古特,以唐古特收留桑昆為借口,在桑昆逃亡的第二年,就發(fā)動了對唐古特的戰(zhàn)爭并攻破了構筑在沙漠中的吉里寨和落思城,擄掠了大量人口、牲畜后撤離唐古特境內。

    站在駱駝山上,鐵木真的記憶時針繼續(xù)向前撥動。蒙古軍隊攻掠吉里寨和落思城后的第二年,鐵木真在斡難河(今鄂嫩河)源頭召開“忽里勒臺”(蒙古語“大聚會”之意),被召集前來的蒙古貴族們共同推舉為他們的領袖,尊稱其為成吉思汗,意為“擁有海洋四方的可汗,從此,鐵木真被“成吉思汗”取代,從此,唐古特成了成吉思汗戰(zhàn)爭生涯中再也無法消失的目標!

    公元1210年初秋,成吉思汗下令再次發(fā)動對唐古特的入侵,黃河又一次開始出現在蒙古軍隊的視線中。唐古特的太子嵬名承禎為主帥,大都督府令公高逸為副帥,率兵5萬前往被蒙古軍隊圍困的斡羅海城救援,雙方在斡羅海城外展開激戰(zhàn);蒙古軍隊攻入斡羅海城后,很快逼近、攻克唐古特右?guī)槺O(jiān)軍司所在地,黃河邊的克夷門,唐古特國都的北面防線被攻破。

    蒙古軍隊很快兵臨唐古特國都中興府(原來叫興慶府,中間曾改為中興府,亡國前又恢復為興慶府),寧夏平原上秋雨綿綿,黃河水暴漲,圍城的蒙古軍隊挖開城西側的唐徠渠,試圖引渠水灌淹中興府。決堤后的渠水猶如打開圈門后失控的馬群,沖向城外的莊稼地和村莊,來不及逃走的居民被洪水沖向黃河。

    決堤后直沖而來的渠水灌滿了護城河,也沖毀了扎在城外的蒙古軍隊的營帳,平地頓時變成了河道,上面飄滿了不會游泳的蒙古士兵和被沖毀了的營帳及各種物資。這是一場黃河水見證的、實力與耐力的較量,沒被水沖走的蒙古軍人,匆忙間爬上戰(zhàn)馬,這些軍馬像一根根木樁似地站立在洪水中,騎上馬的軍人面冷得發(fā)抖在秋雨和洪水中,卻沒人逃離;唐古特軍隊如賀蘭山中的松樹一般,直立在城墻上,一任秋雨順著雙頰流下,一雙雙眼睛就像一個個雷達,嚴密地注視著護城河外秋雨中的蒙古騎兵。

    蒙古騎兵一次次發(fā)起的進攻,像颶風掀起的層層巨浪,矗立在秋雨和洪流沖刷中的中興府像一座堅挺的島礁,朝進攻者發(fā)出冰冷的嘲笑。這種局面堅持了3個月后,唐古特國王嵬名安全登上城樓,隔著滔滔水面答應了蒙古軍隊的要求:向成吉思汗稱臣,愿意成為成吉思汗征戰(zhàn)時的“右手”;將唐古特的公主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獻給成吉思汗;將唐古特境內的駱駝、毛氈、獵鷹等進獻給成吉思汗。滿足了這些條件,蒙古軍隊撤兵而去,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作為成吉思汗最大、最滿意的一份禮品,隨蒙古騎兵離開了中興府。

    圍繞黃河、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和成吉思汗三者發(fā)生的故事,因為講述者和傳播者立場不同而有了不同版本,甚至有了傳說與傳奇的意味。在《蒙古源流》中,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的身份變成了唐古特皇帝嵬名安全的皇后,被蒙古軍隊送至成吉思汗的大帳中,在受辱后謀害成吉思汗未遂,自投黃河而死,成吉思汗雖然惱怒但也深感其貞烈,將“阿勒泰郭勒”改為“合敦郭勒”,意思是“王后之河”,算是對那位美麗而貞烈的唐古特女子的一種敬重,著名的《馬可波羅行記》一書中,就沿用了這個版本。

