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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陳眉公其人——《陳繼儒全集》讀記
    來源:澎湃新聞·上海書評 | 虞云國  2023年01月06日08:52

    眉公,是陳繼儒的號。他是明代松江府華亭(今上海松江)人,也算上海的古鄉(xiāng)賢。最初知道他,還是年輕時讀魯迅雜文:

    隱士,歷來算是一個美名,但有時也當(dāng)作一個笑柄。最顯著的,則有刺陳眉公的“翩然一只云中鶴,飛去飛來宰相衙”的詩,至今也還有人提及。(《隱士》)

    魯迅是斗士,文章對隱士文化嶄露出批判的鋒芒;他雖然也說“我以為這是一種誤解”,卻未具體剖別對陳眉公的誤解。

    但魯迅說過:“倘要論文,最好是顧及全篇,并且顧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處的社會狀態(tài),這才較為確鑿。”(《“題未定”草(六至九)》)同理,倘要評騭陳繼儒,僅據(jù)一紙風(fēng)行的眉公小品,議論便難公允;最好也顧及全面,以及他的時代,并通讀他的全集,才能較為客觀。2022年,上海人民出版社推出了陳廣宏教授主編的《陳繼儒全集》,讓讀者首次得窺眉公著述的全豹,功莫大焉。

    陳繼儒(1558-1639),主要活動在萬歷、天啟與崇禎三朝。萬歷前期雖有張居正改革,在經(jīng)濟上簡化了賦役制度,緩解了財政危機;但在政治上,體制性貪腐已無法阻遏,時政黑暗也日甚一日,內(nèi)閣傾軋,黨爭激烈,宦官專權(quán),稅監(jiān)橫行,世風(fēng)頹敗,民變頻發(fā),晚明正向覆滅的深淵一路狂奔。在這種大背景下,士人該如何應(yīng)對?袁宏道與陳繼儒同時,他認(rèn)為:“觀世間學(xué)道有四種人:有玩世,有出世,有諧世,有適世。”(《袁宏道集箋校》卷五《尺牘·徐漢明》)按中郎所論,玩世的,上下幾千年,僅莊子、列子、阮籍等數(shù)人而已;出世的,像達(dá)摩、馬祖那樣的高僧大德同樣少見;諧世的,就是立定腳跟,服膺仁義道德,但往往用世有余而超邁不足。袁宏道最欽羨適世之人:“其人甚奇,亦甚可恨。以為禪也,戒行不足;以為儒,口不道堯舜周孔之學(xué),身不行羞惡辭讓之事,于業(yè)不擅一能,于世不堪一務(wù),最天下不緊要之人。雖于世無所忤違,而賢人君子則斥之惟恐不遠(yuǎn)矣。”陳繼儒與袁宏道都可歸入適世型,但眉公雅不及中郎,俗則過之。所謂“適”,大抵近乎時下的“潤”,且看眉公是怎么“潤”的。

    陳繼儒少有文名,穎悟過人,也做過科考入仕夢。但萬歷十四年(1586),第二次鄉(xiāng)試失利的次年,他便幡然覺悟,棄絕青襟。自絕場屋,在晚明生員中司空見慣。屠隆推美眉公的徹悟:“如此則了道之本也。”眉公的“了道”,固然有老莊道家的認(rèn)知因素,如其《告衣巾》所云:“揣摩一世,真如對鏡之空花;收拾半生,肯作出山之小草!”但其兩試均告鎩羽之間,權(quán)傾一時的故相張居正先是追奪官爵,繼則籍沒家產(chǎn),長子被迫自縊,相府餓斃十余人。這一大事變,勢必強烈刺戟眉公,讓他痛感現(xiàn)實政治的慘烈與酷虐。“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儒家規(guī)誡,同樣提醒他在無道之世應(yīng)該知所進退。

    抉擇既定,眉公先后卜居松江小昆山與天馬山等地,示人以山人形象,恣意享受精致閑雅的隱居生活。眉公有一段話,既說出了他追逐風(fēng)雅的人生理念,也勾畫了他閑散自在的生活實景:

