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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夏衍和電影經(jīng)典《舞臺姐妹》的誕生
    來源:澎湃新聞 | 陳鈴  2022年08月01日11:34
    關(guān)鍵詞:《舞臺姐妹》

    《舞臺姐妹》是上世紀60年代謝晉執(zhí)導(dǎo)的一部經(jīng)典彩色故事影片。早在1956年,謝晉開始醞釀構(gòu)思《舞臺姐妹》。1958年,他寫出名為《越劇春秋》的“電影故事梗概”,后來改名《舞臺姐妹》,但直到1962年才被列入攝制計劃。當時謝晉向天馬廠方提出要求和王林谷、徐進合作編劇,并著手商討《舞臺姐妹》的提綱。1963年4月中旬,《舞臺姐妹》的“詳細提綱”寫出,謝晉寄給文化部副部長夏衍和文化部電影局局長陳荒煤。夏衍和陳荒煤看了“詳細提綱”后,認為本子很好。7月5日,夏衍將經(jīng)他親自批注的“詳細提綱”寄還謝晉,并在信中對劇本提綱作了進一步的肯定。謝晉根據(jù)夏、陳意見,對提綱繼續(xù)充實和加工,寫出文學本初稿后立即寄給夏、陳。10月間,陳荒煤要謝晉再去北京,他和夏衍對文學本初稿提了具體意見。回來后,謝晉又趕出文學本二稿并定稿,寫好分鏡頭劇本。1964年1月10日,影片《舞臺姐妹》正式開拍。同年6月10日,《舞臺姐妹》全部樣片出來。由此可見,《舞臺姐妹》能攝制成功,離不開夏衍、陳荒煤的指導(dǎo)和支持。尤其是夏衍批注并附信的《舞臺姐妹》(詳細提綱),具有重要的電影文學史料價值。

    值得注意的是,時至今日關(guān)于這份史料的所有公開版本都是節(jié)錄本,且文本之間不相一致。本文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夏衍批注《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原件影印件,對《對〈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意見》的底本進行比對校勘,以查漏補缺、糾正錯誤。同時,對影片《舞臺姐妹》的后續(xù)命運予以必要的補充。

    一、公開版本的比較和不足

    導(dǎo)演謝晉曾在《當代電影》披露夏衍親筆修改過的《舞臺姐妹》劇本提綱失而復(fù)得的詳情:

    《舞臺姐妹》劇本提綱出來后,我送了一本給夏衍同志,他看完以后,極激動。在提綱上批注了詳細的意見。還在扉頁上寫了一封信,談了他對整個劇本的拍攝意見。記得末尾也有一句:“僅供參考”。信中具體談到借調(diào)北影演員謝芳,同意調(diào)撥進口彩色膠片。這封信和批示增加了我拍好影片的決心。

    上影廠的“文化大革命”是從《舞臺姐妹》開刀的。六六年夏天,工作組進駐上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我交出夏衍對《舞臺姐妹》的批注和信件。第二天我交給工作組時還極天真地說:“你們用完了還給我。”當時我根本沒想到這是一場整整延續(xù)十年的大災(zāi)難。

    “文革”后,這份經(jīng)夏衍同志批注過的劇本提綱已無法找到,最后還是從中央專案組檔案里把它找回來。現(xiàn)在節(jié)錄在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舞臺姐妹〉從提綱到影片》一書中,它已成為一份寶貴的電影史料。

    謝晉的憶述提供了很有價值的信息:首先,夏衍是直接在謝晉送他的《舞臺姐妹》(詳細提綱)上批注意見的,在扉頁上還寫了一封談劇本拍攝意見的信,信中提及借調(diào)北影演員謝芳、同意調(diào)撥進口彩色膠片等事;其次,原件一直在謝晉手里,“文革”開始,工作組剛進駐上影就要走了它,可見對方是有備而來;再者,“文革”結(jié)束后,謝晉從中央專案組檔案里找到原件,作為一份電影史料節(jié)錄進書里。

    謝晉提到的那本書,全名是《〈舞臺姐妹〉——從提綱到影片》,1982年6月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收錄有夏衍的《對〈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正如謝晉所說,這個《意見》是節(jié)錄本,并沒有反映原件的全部內(nèi)容。

