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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郵政“天路”上的信使
    來源:人民日報 | 姜峰 劉雨瑞  2022年08月24日07:47

    眼前這漢子,個頭一米八,魁梧壯實的身材,把墨綠色的郵政服撐得緊繃繃;愛笑,性格爽朗,一咧嘴,門牙已掉了——這些都是多年奔波高原留給他的印記。

    坐上他的郵車,奔赴青藏線:從格爾木出發(fā),翻越莽莽昆侖山,再穿過可可西里無人區(qū),最終到達(dá)“雄鷹都無法飛過”的唐古拉山鎮(zhèn)。這條郵政“天路”,中國郵政集團(tuán)格爾木市分公司投遞員葛軍獨自跑了11年。

    東方漸曉,一早駛出格爾木市區(qū),南行40公里后,“南山口”幾個大字赫然入目。從這里開始,我們的郵車駛離了廣袤的柴達(dá)木盆地,橫亙眼前的便是千峰壁立、萬仞雄峙的昆侖山脈。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這座“萬山之祖”,留下過多少千古詠嘆——

    上世紀(jì)50年代,慕生忠將軍率領(lǐng)筑路隊,就是從格爾木出發(fā),以每公里倒下10峰駱駝的代價,一寸一寸征服了莽莽昆侖,將砂石路鋪到千萬年來無人涉足的可可西里深處,將紅旗插上唐古拉山口。

    長天流云、群山飛度,如今腳下是已經(jīng)柏油化的青藏公路。“路好了,沿線群眾對通信的需求也越來越強烈”,葛軍如數(shù)家珍:2009年,中國郵政集團(tuán)格爾木市分公司就正式開通了格爾木市至唐古拉山鎮(zhèn)的汽車投遞郵路,“沿途共有23個交接點,單程419公里,平均海拔超4500米,為沿線單位、群眾提供郵件寄遞、物資運送等服務(wù)。”

    然而,郵政“天路”絕不輕松。短短一年后,首任投遞員就因身體不堪重負(fù)而退出。彼時,正在郵局做柜臺營業(yè)員、“風(fēng)吹不著日曬不著”的葛軍,無意中得知“格唐郵路”急需人員遞補,那一刻的他,“耳朵嗡嗡響,血液往上涌”,拔腿就往總經(jīng)理辦公室跑。“我是黨員,是退伍軍人,在部隊時就熟悉車輛駕駛和維修,進(jìn)入系統(tǒng)后也干過郵遞員,知道咋跟牧民群眾打交道,愛往基層跑,不怕吃苦,我報名,跑‘天路’!”葛軍一番“連珠炮”,很快心愿得償——此后11年,每周一趟,來回兩天,往返千里,風(fēng)雪無阻。

    可是我們心中卻不禁打起問號:這條被常人視為畏途的郵路,葛軍為何甘愿“自討苦吃”?

    突來的顛簸,打斷了思緒。

    郵車駛出柏油路,在砂石“搓板路”上揚起一陣沙塵,“三岔河大橋交接點到了。”停車,從駕駛艙往下一跳,頓覺天旋地轉(zhuǎn)——一問海拔,“4050米,干啥都悠著點。”

    這里是青藏鐵路全線第一高橋,大橋橋面距谷底54.1米。汽車在橋下走,火車在橋上過,形成了青藏公路和青藏鐵路交會的奇觀。某執(zhí)勤部隊常年駐守在這里,這里也是“格唐郵路”的投遞點之一。

    上橋,有兩條路線:一是開車走盤山“搓板路”,路遠(yuǎn)難行還危險;二是徒步爬一條直通橋上的水泥臺階,150級,坡度近70度,被執(zhí)勤部隊官兵形容為“天梯”。高海拔下,二十來歲的年輕戰(zhàn)士,走“天梯”都會頭暈?zāi)垦#?976年生人的葛軍,為節(jié)省時間,每次都選擇扛著郵包往上爬。

