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清朝乾隆帝中期，陜西省府谷縣東北角、秦、晉、蒙接壤處，黃河西岸的深山老林中，來了一戶五口之家，三十余歲的男主人，體格健壯，神光內(nèi)斂，旅途塵蔽的衣袍難掩他超凡脫俗的睿智氣度；兩個二十多歲的女眷娟秀的臉上掛滿了長途跋涉的疲憊之色；兩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緊緊依偎在女眷的身邊。他們是誰？

孫弘佐，大清朝重臣、名臣、廉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元老，內(nèi)閣協(xié)辦大學(xué)士孫嘉淦的直系重孫，文武貢生。自幼受家庭熏陶，刻苦學(xué)習(xí)，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滿懷一腔報國的熱血與理想，兄弟數(shù)人均以“弘”字命名，分別為弘佐、弘則等等。本意是盡忠于弘歷，報效于弘歷，輔佐于弘歷，為弘歷甘愿奉獻(xiàn)一生，不惜肝腦涂地。

弘歷是誰？乾隆帝也！

然時勢弄人，腥風(fēng)血雨的“文字獄”風(fēng)暴，在孫嘉淦已離世有年，但仍視孫嘉淦為眼中釘肉中刺、時刻伺機(jī)報復(fù)的政敵推波助瀾下，本是盡忠的“弘”字，卻成了“犯上”、“圖謀不軌”的鐵證。一霎時，鐵鏈、鋼刀籠罩在了孫嘉淦后代的身上。

逃，四散奔逃！孫弘佐開動了自己超值得智力與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攜二眷二孩，躲關(guān)口，避盤査，逃出山西興縣，挑險路，走深林，渡黃河，過高山，向著西北方向，千難萬險，一路奔逃。歷經(jīng)數(shù)月，來到了眼前這個地方。這里，溝壑縱橫，森林覆蓋。孫弘佐攀上山頂?shù)母邩洌叛弁ィ趾Ｃ＃狈缴巾斖裱拥拈L城若隱若現(xiàn)；東邊不遠(yuǎn)處的黃河波濤滾滾；西邊、南邊都是望不到邊的深山密林；腳下一條西東向的大溝深不見底；人跡罕至，只有密林，這不是避難的好地方嗎？

暫放下對生死不明家族親人與逃奔不知去向兄弟們的思念，孫弘佐在這里結(jié)草為廬，安頓下來。初期，靠林中的野菜與獵物為生；接著開荒種地，自給自足。經(jīng)一段時間的勞作，終于在這個被群山包圍、林木遮避、座南向北、北鄰深溝的斜坡上，一個有五畝地大的平緩處修建了一處較為規(guī)整、七間正室、五間南方的完整院落。順口名曰：圪洞院。

隨著時間推移，孫弘佐慢慢的走出密林，探訪周邊環(huán)境，漸漸與附近已居住的人群熟悉起來，也漸漸的融入了當(dāng)?shù)氐木幹疲汉虾佣季偶住?/p>

倆個兒子漸漸長大，在孫弘佐的悉心調(diào)教下，文賦武功皆精。但為了確保安全，孫弘佐讓年方弱冠的長子孫志威離開身邊，尋找新的地方居住。孫志威秘密離開，出麻地溝長城關(guān)口，在口外黑界地中向西北尋找，來到一個新的地方落腳。然后返回來悄悄的告訴父親，這個地方，就是本家族密不外傳的“哈拉寨閆家梁”，也就是現(xiàn)在的趙五家灣鄉(xiāng)閆家梁村。閆家梁孫氏，也成了“圪洞院”孫家老院中外出的第一代人。

次子孫志崗則仍在“圪洞院”守業(yè)、創(chuàng)業(yè)。

孫弘佐于乾隆五十九年去世后，孫志威秘密返回，與弟弟孫志崗將老人安葬在后稱為“劉家峁”的下坡平緩處。三年守孝期滿，按長子守靈的祖制，孫志威又將孫弘佐的靈梓遷閆家梁安葬祭奉；而劉家峁墳仍保持原貌，墳瑩、石碑、石人、石桌、石香爐、界柱等一應(yīng)俱全，孫志崗及后代繼續(xù)祭奉。

這座墳，二十世紀(jì)五十年代時仍在，但集體化后，被生產(chǎn)隊(duì)墾復(fù)為農(nóng)田，所有的石人、石碑、石桌、石香爐、界柱等都被推到了旁邊的溝渠里，被土掩埋了。

二

限于時勢，“圪洞院”的孫志崗，雖有文賦武功的報國之才，但為了家族安全，是萬萬不敢顯山露水、考取功名的。但漸露的才華，獲得了周邊人群的尊重。不少人遇到困難或疑問，都要來請教或?qū)で髱椭欢鴮O志崗不論貧富，誠心相幫，自然也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良好回報。“圪洞院”的老孫家漸漸的富裕起來，成為附近村落人群中的名門大戶。孫志崗一生隱居深山，老成持重，秉承和發(fā)揚(yáng)了老孫家的傳統(tǒng)家德、家風(fēng)、家教，不僅興旺了家族，也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周邊人群的教化。

孫志崗膝下一子，乳名朝孩兒，大名登泰（登臺、登太），寓意能登上朝堂，繼續(xù)光宗耀祖。這是因?yàn)闀r過幾十年，大清朝乾隆帝早已駕鶴西去，時過境遷，沒人記得什么“文字獄”了。官宦背景的志崗心底深處還是眷戀著“官宦”的榮耀，因此希望兒子能圓了這個夢。為了這個夢，在登泰幾歲時，就送兒子進(jìn)入了鄰村賈家灣飽學(xué)之士賈貢生的私塾讀書，在家時，由他親自教授武功。

