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刻泰山符號 庚續(xù)泰山文化 ——紀錄片《大泰山》感懷
紀錄片《大泰山》是國家廣電總局“記錄新時代”精品工程、“十四五”紀錄片重點選題規(guī)劃項目,2023年1月1日至3日在山東衛(wèi)視首播。“泰山”這一中華民族集體無意識中“國泰民安”的價值符號在“元旦”這一象征“萬物復元”的特殊節(jié)日賦能下得到廣泛傳播,迅速產生“破圈”效應。
泰山文化博大精深,如何在有限的藝術時空中抽絲剝繭,凸顯重點?紀錄片對泰山已多有涉獵,如何突破創(chuàng)新、跳脫窠臼,將時代風貌凸顯?觀眾審美大大提升,如何滿足其期待視野且有意外之喜,將特色凸顯?筆者認為,該片在影像語言、敘事維度、價值傳承、文化熔鑄方面的實踐很好地豐富了泰山文化的內涵和外延。
高清影像和歷史資料的真實互證。“復刻”首先需要“刻刀”,攝影技術的進步讓這把“刻刀”更加得心應手。首先是影像的高清,4K技術的真實還原度甚至突破正常人的視覺極限;其次是航拍的成熟,阿斯特呂克說過,影像藝術的發(fā)展史某種意義上就是攝影機被解放的歷史,航拍技術徹底解放了攝影機,讓推、拉、搖、移等鏡頭運動自由;最后是聲音的“高清”,讓聲音更具藝術性,讓聲畫組合更加多元。所以,觀眾見識了泰山上的“奇觀”,既有遠眺東方日出的氣勢磅礴、俯瞰山脊河流的陰陽昏曉、仰視南天大門的崇高巍峨,也有廟宇香火的裊裊青煙、山景霧凇的晶瑩剔透、拓片醒墨的撫摸呵護。這種攝影技術對藝術的加持讓觀眾達到了藝術的“通感”體驗。
不過,再高清的影像也沒法再現泰山自然與人文的生命歷程。因此,該片借助歷史圖片、歷史影像等資料經緯互證,織出了泰山的昨天和今天。我們從姜桂松畫像的照片中知道了岱宗坊的建造傳奇,從民國初年的歷史影像中看到了泰山的破舊迷惘,從李繼生的陳封資料上了解到申報遺產名錄的起承轉合,這些輔以專家學者的權威解讀,共同建構了泰山可信的歷史,進而醞釀出可敬的文化。
宏大敘事和平民敘事的維度交織。泰山符號的特殊性決定了真實的它、歷史的它乃至未來的它都是不可能脫離宏大敘事的。宏大歷史投影出來的神話傳說、民俗信仰、大汶口文化是中原文化的歷史烙印,孔子登臨、一言止殺、金剛石刻是和而不同的歷史見證,帝王封禪、東岳至尊、國泰民安是民族一統的文化根脈。正如片首的解說詞:“日出東方,拔地通天。這座山,見證著滄海桑田出九州的格局;這座山,寓意著華夏五千年文明的興盛。這是日火山的交相輝映,這是天地人的彼此感召。”
不過,“重要的不是故事講述的年代,而是講述故事的年代”。藝術創(chuàng)作的思想環(huán)境已經走出了《話說長江》時代的高屋建瓴的宏大模式,藝術創(chuàng)作的多元探索允許把歷史前進的動力更多地投射到平民身上、普通人身上,藝術接受的審美習慣是越來越關注大歷史奔騰不息中一葉葉扁舟的命運。因此,我們看到了岱頂氣象站趙勇和同事們與天對話的日常、保潔員劉佐倉一家春節(jié)山上團圓的溫馨、導游娟姐飽含深情的直播。
總之,面對泰山,平民敘事賦予宏大敘事更多人情冷暖、人事變遷、人間煙火,讓對生活步步高升的“小我”的期盼和對社會國泰民安的“大我”的宏愿兩個維度自然交織。
傳統價值和時代價值的時空對話。不管是宏大敘事還是平民敘事,該片都非常明確地傳達著國泰民安、穩(wěn)如泰山、文化融合、奮斗拼搏等傳統價值旨歸;伴隨其間,還結合當下,主動鉤沉延伸出很多時代呼吁的價值理念。
