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生代論壇第9期 尋訪網絡文學中的逆襲之路
主持人語:
在討論小白文之前,我們可能需要對這個概念作一個精細化的定義,小白文之“白”,究竟表現在何處?從閱讀體驗的角度出發(fā)所謂“小白文”,是指小說情節(jié)簡單,沒有最基本的起—承—轉—合結構,反復灌“水”(無意義的字數),整體內容臃腫但有“爽感”的一類網文。
“小白文”面面觀
在多數讀者的心目中,小白文中的“白”集中體現在以下三點:
1.格式套路化(測試出廢柴——被所有人唾棄——偷偷變強——最后一鳴驚人)。
2.情節(jié)有大量邏輯漏洞(經不起推敲,為了烘托主角,反派瘋狂的“作”沒有一點個人魅力)
3.角色模板化(男性角色無腦小覷主角,女性角色莫名愛上男主)
看起來多數讀者為“小白文”提煉的特征并不正向,那么,為什么它依然能在網絡小說界中興起并表現出長盛不衰的態(tài)勢呢?回觀“小白文”的發(fā)展來路,不得不提到天蠶土豆的《斗破蒼穹》。誠然,在現在大多數人看來,此書情節(jié)bug點無數,男女主角性格模式化,但是在它還是連載的那個年代也曾獲得無數的榮耀,不僅打破了當時起點中文網的最高訂閱記錄,即使在完結后,點擊和訂閱依舊保持持續(xù)的上漲,甚至在2020年被列入國家圖書館永久典藏。它究竟是如何獲得成功,并且成功引起這類“廢柴流”網文的風氣呢?
立足于“網絡小說”這類網文的特點有助于理解:網文的商業(yè)盈利模式是通過讀者訂閱為基礎實現的,如何吸引讀者進行閱讀,是創(chuàng)作者獲取報酬的關鍵。因此當訂閱數據成為衡量標準,更多的創(chuàng)作者會選擇挖掘和迎合讀者的內在心理需要。當然依舊會有創(chuàng)作者選擇打磨作品本身,但是與能快速獲得金錢名利反饋的導向來說終歸是少數。其實,“爽點”可以理解為吸引讀者的內在心理誘因,也就是說,“小白文”的背后寄寓的是讀者怎樣的心理訴求呢?
首先,我們要認識到,虛構性是網絡文學最大的特點,在這一特點下,人最本能的欲求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最本質化的閱讀期待也隨之顯露。
網絡文學的虛構性使得其在電腦科技的依托下,提供給讀者短暫性地駛向虛擬空間和詩意天地的機會,“假如我從我波士頓起居室的電子窗口(電腦屏幕)一眼望出去,能看到阿爾卑斯山( Alps ),聽到牛鈴聲,聞到(數字化的)夏日牛糞味兒,那么在某種意義上我?guī)缀跻呀浬碓谌鹗苛恕!边@種與真實的現代生活環(huán)境相似而又不同的“虛擬現實”,具有沉浸性、交互性和想象性的特點。與此同時,網絡的虛擬性和相對匿名性將人們帶人了一個仿佛是相對自由的、狂歡的世界。與日常生活不同,狂歡化的網絡生活暫時取消了等級、權力、差別、隔閡和禁錮,“它既是歡樂的、興奮的,同時也是譏笑的、冷嘲熱諷的,它既否定又肯定,既埋葬又再生。”
多數人在現實生活中僅僅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很可能會遭遇一些挫折或打壓,這時他們無力改變現狀,也缺乏正視社會現實的勇氣,無意揭示生活的真實,更不愿去探究事物發(fā)展的真理。在帶有“去現實化”傾向的“小白文”中,這部分讀者得以將壓抑、狂躁的情緒訴諸模式化的“逆襲”情節(jié),將自己代入為小白文的主人公,并借助重生、穿越而重塑命運,在此過程中一次次趨利避害,輕而易舉地改變世界,最終獲得一場瞬時性的狂歡。這些缺乏直面現實的勇氣和魄力的讀者們,長期地在這樣的“偽現實” 和“偽歷史”中聊以自適。
從這個角度看,“小白文”確實具有紓解人內心不快的顯性功用,似乎也有其優(yōu)點。但是,誠然我們可以回到歷史或想象未來,但現實的問題并不會自行消失,因此更應當敢于直面現實問題,而非沉溺在小說“逆襲”的夢話中——從沒有人可以輕易成功。在“小白文”中逆襲,倒不如在現實生活中“逆襲。與此同時,從創(chuàng)作主體角度看,作為網文作者,更應當明白,人屬于這個時代,這是不可改變的,同時人也無法逃離現實。滿足讀者“爽點”,獲得熱捧和利益之外,自覺承擔一些文學的社會功用,對現有小白文的行文模式進行革新和改進,是我們更樂見的。
從“小白文”到類型化的網文
伴隨著網文的不斷發(fā)展,小白文在網文,尤其是在起點男頻中積累了大量的擁躉,迅速脫穎而出成為一個火爆的類目。與此同時,也有各種不同類型的網文走向火爆,固定成為一種標簽。網文包容之大之多無法計數,那什么樣的網文類型才容易成為爆款呢?