登泰長大成人，俊朗挺撥，文武全才，周邊人齊聲贊譽(yù)。志崗為他聘娶了長城線上、新興起的邊關(guān)重鎮(zhèn)、麻地溝的名門之女王氏為妻。志崗一心盼登泰考取功名，登堂入室，光宗耀祖；但成長中生活無憂的登泰志不在此，成家后卻迷戀于賭博，每日邀一群紈绔子弟吆五喝六，酒林肉海，無邊享樂。

志崗因病去世，并未喚醒迷途的登泰，他更自由了，玩耍更盛。可惜好景不長，不數(shù)年，一份家產(chǎn)全部玩光。一日，年近除夕的夜晚，登泰躲開紛至沓來的逼要賭債者潛回家中，可，還是家嗎？家徒四壁，財產(chǎn)，沒有！柴米油鹽，沒有！賢惠的妻子珠淚長流，嗷嗷待哺的兩個孩子骨瘦如柴，這，還是家嗎？可要賭債者馬上就會追過來的，怎么辦？賢惠的王氏打起精神，在昏黃的油燈下，一針一線把登泰身穿的破皮襖、破皮褲縫補(bǔ)好：“你，逃吧，逃口外去吧，只要你人在，我們是有指望的，我們在家里，一個女人，兩個孩子，債主也不好太難為我們的，去吧，再遲了，也許你連走的機(jī)會都沒有了。”無聲的淚，淹在心里；漆黑的夜色里，登泰踏上了向著口外，躲賭債的走西口之路。

除夕夜，登泰倦縮在壩梁外沙地中的一個茅草小店房。看著店主一家人火火團(tuán)圓的吃著年夜飯，登泰的肚子咕咕地叫，但他沒錢，只能閉著眼，淚往心里流。也就是這個店主善良，收留了他這個沒錢的主，讓他在這個萬家團(tuán)圓的除夕之夜，白住一晚；不然，他就要在大雪飄舞的寒冬夜暴尸荒野了。

自古道，人窮虱多。登泰心中苦痛，本想閉目一夢；但不安分的虱子卻在破皮褲、破皮襖中肆意歡樂，游走不斷。萬般無奈，坐起身來，捉吧！在昏暗的油燈下，翻出皮襖里子，沿著線縫，開始了與虱子的戰(zhàn)斗。忽然，掐虱子的指甲碰到了一個硬物，這是什么？慢慢的摳出來，是一文銅錢！繼續(xù)摳，摳，一百文！一百文銅錢，縫在破皮襖的縫中，這是王氏給別人縫補(bǔ)衣物、錐底納幫賺來的保命錢，怕他拿著這點(diǎn)錢再去賭，就沒有告訴他。看著這一百文銅錢，登泰悲淚淹心，暗哭一場。給店家二文銅錢，將人家吃剩的殘羹淡湯一掃而空。雞鳴五更，大雪紛飛，不顧店家的善意挽留，登泰踏上了繼續(xù)北去的西口之路。

三

又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年關(guān)之夜，塞北新興商貿(mào)重鎮(zhèn)包頭，山西祁縣喬家在此處的商號“復(fù)合義”大院內(nèi)，張燈結(jié)彩，大紅燈籠高掛。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天是臘月二十三日，灶馬爺上天，人回家過年。可裝飾排場的帳房大廳內(nèi)，數(shù)掌柜因帳未結(jié)平，紛爭數(shù)日，氣氛失諧。廳外院中，一個頭戴大皮毛帽，身穿皮襖、皮褲，手拿一把大長的苧笈掃帚的人，一動不動的站在帳房的大明玻璃外，聚精會神地看著廳里桌上的帳本。帳房里的帳算了三日，這個人整整看了三晚。

這人是誰？孫登泰！三年了，從那個大雪紛飛除夕夜的小店房走開，孫登泰來到了包頭，恰逢“復(fù)合義”喬家商號要用個看大門掃院的人，登泰正無著落，就做了這份營生。只不過條件有些苛刻，第一年管飯沒工錢；第二年一個月十文銅錢；第三年每個月十五文銅錢。三年后，如干的好，掌柜滿意，月工錢可漲到二十文。現(xiàn)在就要滿三年了，登泰手中也積攢下了265個銅錢；來源是：第一年，雖無工錢，但年底掌柜認(rèn)為這個后生干的不錯，特賞他銅錢一百文：“你換身穿戴吧，影響形象！”登泰舍不得花呀，用十五文買了一身地灘貨，雖檔次低，但也是新的了。第二年，工錢一百二十個，不花，全攢下了；年底掌柜又賞錢一百文：“好好干”！登泰發(fā)個狠，花四十文，買了一身新的皮襖、皮褲、皮帽、毛靴，包頭的冬天，掃院、看大門、下夜，實(shí)在是太冷了。來時穿的那身破皮襖、破皮褲，登泰打包成小捆，吊在了門房的小柁頭上。第三年的年關(guān)來了，掌柜們算完帳就會發(fā)工錢了，一百八十文，這樣，手中就有四百四十五文銅錢了。掌柜再能賞一百文就更好了，這樣，托個信得過的合適人，把這五百多文銅錢給老婆娃娃捎回去，哎，三年了，她們是如何過的呀？這幾天，登泰心神不寧，老是這樣的想。可掌柜們的帳怎么就算不完呢?由起初的不在意，到下夜時偶聽到掌柜們不和諧的爭吵聲，引起了登泰的注意，這就有了站到窗前觀看的一幕。