    只見他跳下車,將兩個20斤重的郵包系在一起,做成褡褳,搭到肩上,再弓起身,左手緊握欄桿——他有意鍛煉左手,吃飯時也是左手執(zhí)筷,“常年工作在高海拔,反應(yīng)都遲鈍了,這樣好刺激一下腦細(xì)胞”——右手則小心翼翼地扶著胸前的郵包,頭往下深埋,像極了耕地的老黃牛。

    三岔河大橋位于昆侖山腹地小南川和野牛溝的匯合處,是個風(fēng)口。葛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用力按了按太陽穴,繼續(xù)攀爬。突然,一陣狂風(fēng)吹來,葛軍趕忙兩只手抓穩(wěn)欄桿,稍頓,又繼續(xù)往前,用了快20分鐘,才爬完這150級臺階。

    “葛班長!葛班長!”營區(qū)里的戰(zhàn)士們跑出來,紛紛搶過沉重的郵包,扶他坐進(jìn)營房。葛軍神神秘秘:“輕點拿!里面有好東西。”戰(zhàn)士們已喜上眉梢——打開一看,是一塊精心包裝的生日蛋糕!

    “葛班長”不是白叫的。18歲時,葛軍去陜西做了汽車修理兵,部隊駐地在渭南市大荔縣,浩浩湯湯的黃河水從縣城東部流過,澆灌著關(guān)中沃野上的“白菜心”。有一年冬季,黃河龍門至潼關(guān)段河道壅冰,嚴(yán)重威脅著防洪堤壩。“大堤外面就是村莊和農(nóng)田,保障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咱軍人義不容辭!”飛機破空,投下炸彈擊碎厚重的冰層,葛軍和戰(zhàn)友們一聲令下就往河道里沖,任憑數(shù)九寒天冰凍刺骨的河水浸透了棉襖,一個個肩挑背扛清理浮冰。“在壩上干了半個月,搶險大軍沒有一個官兵叫苦叫累,沖在前面的永遠(yuǎn)是連隊領(lǐng)導(dǎo),發(fā)饃饃時他們卻是最后一個吃。”葛軍再不復(fù)方才的疲憊神態(tài),眼里仿佛射出光:“那種情感,一輩子都忘不了,當(dāng)兵改變了我一生。”

    軍營四年寒暑,急難險重沖在前的昂揚斗志,是葛軍“退伍不褪色”的價值追求——我們豁然開朗:主動選擇“格唐郵路”,葛軍并非一時沖動,而是精神基底的光芒閃現(xiàn)。

    每周一次,他幫年輕戰(zhàn)士們送信、寄信,交流多了,漸漸知道了戰(zhàn)士們的需求。這塊蛋糕,是給戰(zhàn)士們本月過集體生日用的,葛軍每月一送,已是無聲的約定。

    戰(zhàn)士們集體“啪”的一聲,站得筆直,向“葛班長”敬了軍禮。而他起身,拍拍小伙子們的肩膀,扭頭就往外走。

    “葛班長,跟我們一起吹蠟燭吧。”戰(zhàn)士們挽留。

    “還有郵件要送呢,下次一定參加。”

    大伙不答應(yīng),這“借口”想必葛軍已用了不少遍。而“葛班長”說一不二,背上空郵包,裹緊大衣,揮手就出了門。

    從三岔河南行,經(jīng)一小時跋涉,我們到達(dá)了海拔4768米的昆侖山口。路旁,索南達(dá)杰烈士雕像巍峨矗立,身后那片廣闊蒼茫的大地,就是可可西里。

    行郵至此,對葛軍而言,還有一番“家風(fēng)傳承”的意味。

    原來,上世紀(jì)50年代,葛軍的爺爺響應(yīng)國家建設(shè)大西北的號召,從上海來到青海,進(jìn)入郵政系統(tǒng),服務(wù)青藏公路建設(shè),公路建成后就把家安在了格爾木。70年代,葛軍的父親頂了班,曾被派駐到唐古拉山鎮(zhèn)郵政所,一待就是5年——算起來,葛軍已是這個“郵政世家”的第三代。

