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1900-1999）：著名作家，曾任中國文聯(lián)副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民進第六、七屆中央委員會副主席，第八、九、十屆中央委員會名譽主席。

巴金：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種巨大的力量

冰心生命的最后歲月是在北京醫(yī)院的病房里度過的，由于行動不便，與老朋友們的交往已是身不由己。但舊日的友情和如今的牽掛卻時時索記于心。她與巴金一直保持通信，子女們也常常電話聯(lián)系。每逢生日，更不忘每每以鮮花相贈，殷殷之情并不為時空阻隔。

冰心與蕭乾同住在北京醫(yī)院，蕭乾身體好的時候，常常過來探望。因為蕭乾少時與冰心的弟弟謝為楫同學(xué)，所以至今冰心依然親切地稱他為“小弟弟”，手足之情，溢于言表。

20世紀(jì)90年代，新華社記者閔捷在民進中央《民主》雜志發(fā)長文，講述了冰心、巴金、蕭乾三位年逾九旬的文壇巨匠長達70年的世紀(jì)友情。長文說，認識冰心，是在20世紀(jì)30年代初期，那時巴金還處于創(chuàng)作的早期，常約了朋友一起來拜訪冰心。“巴金比較沉默，腩腆而稍帶些憂郁。”冰心在83歲時回憶起當(dāng)年的情景，依然帶著幾許大姐的風(fēng)范。她一直認為，巴金是那種不是為了當(dāng)作家而寫作的人，他心中的愛與恨都很強烈，不吐不快。

巴金比冰心小3歲，他到晚年被疾病折磨，曾經(jīng)多少次想擱筆了，便看到冰心仍在寫，仍在吶喊，便“不敢躺倒，不敢沉默，又拿起筆來了”。他曾經(jīng)給冰心寫信說：“70年了，我還在跟著您前進。”他說：“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種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盞明燈。照亮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樂觀。燈亮著，我放心地大步前行。燈亮著，我不會感到孤獨。”

三人中，蕭乾最小。蕭乾原名“蕭秉乾”，因為諧音而被冰心昵稱為“小餅干”，直到后來成為冰心子女的“餅干舅舅”、孫輩的“餅干爺爺”。閔捷在長文寫道：

冰心不僅是蕭乾的“大姐”，而且一度還兼著“師娘”的雙重身份。1933年，蕭乾由輔仁大學(xué)轉(zhuǎn)入燕京大學(xué)讀新聞，選修了冰心的丈夫吳文藻教授的社會學(xué)課。當(dāng)時冰心在燕京、清華兩所大學(xué)同時任教，蕭乾又成了他們在燕南園府上的常客。

長蕭乾10歲的冰心，曾經(jīng)十分羨慕蕭乾的“老當(dāng)益壯”，甚至與他商議“你把精力勻給我一點好不好？”她覺得蕭乾一生孤獨，一生辛苦，一生漂泊，倒是步入晚年“終于走上了他一生最安定最快樂的生命道路”。

在蕭乾先生眼中，冰心是堅強而敏銳的。“冰心老人之了不起，首先就在于她雖有時浸在回憶中，然而她那雙炯炯有光的眼睛，更凜然地盯著現(xiàn)實。什么尖銳的問題她都敢碰，什么不平她都要鳴。她擁有一腔火熱的正義感和一顆大無畏的心靈。”1992年12月，冰心研究會成立時，被選為副會長之一的蕭乾發(fā)出賀電：“老年的冰心更勇敢、更輝煌。她那支一向書寫人間之愛的筆，就揮向邪惡的勢力及腐朽的風(fēng)氣，真是光芒萬丈。”

雷潔瓊：冰心的故事是美的故事、愛的故事

“我倆相識相知，是至愛的朋友。”在談起與冰心的交往情誼時，我國著名社會學(xué)家，中國民主促進會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和卓越領(lǐng)導(dǎo)人雷潔瓊常常用這句話來形容。