    凡焚香、試茶、洗硯、鼓琴、校書、候月、聽雨、澆花、高臥、勘方、經(jīng)行、負(fù)暄、釣魚、對畫、漱泉、支杖、禮佛、嘗酒、晏坐、翻經(jīng)、看山、臨帖、刻竹、喂鶴,右皆一人獨享之樂。(《讀書十六觀》)

    然而,自斷科場之路后,眉公雖聲稱隱遁山林,卻仍結(jié)交達(dá)官聞人,畢生沒放下過聲名貨利。對其而言,遁世顯然只是一層保護色,便于進退能有托辭。在這塊招牌下,為能過上“獨享之樂”的舒適生活,他還必須廣開財路。他的生財之道大致有三條。

    首先,以知識才藝主動適應(yīng)市場,贏得可觀的回報。陳繼儒與包檉芳、錢士升等為代表的當(dāng)?shù)乜虝鴺I(yè)聯(lián)袂合作,他獨具慧眼,操觚編書,纂輯之書既投契文人雅趣,又迎合世俗風(fēng)尚,不少出版物假托其名才大行于世。他也干脆招集窮儒老宿,支給食宿酬勞,代為尋章摘句,形成流水作業(yè)。他不僅深度介入圖書出版業(yè),還在諸多生活領(lǐng)域大展才干,“甚至吳綾越布,皆被其名;灶妾餅師,爭呼其字”(朱彝尊《靜志居詩話·陳繼儒》)。清乾隆朝蔣士銓創(chuàng)作傳奇《臨川夢》,假借眉公之口自稱道:“把飲食、衣服、器皿,各件東西,設(shè)法改造新樣,騙那市井小人,遂致財源滾滾,所以古有東坡之肉,今有眉公之糕;古有李斯狗枷,今有眉公馬桶。”雖竭盡嘲諷之能事,卻未必憑空捏造。但換個角度看,他對飲食器服推陳出新,不僅未可厚非,而且應(yīng)該肯定。且不說眉公糕,即便眉公馬桶,倘能令便器雅潔,不也善哉!由此獲取的收入也是其知識產(chǎn)品的應(yīng)得報酬。

    其次,豐厚的潤筆是其另一財源。眉公文名藉藉,擅書畫,精鑒賞,聲譽鵲起后,向他求文章、索墨跡的達(dá)官貴人與文人雅士比肩接踵,甚至“遠(yuǎn)而夷酋土司,咸丐其詞章”(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陳徵士繼儒》),令其應(yīng)接不暇。他的文集收有為數(shù)可觀的壽序、賀序、碑記、傳狀、志銘、墓表、祭文,絕大部分都是收取酬金的。直到八十虛歲時,他乘舟出行,仍“陳筆硯,脫帽裸體,揮汗應(yīng)求書者”,以致不勝自慨:近年“自朝至暮,自元旦至臘月三十日,但以浮字應(yīng)酬,嚼蠟無味”。但也不難推想其潤筆之豐贍。

    最后,頗招非議的就是打秋風(fēng)。萬歷三十二年,陳繼儒跨鹿游錢塘,恰遇八歲的張岱隨祖父到訪,繼儒指著《李白騎鯨圖》屏風(fēng)出上聯(lián)考他:“太白騎鯨,采石江邊撈夜月”,張岱疾對:“眉公跨鹿,錢塘縣里打秋風(fēng)。”繼儒大笑夸他:“靈雋如此!”打秋風(fēng)屬灰色收入,無非憑借名望與影響,一方暗示,一方明送。故相徐階之孫徐元普在眉公次子出生時以館餼為名饋田五十畝;眉公在東佘山營筑生壙,工部主事章憲文贈地四畝,都有打秋風(fēng)的味道。