    和這個故事基本相似的《元秘史》中,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的身份是唐古特公主,她的唐古特名字被記載為察合,這應該是“察汗”的近音,蒙古語中是“潔白”、“美麗”的意思。

    在祁連山西麓、青海省祁連縣一帶的藏族文獻中,察合被送往成吉思汗駐扎的亦集乃河上游一帶,和成吉思汗見面后,察合在受辱于成吉思汗后,用私藏的剪刀餃壞他的下體后,投亦集乃河而亡,那條河自此被蒙古人稱為“哈喇郭勒”,意為“不吉祥的河流”、“黑色的河流”,也就是今天橫跨青海、甘肅和內蒙古三省區(qū)的“黑河”。

    在著名的旅行家兼蒙古學家歐文·拉鐵摩爾的筆下,這件事變成了另一個傳奇:中興府城墻是一片紅色,唐古特的都城也因此被稱為“紅墻之城”,分別之時,嵬名安全把一柄鋒利的小刀送給即將遠赴成吉思汗帳下的察合,并叮囑她藏在衣服內,后面發(fā)生的事情就變成這樣的——“他們將女孩帶給了成吉思汗,他走進去與她睡覺,但當他與她躺下時,她拿出了尖刀閹割了他。成吉思汗感到了疼痛,于是大叫了起來,人們蜂擁而入,但他只對他們說:將這個女子帶走,我想睡覺。他睡著了。”而另一位英國歷史學者約翰·曼在他的《成吉思汗:生死與復活》一書中,察合被描述為一位女王,也可能是嵬名安全的皇后:“隨著時光的流逝,蒙古人始終不愿意接受他們神圣的國王的自然死亡,于是將這一切編成了一個復仇的悲劇性的故事,而他們的英雄就像參孫一樣,被一個外國的女人毀掉了。對蒙古人來說,這類故事提供了一種至今仍可以感覺到的解釋其力量喪失的心理需要。每個人都知道那個現已在許多方面被美化了的故事,知道了那個邪惡的女王對成吉思汗做了怎樣可怕的事情,然后又投黃河自盡,蒙古人至今仍稱黃河為哈屯額克河(夫人河)。”(約翰·曼:《成吉思汗》第218頁)在蒙古族的口傳歷史中,對察合用剪刀餃或用牙咬壞成吉思汗的性器這樣的事情,是極力回避的,他們不愿承認自己的圣主受到如此不體面的傷害。

    2

    蒙古軍隊第一次進逼到黃河邊,雖然未能取得攻克中興府的勝利,但簽署了和唐古特的合約,并將察合作為禮物帶給了成吉思汗。黃河見證了唐古特的恥辱,也見證了唐古特女子的忠烈。“阿勒泰郭勒!察合!”一念起這條河的名字和那位唐古特女子,成吉思汗的心里就發(fā)疼。

    站在駱駝山上,成吉思汗的思緒像遠處的阿勒泰郭勒一樣,浩蕩而澎湃,他深知自己這次來到阿勒泰郭勒岸邊,是為了上次圍攻中興府時唐古特皇帝嵬名安全的那句話而來——“愿意成為蒙古人的右手”。

    帶兵遠征西域前,成吉思汗想起了皇帝嵬名安全在中興府城樓上說出“愿意成為蒙古人的右手”的承諾,便派使者前往唐古特。使者對新即位的唐古特皇帝嵬名遵頊說:“你們曾說過,唐古特愿意為我們大汗的右手。現在,我們的大汗要遠征撒兒塔兀勒(指花剌子模),你調集軍隊隨我一起出征吧。”

    那一刻的唐古特的朝堂上一片死寂。就像一群幾次入侵羊圈的狼,再次闖入羊圈后,要求選幾只羊跟著自己走,羊能有什么選擇呢?唐古特已經失去了和對方談判的底氣和籌碼,除了滿足對方的要求外,還能有什么選擇呢?突然,一個讓嵬名遵頊和滿朝文武乃至成吉思汗的侍者都吃驚的聲音響起。這個聲音在幾百年后,被日本學者道潤梯步從《蒙古秘史》中翻譯成了中文:“氣力既不足,何以稱汗為?”(道潤梯步(日)譯:《蒙古秘史》續(xù)集卷一,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P316)。我對這句話的理解是:既然連攻打撒兒塔兀勒的力量都沒有,你們的鐵木真還怎么敢稱大汗?”

