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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2021年第5期|黃德海:讀書·讀人·讀物——金克木編年錄(節(jié)選)
    《江南》2021年第5期 | 黃德海  2021年09月16日08:24

    推薦語

    金克木,一代學人,梵學研究、印度文化研究家,學貫東西,知兼古今,以小學學歷而卓然成家,和季羨林、張中行、鄧廣銘一起被稱為“燕園四老”。本文按年譜體例分上、中、下三編,以學習時代、為師時代、神游時代為界,細致梳理先生近九十年的傳奇人生,得窺先生讀書與治學的獨到之處。青年學者黃德海以至誠之心、文學之筆,沿途追索,處處志之,甚而獨出新裁,引領讀者跟隨先生足跡,去讀書“偷學問”,開闊視野。如此,經由兩代學人之循循善誘,令人得悟先生自學之方法及自強之信念。這一部編年錄,演化成并非虛構的成長小說,對于喜歡讀書之人,甚至對于我們這個時代都有諸多啟迪意義,亦給后生晚輩留下一份珍貴的生命記錄。

    讀書·讀人·讀物——金克木編年錄(節(jié)選)

    □ 黃德海

    說 明

    一、以金克木回憶文字為主,間以他人涉及之文,時雜考證。

    二、凡引金克木文,隨文標篇目,不注頁碼。《舊巢痕》標回目。

    三、引未入《金克木集》的篇目,后標『(佚)』。

    四、文字以《金克木集》為準,標點略有改動。

    五、引文中括號里出現(xiàn)『按』,是撰者所加按語。

    六、仿宋體標示的文章,為《金克木集》未收者。

    七、部分字詞用法與現(xiàn)行規(guī)范有別,存歷史面貌,仍舊。

    你的魂靈(心意)向迅急的光

    遠遠走去了的時候,

    我們召喚你的那個(魂靈)回這里,

    居住下去,生活下去。

    —— 《梨俱吠陀》

    上編 學習時代

    (1912—1945)

    這里必須根絕一切猶豫;

    這里任何怯懦都無濟于事。

    ——但丁《神曲》

    明末清初

    農民大起義,遠祖自四川流落至安徽壽州鳳臺縣。“在明末清初的農民大起義中,他的遠祖一家從四川出來,最后流落到安徽S州的F縣。這名為屬于州官管轄的縣,其實縣治只是河岸邊的小鎮(zhèn),同所屬的鄉(xiāng)間集鎮(zhèn)差不了多少。離縣治不過五里路就是一些小山頭環(huán)抱的谷中盆地。這家人就在這里定居下來。大概是依靠全家人的勤勞開荒,這片山地居然漸漸變成生長糧食和果樹的小桃花源。這家人也繁殖成為一族人。”(《舊巢痕》第二回)[1]

    道光年間

    高祖遷至壽州城內。“大約在清朝道光年間,鴉片戰(zhàn)爭之前,這一族中有一小戶搬了出去。這是一家五兄弟中最小的弟弟。說不清究竟當時為了什么原因,也許是家務糾紛,這個讀過一點書的小兄弟遭到歧視,就帶著家眷搬到了三十里外的S州城里。逢年過節(jié)他們還回來祭掃祖先墳墓,但他們在這山窩里已沒有田地房屋,再不回來種地了。”(《舊巢痕》第二回)

    1861年

    太平天國末期,曾祖歿于苗沛霖攻打壽州之役。清朝獲勝,明令褒獎。“太平天國末期,這一帶的仗打得很厲害。皖北出了一個反復無常的苗沛霖。他是個舉人,卻投了太平軍,見清軍得勢又投清軍。當他打著太平軍旗號攻打S州城的時候,城里的州官集合人守城,把一些紳士,包括教書秀才,也拉來幫助守城指揮作戰(zhàn),以壯聲勢。這位從山中來的農民族中的秀才也在其內。城一破,他死了,尸骨無存。清朝一勝利,撫恤為皇帝效忠的人,他當然在內。”(《舊巢痕》第二回)[2]

    1894年

    父金沛田受老師邀赴軍中,未至而邀者已隨丁汝昌、鄧世昌殉國。為師理喪時結識軍門,謀得“卡子”,獲錢捐班。“他就這樣在鄰縣有錢人家中教家館。大兒子也在家教書。甲午年(一八九四)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了。他有個不知什么關系聯(lián)上的老師,姓戴,在軍中做官,邀他前去。他自認是‘驛馬星動’,欣然上路往天津趕去轉海道。不料人還未到,那位老師已隨丁汝昌、鄧世昌殉國而死了。……不過他這一趟路也沒有白跑。因為他遠來為師理喪,幫助老師的家屬和親友做了點事,竟由此得到與已故老師有關聯(lián)的人推薦給一位S‘軍門’去教家館。……他在這位軍官家中當了家庭教書先生兼做點私人秘書的業(yè)余工作。……很快他就得到了這位‘軍門’的賞識。有一次談話中,這位S大人竟關切地問他的理想前途,慨然答應給他謀一個‘卡子’。……有個‘軍門’的旗號做后臺,他連干了兩三處‘卡子’。盡管地方都小得可以,收入總是比教書大得多。……這位包稅人卻連年撈了一筆錢,就照當時清朝的公開賣官條例,花錢‘捐班’,買到了一個縣官之職。”(《舊巢痕》第二回)