    返觀眉公的財路,第一條可視為在新興文化市場中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早期試水,當(dāng)時非議純屬偏見;第二條詩文書畫的潤筆酬勞古已有之,雖說山人愛財,也算取之有道。第三條打秋風(fēng)雖有愧于隱士的高潔,但與體制性貪腐下的濫贓索賄畢竟兩碼事。總之,以往對眉公的苛評,無非數(shù)落他高掛隱士招牌,卻不像陶淵明那樣真隱;但正如魯迅所說,這“也是一種‘求之太高’的誤解”,因為“‘隱’總和享福有些相關(guān),至少是不必十分掙扎謀生,頗有悠閑的余裕”(《隱士》)。

    如果說,眉公的前述面相久已定格,而且深入人心,那么,在《陳繼儒全集》里卻能讀到他少為人知的另一面相。

    蔣士銓借眉公之口將其成名歸于董其昌的“極力推尊”與王世貞的“多方延譽”,這些因素誠然不假,卻非決定性的。在江南文化圈里,陳繼儒雖無科名,卻多才多藝而各擅其能,黃宗羲說他“上自縉紳大夫,下至工賈倡優(yōu),經(jīng)其品題,便身價重于一時”,這才是其出圈的根本,揚名的實力。僅據(jù)《全集》附錄《陳繼儒年譜》,除去董其昌與王世貞,與他往還的同時代文化名人還有王世懋、程嘉燧、顧憲成、李日華、李流芳、王思任、屠隆、王穉登、趙用賢、王時敏、馮夢禎、周履靖、鄭鄤、錢士升、祁承?、王肯堂、陸樹聲、張大復(fù)、張岱、曾鯨、臧懋循、鍾惺、袁中道、錢謙益、宋懋澄、朱國楨、徐霞客、施紹莘、沈德符、陳子龍、萬壽祺、李雯、汪汝謙、汪道昆、文震孟、黃宗羲、黃道周、吳偉業(yè)、冒襄、陳貞慧、宋徵輿、楊文驄、夏允彝、夏完淳、張燮、倪元璐、張溥、顧起元、瞿汝稷、趙貞吉、何喬遠(yuǎn)、馬湘蘭等。縱觀這張不完全名單,其中人物涵蓋領(lǐng)域之廣泛,享有聲譽之卓犖,都讓人刮目相看。倘若眉公沒有點真才實學(xué)與絕技奇藝,如此眾多的文化名流豈能都趨之若鶩,識荊為榮的。其中顧憲成、陳子龍、黃道周、黃宗羲與夏允彝等,或思想高邁,或氣節(jié)卓絕,與眉公結(jié)交不可能沒有對其人品的掂量。

    當(dāng)代學(xué)者潘景鄭別具只眼道:“今世重先生文章楮墨,而于其行事功業(yè)猶多忽視,讀先生遺集,庶幾其可肅然深思矣。”(《眉公先生全集跋》)明確提示應(yīng)關(guān)注眉公的另一面。

    二十一歲那年,陳繼儒應(yīng)試途經(jīng)鎮(zhèn)江,冒雨拜謁因伏闕上書、直諫時政而慘遭宋高宗殺害的陳東墓,顯露其年輕時的郁勃之氣。然而,自宣告隱世后,他竭力與現(xiàn)實政治保持距離。萬歷朝國本之爭攪動朝野,萬歷三十一年窮究“妖書案”,株連甚眾,高僧紫柏也被逮入獄,拷訊至死。陳繼儒與紫柏有交往,遂有密告說“妖書”出自其手。所幸有朝臣為他力辨,否則如其所說,“且不知死所矣”。他次年有吊紫柏詩云“莫怨網(wǎng)羅彌世外,鳳麟只合赤霄游”之句,心有余悸地大發(fā)出世避禍的感慨。惟其如此,眉公力避在時政大是非上表態(tài)站隊。他與東林黨領(lǐng)袖顧憲成交誼頗深,曾為其父母作傳,而前者邀其講學(xué)東林時,他托疾婉辭。南京為魏忠賢立生祠,他也不寫捧場文章。從萬歷三十五年起,眉公屢獲有力之臣的推挽,黃道周竟然一年兩薦,謙稱“志尚高雅,博學(xué)多通,不如華亭布衣陳繼儒”。但他屢征不出,不蹚這道渾水。所幸崇禎帝接錦衣衛(wèi)密報,說他“務(wù)虛名,無實學(xué),事奔競,而衣服、飲食、器皿,俱用務(wù)以詭異”,認(rèn)定“此妄人也”,征聘之議遽爾終止。眉公外以示人的那一面相,無形中幫他解了套。