雷潔瓊與冰心相識在1931年。這年，雷潔瓊從美國留學(xué)回來，應(yīng)聘在燕京大學(xué)社會學(xué)系任教，當(dāng)時的系主任是冰心的丈夫吳文藻先生，冰心則在燕京大學(xué)中文系任教。雷潔瓊是廣東人，在北平?jīng)]有家，冰心常邀雷潔瓊?cè)ニ遥P(guān)系十分親密。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北平淪陷，燕京大學(xué)被迫關(guān)門，雷潔瓊和冰心相繼離開北平。雷潔瓊?cè)ソ鲝氖驴谷站韧龌顒印１囊患覛v盡艱難，輾轉(zhuǎn)至大后方昆明、重慶，參加中華文藝抗敵協(xié)會，從事文化救亡活動。抗戰(zhàn)勝利后，冰心同吳文藻一起赴日本作社會考察，其間，冰心應(yīng)邀在東京大學(xué)任教。雷潔瓊曾在她的《冰心，我的驕傲》一文中寫道：

在抗戰(zhàn)的烽火中，我和冰心天各一方，不想北平一別就是14年！1951年冰心回國了。后來聽她說，當(dāng)時在日本聽到新中國成立的消息，感到畢生未曾有過的歡樂。她歸心似箭，幾經(jīng)周折終于回到朝氣蓬勃的北京。她興奮地向我講述周恩來總理在中南海接見她和吳文藻的情景。

那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時光。新興的國家，新生的人民，新型的生活，激發(fā)了冰心的創(chuàng)作靈感。冰心歌唱新中國，描繪新生活，贊頌真善美，寫出了大量的作品。另外，冰心以旺盛的精力，投入國際交往活動，作為中國人民的文化使者，她頻繁出訪廣交朋友，為世界和平、人類進步事業(yè)奔走……1956年，經(jīng)我介紹，冰心、吳文藻夫婦加入中國民主促進會。在我們的交往中，又增添了新的內(nèi)容。

冰心與20世紀(jì)同齡。她80年的寫作生涯，顯示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從“五四”文學(xué)革命發(fā)展到新時期文學(xué)的偉大軌跡。冰心的博大愛心，和著時代脈搏，融入七百多萬字的作品中，影響和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冰心對國家、對社會、對人民有始終如一的責(zé)任感，為此，雷潔瓊稱她是愛國知識分子的楷模：

當(dāng)我們從“文革”的噩夢中醒來，冰心說“生命從80歲開始”，她的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了第二次高潮，問世的作品數(shù)以百計，我很為她高興。冰心晚年的作品多為切中時弊、關(guān)注國家前途命運的重大社會題材。其中《我請求》《我感謝》，更是振聾發(fā)聵，社會反響極大。這是冰心赤誠、正直、果敢的人格的寫照。1993年冰心在一篇文章中說“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治國，尤其不能忘記以教育為本。……所以我在一篇文章中呼吁‘不要坐視堂堂一個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在21世紀(jì)變成一片廣闊無邊的文化沙漠’。”她憂國憂民的拳拳之心，至今警示我們，對實施科教興國戰(zhàn)略不可稍有懈怠。

為此，冰心更是身體力行。這些年，冰心為中央民族大學(xué)社會學(xué)獎學(xué)金、宋慶齡基金會、安徽災(zāi)區(qū)、福建家鄉(xiāng)辦學(xué)、農(nóng)村婦女教育和發(fā)展基金會、全國希望工程等等，捐助她用心血辛勤筆耕所得的稿酬近20萬元。為了給孩子們更豐富而有品位的精神食糧，對旨在繁榮發(fā)展兒童文學(xué)事業(yè)、在1989年成立的兒童圖書“冰心獎”倍加呵護。每屆評選，冰心都要親自審讀作品、獎掖作者。她勉勵大家，把美好的東西留給孩子，愛撫身邊的孩子，展望祖國的未來……

雷潔瓊和冰心的交往，驚艷了差不多一個世紀(jì)。及至1994年，冰心在病中仍欣然為《雷潔瓊文集》作序。她在序中稱雷潔瓊是她最敬愛的朋友。雷潔瓊說這更適合我對她說：“冰心，我最敬愛的朋友。”