    需要指出的是,此《意見》并非是最早披露原件內(nèi)容的版本,1980年第10期的《戲劇與電影》曾刊出夏衍談劇本拍攝意見的信的摘要、其中一頁的影印件,以及一張內(nèi)頁的批語及其影印件,但影印件里的字漫漶不清。經(jīng)比照,《戲劇與電影》版本和《意見》摘錄的信都是六點內(nèi)容,說明很可能是謝晉本人投稿給這個刊物的。但兩者內(nèi)容并不完全一致。第一、前者信中開頭的稱謂是“仁聲同志并轉(zhuǎn)謝晉同志”,后者卻只有“謝晉同志”。“仁聲”即楊仁聲,時任上海市電影局黨委書記。第二、關(guān)于信中第三點意見的第三段,前者將夏衍論塑造反面人物的內(nèi)容刪去,后者則又補上。第三、前者信末還有一句:“我今年能否來上海,尚難預(yù)定也。”但后者將其刪去,且無省略號。

    此外,前者的批語和后者也不盡相同。前者的眉批里說:“從四六年到四九年雖則只有四、五年,但全國變化很大,上海變化也很大,而這些變化,如內(nèi)戰(zhàn)、物價、金元券,一直到解放軍過江前后的上海人民的生活變化,思想變化,這些均有可能影響到這一批小姑娘們的思想的。”但在后者那里,卻變成了:“從四六年到四九年,雖則只有四、五年,但全國變化很大,而這些變化,如內(nèi)戰(zhàn)、物價、金元券,一直到解放軍過江前后的上海人民的生活變化、思想變化。這一切不可能影響到這一批小姑娘的思想的。”后面和前面不僅標點、用詞上有差別,而且脫落了“上海變化也很大”,更重要的是意思相反,從“可能影響”變成“不可能影響”。很明顯是后者抄錯了。

    《〈舞臺姐妹〉——從提綱到影片》一書里的這篇《意見》后又作為底本,先后被收入《夏衍電影文集》(第一卷)和《夏衍全集·電影評論(上)》。后兩本書中的《意見》文本內(nèi)容,相互之間完全一致,但與底本又有所出入,事實上成為夏衍修改的《舞臺姐妹》劇本提綱的新版本。究其原因,除了更正前面提及的將“不可能影響”改為“不可能不影響”以外,主要還是編者在沒有見到原件的前提下,對底本進一步“加工”所造成的問題:底本的年月是中文小寫,新版本均換成阿拉伯數(shù)字;底本有省略號,表示此處很可能有刪減,新版本則將省略號略去;底本的左聯(lián)沒有引號,新版本卻打上了引號;底本里是“我們戲曲界做工作”,新版本變成“我們在戲曲界做工作”。如此“加工”看似讓新版本更加“完善”,實際上卻離文本的歷史真實相去漸遠。

    可見,目前公開發(fā)表的有關(guān)夏衍批注《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內(nèi)容,原始出處應(yīng)該都來自謝晉所提供的那份原件。其版本更迭情況,最早是《戲劇與電影》里的簡略版本,其后是《〈舞臺姐妹〉——從提綱到影片》一書的《對〈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意見》版本,該版本又作為底本,先后被收入《夏衍電影文集》(第一卷)和《夏衍全集·電影評論(上)》,又形成新版本。由于所有版本皆為節(jié)錄本,且文本之間不相一致,給今后的研究造成相當程度的妨礙。

    二、原件影印件的發(fā)現(xiàn)及其與底本的比對校勘

    現(xiàn)藏于上海市檔案館(簡稱“上檔”)的夏衍批注《舞臺姐妹》(詳細提綱)原件影印件的發(fā)現(xiàn),可以彌補目前所見版本的不足之處。因為是原件影印件,故推論上檔所藏的有可能是原件,也有可能是原件的復(fù)制件,或者兩者皆有可能。

    原件或原件的復(fù)制件為何會在上檔?結(jié)合其他材料考證,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1966年2月2日,文化部電影局曾給上海市天馬電影制片廠來電,稱文化部副部長趙辛初要求天馬廠提供有關(guān)《舞臺姐妹》的一些資料,其中就有“夏衍批的《舞臺姐妹》詳細提綱”。于是,天馬廠在準備匯報材料過程中,找到謝晉,照原樣復(fù)制,原件仍存謝晉處。第二種是謝晉說過“文革”一開始,工作組就有人找他要走了原件,后來一直沒有歸還,“文革”后他從中央專案組檔案里找到原件。另據(jù)《謝晉畫傳》記載的歷史細節(jié)是謝晉到中央專案組尋查被抄走的資料,一直追到西安檔案館的倉庫,才發(fā)現(xiàn)了這本夏衍親筆修改和批示的劇本。這都說明原件的去向和所謂的中央專案組有關(guān)系。恰巧上檔藏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信函:

