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紅孩子
當年,在村口打麥場的空地上看完露天電影《紅孩子》的第二天清晨,我和村里的另外幾個小毛孩子就聚集到村外的槐樹林里,神情莊重地商量著成立一個小隊伍,要像電影中的幾個小主人公那樣去做點什么有意義的事情。
可到底做什么有意義的事情呢?
打白軍?
已經(jīng)是和平時期,哪里有什么白軍!
抓奸細?
好像更沒有!
商量來商量去,我們決定去幫助村里的五保戶劉爺爺打掃衛(wèi)生。于是,我們排成一列縱隊,興師動眾地向劉爺爺家進發(fā)了。剛剛走到村口,一個小伙伴突然提醒說,是不是少一點裝備,他的話一下子提醒了我們,于是急忙分頭去找“家伙”——紅纓槍,找來找去,誰家也沒有一把象模像樣的紅纓槍。最后,有三人各自找來了一截木頭棍子扛在肩上,有兩人干脆各折了一根柳樹枝舉在手里。因為唯獨我有一頂戴著真五角星的帽子,所以大家伙兒推舉我做隊長,表示一定服從指揮聽我派遣。我們到了劉爺爺家,不由分說,熱火朝天地把他家例外徹底打掃了一遍。然后,又連續(xù)“出擊”,先是去村小學門口“站崗”,維持秩序,接著又去大隊上請愿要代替大人去看護莊稼——最終沒有成行。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里,我們整天都排著隊,扛著“武器裝備”,雄赳赳氣昂昂地穿行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嘴里高唱著電影里的那首插曲,:
“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
我們都是中國共產(chǎn)兒童團
將來的主人必定是我們
滴滴答滴答滴滴答滴答
……
小兄弟們啊
小姐妹們啊
我們的將來是無限好啊
牽著手前進
時刻準備……”
——其實,我們并沒背過歌詞,曲調(diào)也拿捏不準,但是唱的卻趾高氣揚,雄心萬丈。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共產(chǎn)兒童團團歌》;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這部《紅孩子》影響了那么多的中國兒童,他們都在“時刻準備著”……
這部拍攝于上個世紀1958年的紅色經(jīng)典兒童電影《紅孩子》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1934年,中國工農(nóng)紅軍離開剛剛開辟的江西革命根據(jù)地,輾轉(zhuǎn)北上進行抗日。江西蘇區(qū)李家坳的縣蘇維埃李主席為保存革命力量只好帶領(lǐng)赤衛(wèi)隊上山打游擊,他的兒子蘇保和小伙伴虎崽、細妹、水生、金根、冬伢子等也想隨赤衛(wèi)隊上山,但因為年紀太小,沒有被批準。他們對大人們的命令很不理解,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可以參加隊伍打白匪。幾個小伙伴湊在一起一商量,決定組成小分隊,悄悄離家去找紅軍。等到夜深人靜,小伙伴們?nèi)缂s在村口集合,開始向后山進發(fā)。沒想到細妹的外公李公公察覺到了孩子們的蛛絲馬跡,隨后趕來,很快就找到了他們。李公公批評他們不該瞞著大人私自去找隊伍,要聽從安排,不要給組織上添亂。這時,白軍警衛(wèi)團團長黃靜波率部殺回了李家坳,對當初瓜分他家財產(chǎn)的赤衛(wèi)隊家屬進行大屠殺。小伙伴們在目睹了白匪焚燒李家坳、屠殺村民的暴行后,憤慨萬分,決心組成一支紅色少年游擊隊,為鄉(xiāng)親們報仇。
這幾個孩子在蘇保的帶領(lǐng)下,充分發(fā)揮聰明才智,勇敢地與國民黨匪兵作斗爭,打流動哨,真的奪到了第一桿槍。隨后貼標語、打匪徒,也取得了不小的戰(zhàn)績。
在一次戰(zhàn)斗中,李主席被捕,小游擊隊員們抓住匪大隊長肖振武進行審問,后在李公公帶領(lǐng)下,混入警衛(wèi)團,救出了李主席。警衛(wèi)團團長黃靜波被打死,大家勝利突圍,但是,冬伢子在戰(zhàn)斗中獻出了年幼的生命.。