    甲午戰(zhàn)爭起。

    1906年

    父代理江西萬載縣知縣。“他要求不高,又不怕邊遠窮瘠。竟得到分發(fā)江西Y州。”[3](《舊巢痕》第二回)

    1907年

    父與友朋唱酬集《鴻雪吟緣》刻印。集中之詩,感嘆中國積弱,有涉于風氣之變,并可見其治績。“興警察軍,設習藝所,建城鄉(xiāng)中小學堂及師范傳習所,預籌經費,規(guī)畫久遠。”[4]

    1911年

    父進京朝覲,復任萬載知縣。“先在一個小縣里混了一氣,又搜刮了一筆銀子‘報效’朝廷,竟買到了‘入京引見’。大概是宣統(tǒng)登基的第三年初,他興沖沖地跑到北京,向吏部之類衙門‘報效’一番,到午門磕了頭,‘望闕謝恩’,拿著‘署理Y州知州’‘實放W縣知縣’的封官文書回江西上任。得意之余,他作出了一生最后一首詩,其中說,‘仰首天顏真咫尺’。”[5](《舊巢痕》第二回)

    辛亥革命。

    1912年 1歲[6]

    8月14日,農歷壬子年七月初二,出生。父時年五十九歲,母周學勤十九歲[7]。母江西萬載縣人,生于鐵匠鋪,為丫環(huán)收房。曾三次被賣做丫環(huán)。“這個還不到二十周歲的姑娘已經被賣三次了。……經官媒人一說,Y家的丫頭長得又白,又年輕,身體又好,聽話,能干,只是一雙大腳難看,老爺和太太便都同意要。由于是從官府人家出來的,據說總共花了三百兩銀子才買進了門,取了一個丫頭名字。不久,老爺取得了太太的同意,把她收了房,以便自己也得到貼身服侍。沒想到這丫頭真有福氣,竟在這‘鼎革’之年,老爺頭上的花翎和頂戴都掉了下來的倒霉年頭,給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舊巢痕》第一回)

    清亡,被扣押抄家。“當武昌革命炮響之后,南昌隨著鬧‘光復’,這個小縣里立刻大亂。縣官維持不住,表示‘歸順新朝’,這也不行。本人被扣押,家眷被趕出衙門,寄居在一艘大船上。同時還有些人來‘抄家’。說也奇怪,‘抄’的東西是有目標的。家中一切都扣在衙門內,上了鎖,貼了封條,可是那許多書箱卻被翻了一遍,幾乎本本書都翻開看過。船上只有婦女兒童,就‘抄’可疑之物,把小兒尿片一塊一塊檢查過。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事后才知道,原來有人造謠說,縣官的銀錢都打成了薄薄的金葉子,藏在書中,所以來抄書,并非要興文字獄。船上沒有書,可夾金葉子的只有尿片,因此特蒙注意。如此而已。”(《舊巢痕》第三回)

    中華民國成立。

    1913年 2歲

    父亡,臨終有《上大總統(tǒng)書》。“公元一九一三年的陰歷三月中,江西W縣衙門后面那所房子的一間小書房里,一個小老頭坐在藤椅上,頭向后靠著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撫著胸口,閉著眼睛,無聲無息。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只空碗,一雙筷子,一個盤子,里面有一根油條。桌上還有打開的墨盒,上面架著一支小楷毛筆,旁邊是一張紙,紙上幾乎寫滿了行書字,有許多添注涂改,仿佛一篇文章稿子,題目卻是《上大總統(tǒng)書》。”(《舊巢痕》第一回) “聽說孫中山大總統(tǒng)已讓了位,袁世凱當了大總統(tǒng)。老袁是清朝舊臣,是安徽人李鴻章提拔的,又做過安徽人吳長慶的部下,說不定還有點情面。他便起草《上大總統(tǒng)書》,妄想用北京來壓江西。”(《舊巢痕》第二回)“臨終作道士裝束,大概是不殉清朝也不順民國之意吧?”(《舊巢痕》第一回旁批)

    異母長兄歸來善后。“他先是‘舉哀’行禮如儀,將父親‘大殮’。作為客居,一切從儉,說明回家鄉(xiāng)后再正式‘開吊’。他自己照例‘披麻戴孝’,在家‘守制’,同時毫不猶疑地進行活動。”“他也同父親一樣自知不能靠科舉出身升官發(fā)財,要‘上進’只有另謀出路,于是也涉獵‘雜學’。……終于他不知由什么機會到了河南。他不但同父親一樣有‘秘書’之才,還有一樁勝過父親之處,不像父親那樣是千年歷史傳統(tǒng)下的書呆子,只知照老一套做官。他畢竟是第二代了。他在河南施展了聯(lián)絡之才,居然巴結上了一些當時當地的‘要人’,竟以外鄉(xiāng)人而在河南立足了。……由于一次什么宴會之類的機緣,大老爺和一位公子拉上了關系。兩人談得‘投契’,他竟然被這位大公子看中了。公子有極大的野心,又有極遠的眼光,正在物色人才,網羅部下,一眼發(fā)現(xiàn)這個安徽書生不是尋常之輩,很有點經濟韜略,雜學旁通,是封建傳統(tǒng)中的非凡人物,絕非一個文人或學究。大概不消多日,兩人心照不宣,大老爺棄文就武,由教書而秘書,由文秘書而武秘書,和他父親的弄‘卡子’賺錢買官做‘分道揚鑣’而‘殊途同歸’了。”“這位公子的大紅名帖上是三個大字:袁克定。”(《舊巢痕》第三回)