    中央專案組辦公室 轉(zhuǎn)

    徐平羽專案組:

    你處于今年八月(中專辦介第3355號介紹信)來我處查閱有關(guān)徐平羽在上海工作期間的擬件、講話、報告、文章、文書等檔案,當時查到部分你們已摘抄以外,尚有電影劇本《舞臺姐妹》(夏衍的修改稿)當時沒有查到,所以沒有及時為你們解決問題,十分抱歉。

    最近我們在徹底清理檔案中,發(fā)現(xiàn)了電影劇本《舞臺姐妹》的(詳細提綱),其中有夏衍對該劇本的九點意見和劇本中的具體修改。你們?nèi)缛孕枰摬牧系脑挘埶賮砦姨幊摹?/p>

    此致

    敬禮

    上海市直屬機關(guān)五·七干校

    七兵團三連

    □□(疑為“接條”)地址:延安西路33號一號樓西部三樓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八日

    這封信證明,謝晉上交的原件后歸入上海市直屬機關(guān)五·七干校的檔案,直到1969年8月中央專案組辦公室下設(shè)的徐平羽專案組來滬查檔,才引起干校有關(guān)人員的“重視”。不妨大膽推測,原件找到后,被徐平羽專案組直接借走,不知何故又去了西安檔案館,直至“文革”結(jié)束后謝晉查訪到它的下落。

    現(xiàn)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夏衍批注《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原件影印件,對《對〈舞臺姐妹〉(詳細提綱)的意見》的底本進行比對校勘,以查漏補缺、糾正錯誤。

    由原件影印件可知,夏衍的信從封面寫起,足足寫了三大頁。在第一頁信也就是封面的上端,有楊仁聲寫給丁一的一句話:“原劇本并具體修改意見寄給你,我沒有原稿了,盼勿遺失。”信中開頭的稱謂也確如《戲劇與電影》版本說的是“仁聲同志并轉(zhuǎn)謝晉同志”,而非《意見》中只是“謝晉同志”。丁一是天馬廠的黨委書記,這句話說明經(jīng)夏衍修改的原劇本先到了楊仁聲那里,后又給丁一過目,再轉(zhuǎn)給謝晉。由上到下傳遞,這樣做是符合組織原則的。但在《意見》中,這些信息都被省去。

    《意見》中信的開場白是:“這個劇本擱在我這里很久了,因為最近較忙,拖了很久,十分抱歉。……以下簡述一下我個人的意見。”前文提及,省略號表示此處很可能有刪減,但在《夏衍電影文集》(第一卷)和《夏衍全集·電影評論(上)》里,省略號都不見了。對照原件影印件,省略的內(nèi)容是“據(jù)制片處馬經(jīng)波同志說,陳局長已和你談過”。陳局長即陳荒煤。正是他和夏衍,推動了包括《舞臺姐妹》在內(nèi)的多部共和國經(jīng)典影片的誕生。

    接下去,夏衍開始談個人具體意見。在《意見》中,第一點意見提到這個劇本“對藝術(shù)界進行‘憶苦思甜’教育是很好的”。原件影印件“藝術(shù)界”作“藝人”。更換名稱的原因,可能藝人是舊時的叫法。第三點意見主要談反面人物的塑造,《意見》中是“這也可以運用‘戰(zhàn)略上藐視他們,戰(zhàn)術(shù)上重視’這個原則”,影印件并沒有“他們”;《意見》中“他們還很厲害”,影印件作“他們還有利害”;《意見》中“而沒有‘糖衣’和‘外衣’”,影印件中“而”作“即”;《意見》中“沒有經(jīng)驗的人就會上當了”,影印件中上當特地加了引號;《意見》中“如整部戲是諷刺喜劇、喜劇則又當別論”,影印件中“諷刺喜劇”實為“諷刺劇”。第四點意見談時代氣氛、政治脈搏,《意見》中的“乃至自然的話中來透露一些”,影印件是“乃至自然的對話中來透露一些”。

    《意見》中只有夏衍的六點意見,實際上有九點,這在上海市直屬機關(guān)五·七干校的信函中也提及過。《意見》里的第六點意見是這樣寫的:

    (六)這部片子如寫到解放為止,則可以向港澳發(fā)行。為此,可考慮與香港合拍,拍彩色。戲曲舞臺場面多,拍彩色較好。……

    如能在八月內(nèi)搞好分鏡頭劇本,三個月拍攝,十一月底停機器,則年內(nèi)就可以出片子,盼鼓足干勁,超計劃完成之。……

    分鏡頭劇本寫好打印后,仍請寄我一閱。

    比較原件影印件,原文如下:

