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甲文”會一直火下去嗎?
“馬甲文”這兩年風行女頻網文界。今年6月閱文集團發(fā)布年度原創(chuàng)IP女頻十強中有《夫人你馬甲又掉了》。除此之外,云起的《全能大佬又被拆馬甲了》上了銷售金榜,瀟湘的新書榜《重生后馬甲掉不停》位列第一,紅袖添香的熱銷榜上《夫人她馬甲又轟動全城了》位列第二。云起女頻暢銷榜曾位列榜首的《滿級大佬翻車》《退婚后大佬她又美又颯》亦是“馬甲文”的變體。“馬甲文”吸引了相當大數量的讀者群體,對網絡文學作家群體也產生了很大沖擊。
如果門檻低,收益高,為什么還要費心構造世界觀,編織懸疑線,或是構思權謀,描摹歷史,糾結情感線和事業(yè)線的矛盾問題呢?
“機械復制”的工業(yè)時代是不是正需要這種可以無限量“機械復制”的文化產品,比如“馬甲文”?
所謂“馬甲文”,亦稱“掉馬文”。以極端的“扮豬吃老虎”為主要套路,最典型的“馬甲文”并不設置成長線,無邏輯,主角直接開掛,打臉。作品大多會出現(xiàn)以下場景:
“被離婚”的“夫人”微微一笑,拉起行李箱颯爽英姿地從總裁別墅中走出,走進自己的更大更豪華的別墅中;
被認為是“廢柴”的拖油瓶或家庭主婦,每個月去市內頂級醫(yī)院主刀一次,是神秘的外科專家;
被親戚或夫家看不起,“大佬”她面無表情地用鉆石卡一次消費百萬元;
遭遇霸凌或黑社會,“大佬”以一敵十,鞭打渣女、渣男、一眾暴徒,讓人拍手稱快。
“馬甲文”,在很多時候仍依托“豪門”“職場”“后宮”等背景設置,不過女主,不僅不是“傻白甜”,也不同于要經歷成長的“大女主”,她們是天生的超級女神,毫無先兆,超越邏輯地集財富、武功、資源、人脈、人設、美貌甚至神力于一身。不過,她們沒有改造世界的激情,也缺乏匡扶正義的勇氣,手術主刀、救死扶傷亦不是彰顯專業(yè)技能或是濟世情懷,親情人道在作品中更像是為了湊齊“人設”,可以說,女主一身的偉力主要用來“打臉”——打身邊貼著“勢利”“暴力”“傲慢”“冷酷”等標簽的工具人的臉。
“打臉”,壓抑下的眾生,哪一個沒做過這樣的白日夢?也許無需說明,“打臉”的夢境,來自現(xiàn)實的壓抑:財富無望,美貌艱難,資源匱乏,還手無力……更應該注意的是“象征性解決”的方式。
靠成長邏輯實現(xiàn)升級打怪的網絡文學,能夠成為引導前行的“烏托邦”,至少賦予主角或堅忍,或機智,或勇敢的精神以改變現(xiàn)狀的價值;靠再造世界觀,或玄幻或科幻,重建公平正義的網絡文學,也可說是通過提供新的時空想象,以“異托邦”表達某種反思和改變的意愿。而天生偉力,直接打臉,看似最直接,最“爽”,其實恰恰是對改變現(xiàn)狀艱難性的掩蓋和逃避,反向表達了對于堅硬的現(xiàn)實的認同,和無處逃脫的“恐懼”。“馬甲文”就像肥皂泡,看起來很美好,但很無力。
脆弱的幻夢是做不長久的。應該注意到,如今“霸總文”停止了灰姑娘敘事,女工們總會發(fā)現(xiàn)“霸總文”不過是為自己的身體貼上了不現(xiàn)實的價格標簽,在現(xiàn)實資本的案板上,身體永遠不可能掌握主動權。于是,傻白甜幻滅,穿馬甲的大佬誕生。“馬甲文”是對“霸總文”的補充和超越,這一波流量也是拉得理所當然,不過,“逃避”的結局永遠是“面對”,想來不久后,尖利的現(xiàn)實就將戳破“馬甲文”的脆弱的幻境。
“夢”是救贖的第一步,多少有價值行動從“夢”開始。希望女頻的作者和讀者不再滿足于脆弱的肥皂泡,多做一些有力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