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2022年第2期|張張: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張張,新疆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見于《吐魯番》《新疆日報·寶地》《西部》《湖南文學(xué)》《湘江文藝》《視野》《天池小小說》《中國紀(jì)檢監(jiān)察報·文苑》等報刊。中短篇小說集《白澤》入選2022年度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文藝扶持激勵資金項目。
俗話說:“過火焰山難,難于上西天。”俗話又說:“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爛泥”也能扶上墻
艾尼是吐魯番葡萄鎮(zhèn)英薩村三組的貧困戶,家里有五口人,夫妻倆,三個孩子,最小的女兒才剛上小學(xué)一年級。早些年,艾尼的小女兒在一次家中失火中造成大面積燒傷,沉重的醫(yī)療開支讓艾尼一家欠下了一大筆錢。2016年他家被列為建檔立卡貧困戶。
2017年我參加“訪惠聚”駐村工作,第一次去艾尼家入戶走訪,他家的破落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家中沒有院門,只是兩根光禿禿的門垛子;院子地面是土地面,也沒灑水,走幾步鞋子就成了“灰白色”;三間老房子,房檐被雨水沖出了一道道溝槽,房體有些地方已經(jīng)裂縫,最大的裂縫從地基貫通到房梁。舊房旁邊,有一套嶄新的安居富民房,因沒錢裝修一直閑置著。
艾尼還不到四十歲年紀(jì),精氣神卻似乎被什么東西抽走了,身體垮下來,額上也排滿了刀割般的抬頭紋,眼睛里看不到一絲光亮,灰灰的。見有客來也不熱情,隨便招呼我們坐在炕上,不倒茶,不客套,迎頭就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唉,我家的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出了艾尼家,我問同來的村干部:“按理說,對艾尼家扶貧已經(jīng)一年多了,為什么沒有一點起色?”村干部一聲長嘆后說,艾尼在被列為貧困戶后,鎮(zhèn)上和村上幾乎把所有的政策都讓他享受上了,不是分配扶貧雞和羊,就是落實低保,幫助聯(lián)系工作,還給他家蓋了羊圈和安居富民房。可艾尼并不爭氣,給他聯(lián)系的工作只干了兩天就跑回家了,扶貧雞和羊不到一年就被他吃得沒剩幾只,蓋好的安居富民房因為拿不出裝修的錢就一直閑置著。一家人死守著家里的八畝豇豆地,但豇豆是看市場吃飯的,有時行情不好,一年的收入也僅夠日常開支,更別說還外債了。
后來,“訪惠聚”駐村工作隊和村上對如何幫助艾尼脫貧也是絞盡了腦汁,送錢送物找工作,但都不盡如人意,往往是我們這邊打得火熱,艾尼那邊卻是冷冰一塊。許多村干部打起了退堂鼓,紛紛抱怨:這么一攤爛泥,怎么能扶得上墻喲……但是泄氣的話只是說說,圖個嘴痛快,大家心知肚明,扶貧路上不能落下一戶一人,扶貧是承諾,就算再難也還是要扶,就看怎么扶,能不能扶到點子上。隨后,我們不再單純搞“填鴨式”扶貧,而是從“我讓你脫貧”轉(zhuǎn)變?yōu)椤澳阆朐趺疵撠殹薄<热话嵯矚g從種地上“謀食”,我們就鼓動他試種大棚哈密瓜。哈密瓜在吐魯番是除了葡萄以外最主要的特色產(chǎn)業(yè)之一,而大棚哈密瓜的優(yōu)勢是能夠提前進入市場,收入非常可觀。
在我們的鼓動下,艾尼決定試種一年。那一年里,我們請來技術(shù)員,從翻地、打壟、鋪膜、打苗、施肥到掛果,每一步技術(shù)員都手把手、腳跟腳地教艾尼。艾尼種哈密瓜很有勁頭,常常大中午不睡覺跑到大棚里看瓜苗的長勢。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那年艾尼的兩座大棚哈密瓜豐收,竟賣出了四萬多塊錢。
