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活世家
1965年,韶光淑氣的一個春日上午,少年李連貴站在左安門的自家小院,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父親李增喜“扎(音zā)彩子”,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四十多年后,他接過父親的衣缽,成為“彩子李”第五代傳人。
這就像一場夢,家中兄妹七人,大排行老五,怎么也輪不到他啊。
奇怪,也不奇怪。誰能堪破命運的玄機呢?如果事事都能如人所料,那人生得多無趣啊!
塵封記憶
他們認為那些發(fā)生的事兒普通得就如一日三餐,有什么可講的?
六十一甲子。韶光水逝,舊侶星稀,山河歲月都被時光塵封在隱秘的角落。
住在垡頭一棟小區(qū)的高層,視野遼闊,東方曙光初現(xiàn)時,客廳被照得晃眼,李連貴的視力已大不如從前,干起“大活兒”來有些吃不消。心疼父親,只要走得開,李超會喊上堂哥一起給父親打下手。時光重現(xiàn),像極了壯年時的李連貴給父親打下手的情形。
坐在中堂八仙桌旁,李連貴吸了幾口煙,緩緩?fù)鲁觯瑣篃熆~緲,像在夢里。上了年紀(jì),老喜歡回憶,舊事可真多啊,一場一場在心上跑著。
2002年,因為城市建設(shè),李連貴家的祖宅被劃為拆遷區(qū)域,那一帶的街坊陸陸續(xù)續(xù)都搬走了,也帶走了充滿煙火氣的往日時光。李家有兩處院落,每個院落足有六七百平方米大小,距離護城河就五十來米,河水潺潺,垂柳依依,頗有江南水鄉(xiāng)的幾分韻致。每年春天一到,燕子銜泥筑巢繞屋梁,宅院里到處是春滿人間的消息。搬走時,李家老老少少依依不舍,畢竟老宅庇佑了五六代李家人,歷經(jīng)清代、民國、新中國,扎根四百八十余年,說起來比中國近代史還要久遠。
“過了護城河就是城外的郊區(qū),我小的時候老在河邊兒玩耍。拆遷搬到垡頭后,我去左安門的祖宅地界兒瞅過,不敢認,模樣全變了。”李連貴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煙霧,片刻沉默,剎那間,時間好像被凝固了。
1975年4月,李連貴去通縣(今通州區(qū))插隊,知青生活滿打滿算一年八個月,回城后分配到京棉二廠,工作生涯自此開始。其間,從事過多種職業(yè),2017年底從工作了25年的章光101集團退休。
跟大部分老百姓差不多,一路上平淡如水,未曾掀起過多大波瀾,但是處在時代浪潮下的每一個個體,誰身上還沒發(fā)生過點兒故事,只不過不想說罷了,或者說,他們認為那些發(fā)生的事兒普通得就如一日三餐,有什么可講的?