    母子隨嫡母同往安慶。“A城是個山城,斜靠在山坡上,裸露在長江中來往的輪船上乘客眼里。城里也幾乎到處在高地上都可以望見下面滾滾流動的長江。……他一生中第一件儲存在記憶中的材料便是長江中的輪船。兩歲時,他一聽到遠遠的汽笛聲,便要求大人帶他到后花園中去,要大人抱他起來望江中的船。這是有一段時間內他的天天必修的功課。”(《舊巢痕》第五回)

    孫中山讓位,袁世凱任大總統(tǒng)。

    1914年 3歲

    學說話。“嚴格說,正式教我說話的第一位老師是我的大嫂。我不滿三足歲,她給我‘發(fā)蒙’,教我認字,念書,實際上是教我說話。”“我出生時父親在江西,我的生母是鄱陽湖邊人,本來是一口土音土話,改學淮河流域的話。但她所服侍的人,我的嫡母是安慶人,所以她學的安徽話不地道,直到二十幾歲到了淮河南岸一住二十年才改說當地話,但還有幾個字音仍然只會用仿佛卷著舌頭的發(fā)音,一直到七十五歲滿了離開世界時還沒有改過來。那位嫡母說的也不是純粹安慶話,雜七雜八。回到老家后,鄰居,甚至本地鄉(xiāng)下的二嫂和三嫂都有時聽不懂她的話,需要我翻譯。她自己告訴我,她的母親或是祖母或是別的什么人是廣東人,說廣東話,還有什么人也不是本地人,所以她的口音雜。我學說話時當然不明白這些語言的區(qū)別,只是耳朵里聽慣了種種不同的音調,一點不覺得稀奇,以為是平常事。一個字可以有不止一種音,一個意思可以有不同說法,我以為是當然。”(《學說話》)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起。

    1915年 4歲

    認字,背誦《三字經》,三哥教讀“字塊”。“我探索人生道路的有意識的學習從三歲開始。學說話的老師是從母親到大嫂,學讀書的老師是從大嫂到三哥。讀書也是說話,當大嫂教我第一個字‘人’和第一句話‘人之初’時,我學習了讀書,也學習了說話。說話的底子是我的生母打下的。當她教我叫她那個寫不出來的符號時,她是教我說話和對她做思想交流。到大嫂教我時,我覺得學讀書和學說話一樣。”(《學說話》)“在他念了一段書以后,上新學堂的三哥認為這樣死背書不行,買了一盒‘字塊’給他。一張張方塊紙,正面是字,背面是畫。有些字他認得,有些字認不得,三哥便抽空教他。他很快念完了一包,三哥又給他買一包來。”(《舊巢痕》第五回)

    袁世凱稱帝。日本向袁世凱政府提出“二十一條”。

    1916年 5歲

    母子隨嫡母歸壽縣老宅,大哥一家暫留安慶。“這次旅行在孩子的記憶中留下的是‘轎子—船—火車—船—轎子’,他是在封閉中移動的,而且差不多一直是抱在母親懷里。她只怕這個比性命還要貴重的小寶貝丟失了。”(《舊巢痕》第六回)

    讀書進度。“念完了《三字經》和一大盒‘字塊’,可是不會寫字,不會講。”(《舊巢痕》第六回)

    袁世凱取消帝制,尋病歿。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

    1917年 6歲

    隨二哥進廟,觀閻君殿。“二哥帶他到正殿廊上,只見正中間巍然一位大神像,旁邊還有幾個神像。殿門是關著的。二哥抱起弟弟從門上半的格子窗欞朝里望。……下了殿的臺階,再回頭向上望,才看見還有一些大匾掛在檐下。一邊有個匾,上寫著‘你可來了’。另一邊有個匾是個大算盤,上面嵌著四個大字‘不由人算’。”(《舊巢痕》第九回)

    三哥中學畢業(yè),自省城歸家,入其室。“室內……有一臺小風琴和一對啞鈴。桌上放的書也是洋裝的。有些書是英文的。有一本《查理斯密小代數學》,我認識書面上的字,不知道說的是什么。”(《學讀書》)“他自己用功寫大字,念英文、古文,我一概不懂,也不問。有時他彈風琴,偶爾還唱歌。我也看到過他兩手拿著啞鈴做體操。”(《舊巢痕》第十回)

    三哥奉大哥之命教讀書,以《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龍文鞭影》不適合作兒童讀物,教讀商務版《國文教科書》。“三哥一算,他認得的約有一千字了。……三哥上街去買了一套商務印書館的《國文教科書》來。那比用‘人、手、足、刀、尺’開頭的一套還要古一些,可能是戊戌變法后商務印書館編的第一套新式教科書,書名題字下是‘海鹽張元濟題’。書中文體當然是文言,還很深,進度也快,可是每課不長,還有插圖。”(《舊巢痕》第十回)“這書的開頭第一課便是一篇小文章,當然是文言的,不過很容易,和說話差不多。三哥的教法也很特別,先讓我自己看,有哪個字不認識就問他。文章是用圈點斷句的。我差不多字字認識。隨后三哥一句一句教我跟著念。他的讀法和說話一樣。念完了,問我懂得多少。我初看時憑認的字知道一點意思,跟著他用說話口氣一念,又明白了一些,便說了大意。三哥又問了幾個難字難句要我講。講不出或是講得不對,他再講解,糾正。末了是教我自己念,念熟了背給他聽,這一課便結束了。”(《學讀書》)