    使者問嵬名顓頊:這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冒失失地指責我們的大汗?還沒等嵬名顓頊回復,那個高大、壯實的男人從朝臣班列中跨前一步,拍了拍胸部:“你們全部蒙兀爾都記住了,我是防守賀蘭山西側阿拉篩的阿沙,草原上的人將英雄稱為敢布,我就是阿沙敢布!”。一個在強敵面前低三下四的王朝,面臨羞辱性的征兵令時,能有這樣的大臣勇敢地站出來,將當時無人能敵的成吉思汗不放在眼里。這不僅令成吉思汗的使者吃驚,甚至也出乎嵬名遵頊和其他諸多大臣的意料。

    阿沙敢布言猶未盡,繼續(xù)對成吉思汗的使者說道:“回去告訴你們的大汗,我們阿拉篩有遍地的羊和駱駝,鹽和草場,如果你們敢來,那里就是你們的大汗和全體蒙兀爾士兵的墳場,在你們的尸體沒有發(fā)臭前,草原上的無數禿鷲會清除掉。”

    這句話被使者傳到成吉思汗耳朵里,后者將其視為挑釁與羞辱,大汗的心雖如星空浩瀚闊遠,但卻容不下半點不敬,這就是成吉思汗后來親自帶兵攻打阿拉篩的原因。

    嵬名顓頊就像一只正在干癟的皮囊,阿沙敢布的硬氣回復就是一股勇毅之氣,讓這只皮囊很快鼓了起來,他向成吉思汗的使者明確回復:拒絕出兵助戰(zhàn)。

    使者返回后的講述,像草原上的一把火鐮,點燃了成吉思汗干草般的內心。在個人尊嚴被挑戰(zhàn)和完成西征大業(yè)之間,成吉思汗很快做出了平衡,他意識到,時間以及自己的實力不允許他意氣用事,他面臨最緊要任務是集中兵力西征,而非發(fā)兵去教訓唐古特。輕重之間的掂量后,成吉思汗只好發(fā)出“姑罷之”的嘆息,他朝賀蘭山所在的方向,狠狠地說了一句:“如果獲得長生天的佑護,等我遠征撒兒塔兀勒回來,看怎么收拾你!”一個后來誓要滅亡唐古特的種子就這樣埋在了成吉思汗的心中。

    公元1224年夏天,西征歸來的成吉思汗開始了對唐古特的報復。回歸途中,蒙古軍隊圍攻唐古特西北邊境的沙洲(今甘肅省敦煌市)城,孛魯和黑馬率領軍隊迂回向東,攻打唐古特東部的銀州,兩支部隊仿佛兩支利箭,朝唐古特射去。

    兩年后的秋冬之際,成吉思汗發(fā)動了對唐古特的最后一次親征。和上次發(fā)動對唐古特的戰(zhàn)爭一樣,蒙古軍隊再次分兵兩路,西路大軍由阿塔赤帶領,沙洲、肅州(今甘肅省酒泉市)、黑水燕鎮(zhèn)軍司所在地亦集乃城先后被攻陷后遭到屠城。

    形成了對唐古特的鉗形包圍后,成吉思汗派使者前往興慶府,質問新繼位的唐古特皇帝嵬名德旺:你們曾答應愿為我的右手,我要征討挑起爭端花剌子模,你們不但不派出從征的人馬,反而惡語諷刺挖苦。

    嵬名德旺趕緊澄清:“我沒有說過譏諷你們大汗的話。”