    盡管如此,眉公仍有忍不住的入世關(guān)懷。他關(guān)心鄉(xiāng)邦公益事業(yè),參與修纂《松江府志》,親撰各門小序;對東南賦役、漕運、抗倭與賑災(zāi)等,也或提建議,或有行動。萬歷三十二年,他曾謀劃修建秀州海塘。三十六年,松江府饑荒,“將有揭竿而起者”,他首發(fā)倡議,捐資設(shè)灶,煮粥賑饑;并利用聲望與人脈,吁請華亭與青浦兩縣知縣設(shè)粥局救災(zāi),還寫了《煮粥條議》,條分縷析,思慮周瞻。在他的策、論、議中,有《邊務(wù)》《馬政》《建州》《遼左》等篇憂心邊防,有《國是》《國計》《言路》《士風(fēng)》諸篇評議朝政,有《水利》《均役》《田稅》《加派》諸篇關(guān)注民生,足見他并未忘情于國事民瘼。有記載說,袁崇煥在崇禎元年(1628)督師遼東時誅殺跋扈之帥毛文龍,就是眉公在大學(xué)士錢龍錫入閣前過訪時所獻(xiàn)之策,盡管此策是非功過存有爭議,卻表明他對邊事的關(guān)切。當(dāng)然,眉公“用事而度世”,絕非有人揄揚的那樣,是所謂“山中宰相”(王思任《晚香堂品序》),主要見諸文章。

    說到文章,眉公晚年提出兩條評判的原則:“曰能言,曰立言。能言者以筆鋒為主,如嘲風(fēng)弄月之類,此花草之文章也。立言者以世道為主,如指佞斥奸之類,此節(jié)義之文章也。”(《楊忠烈遺集序》)也就是說,“能言”僅以文筆為標(biāo)準(zhǔn);“立言”則以世道為鵠的。這兩條標(biāo)準(zhǔn)同樣適用評價他的文章。眉公寫小品,編筆記,多屬花草文章,也是其文傳世的主打印象。但全集里也確有指佞斥奸的節(jié)義文章,卻為人輕忽,有必要特別拈出。

    眉公不以史學(xué)名世,有一段說史的議論卻值得重視。他說:

    天地間有一大賬簿。古史,舊賬簿也;今史,新賬簿也。……未出仕是算賬簿的人,既出仕是管賬簿的人,史之官是寫賬簿的人。寫得明白,算得明白,管得明白,而天下國家之事了如指掌矣。(《古今大賬簿》)

    在他看來,無論歷史的老賬,還是新賬,都應(yīng)該明明白白,經(jīng)得起查賬;他所說“未出仕是算賬簿的人”似乎指平民百姓,也就是說他們心中自有一本賬;眉公不是史官,卻慨然自許“職稗史”(《吳葛將軍墓碑》),把自己視為寫賬簿的人。那么,他是怎樣記老賬與寫新賬呢?

    對前代老賬,試以宋代為例,他最傾心的是邵雍,輯有《邵康節(jié)先生外紀(jì)》,既輯其大隱隱于市的軼事,也輯其在野不忘世的讜論。他指出,當(dāng)周敦頤、二程、張載、朱熹還未登場時,范仲淹“能洗發(fā)眼目于諸子之前,疏通道脈于語言文字之外,宋氏文明實肇基于此”(《范文正公全集序》),大有真知灼見。他論宋高宗說,“其書雖工,顧豈臥薪嘗膽必報父兄之仇者乎?武穆家御筆數(shù)十篋書,不能敵‘莫須有’三字獄,可恨也!”也顯出怒目裂瞋的那面。