    讀《論語》《孟子》。“直到聽說大哥快要回來,一套書也快念完了,三哥才把這新式課本中斷,改教小弟弟加緊趕讀孔夫子的《論語》。……這部《論語》對小弟弟來說確是有點新鮮。書中沒有圖還不說,又是線裝木刻印的大本子。本子很長,上下分做兩半。上半都是小字,下半的字有大有小。大字的本文開頭和中間有圓圈,這是標明章節(jié)的。句子不分開,句中插些雙行小字注,讀時要跳著念大字,不連貫。……三哥說,從前人要應考試去做官,是要連大字帶小字一齊背誦的,只許照小字講解大字。……現(xiàn)在不要應考了,不必念朱夫子的小字注了。至于上面那半截書的什么‘章旨’‘節(jié)旨’之類批注都可以一概不管。三哥教得很簡單,要求的是識字,能背誦,要能連續(xù)背下去。”(《舊巢痕》第十回)“后來,他開始讀《孟子》的第一冊《上孟》時,花盆里已壅上了土。再以后,艾葉四披,菊花一盆盆長得很好。三哥培養(yǎng)菊花比培養(yǎng)小弟弟更用心。小弟弟對菊花也比對孔孟更感興趣。”(《舊巢痕》第十二回)

    三哥教寫字,描紅。影仿一篇為“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可知禮也”。“過不幾天,三哥看弟弟的《論語》實在念得太快,《學而》一章能從頭背到底毫不費力,字字都認識,背完就跪在椅子上看他寫字,又不便趕走他。于是三哥在弟弟念書的方凳上也擺上一塊有木盒子的小硯臺,一小錠墨,一支筆,一疊紅‘影仿’叫弟弟也寫字,免得老早就放學或則總在他旁邊好像監(jiān)考試一樣看他讀書寫字。”(《舊巢痕》第十回)

    長兄自外歸,購買大宅,舉家遷入。“新房子確是一所大宅子,有大小五個院子,不過正式算院子的只有前院和后院。兩院中有前堂屋和后堂屋,又各分上下,朝南的是上堂屋,朝北的是下堂屋,都有明間、暗間。另外有一個客廳兼書房,處在一個獨立的小院中。還有個很大的后花園。可寶貴的是園中有一口甜水井,不用到外面挑水、買水了。”(《舊巢痕》第十四回)

    二月革命。十月革命。軍閥混戰(zhàn)起。

    1918年 7歲

    大哥臨行,囑咐讀書及相關事宜。“趁記性好,把《四書》念完就念《五經》,先不必講,背會了再說。長大了,記性一差,再背就來不及了。背‘曰若稽古帝堯’,‘乾元亨利貞’,就覺得不順嘴了。到十歲再念詩詞歌賦、古文,開講也可以早些。《詩》《書》《易》《禮》《春秋左傳》,只要背,先不講,講也不懂。這些書爛熟在肚子里,一輩子都有用。”(《舊巢痕》第十九回)“十歲以后念點古文、唐詩、《綱鑒》。現(xiàn)在世道變了,沒有舊學不行,單靠舊學也不行。十歲前后,舊學要接著學,還要從頭學新學。……有些書,八股文,試帖詩,不用念了,你也不會懂。有些‘維新’書,看不看都可以。有些大部頭的書可以翻翻,不能都懂也算了。有些閑書不能看……小本、小字、石印、有光紙,看了,眼也壞了,心也壞了。記住,不許看。有不少字帖是很難得的,沒事可以看看,但不能照學,先得寫好正楷。……記住,不要忙著去學行、草、篆、隸。……頭一條是要把書念好,然后才能跟你三哥同大嫂學那些‘雜學’。那是不能當飯吃的。可是現(xiàn)在世面上,一點不知道不行。要知道,有的事也要會,只是不準自己做。”(《舊巢痕》第二十回)

    跟三哥學英文,有所感。“我讀了幾本古書以后就學英文,由哥哥照他學習時的老方法教。先背《英字切音》,一個輔音加一個元音拼起來,順序發(fā)音好像念日文字母表,不知是不是從日本學來的。再讀本世紀初年的《新世紀英文讀本》。‘一個男孩,一個桃,一個男孩和一個桃。’都是單音節(jié)詞,容易背,不過還得記住字母拼法。還要學英國人教印度人的《納氏文法》,也就是‘葛郎瑪’。第一冊很薄,第四冊很厚,要求學完前兩冊。這可難了。開頭講的全是詞類,名、形、代、動、狀、連、介、嘆。名稱就難記,還得背定義。名詞定義背了幾天才會,還是拗口。……句子出來,更討厭。‘你是誰’要說成‘誰是你’。是字也得跟著你變。先說是,你字還沒出來,怎么知道跟誰變?怪不得叫做洋鬼子,講話顛三倒四。……英國人的腦袋這么不通,怎么能把中國人打得上吐下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8](《文通葛郎瑪》)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

    1919年 8歲

    助大嫂理書,見《天雨花》《筆生花》《玉釧緣》《再生緣》《義妖傳》(《白蛇傳》)等,并見《六也曲譜》及棋譜《桃花泉弈譜》《弈理指歸圖》等。大嫂有言。“念書人不光是要念圣賢書,還要會一點琴棋書畫。這些都要在小時候學。一點不會,將來遭人笑話。正書以外也要知道閑書。這是見世面的書,一點不懂,成了書呆子,長大了,上不得臺面。圣賢書要照著學,這些書不要照著學;學不得,學了就變壞了。不知道又不行。好比世上有好人,有壞人,要學做好人,又要知道壞人。不知道就不會防備。下棋、唱曲子比不得寫字、畫畫、作詩。可是都得會。這些都得在小時候打底子,容易入門。將來應酬場上不會受人欺負。長大了再學,就晚了。”(《舊巢痕》第二十二回)