看了三晚，登泰對賬目已了然于胸，有一筆記錯了。就在廳內(nèi)數(shù)掌柜相互指責(zé)，面紅耳赤之際，窗外的登泰說話了：“哎，掌柜們，你們不要吵了，帳上有一筆記錯了”。誰？掌柜們一楞，開門看去，原來是那個看大門掃院的。“滾一邊去，添什么亂，媽的！”帳房先生正在火頭上，破口就罵出來了。大掌柜略一思忖，看了眼帳房先生，示意他退一邊去，和顏悅色地走出門外，問：“你怎么知道有一筆記錯了？”“我看了三晚，已了然于胸，就一個地方記錯了。”“請進(jìn)來，你算一下。”掌柜誠懇地說。登泰也不客氣，大步走了進(jìn)去，坐到賬桌前，擺好賬本、算盤，一霎時，算珠連聲，墨筆飛舞，不一刻，帳目立平。帳房先生反復(fù)核對，分文不差。數(shù)掌柜大驚，這，這，高人啊！

“擺酒宴”，掌柜發(fā)令。“請，請入席，孫先生！”掌柜尊敬地說。

酒足飯飽，喜慶的酒宴結(jié)束，大掌柜當(dāng)場宣布：從即日起，孫先生就任復(fù)合義商鋪帳目總管、帳房大先生！

四

又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季節(jié)，農(nóng)人在忙著安種，但新興的水旱碼頭、商貿(mào)重鎮(zhèn)包頭的街道上卻明顯的有些冷清。這是因?yàn)檫@里的買賣，主要是以和后大圐圙（外蒙古，當(dāng)時屬中國。）蒙人的皮毛生意為主。各商鋪以百貨、農(nóng)產(chǎn)品在秋冬與蒙商進(jìn)行貨物互換，因此，春季是淡季。

復(fù)合義商鋪亦是如此，大、二掌柜回山西老家去了，其他人員也紛紛請假，或歸家，或探親，或外出；大多數(shù)人都不在了，只留下少數(shù)幾人看家。登泰有家不能歸，只好把看管商鋪的任務(wù)承擔(dān)起來。閑來無事，喝喝茶，看看書，練練武，偶爾呷點(diǎn)小酒，日子過的倒也舒坦。升為帳房總管，與看門掃院時天地不同，住房搬到了帳房旁側(cè)的套房之中，家什一應(yīng)俱全；工錢每月一百大洋，年終還有獎賞；進(jìn)入了商鋪的核心圈子，在掌柜的心目中是絕對的弘股重臣，兩個掌柜不在時，這里是登泰說了算。但登泰的心中，時不時地想起家，想起老婆孩子，她們什么情況？這是心中的痛，但，無法說。搬家時，登泰把那個破皮襖、破皮褲的小包仍然吊到了套間臥室的柁頭上。

一日，登泰正在閑坐，門房報：有客來訪。請！進(jìn)來的是個身材魁梧的蒙人，登泰認(rèn)識，后大圐圙蒙商圈的龍頭老大，赫赫有名的大蒙商巴楞色額爾。寒喧數(shù)語，巴楞色額爾直言：賒五十萬大洋的百貨、農(nóng)產(chǎn)品，秋后以五倍利潤的皮毛蒙品特產(chǎn)奉還。可否成交？

對這個人，登泰早有了解。后大圐圙第一富，家財萬貫。但為富不仁，坑蒙拐騙，毫無誠信，信譽(yù)極差；在包頭各商鋪賒欠了大量債務(wù)不還，各商鋪多方討要無果，將其劃入黑名單，其生意要求一律拒絕。而此時，則是趁登泰是新手，欲謀詐騙。

登泰心中了然，但不予說破；只言五倍利潤太低，不值得他一個帳房先生冒被掌柜怪罪的風(fēng)險來做主。巴楞色額爾一聽，喜在心頭，有門，這個楞頭青不知深淺，趕緊說：“只要先生做主，你看多大利潤方可？”登泰故意沉吟半晌，慢慢的說：“既要我做主，又不被掌柜怪罪，就十倍利潤吧，客官你看咋樣？”巴楞色額爾心中冷笑一聲，你死去吧！嘴上卻甜甜的說：“多謝先生，就這樣吧。”

兩人簽署文書合約：巴楞色額爾向復(fù)合義商鋪賒五十萬大洋的百貨、農(nóng)產(chǎn)品，秋后以十倍利潤的皮毛蒙品特產(chǎn)歸還，如按時不還，加收總額利息二成。

文書合約成，雙方皆大歡喜，把酒言歡。登泰讓下人打開庫房，將庫內(nèi)的所有貨物、包括多年壓倉的老貨、死貨悉數(shù)交于對方；這些貨，帳上貨價不足三十萬大洋，但給對方卻抵價大洋五十萬。巴楞色額爾明知貨不抵價，但他壓根就沒想到歸還，所有痛快的認(rèn)了！

掛著叮咚鈴鐺的駱駝隊(duì)駝著貨物走了，把包頭街上眾商鋪的人驚了個目瞪口呆，復(fù)合義的孫登泰是個什么人？白癡？高人？明明是騙子，還把貨物全給了？這下有好戲看了，復(fù)合義，十有八九要倒閉了！人們在紛紛議論，登泰只當(dāng)不知。