第二年,艾尼的大棚哈密瓜再次豐收,他不僅靠賣瓜的錢還清了外債,還把閑置了幾年的安居富民房裝修好了,買了新家具和家電。如今,艾尼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人也精神百倍,臉上常常掛著花一樣的笑容。
“羊肉古麗”阿米娜
阿米娜是吐魯番亞爾鎮(zhèn)恰章村四組村民。過去,阿米娜一家因為沒有田地,生活來源很不穩(wěn)定,丈夫在外打工,一年忙到頭卻沒存下幾個錢。阿米娜雖說有裁縫的手藝,可是要照顧三個孩子,只能在村里接一些零星活,收入可想而知。一家人常年過著拮據(jù)的日子。不幸的是,幾年前丈夫出了意外,從此家庭的重?fù)?dān)就落在了阿米娜一個人的肩上。從那時起,阿米娜被列為村上的困難戶。
在沒有見到阿米娜之前,我就聽說過她的故事。一個女人獨自帶著三個孩子生活,卻沒有因此自艾自憐,在黨和政府的扶持下,不僅撐起了一個家,還撐起了一家羊肉門面店,月收入過萬,是十里八鄉(xiāng)唯一的賣羊肉的維吾爾族女性。
第一次走進阿米娜的羊肉店時,阿米娜正拿著一把剔肉刀在整扇羊肉上比畫。她的個頭不高,圍著一條肉末斑駁的皮圍裙,消瘦的肩膀鎖骨突露,頭上扎著清爽的馬尾辮,秀氣的臉上流著細細的汗珠。一個顧客要稱一條羊腿,她唰唰幾下,一副離骨的羊腿便被輕松地卸了下來。我以前聽人說過,厲害的宰羊師傅不用斧頭,只憑一把剔肉刀便能將整只羊大卸八塊。如今,看見阿米娜割肉剔骨的動作如此嫻熟利索,便不由想起了上學(xué)時的一篇課文《庖丁解牛》。
等到阿米娜閑下來,我們攀談起來。丈夫出了意外后,阿米娜一度迷茫過,家里缺了頂梁柱,外加三個年齡還小的孩子,往后的日子該何去何從?阿米娜并未消沉下去,她看到村里一些人靠賣羊肉發(fā)了家,便萌生了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創(chuàng)業(yè)不僅需要資金,還需要技術(shù),更需要場地,可她除了會縫紉外,一無所有。“事到急處,必有奇處”,阿米娜想到了黨和政府。在“訪惠聚”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的幫助下,阿米娜不僅找到了一間租金較低的門面店,還去了幾家生意好的羊肉店里當(dāng)了一陣學(xué)徒。出師后,“阿米娜羊肉店”便正式掛牌營業(yè)了。
阿米娜的羊肉店雖然開了張,一個個困難卻接踵而至。一來是由于缺少經(jīng)驗,阿米娜分割起整羊來顯得非常吃力,上門的顧客大多不愿意等,看她手生便搖搖頭去了別家,這樣下來不僅一天賣不出去多少羊肉,自己虎口處也因為用力過猛磨出好幾個血泡。她并沒有氣餒,一邊暗暗下功夫摸索,記住羊的所有關(guān)節(jié),一邊向有經(jīng)驗的老師傅再學(xué)習(xí)再求教用刀的技術(shù)。在她的虎口磨出了厚厚的老繭時,她終于熟練掌握了一套整羊分割的“刀法”。第二個困難就是三個孩子,老大老二基本能夠照顧自己,但小女兒才上幼兒園,為了不耽誤生意,阿米娜只得把小女兒帶在身邊。帶一個孩子賣羊肉,春夏秋都還行,冬天就特別難。屠宰場距離阿米娜的羊肉店大約有五六公里的路程,她每次騎電動三輪車去批發(fā)羊肉,一路寒風(fēng)刺骨,身體包裹得再厚再嚴(yán)實還是冷,何況帶著小女兒。無奈之下,阿米娜就在車斗里鋪上被褥,空車去時,小女兒睡在被褥里,等批發(fā)好了羊肉,她就在羊肉上鋪上一層干凈的塑料紙,再鋪上褥子,女兒就蓋著被躺在滿車的羊肉上面……
提起那些日子,阿米娜眼角閃爍著淚花,臉上卻洋溢著苦盡甘來的微笑。如今,阿米娜羊肉店的生意很紅火,她不僅是村里公認(rèn)的女強人,還是十里八鄉(xiāng)小有名氣的“羊肉古麗”。村里為她頒發(fā)自主創(chuàng)業(yè)楷模榮譽稱號時,她還是那樣不善言談,只說了一句:“有共產(chǎn)黨,有駐村工作隊,日子會好起來的!”