    這時,恰好從阿拉篩返回述職的阿沙站出來說:“嘲笑鐵木真的話,是我說的。你們如果想要營地、帳房和駱駝,讓你們的大汗來賀蘭山下和我們一戰(zhàn)。”

    聽到使者的回復,成吉思汗惱怒無比:“即便戰(zhàn)死,也應該攻取阿拉篩!”攻陷河西走廊的甘州和涼州后,蒙古大軍沿著騰格里沙漠南緣向東發(fā)兵,直逼賀蘭山麓的阿拉篩,阿沙以被俘的命運為自己當初的豪言買了單;有著唐古特“軍用物資倉庫”之稱的阿拉篩,被蒙古軍隊洗劫一空。

    成吉思汗在攻取涼州城后走上城墻朝東遠望的一幕,在阿拉篩的營地上再次出現,這次,他能清晰地看到初春的賀蘭山上積雪皚皚,那條山就像一條俊美的天馬臥在阿拉篩和阿勒泰郭勒之間,頭一偏就能吃到阿拉篩草原的草,再一偏就能喝到阿勒泰郭勒的水,跨過這匹馬的馬背,山那邊就是唐古特的心臟興慶府(中興府又恢復了原名興慶府),是富庶無比的額里合牙(黨項語,《馬可波羅行記》中記載,作者注)大平原,是一只攤在阿勒泰郭勒旁的黃金大餅。成吉思汗感受到了那只黃金大餅發(fā)出誘人的香味,他無法拒絕這種誘惑。成吉思汗很快就下達了翻越賀蘭山、直取興慶府的軍令,蒙古軍隊朝著賀蘭山沖去。

    出乎成吉思汗意料的是,在沙漠、戈壁和草原上自由馳騁的蒙古軍隊,卻被埋伏在賀蘭山各個山口的唐古特軍隊成功阻擊。

    站在駱駝山上,望著茫茫沙漠和莽莽賀蘭山,成吉思汗的聲音如滾雷響起,阿拉善大地上旋起陣陣沙浪:停止進攻賀蘭山,朝南邊的黃河流域進發(fā)。

    3

    立馬黃河邊,成吉思汗卻感到了一種無奈:自己帶領的軍隊,征服了整個蒙古高原,從興安嶺到陰山、天山、祁連山再到高加索山,從呼倫河到克魯倫河、額爾齊斯河、第聶伯河,蒙古戰(zhàn)馬的鼻息聞到的地方,全變成了自己的領地,從哈喇子模到遼、金等王朝全都變成了自己的領地,可賀蘭山東麓的那個馬鞍子般大的唐古特竟然攻占不下來。

    蒙古騎兵快速行進在黃河北岸的那條濱河小道,他們的目標是穿過平原抵達興慶府,徹底消滅唐古特。然而,蒙古軍隊沿著黃河邊向東推進60多里路時,就看見一條橫過來的山脈,就像一只雄鷹的嘴伸向河岸,形成了一個天然險關和防衛(wèi)要地。把守在這里的唐古特軍隊讓蒙古騎兵在這里束手無策,望著亂石嶙峋的山體和從上游流來的大片融化的冰塊、流凌,蒙古軍隊根本無法前行。264年后,明朝政府派參將韓玉帶人在這里在此構筑防御工事,稱譽這里的險要勝過金陵關,那個鷹嘴般的關口被文獻資料稱為“勝金關”。

    唉!賀蘭山和“勝金關”,像是上天落下的兩道閘門,擋住了蒙古軍隊的前進步伐。大批軍隊集結在黃河岸邊,身邊傳來冰河開裂發(fā)出的聲音,從上游急速飄來的冰凌,像是快速劃來大朵大朵的白云要擠滿天空似的。這個現象被當地人稱為“開河”,是嚴寒失去對河流囚禁與控制后的宣告,是河流向春天的投奔與皈依。

