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回應真實生活的時代問答
今年以來,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勢頭持續(xù)強勁,不僅都市生活劇緊貼當下觀眾所思所想,而且在主旋律創(chuàng)新層面,從精準扶貧到鄉(xiāng)村振興,也被賦予了新的時代風貌。在“降本增效,提質減量”的要求下,從一季度播出的《人世間》《心居》到近日剛剛收官的《幸福到萬家》等,均收獲了良好的社會口碑與收視數據。這表明,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不斷產生高光時刻,其創(chuàng)作維度更多傾向于對百姓生活的真實描摹與社會心態(tài)的全面展示,客觀再現了歷史和現實。
可以說,現實題材如今已成國產影視劇創(chuàng)作的重要陣地,演繹生活變遷、展示時代風貌,已然成為創(chuàng)作者的文化自覺。
空間場域:從鄉(xiāng)村到城市
優(yōu)秀的電視劇作品一直是中國觀眾重要的精神文化供給。近年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中,劇集敘事逐漸與多樣化的社會生活心理相互靠攏,產生趨近乃至融合的態(tài)勢。縱觀2022年劇集市場,幾部作品基本實現了從鄉(xiāng)村到城市的空間場域覆蓋,其空間建構遵循著以時空為切入點,進而拓展呈現出具有典型性、特殊性的社會結構、經濟發(fā)展、文化風貌等,將劇中人物的生活歷程與時代發(fā)展密切聯(lián)結,用個人發(fā)展與家國命運之間的聯(lián)系破題。
《人世間》的講述便是如此,這部劇主要的地理空間包括周家生活的北方某省會城市“光字片”、父親周志剛參加“大三線”建設的西南地區(qū)、長女周蓉追隨詩人丈夫遠赴貴州的山區(qū)等。鄉(xiāng)村、山區(qū)、企業(yè)等空間分別表征著改革開放前后不同的國家敘事與社會發(fā)展形態(tài)。
同時,現實題材電視劇中的人物往往都會經歷從家鄉(xiāng)到他鄉(xiāng)的空間轉換,《人世間》中的周蓉、《幸福到萬家》中的何幸福與何幸運、《心居》中的馮曉琴均是如此。他們或追求學業(yè)、事業(yè)來到城市,或向往更高的眼界遠走他鄉(xiāng),最初的生活空間、個人身份焦慮與對夢想的渴望,搭建起整個作品更加宏觀的人物命運視角。
法國思想家列斐伏爾在社會空間理論中提出,“社會空間是一種特殊的社會產品,每一個特定的社會都歷史性地生產屬于自己的特定空間模式。”
由此,現實主義劇集講述的“空間”設定與變化,不同場域的社會性都有著更深一層的內在邏輯。劇中人物參與下鄉(xiāng)、恢復高考、經濟建設等情節(jié),在人物命運中構建出家人的分別與犧牲,其中的不舍與無奈、過年團聚的歡樂等為作品帶來天然的戲劇性,使觀眾進一步理解不同年代人對于生活的選擇,從而更真實生動。
“以小見大”是優(yōu)質影視劇作品的一大制勝法寶,可是“小人物”與“大時代”究竟是怎樣的“小”與“大”?《人世間》周家三代人的故事是中國50年社會發(fā)展的縮影,他們是小人物,也是社會發(fā)展歷程中真實的參與者。他們的各自命運,代表著不同的社會階層,是各自人生的主宰者。誰又能說,這樣的“平民史詩”不是另一種宏大。
時間索引:幾十年命運浮沉
現實主義劇集應該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自覺走向現實的縱深,深入挖掘人民的生活。那么,將故事講述融入中國社會發(fā)展的時代潮流,則是必然手段。以往年代跨度大、贏得觀眾認可的文學改編類劇集作品其實并不多。因此,今年的電視劇爆款《人世間》極為難得。這部作品選擇普通人物視角,將人物故事的時間線拉長,融入不同歷史時期和時代背景,讓觀眾在劇中經歷不同社會環(huán)境下發(fā)生的人和事,建立起較為廣泛的收視人群。
《人世間》中“光字片”的故事要從1969年講起,在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歷史背景下,家中孩子的“去”與“留”之間,這些年輕人的命運也就此被改寫。然而,故事的講述方式卻是溫婉又樸實的,在巨大的時代浪潮之下,它不沉重,而是有力的、充滿溫情的。周家老三周秉昆通過個人努力,從一名工人開始,經歷下崗陣痛和“下海”挑戰(zhàn),在平凡的歲月里扶持鄰里親友共同前進。這些社會發(fā)展的經濟形態(tài)及其運行模式影響到了千家萬戶的人物命運:堅韌自強的鄭娟、潑辣直爽的春燕、上進努力的呂川、踏實肯干的國慶、善良不愿拖累家人的趕超……這一張張面孔構成了《人世間》的人物圖譜,也促成了電視劇時間索引下與百姓生活間更深層次的聯(lián)動。