    (六)這部片子如寫到解放為止,則可以向港澳發(fā)行。為此,可考慮與香港合拍,拍彩色。戲曲舞臺場面多,拍彩色較好。如局、廠領(lǐng)導(dǎo)上同意與港合拍,拍彩色,則建議“迎接解放”這場戲可拍得短一些,而且要拍兩套。印兩個尾巴,國內(nèi)發(fā)行的拍得紅火一些,港澳及國外發(fā)行的拍得含蓄一些。此點請你們研究并向領(lǐng)導(dǎo)請示。

    (七)借謝芳演春花我贊成。已告陳局長和北影商量。北影最近借了上官、高博、道臨拍“二月”,禮尚往來,我看應(yīng)該借。但除我們?nèi)ブv講外,最好局、廠也給汪、田去一封信。

    (八)今年上半年,全國故事片生產(chǎn)情況不好,大部份又要擠到四季度去了。這個本子希望抓緊一下,根據(jù)“增產(chǎn)節(jié)約、五反”精神,希望做到“質(zhì)量上精益求精,成本上省益求省”,如能在八月內(nèi)搞好分鏡頭劇本,三個月內(nèi)拍攝,十一月底停機器,則年內(nèi)就可以出片子,盼鼓足干勁,超計劃完成之。瑪拉沁夫還等著您拍他的新作呢。

    (九)分鏡頭劇本寫好打印后,仍請寄我一閱,我今年能否來上海,尚難預(yù)定也。

    敬禮

    夏衍 七·五

    可見,《意見》中的第六點意見,實際上是摘錄了原件中的第六、八、九點意見,拼湊而成的。夏衍對《舞臺姐妹》非常重視,他希望這部影片能和香港合拍,“迎接解放”這場戲可拍得短些,在第二點意見中他就說過解放軍入城后的戲要處理得“完整干凈”些,“藝人們解放后的思想改造,應(yīng)該再寫一部戲,勉強帶一筆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為了能在港澳及國外發(fā)行,他建議要拍兩個尾巴,海外的要拍得“含蓄”。夏衍敏銳地察覺到這部電影富有民族藝術(shù)特色,很可能會得到海外觀眾的喜愛。但在1963年以后的國內(nèi)政治氣氛中,夏衍的這種提法不合時宜。改革開放后,《舞臺姐妹》在國外屢次獲獎,許多觀眾通過它對中國文化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歷史證明夏衍的眼光是獨到超前的。

    信中可知,很可能就是導(dǎo)演謝晉提出要借謝芳來當主角,夏衍對此明確表示支持,而且已經(jīng)和陳荒煤溝通過,因為北影新拍的電影《早春二月》(謝芳在該片飾演陶嵐),主演孫道臨、上官云珠、高博也是從上影借的,“禮尚往來”。汪、田分別指汪洋和田方。謝芳本人回憶說,《早春二月》拍攝接近尾聲時,陳懷皚把她找去,交給她《舞臺姐妹》的電影文學劇本,說是上影廠導(dǎo)演謝晉托他轉(zhuǎn)交的。謝芳一時難以定奪,還寫信給陳荒煤。陳很快回信,說《舞臺姐妹》屬部里抓的重點片,可以一試。臨去上海前,陳還找謝芳去他家,要她注意搞好和上影同行、合作者之間的關(guān)系。由于1963年上半年全國故事片生產(chǎn)情況不好,夏衍還希望《舞臺姐妹》能盡快出片。信中提及的瑪拉沁夫是知名的蒙古族作家,他的新作有可能是指1963年修改重印的《茫茫的草原》(上部)。這表明早在60年代初,夏衍和瑪拉沁夫曾有意讓謝晉將小說搬上大銀幕。但謝晉拍完《舞臺姐妹》后沒有機會與其合作。1977年,上影廠出品了瑪拉沁夫編劇的彩色故事片《祖國啊,母親》,影片情節(jié)和《茫茫的草原》(上部)內(nèi)容相似。雖然該片的導(dǎo)演是湯曉丹和張惠鈞,但據(jù)李希凡回憶,他1977年去上海開座談會,曾遇到瑪拉沁夫,對方告訴他“正在和謝晉同志合作,拍攝一部新影片《祖國,我的母親》”。此處的所謂“合作”,很有可能是瑪拉沁夫在滬時曾和謝晉討論過電影劇本,這也是合情合理的。