至愛的朋友無話不談。冰心的故事是美的故事、愛的故事。

臧克家：她對大海和母親純真的愛，深深地感染著我

聞一多先生的高徒、現(xiàn)代著名詩人臧克家說，冰心是他和他全家都很尊敬的文學(xué)前輩。臧克家讀中學(xué)時，酷愛新文學(xué)，冰心的代表作《繁星》《春水》《寄小讀者》等詩文集，是他最喜愛的讀物之一。冰心那對大海和母親的純真的愛，那清新的文筆，深深地感染著臧克家。但直到1945年2月，臧克家才有機會和冰心見面。臧克家曾在他的《遺愛在人間》一文中回憶道：

那是一次不尋常的見面！抗戰(zhàn)勝利前夕，國民黨當(dāng)局的獨裁統(tǒng)治，使民不聊生，文化界受迫害更甚。由郭沫若領(lǐng)銜起草的《文化界時局進言》，要求召開臨時緊急會議，商討戰(zhàn)時政治綱領(lǐng)，組織戰(zhàn)時全國一致政府。文化人紛紛響應(yīng)。詩人力揚帶著“進言”從重慶市區(qū)趕來歌樂山我的住處，我在上面簽了名；他還要我一起去同住歌樂山的前輩作家冰心家里，冰心稍作考慮，也在《進言》上簽了名。2月22日，重慶《新華日報》以頭版頭條登出了有300多位文化人簽名的《文化界時局進言》。國民黨當(dāng)局驚惶失措，派人動員某些簽名者發(fā)表反悔聲明，也確有個別人登報聲明，說自己是上當(dāng)受騙。當(dāng)有人去冰心家，問她：這名是你自己簽的嗎？她義正詞嚴(yán)地回答：“是。”那人悻悻地走了。這一“是”字，見出了冰心的風(fēng)骨！

1956年，中國作協(xié)成立了書記處，臧克家和冰心同被調(diào)往工作。“文革”中，他們十多人又同被關(guān)進“牛棚”，同被批斗，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冰心豁達、鎮(zhèn)定，從不唉聲嘆氣，勞動之余或午休時間，有時還為同志編織毛襪子。臧克家說在冰心心中，有一種光明必定會戰(zhàn)勝黑暗的堅定信心與氣概：

后來，我們這些老弱先后下到咸寧原文化部五七干校。算是照顧，我和冰心大姐有一度輪班看菜園。菜園在一個小土坡上，四顧無人，我們像出籠的鳥，自由自在。交班后，我總是和她聊一會兒才走。她健談又有風(fēng)趣。我們談起在重慶初次見面時的那次簽名，我說：你這“是”字，真是一字千金，擲地有聲！她向我述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從日本歸國的心情和經(jīng)過。她說，工宣隊曾對她講過：“謝冰心啊，你的材料，有些我們知道的，你不知道；有些你知道的，我們不知道。”在那種是非顛倒的特殊政治氣候下，冰心大姐心里十分明白，她從不透露周恩來總理對她全家的關(guān)照和愛護。

魏巍：她的光芒，將永遠存留在幾代中國人的心里

“一顆善良、美麗的星辰隕落了。而她的光芒，將永遠存留在幾代中國人的心里……”這是1999年冰心去世時，著名作家魏巍獻給文學(xué)老前輩冰心靈前的話。就是這個以《誰是最可愛的人》而名揚天下的散文家、小說家，后來還有幸成了冰心的“小同事”。

冰心是1951年從日本歸來投向祖國的懷抱的。她后來在悼念毛主席的文章里，曾極其生動地描寫了她歸國前夕的心情。她說，1949年的秋天，她曾獨坐在日本海岸的一座危崖之中，四無人聲，在讀一本小冊子：毛澤東的《論人民民主專政》。讀著讀著，她的心門砉然打開了，如雨的熱淚落到這光輝的小冊子上。她說，這時她抬起頭來，燦爛的朝陽已籠罩到海面，閃爍起萬點的金光：“一盞射眼的明燈向我照來了，一只溫暖的巨手向我伸來了。黑暗掃空了，虎猿驅(qū)散了，我要走上一條無限光明幸福的道路……”