    讀理出的各種“閑書”。“他越看越快,沒過多少時候,大嫂的擺出來的藏書已被他瀏覽了一遍,看書的能力大長進,知識也增加了不少。遇到不認識的字和講不通的句子,也擋不住他,他會用眼睛一路滑過去,根本不是一字一字讀和一句一句想,只是眼睛看。這和讀《四書》《五經》大不相同,不過兩者的內容對他來說都是似懂非懂。”(《舊巢痕》第二十二回)

    入塾讀書,侄子老師教讀《詩經》。其時《周南》《召南》已讀畢,自《國風》始。“開學時,客廳里四面擺著各色各樣的桌椅,都是學生從自己家里搬來的。正中間一張條幾,上有香、燭,墻壁上貼著一張紅紙,上寫‘大成至圣先師孔子之神位’,左右邊各有兩個小字,是‘顏、曾’,‘思、孟’。條幾前的方桌旁兩張?zhí)珟熞问抢蠋熥缓痛妥弧W郎嫌泄P、墨、紙、硯和一疊書。”“老師親自點起香燭,自己向孔子的紙牌位磕了頭,是一跪四叩。然后,三哥對弟弟努了努嘴,弟弟連忙向上跪下,也是一跪四叩。那位侄子老師站在旁邊,微微彎著腰。小孩子站起身,回頭望一望這位老師,略略躊躇,沒有叫,又跪了下去。老師并沒有拉他,卻自己也跪了下去,不過只是半跪,作個樣子。小孩子心里明白,稍微點了點頭,不等侄子老師真跪下就站起身,老師也就直起身來。三哥緊接著朝上一揖,侄子慌忙曲身向上陪了一揖。這是‘拜托’和‘受托’之意。孔子和他的四個門徒好像是見證人。”(《舊巢痕》第二十四回)

    讀書速度快,侄子老師命習字《九成宮》,養(yǎng)成可在嘈雜環(huán)境中讀書的習慣。“整個書房里所有學生都是大聲念各自不同的書,誰也聽不清大家念的是什么;而且各有各的唱法,拖長了音,有高有低,湊成一曲沒有規(guī)則的交響樂。……這倒也許是一種很奇特的訓練,使得小孩子長大了,在無論怎樣鬧嚷嚷的屋子里,他都仍然能看書寫字。”(《舊巢痕》第二十四回)

    隨大嫂學曲未成。學圍棋,讀棋譜。“前一個老師是哥哥,去教新學校;后一個老師是侄子,來開舊私塾。小孩子念的書照舊是圣賢經典。發(fā)蒙老師大嫂卻在晚間教他彈詞。私塾也有星期日,那是大嫂教下棋和吹簫的日子。”(《舊巢痕》第二十四回)“她對教小弟弟下棋、吹簫的事不熱心了;說是棋讓到四個子,可以了,自己去學棋譜吧。曲子是學不會的,簫吹得難聽極了,‘工尺上四合’也分不清,調不準,不用學了。”(《舊巢痕》第二十五回)

    大嫂耽于賭博,三哥忙于備課,家塾念書不須費力,趁機檢家中藏書。“原來家里幾代存下來的書有那么多,又是那么雜亂。一大部書裝了幾箱子,本子和字體大小全一樣,版心下面都有‘照曠閣’三個字,內容有懂有不懂。到末了,看到一小本商務印書館縮小影印這部書的廣告介紹,才知道是一部大叢書《學津討原》的原來版本。還有許多黑底白字的字帖,最大的一套有許多本,叫《停云閣法帖》。有一整箱子全是《小題正鵠》《某某科鄉(xiāng)試闈墨》等等八股文,和《七家詩》之類的‘試帖詩’。石印小字本居多。文章題目都是《四書》上的。或‘賦得’一句詩。又有一大部石印小字書在另一箱里,叫《富強齋叢書》,里面開頭就講電學。其中有個書名很奇怪,叫《汽機必以》(就是現(xiàn)在的‘手冊’)。這是‘格致書院’出版的。還有一套字同樣小得不得了的大部書是《皇清經解》。有一箱子里有一些洋紙大字兩面印的新書,都印著‘作新社藏版’,是在日本橫濱印的。還有一批《新民叢報》(梁啟超編),一套《不忍雜志》(康有為編),又有梁啟超的大部書《飲冰室文集》。還夾著小本大字石印書,題目是:《勸告國民愛國說》,《勸告婦女放足說》,都是白話的。有一本鉛印線裝書,長長的,封面上三個大字:《天演論》,下署:‘侯官嚴復’。又有小字石印書,用兩片薄木板夾住,是《皇朝經世文編》。一大批沒有裱的大拓片,都是黃山谷的字。這些用木匣子裝的大字大本《山谷全集》大概是父親在江西買的,是‘義寧陳寶箴’刻的。另幾大張拓片是岳飛寫的《前后出師表》。小孩子把幾十箱書翻了一個遍,各種各樣的書都有,小說卻只發(fā)現(xiàn)一部,是木版線裝一套,題為《石頭記》,又名《紅樓夢》。……找來找去,又找到一部《燕山外史》,文章好像《幼學瓊林》,講的又好像是故事。他在那部《學津討原》里找出一本兩部書合起來的,封面上寫著《甘澤謠》《劇談錄》,翻開看看,倒有故事。他最佩服的是,不知哪本書中講到的‘妙手空空兒’,說是‘一擊不中即高飛遠走’。”“他沒事就去翻書箱,經書和八股‘時文’不看,專找有故事的,卻找不到。忽然在夾縫中找出一本不大不小的鉛印書,題為《巴黎茶花女遺事》,署名‘泠紅生譯述’。他翻看了一下,覺得文章很好,可是不懂講的是什么事,茶花女為什么要死。這同他看《天演論》一開頭說,‘赫胥黎獨坐一室之中……’一樣,有趣,卻不知說的什么。更不知道他已經接觸到了當時兩大譯家:嚴復、林紓。他覺得這些洋人跟中國人很不一樣。還是《飲冰室文集》后面的一些詩文戲曲吸引了他。《意大利建國三杰傳》和《新羅馬傳奇》和《新中國未來記》等等,他居然有點懂,又覺得洋人和中國人也差不多了。又找到一本破書,叫《十五小豪杰》,‘撥發(fā)生述’,可惜無頭無尾。……后來他在二哥房里得到二嫂給他看的一部《七俠五義》。又在三哥房里得到三嫂給他看的一部《聊齋志異圖詠》。兩位嫂子不識字,只見書里有畫像,不知丈夫看的什么書,要小弟弟講給她們聽,仿佛有審查之意。小孩子卻由此知道了小說。三哥還有一部白話小說,是《兒女英雄傳》。”[9](《舊巢痕》第二十七回)