另一部農村題材電視劇《三泉溪暖》記錄了三泉村科學改革的進程。主角高云溪自幼喪父,由村委會主任李永福養(yǎng)育成才,但高云溪擔任三泉村黨支部書記后,她與養(yǎng)父之間對于鄉(xiāng)村振興發(fā)展的理念沖突,串起了兩代人之間的矛盾,讓整個故事有了較強的張力。
高云溪與李永福這對父女,女兒身上有股堅韌不拔的勁頭,父親為了產業(yè)興村任勞任怨卻也有著自己的局限性;龍山黑陶繼承人李銘泉性格內斂,在創(chuàng)業(yè)過程中卻有勇氣也有堅持,默默陪伴著高云溪;李永福的妻子、高云溪養(yǎng)母張美菊,對女兒推廣鄉(xiāng)村振興不理解,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村里的團支部書記孫梅梅,一心支持自己的閨蜜高云溪,與她攜手創(chuàng)辦了村里的物聯(lián)網平臺和物流中心;三泉村“千年老二”張麥圈因經濟利益受損與高云溪矛盾不斷,但最終理解了科學發(fā)展才能計其長遠的道理……農村人物群像的塑造、人物心路的刻畫,將兩代人理念不同但有著共同振興三泉村的理想娓娓道出。
觀看這樣的故事與人物,不同年齡的觀眾都可以在劇中找到相似的影子,可能是自己的父母,也可能是身邊的親友,或者是同樣經歷了時代浪潮的自己。這份觀劇參與感是貼近人民真實生活故事的魅力,因為劇中的人物與現實的受眾群體不僅是性格相似,更是經歷相似甚至是命運相似。
情感維度:走向深刻多元
如今疫情融入生活常態(tài),影視作品作為日常生活的產物,映照出尊重多元自我、堅持情感思辨的社會語態(tài)。在劇集市場風起云涌、各類題材全面開花的背景下,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扎根當下時代的人民生活,逐漸與大眾審美融合。主要有兩大情感特質:
其一,幽默感是平凡生活中的調味劑。作為觀眾喜聞樂見、雅俗共賞的藝術形態(tài),電視劇作品想要贏得觀眾的心,在好故事、精制作的框架之下,需凝聚出一些輕喜氣質與幽默色彩。一方面可以為現實感頗強的現實主義創(chuàng)作找到更輕松的表達方式,另一方面則可以拉近與觀眾之間的距離,有利于劇集話題的更廣泛傳播。
例如,《幸福到萬家》中一向不太會表達的王慶來,在兒子小豆子的示范下深情看著何幸福并勇敢告白,何幸福一句“我不信”讓這對農村夫妻之間的情感升華更加合理,充滿了笑點;《心居》中馮曉琴曾差一點因為大房子動心,看完瞬間不想和小丁分手的場景,強化了房子在主人公心中價值的同時,帶來輕松真實的敘事氛圍;《人世間》周秉昆媽媽和春燕媽媽兩人閑話家常時,盤算著春節(jié)要為兩家孩子“制造機會”的場景,令人忍俊不禁,紛紛感慨“像極了父母為自己安排相親的樣子”。這些散落在生活細處的幽默與樂觀,消弭了一些日子的清苦,也填補了一些家人分別的傷感。
其二,現實題材劇集緊密結合時代情感內蘊。一部優(yōu)秀的作品,與故事的細化落實、可引申的思想內涵密不可分。今年幾部成功的現實主義作品,也讓更多觀眾意識到,創(chuàng)作者只有在豐厚生活經驗基礎上進行藝術表達,將充沛情感融入百姓生活,才能深刻反映時代的歷史巨變,體現當下時代的生活質感。無論是《幸福到萬家》中的法治普及、《人世間》中父輩與子女之間的相處,還是《心居》中房子這一表象之下每一個人對“家”的渴望,這些優(yōu)質作品中包含的底蘊與內核,堪稱透析社會問題的萬花筒,劇中所聚焦的民生話題隱喻觸及了當下人的痛點,啟迪觀眾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劇集還積極地為觀眾提供個人理想追求、家庭關系與職場事業(yè)等方面的生活智慧,旨在給予熒屏前的觀眾直面生活的勇氣,傳遞著家人是每個人的精神支柱,親友是每個人社會交往的前提,社會是個體得以施展才華的后盾等議題,這也是每個中國人的情感堅守。這份豁達樂觀將成為連接電視劇作品與觀眾心底的情感密碼,讓真實性、貼近性成就更多的生活故事。
總體來看,抓取時代生活中的小人物故事,緊握時代發(fā)展生活命題中的細節(jié),并將百姓心里關注的話題在劇集中予以呈現,才是真實扎根于人民內心的優(yōu)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