    針對本朝老賬中的大是非,眉公立論也算堂堂正正。他曾輯集《建文史待》,盛贊靖難之役中慷慨赴死的烈士:“一腔熱血,十族游魂,上可以與夷齊爭光,下可與田橫比烈。”(《建文朝野匯編序》)華亭縣擬議設(shè)立求忠書院,祭祀冒死掩護方孝孺幼子轉(zhuǎn)移華亭的那些孤忠義士(此事可信度另當(dāng)別論),眉公作書院記卓然褒揚“此古今一大榜樣也”(《求忠書院記》)。眉公還為重修于謙墓作記,歌頌于謙“真古大臣之用心也哉”;將其與岳飛比較,“風(fēng)波之獄抅而岳祠尊,迎立外藩之冤酷而于墓慘”;直斥奪門之變“乃變局,非正局;乃劫局,非遲局;乃縱橫家局,非社稷大臣局也”,讓歷史的公論壓倒了帝制的強權(quán)。他為青浦重修海瑞祠作記,強調(diào)嘉靖朝“直言極諫者,無如忠愍椒山楊公、忠介剛峰海公”,說明之所以表彰劾論權(quán)相嚴(yán)嵩而死于獄中的楊繼盛,推獎冒死進諫嘉靖帝的海瑞,完全旨在“前為父老慰,后為今君勸”(《重修海忠介公祠記》)。

    令人更感興趣的是眉公如何記錄親身經(jīng)歷的本朝新賬本的。蘇州織工葛成(葛賢)領(lǐng)導(dǎo)著名的抗稅監(jiān)斗爭,囚禁十二年才出獄,百姓稱之為“葛將軍”,眉公出于敬重與之訂交。崇禎三年(1630),葛賢去世,眉公慨許“不可無一言以志其實”,為作《吳葛將軍墓碑》,摹寫義士“攘臂而起,手執(zhí)蕉葉扇,一呼而千人響應(yīng)”,舉止謦咳,栩栩動人,足與張溥《五人墓碑記》同為名篇。天啟朝閹黨專權(quán),熊廷弼被冤殺棄市,傳首九邊。陳繼儒憤懣難抑,私作挽詩云:“男兒萬里欲封侯,誰料君行萬里頭。家信不傳黃耳犬,邊人多唱白浮鳩。一腔熱血終難化,七尺殘骸未敢收。多少門生兼故吏,何人隴上插松楸。”約略同時,楊漣與黃尊素接踵抨擊魏忠賢,相繼酷刑瘐斃獄中。崇禎即位,黃宗羲赴京為父尊素訟冤,眉公與他相遇杭州,為其“隨筆改定”《訟冤狀》。這年,他還為楊漣的遺集作序。次年,黃宗羲來訪,眉公為其題扇,即書自作熊廷弼挽詩。其時,熊廷弼業(yè)已賜謚平反,自然不存在政治風(fēng)險,但從其挽詩原題《挽經(jīng)略熊公》,而不書“襄愍”謚號,應(yīng)作于熊廷弼死后不久。由此可見,他對一筆筆大是大非的本朝新賬,盡管在塵埃落定前從不作公開的臧否,私下里卻自有標(biāo)尺的,甚至還有金剛怒目的那面,并非只是出世的靜穆飄逸。面對極權(quán)的淫威,眉公不可能像葛賢、楊漣與黃尊素那樣,成為舍生取義的孤勇者,但仍把持住是非的底線。在專制政體下,這種態(tài)度也是絕大多數(shù)良知分明的士人的無奈選擇。

    眉公稱得上是晚明的異人。然而,在晚明學(xué)術(shù)文化史序列中,他的地位卻有點尷尬。在文學(xué)上,他詩詞曲文,無所不能,但詩詞不足以自成一家;文章以小品著稱,比袁中郎、張岱仍見遜色。在藝術(shù)上,他的書跡畫作有名于時,《中國美術(shù)辭典》說其畫與董其昌“同時齊名”,但總體上只是董其昌的陪襯。在學(xué)術(shù)上,他的文章雖出入經(jīng)史佛道與諸子百家,但“大都皆日用切實之務(wù)”(張大復(fù)《聞雁齋筆談》卷一《眉公語》),換句話說就是淺,論學(xué)術(shù)精深他難以比肩黃道周,論思想深刻他更難望塵黃宗羲。總的說來,眉公雖多才多藝,但還稱不上一流的大家,只是一位引領(lǐng)時尚的文化名流。