    成吉思汗突然覺得,黃河水不再是橫在他眼前的一道難以跨越的障礙,而是成了一個讓他深受啟發(fā)的大課堂,流水蜿蜒穿行在群山夾擁的平原上,讓勇猛地奔馳在草原上的成吉思汗明白:幾次征討唐古特的戰(zhàn)爭,變成了一場沒有失敗者的較量;凡事要學會變通,當陸路進攻無效時,何不像河水那樣走一條曲道?水能穿石亦能越山,何不讓軍隊先撤回來,渡過黃河去征服唐古特在黃河南岸的地區(qū)呢?何況這次出兵攻打阿拉篩,主要是討伐阿沙這樣的唐古特武將,這一任務完成了,就該朝著更遠的目標進發(fā)。

    成吉思汗深知,以前他帶領自己的軍隊縱橫馳騁在草原上時,腳下的大地需要的是戰(zhàn)馬;而眼前的“阿勒泰郭勒”,如巨大的北風吹瘦了蒙古騎兵在草原和大漠中勢如破竹的鋒芒。只有到對岸,方能體會巨鯨翻身、星海重興的感覺,才能知道命運曬在太陽下的答案。河以前馬踏青草就能攻占另一個部落不同,阿勒泰郭勒是一條需要船只和皮筏方能抵達對岸的河,而船只和皮筏對蒙古軍隊又是多么稀奇。幸運的是這條大河早已有了使用船只和皮筏的歷史,成吉思汗來到時,大河兩岸的民眾早就掌握了將物產從沿岸的渡口運往興慶府及更遠地方的技巧,伴隨著這種技巧的運用而來的,是沿岸渡口的興盛和繁榮。

    成吉思汗派出的偵察人員快速搜尋沿河的村莊,一方面尋找合適大軍渡河的渡口,一方面讓人趕制渡船和皮筏,同時抓緊訓練士兵適應渡船。

    渡河需要恰當的時機,太早的話黃河水還未徹底融化,河面上來自上游的浮冰和冰凌很容易劃破皮筏,撞破渡船;太遲的話,黃河的水位一旦復漲,河床變寬會更多地消耗掉筏工與船工的體力,河水還會產生出增加危險的漩渦,也更容易將渡船或皮筏沖向下游。歷史給了成吉思汗的軍隊最好的機會,當上游來的流凌日漸減少,足夠多的牛皮筏和羊皮筏也趕制出來之時,黃河的流水都能聽見成吉思汗發(fā)出的號令:渡河!

    公元1227年的春天,寧夏平原西部地帶的黃河北岸,每個渡口都一片忙碌,河面如鏡,映照著載滿戰(zhàn)馬、將士、物資的皮筏和木船,可謂是:“鐵馬長鳴驚浩暉,金戈失色銹北風”。

    大軍渡過黃河后,成吉思汗吩咐身邊的歌手:“我們蒙兀爾有著歌頌山河的習俗,這古老而美好的習慣在這里同樣要保留,就像我們遠征過額爾齊斯郭勒、克魯倫郭勒、斡里札郭勒、額爾齊斯郭勒、伊犁郭勒和哈喇郭勒后,都留有一首獻給它的歌,來,給身后的這條阿勒泰郭勒獻上一曲!”

    那位機敏的歌手當場就吟誦出了一曲《阿勒泰郭勒頌歌》:

    阿勒泰郭勒,黃金的河

    十萬條哈達飄蕩般的流水呀

    清洗刀劍的光和足跡

    清洗征服的夢和鞍韉上的疲累

    阿勒泰郭勒,黃金的河

    我們是十萬根搭在你弓上的箭

    穿越風的心臟和眼眶

    射穿敵人的鎧甲和凌晨的露珠

    阿勒泰郭勒,黃金的河

    踩著那朝陽般的十萬條波浪

    我們抵達金色的故鄉(xiāng)和童年

    抵達金色的宮殿和草場

    10萬唐古特姑娘在縫制嫁衣

    10萬唐古特青年已埋在地下

    那風中搖曳的老人

    和我一樣,正站在水邊

    吟唱著一曲《阿勒泰郭勒之歌》

    4

    這條“黃金之河”上,一直飄蕩著匈奴、吐蕃、鮮卑、契丹、女真等馬背民族來往馳騁的聲音,蒙古人是最后出場者。縱有筏影船蹤,橫有馬鳴劍響,構筑出了一個大河浩蕩的人文坐標,唯有成吉思汗,是這個坐標上最閃亮的寶石。