嚴酷的斗爭使孩子們受到了鍛煉和考驗,在血與火的洗禮中茁壯成長起來……
2007年,原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流金歲月》欄目把當年出演《紅孩子》的幾個演員聚到一起做了一期專題。那時,當年的小演員們大都已經(jīng)人過中年,大家回憶說為了讓他們充分領(lǐng)略當年“紅孩子們”同白軍斗爭所表現(xiàn)出的英勇精神,導演蘇里帶領(lǐng)幾個小演員隨攝制組一起走訪了井岡山和瑞金等革命根據(jù)地,還到過毛主席和朱德會師的茅坪。為了讓小演員們親身體會當年革命斗爭的艱苦,導演還特地讓他們穿上當?shù)貎和姆b和鞋子。盡管這一路體驗生活吃了不少苦頭,卻也使他們這些小演員們接受了一次生動的井岡山革命歷史和愛國主義教育,對各自在戲中的角色有了深刻認識。
他們共同回憶說,最感到難忘的是拍戲中的一次探班。
那是1958年2月14日,大家正在長春電影制片廠的攝影棚里拍攝最后一場戲“黑夜奪槍”,雖然攝影棚里一派秋光,氣候適宜,但室外卻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在中午十一點左右,攝影棚的大門被打開了,隨即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灰大衣的人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線里,不知道是誰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
“這不是毛主席么”!
意外的驚喜讓整個攝影棚頓時沸騰起來。毛主席邊走邊揮手向大家致意,長春電影制片廠的負責同志指著小演員們對毛主席介紹說:
“這就是我們的紅色兒童團員,請主席看看像不像當年瑞金的紅孩子?”
毛主席端詳著化了妝的大家,笑笑說:
“像,很像當年蘇區(qū)的兒童嘛!”又指著扮演白軍的演員說:“白軍也蠻像嘛。”
大家一聽,都禁不住笑起來。
隨后,毛主席又微笑著逐一問大家的學習和生活情況。在一片樹林前,毛澤東詳細詢問扮演細妹的寧和一些拍攝感受。寧和回憶說,她從懂事時起,唱的是“東方紅”,盼的是能見到毛主席,當這莫大的幸福突然來到,她激動得只有流淚,站在那兒半晌不知道說什么好:
“當時,有人在身邊拍照,毛主席就微笑著對攝影師說,‘別把我當戲拍了’,他老人家這么詼諧、親切的話語才讓我的緊張情緒有所緩解。”
寧和說,就在她和毛主席交談的時候,攝影師拍攝了一張照片,也是整個文藝界唯一的一張與毛主席單人合影的照片:
“當時,我的心真是砰砰直跳,只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光知道笑了……。”
其他幾個演員接著說,其實何止是寧和覺得自己幸福啊,每一個參演的演員都覺得是最幸福的:
“毛主席那么忙,還不忘來看看大家,鼓勵一下大家……”
寧和說,如果不是《紅孩子》,她日后可能就不會成為一個影視工作者;蘇保的扮演者陳克然則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仍然銘記那句“時刻準備著”的歌詞,一直在努力著……
1959年國慶十周年前夕,《紅孩子》在全國公映,久演不衰。一代代的兒童少年高唱著《共產(chǎn)兒童團團歌》,奔赴各自的人生征程。我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已是影片公映近二十年后。
蘇里導演生前在談到這部電影的時候說,自己沒有想到國慶十周年獻禮影片中會有兒童題材,更沒有想到毛澤東主席會親自去拍攝場地探班:
“這些說明什么?說明了我們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對兒童電影的重視和支持,對祖國下一代的關(guān)懷和愛護。”
其實,這種重視和支持,這種關(guān)懷和愛護,是每一個健康茁壯成長起來的中國少年兒童都深切體會到的。
在國家面前,我們永遠都是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