魏巍在《悼念冰心老人》一文中說，冰心的歸來，受到中國作家協(xié)會的熱烈歡迎和周總理的親切接見。從此，她就匯集到新中國建設(shè)的偉大行列里。不久，她又被選為全國人大代表，活躍在國內(nèi)外的許多事務(wù)中。她滿腔熱情地歌頌著祖國的新生和祖國奔騰前進的腳步，歌頌著黨所領(lǐng)導(dǎo)的偉大的社會主義事業(yè)，歌頌著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我曾看到她瘦弱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十三陵熱火朝天的工地上”：

我正是這時認識她的。

五六十年代，我們都是《人民文學(xué)》雜志編委會的成員。那時，張?zhí)煲硗臼侵骶帲罴就臼歉敝骶帯＞幬羞€有端木蕻良等同志。每年大約總要開幾次編委會，每逢開會，天翼總要找一個館子，讓大家打打牙祭。盡管編委中包括著年齡不同的幾代人，卻都能平等相處。尤其是冰心同志，她整整比我大20歲，她登上文壇的年齡，也正是我出生的年代。但我覺得她從不擺大作家的架子。總是那么平易隨便，談笑風(fēng)生，似乎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什么距離。因此，那個編委會顯得很親密，宛如一個家庭。我記得，在飯桌上，有一次李季竟直呼冰心為“大媽”，冰心似乎吃了一驚，忙問：“你怎么這樣叫我？”李季說，“你比我的年齡大得多嘛！”冰心笑了。

1958年，志愿軍自朝撤軍時，我第三次赴朝，寫了《依依惜別的深情》。這篇散文，竟榮幸地受到冰心同志的青睞。在1960年的《語文學(xué)習(xí)》上，她發(fā)表了一篇較長的評析和推崇的文章，使我深受鼓舞。我曾當(dāng)面表達了深切的謝意。近些年來，她還常常贈書予我。每逢她有新著出版，如《記事珠》《關(guān)于男人》等，總親自簽名寄來。1986年末，三大卷《冰心著譯選集》出版了。次年2月，記得是在一個什么會議上，一個人抱著一大摞書，分贈給林默涵、賀敬之、劉白羽和我等四人。我當(dāng)時打開一看，就是這一套《冰心著譯選集》，上面有冰心的簽名。

王蒙：文藝生活里一個清明、健康和穩(wěn)定的因素

“與世紀(jì)同齡的冰心比我的父母還要年長十來歲，我的父輩已經(jīng)是她的讀者了。我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買了一本舊版的全一冊《冰心全集》，我至今記得我的父母看到這本書時眼睛里放射出來的興奮的光芒。”原文化部部長、中國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王蒙說，那時我就讀了《寄小讀者》《英士去國》《到青龍橋去》《繁星》和《春水》，在寫母愛、寫童心、寫大海的同時，冰心同樣充滿了對國家和民族的憂思。在《想念冰心》一文中，王蒙稱冰心“像泰戈爾，像紀(jì)伯倫，我真佩服她的博學(xué)”，并回顧了他與冰心的相見相識：

直到70年代后期我才有機會與她老人家有所接觸。她永遠是那么清楚、那么分明、那么超拔而又幽默。她多年在國外生活和受教育，但是她身上沒有一點“洋氣兒”，她是一個最最本色的中華小老太太。她最反感那種數(shù)典忘祖的假洋鬼子。她80年代寫的小說《空巢》里表達了她永遠不變的對祖國的深情。她關(guān)心國家大事，常常有所臧否。她更關(guān)心少年兒童，關(guān)心女作家的成長，關(guān)心散文創(chuàng)作。她既有知識分子憂國憂民之心，又深知自己的特色，知道自己適合做一些什么，她不是只知愛惜羽毛的利己者，也不是大言不慚的清談家。

王蒙說冰心常常以四兩撥千斤的自信評論是非。她會當(dāng)面頂撞一些人，說什么“你講的都是重復(fù)”。她說一件事怎么樣做就是“永垂不朽”，而換一種做法就是“永朽不垂”：