從創(chuàng)作者的角度來說,有幾點非常重要:類型文中要有具有巨大影響力的IP,形成穩(wěn)定可靠的成功套路,有固定的故事節(jié)奏風格、設定、構建,腦洞要既簡單易懂好上手又要有巨大的二創(chuàng)發(fā)揮空間。
首要的是IP,高知名度的作品是一切利益的來源。網文發(fā)展到現在已經覆蓋到幾乎所有的角落,無論多么犄角旮旯的興趣點都有創(chuàng)作者進行創(chuàng)作了。這個時候任何的類型文都有一定的概率成為爆款,想要分辨其后的發(fā)展趨勢,就要看單個作品的成功傳播度和同類型或后期作品的優(yōu)秀度,以小白文為例,本身就有一大票寫手在同時合作,出了唐家三少的爆款后長盛不衰;而國內的無限流《無限恐怖》成為爆款以后,多年來又有很多優(yōu)秀作品前仆后繼地為無限流添磚加瓦,使之成為一個穩(wěn)定輸出的類型文。除此以外也有單個作品撐起一個系列的,比如《鬼吹燈》和《盜墓筆記》支撐的盜墓題材,其中既有網絡發(fā)展變化帶來的影響,也有單個作品過于強勢,覆蓋和侵吞其他一般化的作品的情況。
爆款會成為風向標,也會被拆解、研究和復制,因此爆款本身就會成為一個穩(wěn)定而成功的套路被借鑒,已經被商業(yè)市場證明了是正確的“作業(yè)”,自然會產生一堆的“抄作業(yè)”人群,誰知道這個市場有沒有被撐爆呢?哪怕爆款吃肉,后來者喝湯,都會產生冷門網文中完全夠不到的數據開端,這樣大量的重復勢必會導致高速的審美厭倦和向新類型文的產生和轉移,這就是大數據時代的魅力和恐怖。
隨著網文爆發(fā)式增長,讀者在不斷分流,停留在每本書上的時間在削減,簡單易懂好上手的設定和構建才能快速吸引到讀者駐足觀看,同時共同的設定就如同一個小圈子在吸引同樣感興趣的人進行快速聚合,設定簡短的同時要具有可發(fā)揮的空間,才會求同存異帶來更多的精彩,否則簡單的重復只會讓人乏味,因此在新的類型文不斷發(fā)展壯大的時候,勢必就會有老的類型文在不斷萎縮,被擠占掉生存空間的創(chuàng)作者又會參與到新類型文的競爭中來。
無論是哪種類型文,爆款才會有概率吸引跟風的創(chuàng)作者和讀者,從而豐富這個類型的文庫,使得這個類型的文庫中出現一定量良好乃至優(yōu)秀的作品,和穩(wěn)定的讀者,從而形成優(yōu)秀作品吸引更多讀者,讀者關注帶來流量關注類型文,類型文火爆吸引更多作者進行創(chuàng)作的良性循環(huán)。
而對于接受者,也就是讀者來說,類型文的火爆可能更為簡單和直接一些:關注度和審美需求。首先就是要有足夠高的知名度,無論是口耳相傳還是二創(chuàng)或者平臺推薦,只有你看到才會有幾率感興趣,這也是流量對于網文這個產品的沖擊,與之相關的二創(chuàng)越多,無論是文字、圖片、視頻乃至音頻,覆蓋的范圍越廣,被接受的概率就越高,數據和關注度引發(fā)一切。
通過平臺推薦或者快速瀏覽選擇了網文后,契合當下審美需求和潮流的作品就能留下更多的讀者,使得讀者成為被篩選后的接受者,成為爆款類型文良性循環(huán)中的重要一環(huán)。審美需求具有群體聚合性,接受者會優(yōu)先選擇同類型的作品,也較為容易被推薦到相似的作品內容。而當小眾的審美聚合不斷發(fā)展直至產生潮流以后,會席卷大眾市場成為一定的信息標簽,從而影響大眾社交圈。標簽意味著信息的壓縮和高傳播度,能有效打破社交邊界。從眾心理帶動大量的“安利”橫行,爆款就這么簡單又困難地從個體的著眼匯聚成大多數人的關注。
結尾
人生在網文設定中又如何不是一個完整的劇本,或許風云跌宕或許平淡無奇。然而無論是手握一切的完美結局還是手撕劇本的逆襲沖擊,都需要足夠的實力支撐。看別人人生的劇本再喜悅或耀眼,都不如緊握當下的人生和機會,自己執(zhí)筆書寫自己的故事走向,也許,這次適合寫一個逆襲情節(ji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