很快，大、二掌柜回來了，其他鋪內(nèi)人也回來了。當(dāng)看到空空的庫房，問清楚是巴楞色額爾賒去了，大掌柜勃然大怒：“好你個大膽孫登泰，你把復(fù)合義害苦了，明知騙子，你還給貨，是我瞎了眼，用了你這個大白癡，快卷鋪蓋滾蛋，老子再也不想見到你！”喝令手下人，把孫登泰趕出去。

登泰笑了，等掌柜停了口，登泰平靜地對掌柜和眾人說：“咱這筆賬要不要了？”大掌柜又怒了：“要？全包頭的帳都要不回來，你能要回來？”登泰又平靜地對掌柜和眾人說：“掌柜息怒，登泰既敢放帳，就能收帳，沒有巴刀子的屁股，豈敢有吃刀子的嘴？這筆賬收不回來，登泰自動滾蛋！”

五

秋天來了，登泰準(zhǔn)備出發(fā)，到后大圐圙要帳去了。大掌柜懷著忐忑的心，問登泰：“需帶多少人？我去安排。”“我一人、一馬、兩個小童；一椅、一茶杯、一茶壺、一鼻煙壺、一水煙袋，僅此足矣。”登泰從容回答。掌柜瞪大雙眼，把登泰看了半天，笑了笑，沉聲說道：“我相信你！”

古歷九月下旬，塞外的深秋已是寒風(fēng)凜冽，滴水成冰了。登泰騎馬出發(fā)，一路向北，帶著兩個小童，翻過大青山，穿越茫茫草原、沙地，晝夜兼程，半月風(fēng)雪路，來到了后大圐圙巴楞色額爾的駐地。

不愧是后大圐圙第一富，眼前的情景讓登泰也有些震驚。數(shù)百畝的平坦草地上，上百個大號的蒙古包圍成大圈，形成一個自然的大院落；北邊主位，特大號的蒙古包形似宮殿，兩側(cè)各兩個稍小的蒙古包形似偏殿；成片成片的馬、牛、羊、駱駝分布在望不到邊的草原上，難計(jì)其數(shù)。

巴楞色額爾熱情的接待了登泰，并在偏殿中安排了臥室，臥室中，四個絕色蒙族少女晝夜環(huán)侍，殷勤服務(wù)。登泰安享其樂，但正襟危坐，毫不出軌。巴楞色額爾親自陪同，每日酒上肉下，鶯歌燕舞，不覺一月。一月中，巴楞色額爾絕口不提還帳一事，登泰知其心理，也不提起。

冬至日，俗稱冬節(jié)、長至節(jié)、亞歲節(jié)，無論漢、蒙各族，都把這一天視為冬季的一大節(jié)日。冬至一陽生，天地陽氣生，故古人也稱祭陽日。登泰到此已一月有半了，巴楞色額爾對這個客人也心生厭煩了，心中早已謀劃好，今日一番盛情，就讓你明日知難而退，自覺的滾回去吧。

上午，巴楞色額爾安排了一場盛大的祭陽日活動。平坦的草原上，搭起一個邊長十丈、高八尺的寬闊平臺，上鋪紅地毯。臺上座北朝南的中間擺放一張陳年榆木的長方形大桌，巴楞色額爾居中坐在桌后的虎頭椅上，左邊是他的帳房總管巴圖特爾，這個人中等偏瘦身材，皮膚黝黑，面窄眼深，鼻大唇薄，一看就是陰險狡詐、生性刻薄之人。登泰應(yīng)邀坐在右邊客位。在下方一丈遠(yuǎn)近，兩列各擺放八個圓凳，左邊八個，都是膀大腰圓的蒙古漢子，是巴楞色額爾手下的“八虎”護(hù)衛(wèi)；右邊八個，均是漢人，是巴楞色額爾口中號稱的“客人”，其實(shí)都是要帳的；他們分別來至青城云家、包頭王家、大同上官家、鄂爾多斯郡王家等八家商鋪。臺下偌大的空地上，聚集了數(shù)千的牧民，巴楞色額爾五百鐵騎衛(wèi)隊(duì)，人高馬大，耀武揚(yáng)威，往來馳騁；臺下十丈外的正中，樹起一根高約三丈的柏木旗桿，頂端掛有一大紅金邊飛天旗面，中間有斗大一金色“財”字。旗面的橫桿上，向下垂丈余吊繩，吊繩底端，墜有一串紅色的瑪瑙，在陽光照射下，格外的璀璨晶瑩。

巳時已正，巴楞色額爾輕咳一聲，帳房總管巴圖特爾立即走到臺前，高聲宣布：祭日開始！只見五百衛(wèi)隊(duì)圍繞大旗策馬狂奔，數(shù)千牧民則手捧白色哈達(dá)，高喊：賽、賽、賽......。接下來，套馬、賽馬、摔跤，活動持續(xù)了一個時辰。