對家風傳承的突出強調。該片除了體現家的溫暖,還注重家風傳承這一傳統價值的時代演繹。在講雍正修建岱宗坊時,該片將鏡頭聚焦到姜桂松身上,不但表現把獎勵分發(fā)給工人的重義輕利,還讓其第十一代孫姜興國領著十三代世孫姜懿宸走在姜桂松給大汶河修筑的石橋上。一座橋,兩代人,家風傳承,生生不息,希望后代能夠傳承重義輕利、樂善好施的美德,做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對生態(tài)文明的巧妙勾連。該片從泰山特殊的地質環(huán)境講到獨有的魚類赤鱗魚,順延到野生赤鱗魚的數量減少和史兆奎對赤鱗魚的人工養(yǎng)殖、培育和放生。談到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改善,該片用“綠”來歸納、用解放前后的對比來彰顯,并通過“柏洞”的種植過程傳遞古人天人合一的理念,強化生態(tài)文明思想的時代價值。
對祖國統一的真誠詢喚。泰山是中華民族共同的精神圖騰,是海峽兩岸同胞共同的文化基因。片中巧妙借用“孔子刻像”的故事將臺灣臺南孔廟、泰山岱頂孔廟和曲阜孔廟聯系起來,將血濃于水的文化血緣聯通起來。互文當下國際環(huán)境,這樣的對祖國統一時代價值的呼喚巧妙、自然、真誠。除此之外,對民俗文化的重視、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對優(yōu)秀文化的外宣等時代理念也都有所體現。
泰山文化和齊魯文化的融匯澆鑄。孔子登臨處、碧霞元君祠、金剛經石刻,和平共處、和諧共生,泰山文化對思想傳統、宗教流派的包容博大可見一斑。同時,我們常用“一山一水一圣人”來標注齊魯文化高峰,而該片深刻剖析出泰山文化、黃河文化、儒家文化三者的內在關聯,豐富了齊魯文化的內涵和外延。
第一集中指出黃河的七次改道都未曾遠離泰山的目光,并共同養(yǎng)育了大汶口文化,作為黃河文明的繼承者,泰山、黃河共同成為中華民族最偉大的圖騰。第二集中孔子研究院原院長楊朝明在采訪中指出,孔子自比泰山和梁木,“當孔子登臨泰山那一刻起,就將自己和泰山融為一體”“孔子‘小天下’從此成為泰山認知的最高境界”,“從某種意義上講,泰山文化哺育了孔子儒學;同時,泰山文化也是整個黃河文明的一個繼承者。”
泰山文化和齊魯文化融匯澆鑄,同時匯入中華文化、世界文化的河流。季羨林先生曾言:“泰山是中華文化的主要發(fā)祥地之一,欲弘揚中華文化,必先弘揚泰山文化。”“和而不同”等價值理念在泰山文化中得到了充分體現,也在對外傳播中被積極肯定。
每一部紀錄片、每一個故事,都是對文化符號的復刻,每一次成功的復刻都是對符號的完善與豐富。先有藝術成就的“破圈”,才有文化傳播的“破圈”。面對泰山這一百科全書式的創(chuàng)作對象,需要地質、生物、氣候等自然科學知識,歷史、文化、宗教等人文科學知識,同時擔負超越以往作品的主觀壓力,其難度可想而知。不過,新時代同時賦予泰山故事新的講述背景和接受語境。應該說,依托攝影技術的賦能和藝術理念的探索,該片成功講述了一個可信、可愛和可敬的泰山故事,賡續(xù)了泰山文化,對泰山文化進行了有積極意義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與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作者系山東省第三批簽約藝術評論家,山東藝術學院傳媒學院副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