“包子王”古麗孜汗
古麗孜汗是吐魯番艾丁湖鎮(zhèn)莊子村一組村民,家里有四口人,夫妻倆和兩個孩子。家中只有一畝多地,收入極少,加之夫妻兩人文化程度低,不懂技術(shù),生活常常捉襟見肘。2015年,古麗孜汗家被列為建檔立卡貧困戶。
認(rèn)識古麗孜汗很偶然,那年冬天,莊子村的團結(jié)巴扎開市兩周年,我應(yīng)邀去采訪,見到了古麗孜汗。
農(nóng)村的巴扎很熱鬧,人如潮水,聲喧如洪,琳瑯滿目的商品讓人目不暇接。農(nóng)村有這樣一個市場,不僅能給村民提供就業(yè)機會,還能帶動村集體經(jīng)濟發(fā)展,一舉兩得。采訪間隙,我和一個“訪惠聚”駐村工作隊員到巴扎里的一家小餐館里避寒,走進小店,迎面一陣包子的濃香,不大的堂食空間坐滿了人。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見我們進來,異常熱情,搬了凳子讓我們坐在土爐前烤火,又端來兩碗茶。工作隊員告訴我她叫古麗孜汗,是這兒的老板娘。接過茶碗,我贊賞地說:“老板娘,生意好啊!”聽我這樣說,一圈紅暈爬上了古麗孜汗的臉頰,她說:“還好啦。”扭身去了內(nèi)堂,不一會兒就端來一大盤包子,暄呼呼的包子冒著熱氣,她說:“剛出籠的,嘗嘗。”我沒客氣,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豎起大拇指說:“這韭菜包子好,皮薄餡多,而且都是瘦肉。”工作隊員插話說:“那可不,她這兒的包子可有名了,一天能賣七百個呢。”我問:“這么多?!”古麗孜汗不接話,只是高興地叫我們慢吃,又去內(nèi)堂里忙活了。
一個熱包子、一碗熱茶下肚,身上暖和多了,工作隊員便給我講起了古麗孜汗的奮斗故事。
古麗孜汗家被列為建檔立卡貧困戶后,“訪惠聚”駐村工作隊曾試過很多辦法幫助她家脫貧。一開始是鼓勵她家搞牛羊育肥,但她家當(dāng)年因人口太少分的宅基地面積也小,如果建一個新羊圈家里就更沒有地方了。隨即,工作隊便想著在周邊給古麗孜汗兩口子介紹點活干,但近的地方都是臨時工,遠了又照顧不了家里的孩子。那時正值團結(jié)巴扎開市,思來想去,工作隊便將巴扎里的門面房以低價租賃給古麗孜汗一家,鼓勵他們自主創(chuàng)業(yè),還幫忙申請了兩萬元的“兩免”扶貧小額信貸,作為創(chuàng)業(yè)的啟動資金。
手里有了錢,又有了間門面店,如何把門面經(jīng)營起來又成了擺在古麗孜汗面前的難題。工作隊知道后,在城里聯(lián)系了一家酒店,讓古麗孜汗去學(xué)習(xí)烹飪手藝。出師后,小餐廳終于開張營業(yè)了。本以為餐廳只要開了,就不愁賺不到錢,但是餐廳營業(yè)了一段時間后,古麗孜汗發(fā)現(xiàn)光顧餐廳的食客并不多,零星賺的錢還不夠支付水、電、煤等支出。
“那時不光古麗孜汗愁,我們也愁,我們還指望她家靠這個小餐館脫貧呢,難不成開張不久就要關(guān)門?”后來,工作隊還是想出了辦法,一是工作隊員全體出動,在巴扎上發(fā)傳單,宣傳古麗孜汗的小餐廳;二是古麗孜汗自己也想了辦法,比別家店早開一個小時,比別人家店里的包子皮薄,菜和肉的分量也足。就這樣,通過口口相傳,古麗孜汗的包子店吸引來了很多食客,更多的是“回頭客”。
盲人木依布拉的“眼睛”
木依布拉是吐魯番葡萄鎮(zhèn)英薩村三組村民。2014年之前,木依布拉像正常的小伙子一樣,有健康的身板,還有一雙靈動的眼睛。夫妻倆有兩個女兒,一家人其樂融融。2014年底開始,木依布拉的眼睛突然疼痛起來,眼前的事物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到醫(yī)院檢查后,被確診為青光眼。2015年到2016年,為了治眼睛,木依布拉去了好幾家大醫(yī)院,然而,均因高昂的手術(shù)費而止步于初步治療。2017年,木依布拉終因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期,出現(xiàn)了不可逆的視功能損傷,導(dǎo)致雙目失明。同年,木依布拉一家被列為建檔立卡貧困戶。