李連貴清楚地記得,1965年到1979年,家里人閉口不提“扎彩子”,仿佛祖上靠這個糊口的營生跟他們家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那個年代大家都挺忌諱這個的,畢竟有很長一段時間它被劃歸為“四舊”,躲還來不及呢。
改革開放后,民俗彩子重新回歸大眾視線。老北京人對禮數(shù)的講究,不僅表現(xiàn)在外場,也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無論紅白喜事兒,還是寺廟里的開光法會,都喜歡“扎彩子”。
父親李增喜重新出山,那感覺就像一尾魚沉在水底太久,終于可以露出水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父子情
看見父親的那雙手全是裂開的口子,有時候還得縫住傷口,李連貴心疼極了。
做彩子活兒的統(tǒng)稱為“彩子匠”,其實他們都有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這個只能算是副業(yè),若單單以此為生,那肯定要餓肚子了。
重操舊業(yè)后,李增喜起先帶著一幫徒弟干。旁人托關(guān)系找上門來拜師學(xué)藝,可家里的小子們愣是不稀罕祖上傳下來的老手藝,李增喜看在眼里急在心頭,老在兒子們面前念秧兒:“咱家這行也沒人學(xué)了,以后這活兒在我手上就絕了……”
老爺子明擺著是激將法啊。性情溫和、心思細膩的老五(李連貴),想著老爺子心急如焚,雖有一百個不情愿,還是應(yīng)了下來。父親出門做彩子活兒的時候,他跟著去打下手。白天在單位工作,“扎彩子”全靠抽時間,一般都在晚上干。趕上實在吃緊的活兒,還得跟單位請假。
那是1983年,李連貴剛成家沒多久,還在北京皮革工業(yè)研究所當(dāng)工人。多年后,他回想起父親好像在他面前念叨家傳的手藝后繼無人的次數(shù)最多,其實,那是老爺子疼他。那會兒家里的幾個男孩中,經(jīng)濟上數(shù)他差點兒意思,做彩子活兒可以來點外快補貼家用,老爺子繞著彎兒來幫襯他,只不過不點破罷了。
“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明詩人汪廣洋《畫虎》)年紀(jì)越大,人就越發(fā)柔和,少時印象中的父親威嚴得不敢靠近,后來溫存得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恐怕就是人們說的:在時光流逝中,每個人都會跟自己和解吧。
跟父親一起做活兒,朝夕相處,李連貴發(fā)現(xiàn)了過往生活中不曾了解的父親的多個側(cè)面,父親的形象在他心中也越發(fā)立體生動起來。
做彩子活兒特累,夏天常常趕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急雨,得邊做邊用塑料棚蓋著,汗水和著雨水,那感覺很不是滋味。活兒做完了,擱不了幾天,主家辦完事就得盡快拆掉,做的很多彩活都未能留下影像;冬天做活兒,趕上寒潮天氣,特遭罪,干活時還不能戴手套,否則,綁扎的繩兒就會禿嚕(松開)。看見父親那雙手全是裂開的口子,有時候還得縫住傷口,李連貴心疼極了,一針又一針,仿佛縫在自己手上。
前世今生
之前,北京做彩子活兒的沒有做過四串兒以上的,而“彩子李”卻能拉到八九串兒。
“26歲那年跟著父親干活兒,我當(dāng)時的心態(tài)模棱兩可,可能用‘糾結(jié)’形容更恰當(dāng)。那時候父親六十多歲,身體還算結(jié)實,我們兄弟幾個壓根兒沒考慮‘傳承’的事兒,總想著還早呢……”李連貴說,一入行就這么干到現(xiàn)在了,一晃三十七八年了,時間溜得比兔子還快,兩鬢都鉆出白發(fā)了。
真正入行做彩子活兒時,對于這個行當(dāng)?shù)那笆澜裆钸B貴的認知大多來源于自家家史中的零星記載和長輩們的閑話家常,未曾深究其發(fā)展脈絡(luò)。后來,入行時間長了,對祖?zhèn)鞯倪@門手藝漸漸有了感情,所做的一切就不是負累,而是財富。