她更樂于自嘲。她刻一方印章“是為賊”——隱“老而不死”之意。她自稱自己是“坐以待幣（斃）”，她解釋說是坐在家里等稿費——人民幣。在她的先生吳文藻教授去世后，她說她已經(jīng)能夠做到毛澤東倡導(dǎo)的“五不怕”了，不怕離婚了。此外她已年逾九十，所以不怕殺頭，也無官可罷無黨籍可以開除。1994年她大病過一場，我去看她，她說:“放心，這次我死不了，孔子活了七十三，孟子活了八十四，謝子（指她自己）呢，要活九十五。”如今，九十五早已超過了，這就是“仁者壽”的意思吧。

然而對于國家大事，她是嚴(yán)肅的，她拿出自己的不多的稿費積存捐贈給災(zāi)區(qū)人民，她又拿出自己的錢辦散文評獎。

有一次我去看她——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然而，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是清醒的。后來，她的身體奇跡般地又恢復(fù)了。有一次我又去看她——她正在接受一家電視臺的采訪，我勸她，不必滿足一切記者的要求，您累了，閉目養(yǎng)神可也。她回答說:“那不等于下逐客令嗎？那怎么好意思呢？”

難怪王蒙多次說：“冰心是我們的社會生活文藝生活里一個清明、健康和穩(wěn)定的因素。”

趙麗宏：她向世人展示了中國知識分子深邃的良知

“在我的印象中，冰心是一位慈祥智慧的老人，想起她，我的心里總是蕩漾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我和冰心的會面，僅此一次，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對我說的那些話，至今常常在我的心頭縈繞。”同為民進人，同為詩人、作家，趙麗宏對冰心也是充滿著崇敬之情。他在《不熄的暖燈》一文中這樣回憶著那次難忘的會見：

那是1990年12月9日下午，我到她家里去看望她，冰心在她的書房里接待我。在見到她之前，我心里既激動又不安，唯恐自己打攪了她。見面時，她拉著我的手，笑著說：“久仰久仰，我讀過你的文章。”我問她身體怎么樣，她又孩子般調(diào)皮地一笑，答道：“我嘛，坐以待斃。”她的幽默驅(qū)散了我的緊張。

那天，她的興致很好，我們談了一個多小時，她一直在不停地說，話題從文學(xué)、歷史談到時下的社會風(fēng)氣。老人思路清晰，對社會生活非常了解，對國內(nèi)外的事件和人物有深刻獨到的見解。

我談到自己從她的作品中得到的教益時，她說：“你讀過我最短的一篇文章嗎？只有五十個字。你不會看到的，給你看看吧。”說著，她從書櫥里拿出一本書，書名為《天上人間》，是一本很多人懷念周恩來的書，她為這本書寫了一篇極短的序文，全文只有三句話：“我深深地知道這本集子里的每一篇文章，不論用的是什么文學(xué)形式，都是用血和淚寫出他們最虔誠最真摯的呼號和嗚咽。因為這些文章所歌頌的哀悼的人物是周恩來總理。周恩來總理是我國20世紀(jì)的10億人民心目中的第一位完人！冰心淚書。”她喜歡這篇寫于1988年初的短文，大概是因為這些文字也表達了她對周恩來的感情。她對我說：“文章不在乎長短，只要說真話，短文也是好文章。”

趙麗宏說，冰心這個名字，代表著一個時代，她是20世紀(jì)中國新文學(xué)的高峰之一，她的那些洋溢著博大愛心的優(yōu)美文字，影響了中國的幾代讀者。在20世紀(jì)的最后20年中，她和巴金一起，以自己的真誠而獨特的聲音，向世人展示了中國知識分子深邃的良知。他們是時代的良心，是人們心中的明燈。

1999年2月28日，享年99年歲的冰心，頑強地走完了她輝煌的人生歷程，到達生命的終點。正如閔捷在長文的結(jié)語中所說，在“五四”作家中，冰心這一徑人生長途是最漫長的，其間風(fēng)風(fēng)雨雨，歷盡滄桑，而始終在文學(xué)的路上奔走，堪稱典范。

（作者系民進中央宣傳部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