    再看夏衍在劇本提綱里的批注,《意見》和原件影印件又有哪些出入?為方便理解和節(jié)省篇幅起見,若《意見》中某處與影印件有別,直接引用該句話或段落,在其后面加括號予以更正。具體如下:

    1、按此順序為(為作較)好……

    2、要處理得自然一些,勿讓人感到人為(人為加引號)。

    3、發(fā)展得太快了一些,假如要這樣寫,那么前面還要有鋪墊(鋪墊作布置):……水花臨于貧困(貧困作窮困)……

    4、整個第二章是敵偽統(tǒng)治時期,要有點(點作些)政治氣氛。

    5、從四六年到四九年,雖則只有四、五年,但全國變化很大,(原文后面還有一句:上海變化也很大)而這些變化……

    6、能出來的(的作得)自然一些為好,如當時已有物價上漲等情,可借此寫一些氣氛(原文作:可借此寫一點當時氣氛)。

    7、可用陳公博、諸(諸作褚)民誼之類的東西。

    8、唐“竄”得太快了,可以考慮掛一張杜月笙稱他“同志”的照片,或者一張美國色情女明星的照片。(原文整段話如下:①“竄”得太快了。②如此一來,香港上映有麻煩。也可以考慮掛一張杜月笙稱他“同志”的照片,或者一張美國色情女明星照片。)

    9、到哪里去?火車站、船碼頭上都有我們的人(原文作:到了火車站、船碼頭上都有我們的人)。

    10、一般說來,我們地下工作人員,抗戰(zhàn)前左聯(lián)時代的作風和抗戰(zhàn)勝利后的作風有了很大的不同。林的做法是《聶耳》中進步分子的做法。四六年,即使從重慶來的人,也整過了風,不會這樣地對她們講抽象的話了。當時,我們戲劇界做工作……林大哥的做法,是四六年以前的做法。(這段話原文如下:一般說來,我們地下工作人員,抗戰(zhàn)前左聯(lián)時代的作風和抗戰(zhàn)勝利后的作風,有了很大的不同,林的做法,是《聶耳傳》中進步分子的做法,四六年,即使從重慶出來的人,也整過了風,不會這樣對她們講抽象的話了。當時我們對戲曲界做工作……這里的林大哥的做法,是十年前的做法。)

    經(jīng)過比對校勘不難發(fā)現(xiàn),在整理原件時,編者對夏衍的信和具體批注均有過幅度不一的刪減,同時公開發(fā)表的內(nèi)容在字、詞、句、標點上和原文也有許多出入,甚至出現(xiàn)訛誤。這些都勢必會影響后人對這份珍貴的電影文學史料的解讀。這說明,對于經(jīng)他人之手整理的文獻不可輕信,要抱有懷疑批判的審慎眼光,最好能找到原文加以對勘。

    三、影片《舞臺姐妹》的后續(xù)命運

    1964年下半年,文藝界“左”的那一套迅速抬頭,導(dǎo)致《舞臺姐妹》的出片屢受干擾,對其評價也出現(xiàn)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很快,夏衍、陳荒煤靠邊站,包括《舞臺姐妹》在內(nèi)的一些優(yōu)秀影片被當作“毒草”,受到大規(guī)模的批判。