臺下漸漸安靜下來，巴楞色額爾端起升子大的酒碗，向著登泰和座下的八位要帳人一笑，朗聲說道：“尊敬的貴客，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但我們是尚武的民族，我這有三件事，各位辦好了，百事好商量；否則，免開尊口，明日哪來哪去，恕不接待。為表示我的誠意，請各位和我共干三碗，不愿者請退場。各位，請！”登泰看了眼面面相覷的座前八位，微微一笑，端起酒碗：“請！”三聲清脆的碰碗聲結(jié)束，帳房總管巴圖特爾站了起來，對著座前的八位不客氣的說：“請退場！”在不甘的眼神中，這八位相互看看，慢慢的站起來，向臺下走去。巴圖特爾向登泰一拱拳：“孫先生，佩服！”登泰舉了下茶杯：“請賜教！”“第一件，”巴圖特爾用不屑的眼光看著登泰，用手一指：“看到了嗎？旗桿旁那匹紅馬，生性暴烈，已傷我?guī)孜获Z馬人，你能制服它嗎？第二件，旗桿上吊著的那串紅瑪瑙，是我族瑰寶，你能取下來，就是你的啦！第三件，臺上這位漢子，”巴圖特爾指了指左邊一列圓凳，坐在首位的那個鐵塔也似的大漢，“他叫巴兔，不管用什么方式，你能把他摔倒，就是你贏了。”說完，他叫巴兔站到了臺前的中央部位。“孫先生，賜教吧！”巴圖特爾挑釁地說。“來，巴圖特爾先生，干一碗，如何？”登泰慢慢的站起來，微笑著舉起酒碗。巴圖特爾楞了一下，隨著心中冷笑：“不知死活的家伙，四大碗？巴楞色額爾才三碗的量呢。自找死，我成全你。”巴圖特爾笑嘻嘻的端起酒大碗，和登泰清脆的一碰，酒到嘴邊，忽然眼前一花，一團(tuán)影子閃過，下一刻，只見那匹暴跳的烈馬已躺在了地上，一道身影閃過，旗桿上的紅瑪瑙不見了，正在發(fā)楞，耳聽“嘭”的一聲大響，只見巴兔像斷線的風(fēng)箏，越過巴楞色額爾的頭頂，摔在臺后十丈開外的空地上。電光火石間，登泰已身不搖、氣不喘的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拿著紅瑪瑙，一手端著酒大碗，逍遙地喝著。與此同時，一把七寸長的鋒利匕首，插在了巴楞色額爾身前的榆木桌面上，入木三寸，匕柄正顫悠悠地晃動著呢！

三天后，五十匹馬、三十頭駱駝組成的商隊(duì)，滿載著絨毛、皮張、大紅鹽等蒙地特產(chǎn)，向包頭進(jìn)發(fā)。整整一個月，每天這個量，登泰坐陣，五百萬大洋的優(yōu)質(zhì)足量貨物運(yùn)回了包頭的復(fù)合義商鋪。

又是年關(guān)的臘月二十三，復(fù)合義商鋪內(nèi)人聲鼎沸、喜氣洋洋。登泰歸來，商鋪發(fā)了一筆天大的橫財，這都是登泰的一人之力。觥籌交錯中，大掌柜高興地宣布：從即日起，孫登泰占有復(fù)合義商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榮升為三大掌柜之一。

這一年，是孫登泰來到包頭的第四個年頭。

六

登泰回來了。又是一個年關(guān)的臘月二十三日，當(dāng)?shù)翘┐┲邥r那身破皮襖、破皮褲，背著一個破舊的毛搭褳，踏進(jìn)“圪洞院”家門的一霎那，王氏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她楞了一下，鼻子一酸，淚珠就拋了下來：“哎，十四年了，你一走十四年，怎么連身皮都沒換轉(zhuǎn)呀？”轉(zhuǎn)瞬，王氏又破涕為笑：“回來好，回來就好，你總算平安回來了！”登泰笑笑：“我回來了，你還好吧？兒子呢？”

孫登泰有兩個兒子，長子孫富，次子孫貴。當(dāng)初，給這倆起名字時，志崗老人家還在，他希望兩個孫兒能平安吉祥、榮華富貴。可登泰離家時，他倆都還是幾歲的孩童，艱辛的生活使他們從小就鍛煉下了吃苦耐勞的堅(jiān)韌性格。從懂事起，就幫母親干活，稍大點(diǎn)了，就外出打短工，貼補(bǔ)家用。王氏雖為女流，但麻地溝王家，那可是名門大戶，王氏自幼學(xué)文識字，也頗有功底。所以，孫富、孫貴兄弟二人在王氏的教輔下，雖未入學(xué)，但也粗通文墨。只是武學(xué)無師，失傳了。現(xiàn)兄弟倆均已年方若冠、長大成人，已知人生之艱難，故每天早出晚歸，攬工受苦，掙錢交于母親；這樣，相依為命的母子三人，溫飽的小日子倒也過的安穩(wěn)。

登泰歸來，給全家?guī)砹藞F(tuán)聚的歡樂。登泰悄悄告訴王氏：“我發(fā)財了，那破舊搭褳里的兩半袋大洋，夠咱花一陣子了。但暫不能聲張，聽我安排吧。”臘月二十四日下午，登泰到鄰村馬家墕拜訪了一個關(guān)系較好的賭友馬老三，說：“老哥，我回來了。”并給他還了五塊大洋的賭債。馬老三看著登泰的那身破爛皮衣，唉嘆一聲：“兄弟，你也是個苦命人，這么多年也沒掙下個錢，少給兩塊吧。”登泰笑笑，說：“老哥，你的全放下吧，麻煩給其他兄弟們捎個話，多少給兄弟們還一些，也算個了結(jié)吧。”馬老三拍拍登泰的肩頭：“這話好說，兄弟是個老實(shí)人，我給他們說一下。”

從臘月二十五到臘月二十九的五天里，登泰家門庭若市，要賭債的人一個接一個，絡(luò)繹不絕。登泰笑臉相迎：“各位老哥老弟，兄弟慚愧，這么些年來也沒掙下些錢，現(xiàn)在給各位還一些，還請老哥老弟們海涵了。”大伙看著登泰還是穿著那身破皮衣，心中盤算，有一圓要一圓吧，看他那身行囊，窮成那樣，你還能要下甚了！就這樣，登泰還光了那破舊搭褳里的兩半袋大洋，百多個債主滿意地走了。可王氏哭了：“你說那破舊搭褳里的兩半袋大洋夠咱花一陣子了，可現(xiàn)在都還賭債了，咱花什么呀？”登泰笑了：“別急，咱還有了。”“還有，在哪兒呀？”王氏懵了。