“入行了,就必須把心沉下來,遇到多大困難都不能退縮,要多花些心思打磨手藝,時間長了,肯定能做成。”父親耳提面命、諄諄告誡的神情,仿佛仍在眼前,在李連貴眼中,父親對待這門手藝懷著近乎赤子般的初心,日復(fù)一日重復(fù)著同樣的事情來打磨手藝,力求彩活一次比一次做得出彩,不斷向巔峰攀登,但是沒人知道巔峰究竟在哪兒。
“彩子李”的招牌,正是一代又一代李家人通過對手藝的追索與苛求慢慢建立起來的。李連貴曾經(jīng)不止一次想象過祖上往日的輝煌。舊京,“彩子李”是京師著名的彩活世家,南城做彩活的唯獨他一家,趕上民間節(jié)慶、紅白喜事裝飾門面都得“扎彩子”。
彩子分為“硬彩”和“軟彩”兩種。“硬彩”指的是搭建各式牌樓、亭臺樓閣、祭臺(月臺)、戲臺、經(jīng)臺前的彩飾,最常見的簡易“硬彩”是各門前的“片牌樓”;“軟彩”是以彩綢、彩布結(jié)成繡球,懸掛于門楣或樓臺殿閣的前臉兒,種類各異。“彩子李”家為廟會制作的過街牌樓和廟會茶棚的彩牌樓都屬于“硬彩”,但是,上面裝飾的穗子和紙花都是用彩綢和皺紋紙制作的“軟彩”。
“扎彩子”究竟始于何時,無考,但肯定不晚于明。彩子是北京的民俗行業(yè),必須按民間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來做,其民俗價值可見一斑。老北京,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辦喜事、喪事等都講究“扎彩子”,朝野上下,無事不彩、無處不彩。故從清朝起,這個行當(dāng)日漸盛行。
“溥儀大婚是我曾祖李文瑞,帶著我祖父李寶山,經(jīng)人介紹在皇宮里做的彩子活兒;孫中山先生駕鶴西去,從碧云寺往南京移靈也是我們家給扎的路祭臺……”說起自家手藝,李連貴的眉宇間盡是篤定自信。
李家做彩活與眾不同之處,就是能在平面的牌樓上做出各種“拐子活兒”。所謂“拐子活兒”,是指牌樓上立體而出的那些棱角。看起來簡單,但是怎么讓這些棱角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與牌樓融為一體,難度極高。
“彩子李”傳到李連貴手上已至五代,而把這門家傳手藝的精髓全盤吸收并發(fā)揚光大者是其父李增喜。李連貴直言自己也就學(xué)到了父親手藝的十分之一。跟著父親學(xué)做彩子活兒,原本并不高大的父親在其心中一日一日高大起來,他從心底里佩服父親,只是未曾當(dāng)面夸贊過。
中國式的父子關(guān)系就是太收著了。“當(dāng)著面兒夸老爺子,多難為情,我沒做過,我的兒子也沒做過,如果父親還健在,我有可能會試著給他豎大拇指!”李連貴說,看著老父親干起活兒來脆生生的,絕活兒一出又一出,簡直亮瞎眼。
李增喜做彩子活兒從來不用尺子,就拿步量,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絕活兒。走一趟,多大的活,他心里跟明鏡似的,做完活兒,跟他走的步數(shù)誤差頂多10公分。李連貴也沿襲家傳,不習(xí)慣用尺子,“我的個頭兒邁出一步就是80公分左右。”
“拉串(音chuān)兒”也是李增喜的絕活。所謂拉串兒,就是用繩子在上下橫竹竿間拉出斜網(wǎng)格,在網(wǎng)格的交叉點用繩子卷出花型來做裝飾。李增喜把這種傳統(tǒng)的在彩子活兒上卷花改成了用皺紋紙預(yù)先制作紙花,一次最少得準(zhǔn)備2000朵,然后別在拉好的串兒上。越密碼花越好看。之前,北京做彩子活兒的沒有做過四串兒以上的,而“彩子李”卻能拉到八九串兒。串兒越多,出錯的幾率就越大,非得使出真功夫不可。
