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吳其濬與《植物名實圖考》
《植物名實圖考》是我國古代植物學名著,作者是清代植物學家、博物學家吳其濬。吳其濬(1789—1847年),字季深,號吉蘭,河南固始人,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考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
吳其濬是清代河南省唯一的狀元,但他并不看重高官厚祿,而是喜歡探索自然,尤其喜歡觀察探究各種植物。道光元年(1821年),吳其濬因父親病逝而去官回鄉(xiāng)守孝,不料服喪期剛滿,母親又不幸去世,于是只得繼續(xù)居鄉(xiāng),直至道光八年(1828年)服闕。初入官場就丁憂長達八年,這無疑會對仕途產(chǎn)生不利影響,但吳其濬并不在意,而是在家鄉(xiāng)購買了一塊依山傍水的土地,滿懷熱情地建起了自己的植物園,取名“東墅”。在這里,吳其濬一邊搜集各類文獻,考訂植物名稱;一邊栽種蔬菜花草,觀察記錄它們的生長習性。《植物名實圖考》一書的資料準備工作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丁憂期滿后,吳其濬回京任職,后又到江西、湖北、湖南、浙江、云南、貴州、福建、山西等地任要職。無論身在何處,吳其濬都未曾放棄對植物的熱愛,而“宦跡半天下”的人生經(jīng)歷,也為他的植物研究以及《植物名實圖考》的編寫提供了良好條件。每到一個新地方,吳其濬都會留心觀察身邊的各類植物,在處理政事之余,還要親自帶人到野外進行實地考察,采集植物標本,記錄植物性狀。遇到不熟悉的植物,吳其濬就向當?shù)毓賳T、百姓以及親朋好友反復請教。此外,他還開辟了試驗田,親自栽種培育植物,以便詳細觀察植物的成長過程。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吳其濬積累了大量的一手資料和文獻資料,在此基礎上開始編寫《植物名實圖考》,歷經(jīng)數(shù)年,終成其稿。遺憾的是,書稿尚未刊行,吳其濬就病逝于山西任上。吳其濬去世后,山西巡撫陸應谷有感于吳其濬的執(zhí)著探索精神,將其遺稿整理并付梓,這部植物學名著才得以問世。
《植物名實圖考》的編寫參考了《本草綱目》《救荒本草》等前代本草古籍,全書共38卷,分為“谷、蔬、山草、隰草、石草、水草、蔓草、芳草、毒草、群芳、果、木”12大類,共記載植物1700余種。書中所載植物分布于我國19個省,其中產(chǎn)自江西、云南、貴州、湖南等偏遠地區(qū)的植物數(shù)量較多,部分植物因生長環(huán)境人跡罕至,為前代本草書籍中所未備。書中對每種植物的名稱、產(chǎn)地、形態(tài)、顏色、性味、功用、培育方法等進行了敘述,尤其重視對同名異物、異名同物的植物考訂。此外,書中還附有1800余幅植物圖,以求文圖相互參照。《植物名實圖考》以古代文獻資料為基礎,凡前代書籍中已有記錄的植物,吳其濬在寫作時都會注明文獻來源,并以現(xiàn)實中的植物樣本為依據(jù),對前人的研究成果進行補充糾正,對于那些經(jīng)過研究仍舊無法解決的問題,也不輕易下結論,故而該書中存在著一種植物配有數(shù)張圖片但未加注釋,或者只有圖片但沒有植物名稱甚至沒有任何文字說明的情況。
《植物名實圖考》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首先,該書的植物圖繪制精良,大大超出了前代植物繪圖水平。吳其濬長期堅持野外實地考察,故而該書的植物圖大多是根據(jù)植物的原生狀態(tài)繪制的,部分繪圖甚至完整地描繪了植物的根、莖、葉、花、果,從而更加準確地反映了植物的形態(tài)。由于書中的植物圖繪制精細、形態(tài)逼真,清人張紹棠在翻印《本草綱目》時,甚至將原書中近400幅繪圖替換成了《植物名實圖考》中的繪圖。
其次,重視名與實的考證,糾正了前代本草學家的錯誤。吳其濬編寫該書時雖然參考了大量的前代文獻資料,但他對前人的研究成果并不盲從,而是始終秉持著理性嚴謹?shù)膽B(tài)度,結合實際反復求證,尤其是在植物的名稱與實物是否相符方面花費了大量精力,從而對前代本草學家的諸多錯誤進行了補正。如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將五加科的通脫木與木通科的木通混淆為同一種植物,一并歸入了蔓草類,吳其濬在研究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這一問題,并在編寫《植物名實圖考》時將通脫木從蔓草類中剔除,改歸山草類,這一改動在今天看來是十分正確的。
再次,對我國近代植物分類學研究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植物名實圖考》收載的植物數(shù)量之多、分布區(qū)域之廣超過了歷代本草著作,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國許多植物學研究工作者在研究植物分類時往往要以該書為參考,除了可以直接依據(jù)書中的繪圖來鑒別植物的科、屬乃至種之外,我國植物分類學中許多科、屬、種的中文名也來源于該書,如羅漢松科、小二仙草科、馬甲子屬、畫眉草屬、南蛇藤、千斤拔等。
最后,推動了我國傳統(tǒng)本草學向藥用植物學的分化發(fā)展。在《植物名實圖考》以前的本草學著作中,對于植物的研究記載偏重于藥性的發(fā)掘,而《植物名實圖考》不僅記載了植物的藥物治療作用,而且對植物的產(chǎn)地、生長習性、培植方法、品種鑒別等也進行了深入研究,從這個角度來看,該書已經(jīng)進入了藥用植物志領域。故而我們可以說,《植物名實圖考》為我國傳統(tǒng)本草學開啟了一個新的發(fā)展方向——藥用植物學,并為其提供了翔實的參考資料。
《植物名實圖考》刊行后,得到了國內(nèi)學者的關注和追捧,該書亦一再重版,除了陸應谷初刻本之外,還有1880年山西濬文書局重印本、1915年云南圖書館重印本、1919年山西官書局重印本、1919年商務印書館排印本等,一本科學著作反復重印,足見其價值之大、影響之深遠。此外,該書在國外也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深受國外學者推崇。1866—1883年出任俄羅斯駐清朝公使館醫(yī)生的著名漢學家埃米爾·布雷特施奈德閱讀此書后,對書中的植物繪圖之精審贊不絕口,并將此書稱為研究中國植物學的首選參考書。1880年前后,《植物名實圖考》傳入日本,日本著名本草學家伊藤圭介評價該書對植物論述的詳細精密程度為歷代本草書所未有。此后,美國的一些學者如勞弗也對該書十分推崇,并在自己的著作中引用了該書的內(nèi)容。
《植物名實圖考》問世170多年來,影響了一代又一代植物學家,直到現(xiàn)在,該書仍是我國植物研究工作者的重要參考文獻,而書中所反映出的科學精神和治學態(tài)度也值得我們借鑒與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