臘月二十二日夜半，十匹馬馱來到了賈家灣賈貢生的大門外。隨隊(duì)一人一躍跳入院內(nèi)，開了大門。十個馬夫，快速的將馬馱上的二十個裝有物品的毛口袋，搬放到院內(nèi)西南墻角下，牽著馬，悄無聲息的走了。隨隊(duì)那人，關(guān)了大門，敲開賈貢生的房門，進(jìn)去休息了。深冬夜半，寒星點(diǎn)點(diǎn)，無人知曉。

這個人是誰？孫登泰，孫登泰回來了，悄悄的回來了。賈貢生是他的恩師，師如父，父子情深，所以，就在這里落腳了。凜冽的清晨，臘月二十三，灶馬爺要上天去了，賈師母早早起來，尋柴炭，要燒火做飯了。來到炭場，哎，這些毛口袋裝的什么呀？把炭壓住都尋不出來了。“朝孩兒，我要尋炭了，你把這些口袋搬一下。”“朝孩兒”，是登泰的小名，登泰是小孩時就在這里念書，師母自然是叫習(xí)慣了。登泰聞聲走出來，小聲對師母說：“把庫房開開，我搬進(jìn)去吧。”“爛毛口袋，就在那墻角放著哇”，師母隨口說。登泰把一個口子解開：“師母，你看是甚？”“哇！”師母下意識的叫出聲來，卻又馬上按住了嘴巴。她看到了，滿滿一袋的元寶、銀元！二十袋，多少？

吃了一碗師母做的、已久違了的家鄉(xiāng)風(fēng)味的酸粥，登泰換上了那套十四年前的舊皮襖、舊皮褲，辭別師傅、師母，向自己的家—圪洞院走去。

七

冬去春來，又一個鳥語花香的季節(jié)。登泰漫步周邊山梁，勘選合適的地方，準(zhǔn)備新建房屋了。“圪洞院”，地處偏僻，背陰潮濕，交通不便，已不適宜繼續(xù)居住了。更何況，大清朝也進(jìn)入了一個相對的穩(wěn)定期，孫氏家族不需要繼續(xù)藏身隱居了。

“圪洞院”南一里地，一道平山梁南端，土名“陽崖”的地方，四山環(huán)抱，地勢平坦，背風(fēng)向陽，狀若蓮蕊。登泰精通九五之?dāng)?shù)，目之所測，風(fēng)水寶地矣。

院址選定，登泰立即付諸行動。親自測量、規(guī)劃、設(shè)計(jì)；雇請本地頂尖的工匠，由孫富、孫貴二子具體負(fù)責(zé)，監(jiān)督施工。歷經(jīng)三年，一座嶄新的大院拔地而起。登泰命名：孫家大院！

孫家大院為傳統(tǒng)的四合頭院，正面七間祖屋比院面高出三尺，為正七間。中間三間為大客廳套臥室，為主人所居。左右各為二間正屋。院西面為西房四間；東面為東房二間與糧倉一間；院南面由東向西為廁所、圈棚、庫房計(jì)五間。東房與東正房相交處院墻中留一小門，向東通入后小院。后小院中有小屋、樹木花草等。西房與西正房相交處連結(jié)一小西正房。大門在西南角，外建有東西北南向直角形影壁。

所有房屋墻壁均由本地黃膠泥夯實(shí)，大青磚砌面。院墻及外墻則由黃膠泥夯實(shí)，大青磚蓋頂。房頂木料均為榆柁柏椽，門窗為松。房高均為九尺六寸，院墻與東西房同高。影壁高為六尺六寸。

院落占地東西長六丈（20M），南北寬六丈（20M）。大門外影壁墻東西長一丈二尺（4M），南北長一丈八尺（6M）。

建房的同時，登泰選擇“圪洞院”到“陽崖”中間的山頂平坦處，修建了孫氏家廟。此處地名“廟梁”，亦因此廟而得。

家廟占地東西六丈，無院墻。座北正中筑廟，廟東西寬九尺，南北長一丈二尺，前檐高九尺九寸，中間起脊，琉璃瓦溜頂。廟為純磚木結(jié)構(gòu)，院南有照壁，尺寸無考。院中東掛鐘，西置鼓，均為族人捐資購置。廟中供奉孫氏家神及列祖列宗。逢年過節(jié)，族人奉祀香火，延綿不絕。族人歸天，都送到此處。廟周圍遍植松、柏、榆等樹，年久成蔭，濃郁蔥籠。

深山中建起的大院，高大氣派，轟動周邊。孫家莊這個村名正式誕生、入籍。登泰為兩個兒子提親婚娶，長子聘黃河邊窯峁村望族張家女張氏為妻；次子聘鄰村馬家墕馬賢人之女馬氏為妻。

每年年關(guān)，包頭商鋪的十余匹馬隊(duì)，馱著登泰的股份分紅銀兩，直接送回孫家莊孫家大院。

登泰年歲漸老，再沒有到包頭去。偶爾打發(fā)孫富或?qū)O貴到包頭“復(fù)合義”商鋪轉(zhuǎn)轉(zhuǎn)，體現(xiàn)一下三掌柜的名頭。

至此，從一代孫弘佐先祖來到這個地方，經(jīng)二代志崗、三代登泰、四代孫富、孫貴二兄弟，計(jì)四代人的拼搏努力，孫家莊孫氏家族正式完成了在新一片土地上開基立業(yè)的全部過程。孫家莊孫氏家族也步入了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