    《舞臺姐妹》全部樣片出來后,上海市電影局和天馬廠送交上海市委宣傳部進行審查。楊永直看片后指出:“‘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唱戲’是個人奮斗的東西。春花局限在個人奮斗上,特別在解放后,仍停留在這‘遺言’上,就更不夠了,個人奮斗抽掉了階級內(nèi)容,嚴格地講是超階級的,是反動的。”7月10日,天馬廠根據(jù)市委宣傳部的意見向文化部作了匯報。7月17日,陳荒煤寄來書面意見,要求把“修改方案定下來”。8月19日,張春橋在一次報告(傳達北京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演出大會精神)中指出:《舞臺姐妹》存在著宣揚“合二為一”和階級調(diào)和論的錯誤。接著,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天馬廠組織全廠群眾討論和各部門代表座談,對影片進行嚴厲批判。12月31日,市委宣傳部工作組和天馬廠黨委負責領(lǐng)導(dǎo)對編、導(dǎo)提出準備再補拍二百多鏡頭、進行大量修改的問題作了研究。工作組負責人認為“《舞臺姐妹》的立足點早已擺‘死’,即使大改也改不好”。天馬廠黨委負責領(lǐng)導(dǎo)認為:“大改不可能改好,小改解決不了問題,不如不改。那就正視錯誤,拿出去放映、接受批評,提高認識、吸取教訓(xùn),今后永遠拍好的戲。”謝晉當時認為:“說‘合二為一’,是一個新的問題,正在逐步認識。”他又覺得“大家意見最集中的是對‘清清白白做人’的問題,好在戲里所占篇幅不多,只有三、四個地方,如果把它剪掉后,整個影片的面目可以改觀”。1965年3月9日開始,天馬廠開展“四清”運動,在清思想的階段末期,謝晉對拍攝《舞臺姐妹》的問題作了一些檢查。4月5日,天馬廠黨委落實安排了《舞臺姐妹》的后期工作,要導(dǎo)演動動剪刀,小改一下,盡量保持原來面目。4月12日,修改竣工。市委社教工作隊、天馬廠黨委書記和廠長審看了樣片,接著正式進入后期。5月31日,完成片出來。可見,樣片出來后,《舞臺姐妹》的出片周期居然長達一年。接下去,這部“壞”影片又以公開放映的方式接受全國人民的“批判”。

    早在1964年8月18日,毛澤東在《中央宣傳部關(guān)于公開放映和批判〈北國江南〉〈早春二月〉的請示報告》上作出批示:“不但在幾個大城市放映,而且應(yīng)在幾十個至一百多個中等城市放映,使這些修正主義材料公之于眾。可能不只這兩部影片,還有些別的,都需要批判。”于是,在公開放映和批判了《北國江南》、《早春二月》以后,1965年又公開放映和批判了《林家鋪子》和《不夜城》。到1966年4月初,又挑選出《舞臺姐妹》《逆風千里》《兵臨城下》《兩家人》《桃花扇》《阿詩瑪》《球迷》等7部“壞”影片,準備陸續(xù)公開放映或重新放映,同時在報刊上組織批判。放映這些影片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出于收回成本的考慮,拍攝一部影片的成本一般要花40萬到50萬元。《舞臺姐妹》之前只在個別地區(qū)公映過,影片問題在于“突出地宣揚了資產(chǎn)階級個人奮斗的思想,宣揚了資產(chǎn)階級人性論”。這些影片采取一部一部陸續(xù)放映的方法,計劃先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放映,然后在全國中等城市放映,主要安排機關(guān)、團體、工廠、部隊、學校等有組織的觀眾觀看,以便于組織討論和批判,也賣一部分零售票。這7部電影按照映出次序,分兩輪映出。第一輪先在北京、上海、天津、沈陽、南京、哈爾濱、長春、西安、武漢、廣州、成都、重慶等12個城市放映,第二輪在濟南、南昌、長沙、杭州、福州、昆明、蘭州、銀川、西寧、呼和浩特、烏魯木齊、太原、合肥、鄭州、南寧、貴陽、拉薩等17個城市放映。除上述城市以外,其他中小城市的放映,由各地根據(jù)具體情況決定,放映拷貝不另增加。映出影院,北京、上海可排八到九家,其他映出的城市可排三至五家,究竟以多少為宜,也由各地根據(jù)具體情況決定。《舞臺姐妹》的映出順序是第二位,映出時間是第一輪城市在5月中旬起至5月底左右,第二輪城市在6月中旬起至6月底左右。

    據(jù)莊智娟憶述:當時她在部隊,觀看這些電影前上級有指示,一律不許鼓掌,哪怕是銀幕上我軍發(fā)起總攻,戰(zhàn)場上全線取得勝利的熱烈場面。但是,掌可以不鼓,難的是還不準動感情。后來她去重慶出差,從聯(lián)系工作的工廠得到一張《舞臺姐妹》的電影票。據(jù)說那次是幾個工廠聯(lián)合包場,其中有許多紡織女工。女性本來感情豐富,再加上《舞臺姐妹》情節(jié)曲折感人,結(jié)果有幾位女觀眾感動甚至“哭得抽抽搭搭的”。電影散場往外走時,一位好像是工會干事之類的人在訓(xùn)斥:“讓你們來看批判電影,你們一個個哭得稀里嘩啦的,還怎么批判?下次不讓你們來看了……”旁邊有人悄悄回應(yīng):“眼淚要流出來,有什么辦法?”對此反駁,周圍一陣竊笑表示贊同。這可以用來佐證這些“壞”電影在地方放映時對普通觀眾所產(chǎn)生的實際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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