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公布手稿出版,紀念楊絳先生誕辰110周年
編者按:2020年11月,人民文學出版社整理出版了《錢鍾書選唐詩》,受到讀者朋友關(guān)注。(陳澤宇:錢鍾書先生怎樣選詩讀詩?——從《宋詩選注》到《錢鍾書選唐詩》)《錢鍾書選唐詩》所據(jù)底本為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錢先生用《全唐詩》遴選,楊先生用毛筆抄錄的手稿。這部手稿是數(shù)十年來從未對外公布的重要文獻,也是一部可供大眾品讀唐詩的獨特選本。2021年是楊先生誕辰一百一十周年(楊絳先生生于1911年7月17日),人民文學出版社決定影印她親手抄錄的這部唐詩手稿,以《楊絳日課全唐詩錄》為名出版,表示對她的誠摯紀念。經(jīng)出版方授權(quán),中國作家網(wǎng)遴選中華書局總編輯周絢隆(原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為《楊絳日課全唐詩錄》一書所作后記(附出版說明)發(fā)布,以饗讀者。
《楊絳日課全唐詩錄》,人民文學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
“全唐詩錄”九冊原稿全貌
《楊絳日課全唐詩錄》出版后記
二〇一六年五月二十五日,楊絳先生走完了她一百零五歲的人生。今年為楊先生誕辰一百一十周年,亦正逢她去世五周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決定影印她親手抄錄的這部《楊絳日課全唐詩錄》,以表示對她的紀念。這部手稿的內(nèi)容,已在二〇二〇年十一月被該社以《錢鍾書選唐詩》為名整理出版。筆者在為該書撰寫的“出版后記”中,對錢楊夫婦選詩、錄詩的背景有過詳細的說明,對錢先生選詩的標準和趣味,也做了一定的分析,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看。
從楊絳先生在手稿上標記的日期判斷,她的抄錄工作始于一九八三年一月一日,結(jié)束于一九九一年六月十九日。大概從一九八五年開始,她比較有規(guī)律地堅持每天抄錄一點,從一九八八年開始,幾乎每天還標記了日期。如果說,經(jīng)過整理、注釋和排印的《錢鍾書選唐詩》,主要體現(xiàn)了錢先生選詩的標準,由楊先生親手抄錄并命名的《楊絳日課全唐詩錄》,則展示了她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堅持課詩、習書的日常生活。其中有些批語,頗能加深我們對此的印象。如第二九〇頁,在《失釵怨》題下注云:“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已三月不學書矣。”第三九六頁《送淡公》詩末注云:“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試新筆。”第五二一頁《長恨歌》旁批:“一九八八年一月一日開新筆。”第五五三頁,記錄了一九八八年三月“十日,切芥菜一個,手抖不能寫字”等等,都包含著豐富的個人信息。
“全唐詩錄”有一部分是抄錄于楊絳先生使用過的稿紙背面,如《丙午丁未年紀事》
《楊絳日課全唐詩錄》內(nèi)頁版式
在《錢鍾書選唐詩》的“出版后記”里,我已講了楊先生抄錄《唐詩日課》的目的,既是為了鼓勵錢先生選詩,也是為了自己練字。據(jù)筆者所知,楊先生多年來一直堅持寫毛筆字,但她并不以成書法家為目的,只是把它當成寫作之余的一種個人修行。錢先生和楊先生相互有個約定,即彼此要給對方出的書題簽。所以錢鍾書先生出的所有書,書名都是楊先生題寫的。記得有一次談到《宋詩選注》的題簽,楊先生說“選”字的捺筆沒寫好,被錢先生嘲笑說長了個“大胖腳”。
對于自己寫過的字,楊先生也習慣于自我點評。一九九〇年九月二十三日抄錄完《采蓮》詩“小姑貪戲采蓮遲,晚來弄水船頭濕”后,她在“蓮”字“遲”字旁批“捺太長”而在“水”旁批“捺好,而鉤撇太輕,不勻稱”,就是明證。另外手稿上還有好多字,旁邊都畫了圈,也是表示肯定的意思。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qū)懘笞郑蠋熡眉t筆給寫得好的字打圈,我們叫“吃圈”。無獨有偶,一九八六年,在抄錄的《自詠三首》(其一)旁,她批到:“三月二十九日宣圈。”“宣圈”或許就是我們所謂的“吃圈”,不過“吃圈”是被動的,“宣圈”是主動的。二〇一五年五月十二日,我最后一次去給她送書,她還在堅持寫字,寫好后讓保姆批圈。我們進門落座后,她還拿這事兒和保姆逗貧,笑問對方:“你羞不羞啊?”
楊絳先生在進行“唐詩日課”的習字練筆
錢鍾書先生和楊絳先生在楊先生“唐詩日課”的習字桌前合影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稿子的后半部分,有些是用楊先生著作草稿的反面抄寫的,其中有《洗澡》和《丙午丁未紀事》。所以,這也是保存作者手澤最多的作品。在她誕辰一百一十周年、去世五周年之際,這部手稿的影印出版,應(yīng)該是對她最好的紀念。
周絢隆
二〇二一年五月十六日
附:《楊絳日課全唐詩錄》出版說明
二〇二〇年十一月,我社整理出版了《錢鍾書選唐詩》,受到讀者朋友關(guān)注。其所據(jù)底本為錢鍾書先生用《全唐詩》遴選,楊絳先生用毛筆抄錄的手稿。此次推出的正是這部手稿的影印本,茲就編輯情況作以下說明:
一、原稿共九冊,首冊卷端題“全唐詩錄 楊絳日課”,本書據(jù)以定名為《楊絳日課全唐詩錄》。
二、九冊原稿中,前七冊書寫于常見習字之用的毛邊紙(橫約二十五厘米,縱約二十三厘米)上,第八、九兩冊書寫于已使用過的方格稿紙(橫約十九厘米,縱約二十七厘米)背面。本書根據(jù)原稿的不同尺寸設(shè)計了不同版式,盡量呈現(xiàn)原稿全貌。
三、目次據(jù)原稿編排,包括詩人名和詩歌標題,與《錢鍾書選唐詩》的整理原則一致。
四、本書編排為上下兩冊,同時標記了原稿九冊的分冊次序。
五、楊先生抄錄這部稿子,本以習字為目的,其中偶有筆誤。在整理出版《錢鍾書選唐詩》時,我們曾以中華書局出版的標點本《全唐詩》對全書文字進行了核校。此次出版影印本,只改正了目次文字,請讀者朋友閱讀時注意分辨。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
二〇二一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