八

這是一段和平的歲月，國泰民安。登泰、王氏平靜地走了。富、貴二兄弟安享著包頭“復(fù)合義”商鋪的股金銀兩，生活無憂，自在而安祥。他們的子女相繼出生，兩兄弟，九個兒子，富五個，貴四個，小名統(tǒng)統(tǒng)以“牛”字為續(xù)，大牛、二牛、...九牛，意寓我孫氏家族要牛氣沖天！為后繼有力，八子，八虎嘛，特又名為“卜榔”；“卜榔”者，木頭大棍也！用大棍打牛，才會奮蹄奔跑，動力十足呀！可見長輩愛子，用心良苦啊。兩兄弟有幾個姑娘，沒有記載，不得而知了。

但隨著人口的增多，祖院房間有限，居住緊張。富、貴二兄弟合議，選擇在祖院南邊的陽崖塄下，新修了院落二處，每院房屋五間，窯洞三孔。按長為尊的祖制，孫富的后代居住在東院，孫貴的后代居住在西院，俗稱“下院”。富、貴二人仍在“孫家大院”居住。

這一時期，是“孫家大院”孫氏家族的黃金歲月。國運(yùn)穩(wěn)定，家居平安，人口興旺，生活無憂。孫富、孫貴過著富二代怡然自得的舒適生活，其子女們的童年也是快樂幸福的。

九

一八四0年的鴉片戰(zhàn)爭，擊碎了“大清王朝”自我強(qiáng)大的美夢，也給老百姓的生活帶來了強(qiáng)烈的沖擊。國家山河破碎，百姓民不聊生。孫富、孫貴在安穩(wěn)的歲月中平靜地走了，但他們的子女輩卻生不逢時。天災(zāi)，連年大旱；政局，兵匪做亂；賦稅，逐年加重；更要命的是，包頭“復(fù)合義”商鋪因時局原因倒閉，老孫家直接斷了主要的財源。

萬般無奈下，第五代，九個“牛”子中的五個，先后走上了“走西口”的逃荒之路。他們含淚告別故鄉(xiāng)，攜妻帶子，跨過麻地溝長城的大口子，一步三回頭，沿黃甫川北上，翻壩梁，過沙地，歷經(jīng)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分別落腳于灘上的樹林召、黃河北岸的包頭、還處于原始開發(fā)狀態(tài)的大后套等地。初期，口里口外的宗親還能互通音訊，但隨著老一輩人的離世，時局的動蕩，距離的遙遠(yuǎn)，交通的不便，便徹底的失聯(lián)了。這一別，一百余年！

留守在孫家大院的第五代四兄弟中，大牛孫云錦是領(lǐng)頭的佼佼者。由于是九兄弟中的老大，小時候家中條件不錯的他，也曾入私塾讀書，拜師傅學(xué)武，十幾歲時，便考中了“秀才”，而且是文武雙“秀才”。但動蕩的時局，使他這個“秀才”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守護(hù)家園，擔(dān)起“守祖業(yè)、敬祖先、養(yǎng)家口、育子女”的重任了。

孫云錦一生都在孫家莊，從沒有離開過。他把守祖護(hù)業(yè)的責(zé)任盡到了最后。他繼承了老孫家耿直、豪爽、正派、敢言的良好家風(fēng)，在周邊村落是領(lǐng)袖式的人物。特別是他常拄的四楞鐵三尺，更是“仗義行天下，威震兵匪霸”的神器。在那個動亂的年代，由于孫云錦的存在，兵痞、土匪是不敢來孫家莊周邊的村落騷擾的。

留守在“孫家大院”中的第六代，就不怎么幸運(yùn)了。兄弟十幾個，都過的一貧如洗。生死一線中，有幾個又踏上了“西口”之路，但一去無音，至今無考了。留下的幾個中，也因貧病交加，好幾個早早的去了。他們的子女，也外出逃荒，至今無音。

孫云錦的長子、次子也相繼去了。三兒子孫秉智自覺擔(dān)負(fù)起了祭祖守業(yè)的重任。但大清朝的“慈禧”老太太把大中華害苦了！國家的積貧積弱，使老百姓更加的貧窮困苦。孫秉智勞碌一生，掙扎一生，貧困一生，但還是于六十三歲時的臘月二十三日，在貧困交加的無奈中倒下了。

祭祖守業(yè)的任務(wù)自然落在了他的長子，當(dāng)時只有十五歲的孫官厚身上了。

十

孫官厚，“孫家大院”第七代守護(hù)者。十五歲父喪，與七歲、四歲的兩個弟弟和寡母相依為命，以男子漢的堅(jiān)強(qiáng)精神，不僅挑起了重振家門的重?fù)?dān)，而且圓滿地完成了孫家莊“孫氏家族”上下傳承、續(xù)接、團(tuán)圓、興旺的使命。

送四弟孫茂勛少年時入私塾，粗通文墨；在解放初的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為家庭，毅然辭去鄉(xiāng)長職務(wù)，讓四弟參加革命工作，由鄉(xiāng)文書成長為區(qū)長、縣長、直至地師級領(lǐng)導(dǎo)干部。