“彩子李”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給廟里做彩子活兒不收錢。去老百姓家里做活兒,有錢的給錢,沒錢的人家辦事找上門來也必須得應(yīng),即使白送也要盡心把活兒干得漂亮,行當(dāng)里管這叫“票活兒”。舊時窮人挺多的,李家干的“票活兒”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一個彩子活兒從制作完成到拆除,短則幾日,長則個把月。但是制作過程卻要經(jīng)歷多道工序,復(fù)雜的還需要多人輔助才能完成。第一步打繩(搓繩),過去有子兒繩(麻繩),現(xiàn)在沒子兒繩了,用塑料繩,幾股一撮,細如中粗小線兒;第二步測量場地;第三步找竹竿綁架子(系扣),門兒多大就要多長的竿兒,把彩活的架子綁好;第四步拉串兒;第五步繃地兒,即拉串兒后鋪在繩底下的布匹;第六步繃帶,露著竿兒不好看,把竿兒給繃上,這叫“繃帶”;第七步別花,不是整塊的,比如三個樓子的過街牌樓,三個門兒,那就得一塊兒一塊兒到現(xiàn)場現(xiàn)拼,拼完以后,再翻個繡球,就齊活了。
傳承
“跟他講明白了,他老淚縱橫,高興啊,有人接班了,終于放心了。”
所謂“隔行如隔山”,李連貴也是慢慢上手后才深有體悟的。
看著父親和前輩們做彩子活兒游刃有余,李連貴心想“看上去也不太難”,可是一旦自己上手,攔路虎來了一只又一只,簡直難以招架。最難的就是綁竿系扣,要求系公扣(有一個小疙瘩的),此綁扎法不易散開,屬于活扣,一扽即開。干活兒時,父親給李連貴演示過系公扣的方法,可是自己系好扣后剛擱一邊兒就散開了。顯然,李連貴系的是母扣(就一個小圈),母扣經(jīng)不起一陣風(fēng)吹,晃蕩一下就開了。系了一次又一次,老是松開,耳根子都著火了。
想過放棄,但是沒有機會。李增喜每次接到活兒后就喊兒子:“老五,趕明兒跟我干活兒去。”那時候,找父親做彩活的人絡(luò)繹不絕。為了教會兒子系扣,李增喜手把手一遍又一遍地傳授技巧,將步驟細化分解。練了好幾天,李連貴終于掌握了系公扣的方法。之后的三四個月里,跟著父親接活兒越發(fā)頻密,量步、系扣綁竿、拉串兒等“小活兒”基本上沒問題了。
彩子活兒的所有工序都是看著容易做起來難。“鋪地兒”又是一個難題。要想把布料鋪平整,事先得扽住一個角兒,拽上再繞過去扽住另外一個角兒,左右對著綁扎,不能出現(xiàn)任何褶皺。“綁帶兒”也是一個細活,得把“臟兒”(即活兒沒做干凈,干活時多余的線頭兒和布面未包嚴實,露出的竹竿兒等影響美觀)給蓋上。熟能生巧,巧能生精,李連貴越做越順手。
李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做彩子活兒搭成什么樣子全靠心里琢磨,從不會事先給主家做出一個模型,不接受任何要求畫圖定型的活兒。因為做彩子活兒要根據(jù)現(xiàn)場的實際環(huán)境來決定搭何種造型。不過,現(xiàn)在技術(shù)發(fā)達了,李連貴也在嘗試用智能手機拍攝自己滿意的作品留作資料,也會給主家看一些參考圖樣,但是完全一比一制作,依然做不到,因為每一件作品都是唯一的、獨特的。
做彩子活兒,李增喜帶著李連貴整整干了16年。其間,讓李連貴印象比較深刻的是,1998年和父親一起為五臺山做彩活,搭了一個長32米有11個門的法臺,前后去了兩次,待了近兩個月。
1999年李增喜半身不遂,身體每況愈下,“彩子李”這門手藝的重擔(dān)自此落在了李連貴身上。
2000年,李連貴開始單獨做彩子活兒,完成的第一個大活兒就是給龍?zhí)稄R會搭建兩層彩牌樓。
“我推著父親到龍?zhí)逗ィ鐾炅讼胱尭赣H看看。那會兒父親的記憶力已不太好了,說話也不利索,看到彩牌茶樓,他問我這是誰做的,我說‘爸這是我做的’。跟他講明白了,他老淚縱橫,高興啊,有人接班了,終于放心了。”憶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幕,李連貴仍有些激動。
李連貴迄今最為得意的作品是2002年給后海廣化寺做的三層檐垂花門牌樓。“我特別喜歡那個彩子。遺憾的是,老爺子沒有機會看到,那年他走了。”李連貴說話都帶著幾分顫音了。那是他跟三哥一起完成的,干完活了左瞧瞧右瞅瞅,甚為滿意。整個法臺四四方方,規(guī)規(guī)整整,牌樓所在的臺基被包扎得特別嚴實,一點兒都沒露出邊邊沿沿,未見一處“臟兒”。
現(xiàn)場有位來參加活動的臺灣老人,問當(dāng)時的廣化寺方丈怡學(xué)法師:“當(dāng)家的,這是誰做的活兒?大陸還有干這個活兒的!”