    不凍泉、索南達(dá)杰保護(hù)站、楚瑪爾河大橋……行駛在可可西里,葛軍仿佛看到了父親在青藏線上奔波的身影:記憶中的父親,戴著深綠色郵政大檐帽,穿著板正體面的制服,清瘦、干練。“那個年代,誰家生活都緊巴,但經(jīng)父親之手寄出去的米、面、油,從來沒有短過一兩半錢。”踏踏實實做人、兢兢業(yè)業(yè)做事,是葛軍從父親身上學(xué)到的理。

    一路暢聊,我們對葛軍選擇郵政“天路”多了一分理解,也平添一分敬重:也許父輩的堅守,早已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而他比父輩走得更遠(yuǎn):昆侖山、唐古拉山、祁連山,這三條橫亙青海72萬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巨大山系,都留下過葛軍的足跡。

    1998年,葛軍從部隊退伍,如愿考上青海郵電學(xué)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海北藏族自治州工作。領(lǐng)導(dǎo)問起工作意愿,葛軍不假思索:“我想去基層鍛煉!”

    他被分配到了祁連縣郵政局,每天騎著自行車,負(fù)責(zé)縣城周邊15公里范圍內(nèi)的郵件寄遞,做好本職工作之外,也學(xué)到了與基層牧民打交道的本領(lǐng)。這不,郵車開到可可西里五道梁,葛軍馬上想起那場“生死救助”——

    2014年的一個冬日,寒風(fēng)呼嘯,大雪漫天,臨近五道梁的一處居住點,牧民扎婭1歲的孩子突患急病。扎婭憂心如焚,用棉被裹緊孩子,幾乎站到了馬路中間,只想攔下一輛車,救救孩子。就在這時,一束燈光刺破風(fēng)雪重霧,照到了她們身上,來人正是葛軍!

    得知情況后,葛軍立即讓扎婭和孩子上了車,一路頂風(fēng)冒雪、艱難前行,等把孩子送到格爾木市的醫(yī)院時,東邊天空已然露出了魚肚白。孩子得救了,扎婭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當(dāng)面跪下感謝恩人,葛軍急忙扶起她,又買了些水果放到孩子床頭,便離開了。

    “我還忘不了,2012年夏天的一個傍晚,把特快郵件送到巴珠手中時的情景。”巴珠家住唐古拉山鎮(zhèn)拉智村,十年前就在自家院子里開了民宿。有一次,一位來自廣東的攝影師住在她家,而葛軍送來的那封特快郵件,就是攝影師為巴珠拍下的照片——在數(shù)碼產(chǎn)品還未普及的十年前,這些照片在天遙地遠(yuǎn)的唐古拉山,該是何等珍貴……

    這樣的故事,葛軍裝滿一肚子。“每次見到鄉(xiāng)親們接過郵件的眼神,我就覺得,在這條路上,還可以再堅持堅持。”

    不知不覺間,夕陽將郵政車的倒影在路上拉得很長,經(jīng)過10個小時的跋涉,我們駛過沱沱河大橋,郵路的終點——唐古拉山鎮(zhèn)已在眼前。

    長江水東流,青藏線縱貫——依水而居、因路而興,這里是青藏公路在青海境內(nèi)的最后一個重鎮(zhèn)。這座鎮(zhèn),非常大,足足4.75萬平方公里,雪山、冰川、草原、湖泊無數(shù),而最少的是人。即便鎮(zhèn)區(qū)所在的位置,也接近海拔4600米。往南,翻過唐古拉山口,便是西藏。

    到鎮(zhèn)上時,工作人員已經(jīng)下班。每到一個投遞點,葛軍都要將郵包挨個整齊地碼放在各個單位門口,等全部卸完,天已全黑,時間也到了晚上8點半。

    疲憊的葛軍走進(jìn)一家川菜館,小小的集鎮(zhèn),迎面便是熟人——一位面龐黝黑的中年人驚喜地向葛軍招手,拉他坐到桌前,接著倒?jié)M一杯酒:“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解解乏,晚上睡個好覺,回頭再幫我送個水樣唄。”

    葛軍也不客氣,一飲而盡:“明天一早找你拿!”

