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君可有夢，我夢在藍天……展翼十萬里，一覽好河山。”

2022年8月，人民空軍在長春航空展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宣布，“東南西北中，奮飛殲-20”，引來網友高度關注。這一天距離殲-20戰(zhàn)機首飛試飛，已經過去了11年。

11年里，中部戰(zhàn)區(qū)空軍某旅從國產老舊飛機改裝國產最先進的殲-20戰(zhàn)機，以國字頭裝備的更迭換裝、戰(zhàn)力新生，印證著強軍十年的鏗鏘足音。“在最好的時代，飛最好的飛機，把最好的飛機飛好”，是官兵孜孜以求的夢想。

一

海天一色，突然，一架戰(zhàn)機破云飛出，在驚濤般的云彩裂隙間出隱，如同一只鷹隼，悄然伺捕著獵物。

“01，發(fā)現雙機目標，方位……”戰(zhàn)機駕駛員、中部戰(zhàn)區(qū)空軍航空兵某旅飛行員周瑞明向指揮員報告信息，請求攻擊。獲得指令后，他快速拉起飛機，追蹤、鎖定、發(fā)射……頃刻，兩枚“導彈”脫鞘，狠狠沖向目標。

“兩架都打下來了！”百里之外的指揮大廳里，凝重的氛圍被戰(zhàn)勤參謀激動的喊聲穿透，不少人從席位上站了起來，激動地揮舞著拳頭。原來，周瑞明的僚機在進入任務區(qū)域前被“打掉了”，支援飛機也未能突破封堵接應。陌生環(huán)境、單機作戰(zhàn)，看起來是一場兇多吉少的征程，可未曾想到，他不僅保存了自己，還干掉了“敵人”，扭轉了戰(zhàn)局。

事后，有人用“狹路相逢勇者勝”點評這場交鋒，而周瑞明認為“勇勝”不僅是個人勇氣的比拼，更是人機合一的較量。幾年來，周瑞明所在單位兩次換裝新機。面對日新月異的操縱系統、信息平臺、作戰(zhàn)模式……他心中生出一種強烈的使命感：迎接未來挑戰(zhàn)，飛行員早已不是簡單的駕駛員、戰(zhàn)斗員，而是把武器裝備飛出無限可能的發(fā)現者和探索家。

為早點摸清殲-20戰(zhàn)機性能，在外改裝期間，周瑞明稍一有空就去訓練場飛模擬機，不斷體會把數據飛到極限邊界時的機身震顫感，并努力讓自己的生理、心理承受能力與飛機實時狀態(tài)相匹配。為了能多飛幾次模擬機，他專門加了管理員的微信：“只要人少就告訴我，我鐵定去！”慢慢地，他和管理員之間形成了一種相知與默契。

一個周末，下起了大雨，周瑞明試探著發(fā)了個問號，沒想到管理員立刻回復：“風里雨里我們等你！”這個小插曲讓周瑞明很感動，他說：“飛行的道路上我不是‘孤勇者’，我們都在戰(zhàn)斗！”

二

夜深人靜，一輪圓月從樹梢上方悄悄升起，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飛行員李石勇枕邊的便箋本上。李石勇有個習慣，睡前復盤每天的訓練過程和細節(jié)，遇到記不住的，便立刻抄寫下來，反復學習加深記憶。換裝殲-20戰(zhàn)機后，這個便箋本又有了新用法。半睡半醒時想到的一些戰(zhàn)法、數據，李石勇也會趕緊記下來，便于第二天深入研究。

“搖人（東北方言：找人來的意思）！”脆生生的一聲喊叫，打斷了李石勇的思考。該旅“95后”飛行員孔鑫，正在召集人員學習飛行訓練指示。孔鑫特別喜歡電影《流浪地球2》，崇拜其中的飛行英雄。作為單位最年輕的殲-20戰(zhàn)機飛行員，他夢想著有一天，在祖國“搖人”的時候能夠沖得出、打得贏。他的床頭貼著一句座右銘：裝備一流不等于能力一流。他用這句話來提醒自己時刻保持憂患意識。

一次，孔鑫與其他單位的飛行員進行對抗空戰(zhàn)。憑借飛機先進的性能，孔鑫老早就瞄上了對手，可沒想到對手憑借一連串高超的動作逃脫了……郁悶落地后，孔鑫由衷感到“為國而戰(zhàn)”不只是口號，更應該落在一招一式的行動上。于是，他學習的勁頭更足了，常常琢磨比劃、鉆研戰(zhàn)法：怎樣瞬息立斷態(tài)勢、怎樣利落打擊要害、怎樣絕處逢生機動、怎樣意料之外反殺……