以自己的辛勞，為三弟孫三、四弟茂勛娶妻成家，與妻子劉三女以兄、嫂的身份，盡善了公、婆的職責(zé)。

在國民經(jīng)濟(jì)最困難時期，夫妻二人吞糠嚥菜、忍饑挨餓，堅(jiān)持送四個子女上學(xué)，為他們以后參加工作、走出農(nóng)村奠定了基礎(chǔ)。

在瘋狂的“破四舊”亂潮中，冒著巨大風(fēng)險，保存了祖?zhèn)鞯乃膫€神主牌位，為理清孫氏家族的輩系傳承保存了最為寶貴的歷史資料。

在漫漫的幾十年歲月中，始終自覺地堅(jiān)持和承擔(dān)了祖墳中添土、燒紙、祭祀，家廟中維修、清掃、上香的義務(wù)；不管是順利還是困難的年代，都是如此，直至去世。

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初，孫家大院只留下孫官厚一戶了，其他的族人全部搬到外邊的新居去了。看著破落得大院，孫官厚心中的痛無法言說。他在溫飽不濟(jì)的艱辛情況下，克服困難，重修了院落，力盡所能的保留了原來的外墻，院內(nèi)整平，正面原址修正方四間、券土坯窯洞三間，這就是第二代的“孫家大院”，也是孫官厚守護(hù)家園的一片赤心所在。

堅(jiān)守故園不離去，這就是孫官厚的情懷。

孫茂勛，“孫家大院”七代中的佼佼者，居官四十年，政聲卓著。有嘉淦先祖遺風(fēng)，清正廉潔，剛正不阿，聰明睿智，禮賢下士。老百姓見了他，不是稱“書記、局長、縣長”，而是親切的直呼為“哎，孫老四來了！”。老孫家的家訓(xùn)、家教、家風(fēng)、家德，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傳承和體現(xiàn)。

十一

“孫家大院”的第八代，是幸運(yùn)的一代。盡管經(jīng)歷了三年困難時期的艱辛，文化大革命的風(fēng)暴，但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優(yōu)越條件，讓他們能在長輩的余蔭下愉快的成長。

孫官厚的二子二女，學(xué)業(yè)有成，全部參加了工作，成為了吃“皇糧”的國家工作人員。

孫三的兒子孫林小，不愛政治飯，在家務(wù)農(nóng)。青年時，曾幫當(dāng)時已年近八旬的孫官厚在厚塔祖墳中添土一次，他也是八代中為祖墳添土的第一人。后落戶于河套的臨河附近農(nóng)村，成為“孫家大院”走西口的最后一人。

孫茂勛的四子一女，分布在商貿(mào)、企業(yè)、政府管理等部門，擔(dān)負(fù)著不同的領(lǐng)導(dǎo)職務(wù)，各有所成，成績優(yōu)異。

現(xiàn)居孫家莊的另一系是五牛的孫輩孫有才的三個兒子和他們的后代，務(wù)農(nóng)。

現(xiàn)留居在孫家莊“孫家大院”孫氏族人已繁衍到第十代，數(shù)百人。分布在府谷、榆林、西安、北京、內(nèi)蒙、山西、寧夏等多地。留居在孫家莊的只有第九代孫平小一戶了，其余全部外出。

2014年秋，孫文慧、孫杰慧兄弟二人出資重修“孫家大院”，保留北、東、西三面外舊墻面，北面原房址重建磚混新房，中間大廳，兩邊各一居室，即為現(xiàn)在的第三代“孫家大院”。

三代“孫家大院”，平常已無人居住了，只做為族人敬祖、憶祖、祭祖的瞻仰地，逢年過節(jié)祭祖集會的休憩所在了。“守祖護(hù)業(yè)”的概念在“與時俱進(jìn)”的今天，已退出了歷史舞臺；那么，三代的“孫家大院”，也就成了后代孫氏族人“守祖護(hù)業(yè)”的心靈的寄托。

二0一八年清明節(jié)，八代孫文慧、孫飛、孫杰慧牽頭，動員族人，整修了后塔祖墳，樹碑，祭祀。這也是外出的八代、九代、十代族人“守祖護(hù)業(yè)”心靈的濃情寄托吧。

十二

現(xiàn)代的網(wǎng)絡(luò)科技，使人群間的聯(lián)絡(luò)變成了快速！二0一八年農(nóng)歷七月十五日，這是可以載入孫家莊“孫家大院”孫氏家族史上的重要日子。

走西口的人兒回來了！

孫家莊“孫家大院”孫氏家族第五代、走西口的五個牛子的后人五十余人，回到了闊別近百年的故鄉(xiāng)，他們代表了西口外十二代、數(shù)百余宗親，與留居孫家莊故園的宗親一道，齊集后塔祖墳，上香、點(diǎn)紙，祭祖。這是百年的回歸、百年的團(tuán)聚、百年的祭祀、百年的游子夢！

夢想成真，我們團(tuán)聚了！列祖列宗九泉有知，會為他們的子孫后代送來慶賀的祝福！列祖列宗在天有靈，會為他們的子孫后代送來如意的吉祥！

與此同時，閆家梁孫志威的后代也回到了“孫家大院”。孫弘佐先祖的后代，完成了世紀(jì)的大團(tuán)圓！

留守的故園，迎來了明媚的春天。

春華秋實(shí)。

開花，結(jié)果，收獲！口里，口外，團(tuán)圓！

歷史滄桑中的故園，盛世樂園中的家鄉(xiāng)，我心中的痛、心中的情、心中的夢、心中的歌！

放飛吧，老孫家！前進(jìn)吧，老孫家！讓我們凝心聚力、與時俱進(jìn)，在新的征途上，一路高歌、飛向未來、家族永興、后代常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