    “五四”運動。

    1920年 9歲

    大嫂鬧“花會”被騙,家庭虧空。“我早知道,這些日子,全城像瘋了一樣。有些女的出什么主意,鬧‘花會’,聽說還是從上海傳過來的。多少家湊到一起,上中下等人都有,出錢聚起會來,輪流‘得會’。本來不是壞事。偏偏有人說這能發(fā)財,一本萬利,出錢越多,賺頭越大。利錢高,不多時就翻一翻。許多婆媳、夫婦為這吵架。鬧騰了幾個月,也沒見誰發(fā)財。昨天,幾個會頭一下子,像約好了一樣,把集的錢全帶走了,逃得無影無蹤了。”“你大嫂一定是上人當了。前些日來來往往的,我去廚房時,看著就討厭。哪像正經人?真不知道你大嫂怎么一下子鬼迷心竅了。你媽媽一定是又上了她的當。”(《舊巢痕》第二十七回)

    長兄亡故。“大哥躺在一口黑色漆得發(fā)亮的棺材里回家來了。他只‘享年四十有七’,還比不上父親壽長。死因據說是急病,只一天,他腹痛,中醫(yī)開藥方有熱藥附子、肉桂,因為是夏天,沒敢吃;再找西醫(yī),說要開刀,已經來不及了。”(《舊巢痕》第二十八回)

    分家。“名義上,他得了半塊田地和半所老房子,是同三哥合得整的;事實上,他什么也沒得到。媽媽還得侍候大媽。三哥管他上學。大侄和二哥各得一塊地,合得這所大房子。二哥不要房,大嫂給他折價一千元,他給小弟弟作為讀書費。大嫂也給小弟弟一千元作為結婚費。這兩千元都歸大嫂出,卻沒有時間限制,從此無下文,只是一句話。三哥什么也不出,光管教育弟弟。這母子兩人實際是附屬品,自己什么也沒有,不能獨立。祖墳的地歸長孫和長重孫。父親的墳地歸大媽,由三哥奉養(yǎng)。很明顯,這是大嫂的方案。這一切新產業(yè)都是大哥置下的呀。二哥只得到一塊地。三哥得一塊地和一所老宅子。小孩子得了個名義,算是一房。大嫂是異姓來的,大侄另有自己打算,讓了一點步,給二哥一個好看的面子,給小弟弟兩張不兌現(xiàn)的空頭支票,給三哥一所百年老宅加上一對寡婦和一個小孩子。”(《舊巢痕》第二十九回)

    三哥入安徽壽縣第一小學教書,隨往上學。“聽到哥哥略略介紹我?guī)拙洌S即是校長說話:‘論國文程度可以上四年級,算數只能上一年級。好吧,上二年級。晚上補習一年級算數,一兩星期跟上班。’當晚哥哥便用石板筆教我阿拉伯數字和加減乘除及等號。”(《小學校長》)

    見識有志校長。“這位校長姓陳,是在日本打敗俄國(一九〇五)之后到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一九一四)之前的一段時期中不知哪年去日本的。他對于日本能成為東亞強國非常佩服。他去日本學到的主要一條是‘日本之強,強在小學’。回國后,他又在幾個大城市走了一趟,不去鉆營什么差使,卻回鄉(xiāng)來當小學校長。他親筆寫下‘校訓’兩個大字:‘勤儉’,掛在禮堂門口上方正中間。”(《舊巢痕》第二十四回)

    校長言教師之重要。“一個學校,房子再大,再好,桌椅再新,再全,若沒有合格的教員,就不能算學校。……日本的小學教員都是全才。在日本教小學同教大學一樣地位高。我聘請的教員也必須是全才,還要有專長,要比上日本。小學比不上日本,中國就沒有希望。上大學可以去外國留學,上小學不能留學,必須自己辦好。小學生比不上日本,別的就不用比了,都是空的。教好學生只有靠教員。沒有好教員,我這個校長也是空的。”(《小學校長》)