孔鑫的桌上擺著幾罐子茶葉，這是他加班時的寶藏飲品。“來活了！”孔鑫看到電腦屏顯不停閃動，捧起杯子猛喝幾口茶水，然后和戰(zhàn)友們快速分工，回到座位上埋頭研究……夜越來越深，茶葉淡了又沖、沖了又淡，敲鍵盤的手漸漸跟不上大腦的指令速度，不時地回刪、重寫……但他的面部表情是輕松愉悅的，因為又一個問號被拉直了。

戰(zhàn)友之間因為觀點不同而爭論時有發(fā)生。有一次，為算準某項任務的時間“窗口期”，幾個同志指著算式現場“嗆”了起來。對于這樣火藥味兒十足的研究，孔鑫不僅贊同，還時常參與其中。他說：“戰(zhàn)場不會給我們留情面，不能等到子彈射向我們胸膛的時候再追悔莫及。”

三

春日，北國某機場，跑道邊成片的小野花在殲-20戰(zhàn)機編隊滑行而過的氣流中搖曳。

編隊末尾的戰(zhàn)機由大隊長薛軍田駕駛。入伍以來，他共飛過15種機型，多次執(zhí)行重大演訓任務，早已養(yǎng)成了面對任何考驗都波瀾不驚、從容不迫的定力。但此刻，面對這個再普通不過的訓練空戰(zhàn)，他的臉上竟寫滿迫不及待的興奮之情。

原來，這場空戰(zhàn)是徒弟們向他發(fā)起的挑戰(zhàn)。上次和薛軍田交戰(zhàn)失手后，幾個年輕小伙子展開了針對性研究，專挑他的“痼癖動作”，制訂了幾個“擊殺”計劃。而薛軍田也是有備而來。這幾天訓練中，他一直在強化態(tài)勢感知能力，盡量減少神經中樞對肌肉記憶的依賴。薛軍田說：“這才是戰(zhàn)斗員該有的素養(yǎng)，永遠在研究如何超越自己。”

風起于青萍之末。薛軍田記得大隊剛接裝殲-20戰(zhàn)機時，不少人才飛了幾個架次，就覺得顛覆傳統認知：“能飛很容易，飛好特別難！”因為飛機越先進，飛行員越容易從操縱中解脫出來，轉而將目光轉向天空。

然而一上來就飛戰(zhàn)術，這讓習慣于技術改裝的同志們有點摸不清門道了。為了早點改裝成功，有的人不再細摳技術和戰(zhàn)術的區(qū)別，開始沿用老套路訓練，竟也嘗到一些甜頭。獲得一些成績和進步后，有的人便不再研究制勝機理。薛軍田發(fā)現后，一點情面也沒留，直接給這幾名同志的課目成績打了不及格。同時，作為教官，他也給自己的組訓能力和施教能力兩項指標打了不合格。爾后，他每天陪著大家加班訓練，把作戰(zhàn)案例融合到戰(zhàn)術改裝中，通過搞清每個動作、每次操縱的實戰(zhàn)指向，幫助大家厘清概念、理清思路，重燃飛向高遠的渴望與熱情。

天空還是那片天空，思想一變，天地更加寬廣。不久前的一次對地攻擊演練，薛軍田被對手釋放強干擾，啥也看不見。千鈞一發(fā)之時，徒弟們默契助攻，精準提供目標的坐標方位，引導他一擊命中。

“過去，在大家印象里，藍天是飛行員的主陣地，其他兵種是配屬我們的。但在體系作戰(zhàn)里，沒有永恒的‘C位’，只有充分發(fā)揮不同兵種、平臺、要素的作戰(zhàn)功能，才能產出最大作戰(zhàn)效能。”

一個冬日，薛軍田帶著徒弟們前往友鄰單位協同演練。“任何平臺都有缺陷，必須實現優(yōu)勢互補。我們真心希望增加協同的頻次。”幾個魁梧壯漢置身小小的雷達方艙內，猶如虔誠的小學生，仔細聽著雷達技師講解訓練參數和實際演練中的誤差，共同探討誤差產生的原因和抵消的方法……

夜深了，空中繁星閃爍。一陣寒意襲來，雷達技師把自己的棉襖脫下來披在薛軍田肩上。感受著隱隱的體溫，薛軍田內心涌上一陣溫暖：“此刻，對我們而言，沒有什么比志同道合、并肩戰(zhàn)斗更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