“他眼睛看不見后,要么整天發(fā)脾氣,要么把自己鎖在房子里大呼小叫,還說自己不想活了,兩個女兒經(jīng)常被嚇得大哭……”失明后的木依布拉性情大變,除了莫名地發(fā)脾氣外,家里的盤盤碗碗幾乎被他砸得精光。木依布拉的妻子受不了這種熬煎,時不時找村干部哭訴,不知道這種生活什么時候是個頭,她想死的心都有。
對木依布拉的扶貧工作,起初開展得并不順利。一個盲人,首要的不是扶貧,而是“扶心”,只有帶著他走出心靈的“盲區(qū)”,才有可能幫他實現(xiàn)脫貧。“訪惠聚”駐村工作隊想了很多對策和辦法,除了為木依布拉專門成立心理疏導(dǎo)組外,還形成了“后盾單位干部+工作隊員+村干部+木依布拉”3+1的幫扶模式。每周,這些幫扶干部會帶著自己的“禮物”,如洗衣機、衣服、米面油,或是“一個勵志故事”到木依布拉家坐坐,一來是拉近與他之間的感情,二來是讓他知道大家都沒有拋棄他。時間久了,木依布拉的性情慢慢好轉(zhuǎn)。
只要心中的霧霾散了,就算失明也能“看見”陽光。后來,工作隊和村干部又趁熱打鐵,通過向殘聯(lián)申請,幫助木依布拉報名參加了盲人按摩培訓(xùn)班。兩個月后,木依布拉順利結(jié)業(yè)。工作隊又通過與城區(qū)的一家盲人按摩服務(wù)中心聯(lián)系,給木依布拉找到了一份盲人技師的工作。考慮到木依布拉上下班不便,需要人照顧,工作隊又積極幫助木依布拉的妻子在按摩服務(wù)中心附近找了份工作。那時,工作隊都覺得木依布拉夫妻倆都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他家的脫貧“穩(wěn)了”。
然而,好景不長,新冠疫情暴發(fā),按摩服務(wù)中心停業(yè),木依布拉夫妻倆不得不回家待業(yè)。漫長的居家生活,外加沒有經(jīng)濟來源,他們一家的生活再次陷入窘境。當(dāng)時,工作隊心里也很著急,但疫情并不是短時間就能過去,如果干等著木依布拉夫妻倆返崗,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于是,工作隊與村干部又趕緊商討對策,重新制定了幫扶計劃,那就是幫助木依布拉在村里開家商店,實現(xiàn)他們夫妻倆在家門口就業(yè)。全面復(fù)工復(fù)產(chǎn)后,工作隊把村里一間不用的臨街井房粉刷裝修,免費提供給木依布拉當(dāng)商店門面,還出人出資出力為商店進行了貨架安裝和糧油蔬菜裝運。木依布拉家的商店開張后,“訪惠聚”駐村工作隊隊員、村干部到店里買“第一棵菜”“第一塊香皂”,眾人拾柴火焰高,漸漸小商店的生意紅火了起來。
平時,木依布拉在小商店里幫不了多少忙,主要靠妻子一個人張羅,有時他也會在妻子的指引下“打打下手”,搬搬蔬菜,打掃打掃店里的衛(wèi)生。如今,木依布拉一家的小日子終于穩(wěn)定下來了,日子穩(wěn)了心就亮堂,心亮堂了“眼睛”也就亮堂了。閑暇時,木依布拉會端坐在店門口,只要聽到有客人來,便笑臉相迎,熱情招呼,宛如他的眼睛還能看見一樣……
90后的“牛夫人”
古麗克孜是吐魯番市郭勒布依鄉(xiāng)喀拉阿什村三組村民。她嫁到村里來才曉得,丈夫一家不僅人口多,兩位老人多病,而且地也不多,一家人擠在舊房子里,日子過得緊巴巴。嫁過來的第二年,她家就被列入建檔立卡貧困戶。
在區(qū)縣“訪惠聚”駐村工作隊報上來的事跡里,我看到過古麗克孜的材料,概括來講就是:一個90后養(yǎng)殖了40多頭牛,被村里人稱為“牛夫人”。
見到古麗克孜時,她正在牛圈里忙活,腳蹬皮靴,圍著皮圍裙,一副皮手套,胳膊彎挎著一個比自己還要大許多的裝著草料的籃子,正往牛槽里撒。她的臉上已沒有青春的羞澀,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是一種成熟和干練。