    這個中年人叫葉虎林,是青海省水文水資源測報中心沱沱河水文站,也是萬里長江第一站的站長,正和同事在餐館吃飯。每年5月到10月,他們都要在唐古拉山鎮(zhèn)駐站,對沱沱河進(jìn)行實時監(jiān)測,并定期將采集的水樣送回格爾木檢測,如果存放時間過長,水的化學(xué)特性就會發(fā)生改變。

    有一年,正值河流主汛期,水文站人手緊張,采集的水樣一時之間送不下山。正巧,葉虎林撞見葛軍在鎮(zhèn)上派送郵件,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希望葛軍幫忙把這來自長江源頭的水送回格爾木。沒有絲毫猶豫,葛軍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葛軍明白,水文工作者常年駐守野外,遠(yuǎn)離家人,工作十分不易。只要條件允許,他就會幫水文站的工作人員帶一些生活用品。幾年下來,這些工作、行走在大江源頭的人們,惺惺相惜間已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看著他們重逢之時的親熱熟絡(luò),再想起這一路上郵包寄送的站點,那些堅守在青藏線上的執(zhí)勤官兵,還有鐵路養(yǎng)護(hù)職工,唐古拉山鎮(zhèn)基層干部……我們突然覺得,這條郵政“天路”,葛軍并非獨行。

    大家坐在一起,話題愈聊愈多。“今天拍了不少好照片,回頭發(fā)給你,讓嫂子和娃也看看。”他立馬擺手:“可別,我不愛拍工作照,拍了也刪掉,就怕讓家人看到這一路的艱險。”可不,翻看葛軍的朋友圈:偶有“進(jìn)山”或“平安返回”的照片,而中間的時段從來都是空白。

    葛軍的妻子和女兒,生活在格爾木。父親的經(jīng)歷,孩子未必都知曉,但妻子不會不懂丈夫。有一次,葛軍從郵路返回,途中突遇暴雪,氣溫驟降,他身體受寒,引發(fā)嚴(yán)重的肩周炎,左半身疼痛不已,硬撐著把郵車開回了格爾木。他不愿驚動妻女,拖著僵硬的身軀,自己來到社區(qū)衛(wèi)生院。開完藥,走進(jìn)輸液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他心疼:“那是我媳婦啊!”原來,在他跑車的時候,妻子患上了重感冒,同樣不想讓他擔(dān)心,獨自來輸液。“報喜不報憂”的夫妻二人,那一刻相對無言,而淚已千行。

    晚上回家,妻子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傾吐了不少。而次日一早,葛軍去單位時,換洗衣服已擺在門前。“姑娘也大了,小時候總怪我沒時間陪她玩,現(xiàn)在上了初中,也知道幫媽媽做家務(wù)了,我榮獲的銅制獎?wù)陆o掛在家里醒目位置,孩子總擦得很亮。”

    全國五一勞動獎?wù)隆⒅袊嗄晡逅莫務(wù)隆啾冗@些榮譽,將來若有機會,我們更想把葛軍行進(jìn)在“天路”的照片,送給他的女兒作紀(jì)念——那是父親一路灑下的青春與汗水。

    夜云流轉(zhuǎn),月朗星疏。與水文站的朋友道別后,我們找到唐古拉山鎮(zhèn)一家招待所休息。半睡半醒間,腦中閃回這沱沱河畔的一夜,恍然如夢,只覺,葛軍和朋友們的身影,好像比唐古拉山還要高。

    迷迷糊糊中爬起床,窗外,地平線最東端,一束炙熱的光芒從紅綢帷幕似的天邊刺出來,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高原的日出,無比壯美。

    迎著朝陽,葛軍再次開上車,駛?cè)氘?dāng)?shù)伛v軍某部——此行,他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wù)”:接“救命恩人”下山。營區(qū)門口,筆直站著兩隊?wèi)?zhàn)士,一個留著板寸的高個兒肅立其間。不一會兒,鞭炮、鑼鼓聲響起,高個兒站得挺拔,緩緩舉起右手,莊重地向戰(zhàn)士們敬了一個軍禮,隨后扭頭登上郵車。車外爆發(fā)出熱烈掌聲,戰(zhàn)士們高喊:“退伍不褪色,退役不退志,歡送老兵!”高個兒不停向窗外揮手,扭回頭,淚水已奔涌而出。