怡學(xué)法師指著李連貴說:“這是我們老五做的。”
“嘿,這都能傳承下來,真不錯!”臺灣老人嘖嘖稱贊,并湊到李連貴跟前說:“有機會歡迎你到臺灣去幫我們做幾個牌樓……”
由于種種原因,未能應(yīng)下來,臺灣老人深感惋惜。
2018年,香港的一家媒體到李連貴家采訪,結(jié)束時,他們非得買走李連貴擺放在客廳里的一個牌樓模型,李連貴很鄭重地跟對方說:“實在抱歉,這個不賣。”
“為什么?”對方一臉詫異。
“如果你們喜歡這個模型,可以帶走,但是花錢買,絕對不行,我不賣手藝!再說了,這也不是賣的東西。”李連貴說。
香港媒體人對李連貴肅然起敬,他們表示會把這尊牌樓模型擺在香港高速列車上展示。
前路
就連五六十歲的人,未必有人知道“扎彩子”是怎么一回事。
被時代推著走的人,其實,也在悄悄地改變著時代的模樣。
入行37年,大大小小的彩活,做過不計其數(shù)。“好彩活的標(biāo)準(zhǔn)究竟是什么?”很多人都問過李連貴這個問題。
李連貴直截了當(dāng)給出兩個標(biāo)準(zhǔn):第一,心中所想能夠做出來;第二,耳目一新,外觀宏偉有氣勢。
乍一看,這標(biāo)準(zhǔn)也不是不能實現(xiàn),但細細琢磨,一般人要做到,難!沒有個數(shù)十年火候,出不來。李連貴進一步解釋說,自己做出來的彩子,如果連自己都不滿意,那肯定不行。彩子是花活,從視覺感官上一定要征服人。
找李連貴做彩活的,除了廟里有佛事要用到,就是郊區(qū)辦紅事兒與白事兒的。現(xiàn)在家里有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還是特別喜歡彩子。而80后、90后、00后中的大多數(shù)可能都未曾聽說過,就連五六十歲的人,未必有人知道“扎彩子”是怎么一回事。時下,人們即使要用到彩子也會新事新辦,一律用充氣圓拱門裝飾,這已經(jīng)成為辦紅白喜事中約定俗成的裝置道具之一。
彩活,日薄西山,是擺在李連貴面前一個不爭的現(xiàn)實問題。
近幾年,李連貴也不怎么接大活了。歲月不饒人,跟著他一塊兒做彩活的都是幾個同齡的老家伙,體力和精力上都有些吃不消。加之,搭架子特別不容易,過去找年輕的來幫忙,但是不會搭,會搭架子的歲數(shù)大了,又做不動。
現(xiàn)在,李連貴面臨著跟父親李增喜同樣的難題:祖上留下來的這門手藝究竟該怎么傳下去?
兒子李超和侄子四五年前就開始學(xué)做彩活兒了,可是他們只會一些容易的平活(平口彩子),“彩子李”引以為傲的“拐子活兒”無法速成,沒有個數(shù)十年工夫磨礪,很難做出花兒來。
“不能讓這門手藝從我手里斷了!”這是“彩子李”幾代人的共同夙愿,李連貴希望兒子熟練掌握了彩活以后,再把他的子女教會,或者外面有喜歡這個行當(dāng)、特別想學(xué)的,他也特別愿意教。
李連貴說:“2009年,北京扎彩子入選北京市第三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作為這個項目唯一的傳承人,我就覺得這行現(xiàn)在衰退得太厲害了。雖然國家特別支持非遺,但是用的地方特別少——難題怎么破?這真的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