古麗克孜忙完才看見我們,她一臉歉意,趕緊摘掉手套,請我們到屋里坐。進了屋,新刷的墻面和干凈整潔的陳設(shè)布置讓人眼前一亮,液晶電視、冰箱一應(yīng)俱全,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貧困戶家庭。我們坐到里屋的炕上,不一會兒,古麗克孜端來了兩碗鮮牛奶,說是早上剛擠的,一定要讓我們嘗一嘗。
我打趣地說:“你們家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貧困戶。”古麗克孜笑了。“這房子是黨和政府給我家蓋的安居富民房,家電啥的都是這兩年才添置的,以前我們家可沒這么好,一家人擠在老屋里,蝎子、蜘蛛、黑殼蟲啥的是家里的常客……”
被列入貧困戶后,古麗克孜沒少和丈夫吵架,總覺得當(dāng)貧困戶是件丟人的事,不僅在村里抬不起頭,連娘家人也會看不起。哭過幾場后,她想通了,既然“帽子”已經(jīng)戴上了,那就想辦法摘掉它。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養(yǎng)牛,牛一身都是寶。她說通了全家人把家里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又在娘家借了筆錢,買了15頭小牛。
牛買回來后,古麗克孜一家人都把這些小牛當(dāng)成寶貝,起早貪黑地照料它們。養(yǎng)了一段時間后,古麗克孜發(fā)現(xiàn),即便是每天按時給牛喂飼料,牛的長勢卻并不好,毛色也不盡如人意。有一次,欄里的一頭牛長臥不起,也不吃飼料,把古麗克孜急壞了,趕緊請了獸醫(yī),一看原來是牛得了感冒。牛也會感冒嗎?她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好不容易把牛養(yǎng)到出欄,以為終于熬到頭了,卻沒想到她養(yǎng)的牛因為毛色、個頭的原因,都沒有賣出好價錢,算下來反倒賠了些錢。
這次失敗,對古麗克孜一家人打擊很大。古麗克孜自己也想不通,都是養(yǎng)牛,為啥別人養(yǎng)得那么好,自己卻不行?想來想去,她終于明白自己輸在了技術(shù)上。找到了“病根”,古麗克孜求助“訪惠聚”駐村工作隊,提出想?yún)⒓羽B(yǎng)牛培訓(xùn)班的意愿。在工作隊和村干部的安排下,古麗克孜如愿參加了縣里組織的農(nóng)民技術(shù)員培訓(xùn)班。課堂上講授的養(yǎng)牛專業(yè)知識讓她耳目一新,飼料的營養(yǎng)配比,牛的疾病防治……原來養(yǎng)牛還有這么多道道。古麗克孜對養(yǎng)牛有了底氣,回家后她不顧家人的反對,申請了三萬元的“兩免”扶貧小額免息信貸,又購回來了一批牛,重新開始。
這次養(yǎng)牛,古麗克孜長了“心眼”。雖然學(xué)了技術(shù),但沒有經(jīng)過實踐的技術(shù)都不能叫“技術(shù)”,所以每周她會請村里的養(yǎng)牛能手到家里看牛的長勢,她在旁邊跟著學(xué)。在古麗克孜的細心照料下,牛不僅膘長得快,毛色也油亮油亮的。正當(dāng)古麗克孜一家人為此高興的時候,新的難題又出現(xiàn)了。初春草料匱乏,買成品飼料會提高成本,但如果草料供不上,牛的出欄質(zhì)量肯定會大打折扣。兩難之際,古麗克孜又想到了工作隊,最終在工作隊的協(xié)調(diào)下,古麗克孜不僅低價買回了70噸飼草料,還領(lǐng)到了一部分青貯飼草料補助款。那一年,古麗克孜養(yǎng)的牛如愿以償賣出了好價錢,而且從那以后,她養(yǎng)牛越來越順,越養(yǎng)越好,不僅養(yǎng)起了肉牛,還養(yǎng)起了奶牛,牛欄也擴建了好幾倍。
如今,古麗克孜養(yǎng)的牛存欄量已經(jīng)達到了40余頭。與我們告別時,她說:“熬過那些特別難的日子,剩下的不都是好日子嗎!”
是啊,熬過那些特別難的日子,剩下的不都是好日子嗎?就像那些走過的路,再回首時,那些原以為無法翻越的一座座火焰山,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遠遠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