    老兵姓胡,吉林人,一臉英氣。20多歲來青海當(dāng)兵,在唐古拉山鎮(zhèn)駐扎了12年,結(jié)婚后一直沒有條件要娃娃。“也該考慮家庭了,這次轉(zhuǎn)業(yè)回老家,以后回來機會就少了。”老胡的最后一句話拖得很長,車廂里陷入了安靜。

    “這也是我最后一次跑這條郵路啦,今天咱是‘退伍專車’。”葛軍安慰老胡說。

    相識多年,老胡明白葛軍的苦處——11年來,高海拔、高寒、缺氧的惡劣環(huán)境,對葛軍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頭發(fā)掉了不少也白了不少,門牙也掉了,每次夜宿唐古拉山鎮(zhèn),頭疼到必須抵著床頭硬木板才能睡著,艱苦的工作環(huán)境,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老了十幾歲。

    “之后要跑從格爾木到茫崖的郵路了,距離一樣,400多公里,沿途都是大漠戈壁,但海拔能低不少。”葛軍頓了頓:“話說回來,第一次上山你救我,最后一次下山我送你,算是有始有終!”

    原來,葛軍初次踏上這條郵路,快到唐古拉山鎮(zhèn)時,遇到修路,因著急趕路,他開著郵車改走青藏公路邊的灘地。正值夏季,車子一不小心陷入爛泥中動彈不得。葛軍先從車廂中找出一個防水編織袋,將全部郵件都裝了進(jìn)去,然后再在爛泥中鍬挖手扒,鞋襪都陷在泥里,腿也被碎石劃傷了,但龐大沉重的郵車卻紋絲不動。無奈,葛軍只好赤腳跑到附近部隊駐地求援。當(dāng)天,正是老胡帶著戰(zhàn)士們,跳入泥水中奮力挖車,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忙碌,才將郵車拖上了公路,而葛軍、老胡和戰(zhàn)士們早已變成了“泥人”……

    下山之路,開得并不快。駕駛艙里,葛軍和老胡卻格外沉默。我們不經(jīng)意間成為見證者:這對在“天路”上相識11年的老友,此行都是他們在青藏線上的最后一程。平速行駛的郵車,仿佛是一場艱難的告別。

    我們主動打破駕駛艙里的沉默,給葛軍算了一筆賬:11年來,他在格爾木市和唐古拉山鎮(zhèn)之間已經(jīng)往返了17.5萬公里,“相當(dāng)于繞了地球4圈多。”

    “是嗎?”葛軍和老胡倒沒顯出格外的驚訝。高原上待久了的人,似乎早已收獲一種心理上的質(zhì)樸感。對艱苦的感受、對生活的理解、對幸福的認(rèn)知,有一種磨礪過后的踏實、淡然和從容。

    格爾木終究還是到了。進(jìn)了郵局,歸還車輛,鑰匙交到賀生元手中。這位入職不久的郵遞員,是葛軍的“接班人”,接下來他將成為郵政“天路”上新的信使。葛軍拍拍他的肩膀,將小賀略顯寬大的郵政工作服整理板正。“以后交給你了。”語畢,兩個大男人不自覺地?fù)肀г谝黄穑蟠筮诌值母疖姡窭虾粯樱蘖恕?/p>

    走在格爾木清冷的夜色里,仰望繁星如綴,回想兩日的“天路”之旅,如夢似幻。老胡第二天就要飛往長春,葛軍也將在一周后踏上新的郵路,我們彼此互道保重。“一定再來格爾木看我啊。我?guī)銈兣芘苊Q拢瓯谝埠苊溃 备疖娨痪湓挘汛蠹矣侄盒α恕?/p>

    郵政“天路”依舊,老兵永不“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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