    1921年—1925年 10—14歲[10]

    續(xù)檢家中藏書,并讀各種書。“家中另有一個小小的藏書箱子,里面全是小說,大半是石印的小字本(叫‘刀頭本子’),也有大本子,也有木版印的,什么都有,有全有不全。《三國》《水滸》《西游》等這時才看到。他那時大半能看懂,可是傍晚偷偷去看,眼睛吃了大虧。這已經是在上小學以后。這時有個國文教員供給他各種各樣的書,有新,有舊。三哥也借些《說部叢書》,甚至《玉梨魂》《江湖奇?zhèn)b傳》來看,小孩子總是先看完。他看這些文言、白話、正經的、不正經的,各種各樣的書都是一掃而過,文字語言倒能明白,古文、駢文、詩詞、白話,中國的,外國的,他都不大在意,反正是一眼看過去,心里也不念出字。大意了然,可是里面講的事情和道理卻不大了了,甚至完全不懂,他也不去多想。這一習慣是由于偷偷看書怕被發(fā)現(xiàn)而來的。盡管是正經書,也不許私自動,所以非趕快翻看不行。結果得了個快讀書的毛病,竟改不掉了。”(《舊巢痕》第二十七回)

    小學授課種種。“上小學后,‘國文’老師倪先生教五、六年級時就不用課本而自己選文油印給我們念;從《史記》的《鴻門宴》到蔡元培的《洪水與猛獸》,從李后主的詞到《老殘游記》的《大明湖》,不論文言、白話、散文、韻文,都要我們背誦并講解。教‘手工’‘圖畫’‘書法’三門課的傅先生會寫一筆《靈飛經》體小楷,會畫扇面,會做小泥人、剪紙等玩藝兒,經常為我的勉強及格而嘆氣。還上‘園藝’課,種糧、種菜、種花;有時還在野地里上‘自然’課。每年‘植樹節(jié)’都要植樹。‘音樂’課教簡譜和五線譜甚至告訴‘工尺上四合’中國樂譜;教彈風琴,吹笛子。這些我也只能勉強及格。‘體育’課有啞鈴操和踢足球,還教排隊、吹‘洋號’、打‘洋鼓’、學進行曲(當時譜子是從日本來的,譯名‘大馬司’等)。小學也有‘英文’課,不講文法,只教讀書識字,同教中國語文幾乎一樣。第一課教三個字母,拼成一個字‘太陽’。后來還教‘國際音標’。‘算術’雖有課本,老師也不照教,從《筆算數學》等書里找許多‘四則’難題給我們作,畢業(yè)前竟然把代數、幾何的起碼常識也講了。老師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知識全填塞給我們。‘歷史’課有‘自習書’;‘地理’課要填‘暗射地圖’。校長陳先生……不教課本,好像是在歷史課和地理課的知識上加注解,并且講《申報》《新聞報》上的時事。每星期六的‘周會’上,除講故事、唱歌、游戲外,還練習‘演說’,像是‘公民’課的實習。在一個到現(xiàn)在也還不通火車的縣城里,那時全城也沒有多少人訂上海的報紙和雜志,但是《東方雜志》《小說月報》《學生雜志》《婦女雜志》《少年》雜志和《小說世界》等,甚至舊書如康有為編的《不忍》雜志、梁啟超編的《新民叢報》,還有陳獨秀編的《新青年》等的散本,卻都可以見到,總有人把這些書傳來傳去。這小縣城的一所小學成了新舊中外文化沖激出來的一個漩渦。年輕的教員都沒有上過大學,但對新事物的反應很快,甚至還在我們班上試行過幾天‘道爾頓制’(一種外國傳來的學生自學教員輔導的上課方式)。”(《比較文化論集》自序)

    得識同學哥哥,讀書眼界為之一開。“我家里的書雖多,但極少民國以來的書。新書是梁啟超編的《新民叢報》合訂本和《天演論》《巴黎茶花女遺事》。還有邵力子和徐血兒編的大本《民國匯報》,是民國初年的報刊文摘。我看到的更新的書便是小學圖書館和國文教員的《華盛頓》《林肯》以及《小說月報》《小說世界》《東方雜志》等等了。(按同學哥哥)這里桌上的書差不多都是我沒見過的。有的連書名也不懂。例如馬君武譯的《赫克爾一元哲學》又名《宇宙之謎》。……于是我憑空得到了一個新圖書館。不懂什么叫‘一元哲學’,還是從小說看起。先看從《東方雜志》《小說月報》摘編的小本《文庫》。還有魯迅和周作人合譯的《現(xiàn)代日本小說集》。可惜他的小說很少。……他有不少心理學書。多次說,心理學是常識,每人都得懂一點。他讓我先看陳大齊的《心理學大綱》,說是可以由此入門。他說這書是偏向構造派的,以后再看機能派的,然后看那本《行為主義心理學》,《社會心理學》放到最后。還有杜威的《思維術》,暫時不必看。”(《大小研究系》)