    河流是人類的搖籃也是墓地,是方向也是召喚,可以為出走的少年低唱送別歌,也可以為一個即將兵敗的軍事家唱起送魂曲。成吉思汗聽過的《阿勒泰郭勒之歌》,以頌歌的方式,如風吹過,連一頁灰燼都沒留下,那指揮千軍萬馬摧毀城池與村莊的身影與聲音,如春河里的浮冰飄遠,唯有大河雄壯的身姿和浩蕩的聲音,給大地書寫著永遠的情書。

    蒙古大軍渡過黃河后,成吉思汗朝對岸東北角望去,那里是興慶府所在地,“唐古特!”成吉思汗感覺到這三個字像三條魚鉤探如內心,鉤起他的怒火,燒得他的牙齒都疼。唐古特吶,就是他捏不碎、捶不爛、放不下、棄不了的一塊生鐵,是他進不得、圓不了、撕不碎、帶不走的一場噩夢。

    成吉思汗只好派出一支軍隊沿著黃河南岸、也就是興慶府對岸的大平原腹地挺進,試圖找到再次渡河的突破口進而圍攻興慶府。他則帶著一支精銳部隊,離開黃河南岸,走向另一條莽莽群山間的谷地,黃河在寧夏境內的最大支流清水河就流經這個谷地。成吉思汗和他的軍隊逆著清水河而行,那是他和黃河所保持的的另一種關系。

    跟隨成吉思汗行進在清水河谷中的士兵并不知道,他們的最高統(tǒng)帥帶著沮喪和不甘,悄然做出了《元史.祖本記》中記述的決定:“帝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師渡河攻積石州。二月,破臨洮府,三月,破洮、河、西寧三州。”這段描述中暗藏了成吉思汗和黃河的再次關聯(lián):成吉思汗帶領大軍逆著清水河而上,翻越隴山后揮師西進,直抵今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縣境內的黃河邊,濤聲壓不住成吉思汗那雄渾的乞顏部口音:“兵渡xia go'er(蒙古語 夏格勒,也意為黃河),奪取唐古特昔日之積石州,斷其龍頭!”

    士兵們堅定地執(zhí)行成吉思汗的命令,再次渡過黃河,攻破了唐古特在青海省貴德縣一帶的轄地積石州。

    隨后,成吉思汗進入寧夏南部的六盤山區(qū),一邊等候圍困了半年之久的興慶府被徹底擊潰的消息,一邊帶兵攻打駐守六盤山西麓的唐古特勢力。

    然而,揮動著“上帝之鞭”的成吉思汗,終是沒等來興慶府被攻陷的消息,他在郁悶、遺憾中,在六盤山腹地的叢林中去世。黃河,是成吉思汗一生征伐地理中最后一條河,它則見證了一代天驕生命最后留在這里的一切。

    【作者簡介:唐榮堯,詩人、作家、編劇。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銀川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銀川文學院院長。先后出版詩集《騰格里之南的幻像》散文集《王朝湮滅——為西夏帝國叫魂》《西夏史》《西夏陵》《西夏帝國傳奇》《王族的背影》《西夏王朝》《神秘的西夏》等;人文地理專著《寧夏之書》《青海之書》《大河遠上》《一滴圣藍》《中國新天府》《賀蘭山,一部立著的史詩》;散文集《月光下的微笑》《青草間的信仰》《沸騰的西海固》《出入山河》《小鎮(zhèn),時間釀造的故事》《黃河的禮物》等。目前在賀蘭山下專系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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