    然而,倘若將眉公置于晚明大變局里審視的話,作為異類,他就有特殊的意味。首先,基于對晚明大勢的燭照與權(quán)衡,眉公自絕仕途,以“山人”自居,向現(xiàn)實政治宣示了疏離,對正統(tǒng)權(quán)力表明了不合作。這種清醒的認(rèn)知,在晚明士人中雖非唯一的特例,卻是引人注目的典型。其次,眉公活動在晚明的江南,這一地區(qū)社會經(jīng)濟高度繁榮,文化市場充分發(fā)育,他憑借一己的才藝游刃其間,獲得了優(yōu)裕充實的物質(zhì)基礎(chǔ),得以精心經(jīng)營其高雅舒適的日常生活。這有賴于他的眼光與見識,因緣際會地將個人技藝與市場經(jīng)濟適時對接。最后,在時局窳敗的歷史大背景下,眉公雖以隱居遁世相標(biāo)榜,但審時用世之志未泯,臧否是非之心猶存,其內(nèi)心深處自有難以排遣的糾結(jié)與撕扯。

    眉公晚年曾作《空青先生墓志銘》,自述未歿之前預(yù)先召集子孫賓朋,對他們說:“汝曹逮死而祭我,不若生前醉我一杯酒。”親朋遵命如儀,雁行舉杯,依次敬獻(xiàn),宛如生祭。他仰天大嚼,叱曰:“何不哭泣之哀!”于是左右大慟。他卻像小孩那樣婆娑起舞,簪花帽上,令人盡醉方許散歸。眉公自為生祭,貌似曠達(dá),卻分明是佯狂。由此及彼,其養(yǎng)鶴跨鹿的山人風(fēng)貌與吟風(fēng)弄月的閑適小品難道就沒有故作瀟灑、佯裝輕松的成分嗎?他的臨終遺訓(xùn)很值得品味:

    啟予足,啟予手,八十年履薄臨深;不怨天,不尤人,百千秋鳶飛魚躍。

    人之將死,其言亦善。這段遺訓(xùn)才是其一生經(jīng)歷與內(nèi)心世界的真實告白。眉公所說的“天”,應(yīng)該既指他冷眼洞燭的晚明世運,也包括他廁身混跡的江南社會。對前者,他宣布隱世而保持著相當(dāng)?shù)氖桦x;對后者,他拿捏世情施展出渾身的解數(shù)。身處晚明的江南,面對多元的文化時尚,活躍的市場經(jīng)濟,他確實沒怨天尤人,也說得上鳶飛魚躍,活得很滋潤。

    至于眉公說的“八十年履薄臨深”,內(nèi)涵恐怕是復(fù)雜多歧的。其中固然有周旋人際關(guān)系小心翼翼的那一層面,但也包括應(yīng)對日趨險惡的政局與坐視陸沉的時勢。以個人而論,眉公的“適世”是成功的,他總算完整享受了社會大崩潰前江南爛熟的繁盛與虛幻的太平,不無自足地感嘆“人生江南,是極樂國”(《太平清話序》)。

    眉公死在明清易代的前五年。其時,農(nóng)民大起義早就星火燎原,滿清鐵騎也已兵臨城下,所幸他沒有等到崇禎吊死煤山的訃聞,也未親歷繁華江南與板蕩中原的玉石俱焚。作為個人,眉公總算潤過了一生,但時代沒有那么幸運。就在他死后第六年,且不說距離略遠(yuǎn)的“揚州十日”,華亭附近就有生靈涂炭的“嘉定三屠”。明清之際的華亭與嘉定都在今天的上海境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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