    始得思維之樂。“我的哥哥不知何時把講算易卦‘文王課’的《卜筮正宗》等書翻出來拿回屋用幾個銅錢學占卜。我也就找出幾部講‘大六壬’的書來學‘袖占一課’,‘掐指一算’。恰巧這時我看了《鏡花緣》里面教‘六壬’的入門。小時候記性好,沒多久就可以排‘三傳、四課’列‘神將’,而且可以不寫下來只掐掐指節(jié)記在心里了。”(《占卜人》)“這不但鍛煉記憶,而且要求心中記住各種條件,不但排列組合,還得判明結構關系,解說意義,認清條件的輕重主次及各種變化,不可執(zhí)一而斷。我這時才想到,古來哲學家演易卦還是鍛煉思維能力,和下圍棋及做數學題是一個道理。對兵家還有實用價值。八卦九宮是陣法符號、密碼。秦皇墓兵馬俑排的也許是白起或蒙恬的陣法。當時我竟然以為‘萬法歸宗’,怪不得八卦、六壬迷了幾千年無數人,原來妙用并不在于占卜預測對不對。”(《占卜術》)“我得到的滿足是一種突然發(fā)現(xiàn)奧妙和自己學會本領的樂趣。這可以說是一種心靈上的一陣享樂吧?這是別的樂趣無法比擬的。”(《學“六壬”》)

    始知數學之妙。“小學快畢業(yè)時拿著哥哥在中學學過的《查理斯密小代數學》來看。文言的譯文,簡單的入門,我半懂不懂看下去,覺得很有趣,好像是符號的游戲。看到一次方程式所做例題,我大吃一驚。原來‘四則難題’一列成方程式就可以只憑共識不必費力思考便得出答案。……看到方程式能這么輕易解答算術難題,那一刻我真驚呆了。驚奇立刻變成一陣歡樂。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不是別人教的,才那么高興吧?”(《學“六壬”》)

    小學畢業(yè),讀《混合算學教科書》。“這部教科書有兩個特點給了我深刻的印象。一是書中附了一些大數學家的肖像和小傳。其中有一位特別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十七世紀法國的菲爾瑪(按費馬)。……二是書中講‘格蘭弗線’,我一點不懂,可是大感興趣。……初級中學數學課按規(guī)定是,代數、幾何、三角,三年分別各學一門。這書未經教育部審定,打亂了規(guī)定次序混合教。代數講個頭就接著講幾何,講一段又回頭講代數,三角也夾在里面教。所以要講畫出一條線,有個方向,一頭是正,另一頭是負。若是畫在一張畫滿了小方格的紙上,從左下角畫起,就成為斜行向上的線,可以表示運動、變化,例如股票、物價的漲落、人口的增減,等等。這張紙便是坐標紙。這線便是‘格蘭弗線’。于是又要講代數,又要講幾何,靜止的表示空間的圖形有了運動、變化同時表示時間了。這書是用高中才能學習的解析幾何原理來講初中數學。”(《混合算學》)

    ———————————————————

    [1]“《舊巢痕》和《難忘的影子》是小說還是回憶錄?”“書中自有一個世界。書寫得好,假的也成真的;書寫得不好,真的也成假的。小說體的回憶錄,回憶錄式的小說,有什么區(qū)別呢?真事過去了,再說出來,也成為小說了。越說是真的,越是要人以假當真。越說是虛構,越是告訴人其中有真人。”(《讀者和作者》)“寫此書于七十年代末,為給上山下鄉(xiāng)兒女知道前代的事,不為發(fā)表。過了三年才有出版之議,所以不像小說也不足為怪。”(評點本《舊巢痕》第三回旁批)對《舊巢痕》和《難忘的影子》材料的使用,以此為據,斟酌去取。兩書中年份時有小誤,影響明顯者隨文注出。

    [2]“金在镕,六品軍功,粵逆陷皖,辦練守御。當苗逆破城,有友人勸之逃,乃正色曰:‘吾輩讀書,所習何事?生不能滅此群丑,與城共存亡可也。勿多言。’友泣而別。遂具衣冠,投水而死。旌表如例。嗣子麗生,藍翎五品銜,府經歷。痛父骨未收,哀慕終身。家貧事母而歿。孫,沛田,恩貢生。”光緒《壽州志》卷二十一《人物志·忠節(jié)》,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4月版,第286頁。

    [3] 光緒三十二年“知縣事”欄:“金沛田,字心農,安徽壽州優(yōu)貢。”《萬載縣志》,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1975年版,第942頁。此志據“民國龍賡言纂修、民國二十九年刊本”影印。

    [4]居然,《天壤孤槧——〈鴻雪吟緣〉》,刊《收藏快報》2015年12月16日。

    [5] 宣統(tǒng)三年“知縣事”欄:“復任。絕續(xù)之交,苦心維持,地方受益不淺。”《萬載縣志》,前揭,第943頁。金克木1997年5月2日致丁鳳雛函:“先父是江西省袁州府(?)義寧州萬載縣前清末任知縣,可能‘署理’過義寧州知州,辛亥革命罷官,1913年病故于江西縣衙。”見鮑焱《桂庵文稿》第109頁,學苑出版社,2015年11月版。

    [6]標年齡用虛歲。

    [7]母名據沈亞明,《試解〈數學難題〉四友(上)——金克木與沈仲章:難忘的影子(三)》,刊《掌故》第三集,中華書局,2018年1月版。

    [8]初學英語情形,置此。

    [9]關于家中藏書,1991年有《家藏書尋根》,小有參差,可以參照。此處用孩子視角,彼處是老年反思。

    [10] 小學三到六年級種種,難以一一系年,籠統(tǒng)置此。

    ……

    (全文詳見《江南》2021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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