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逐鹿，解放寧夏

1949年，毛澤東親筆為新華社撰寫的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中說：“幾千年以來的封建壓迫，一百年以來的帝國主義壓迫，將在我們的奮斗中徹底地推翻掉。1949年是極其重要的一年。”當年4月初，國共兩黨的和平談判沒有達成協(xié)定。4月21日，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聯(lián)合署名，發(fā)出了《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命令要求全軍指戰(zhàn)員“奮勇前進，堅決、徹底、干凈、全部地殲滅中國境內一切敢于抵抗的國民黨反動派，解放全國人民，保衛(wèi)中國主權的獨立和完整。”這一莊嚴的命令發(fā)布后，中國人民解放軍各部隊立即行動，向全國尚未解放的地區(qū)開始了空前規(guī)模的大進軍。

1949年7月1日，彭德懷率領的第一野戰(zhàn)軍向全軍發(fā)出了《關于消滅胡馬匪軍的戰(zhàn)役指示》，宣布了長期盤踞西北的胡宗南與馬步芳、馬鴻逵等軍閥末日的到來。

1949年4月25日，中央軍委將第十八兵團、第十九兵團歸屬解放軍第一野戰(zhàn)軍，使之總兵力達到33萬人，由彭德懷司令員統(tǒng)一指揮，進軍大西北。

1949年5月4日至7月14日，第一野戰(zhàn)軍取得了陜中戰(zhàn)役和扶眉戰(zhàn)役的勝利，打開了大西北的門戶。隨后又以4個兵團12個軍35個師117個團的兵力，以不可阻擋之勢占領平涼后，馬步芳和馬鴻逵即分別逃往蘭州和六盤山方向。

血戰(zhàn)任山河

馬鴻逵交代主力盧忠良的一二八軍等三個軍從平涼卷旗拔灶，撤到了六盤山三關、瓦亭、任山河一帶。第十九兵團的三個軍，浩浩蕩蕩，隨即向六盤山開進。

彭德懷的部署是：先以第十九兵團為“一把刀”，切入六盤山，徹底割斷青馬與寧馬的聯(lián)系，然后直取銀川，解放寧夏。

六十四軍沿著六盤山之間的通道，向任山河與瓦亭之間猛突。曾軍長一邊走一邊和張團長交談：“懷瑞同志，你們可千萬不能輕敵啊。要知道，你們的當面之敵是三個軍。馬家軍并不是不堪一擊，馬乎不得。記住，速度要快，火力要猛，動作要狠！”

8月1日12時，六十四軍向任山河一帶發(fā)起全線總攻。

任山河村在六盤山區(qū)重鎮(zhèn)固原南側，正處于咽喉部位，是固原的門戶，也是由甘肅隴東通往寧夏固原乃至寧馬老巢銀川的必經之地。對于任山河位置的重視，寧馬絕對不亞于解放軍。

寧馬各部退到六盤山一帶后，盧忠良心知肚明，這一戰(zhàn)事關寧馬老窩的安危。他特向馬鴻逵發(fā)了一封電報，大表忠心：“此次任（山河）、瓦（亭）、固（原）之戰(zhàn)，弟等誓與陣地共存亡……”

六十四軍各部隊均已到達指定位置，已快速構筑了陣地工事，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陣地上，曾軍長神情肅穆，一聲令下：“總攻開始，打！”

軍部和各師的野炮、山炮、迫擊炮組成猛烈炮火，集中轟擊敵人的第一道防線，掩護突擊部隊展開沖鋒。五七四團二營在師團炮火支援下，發(fā)動了數(shù)次猛攻，都遇到敵人的頑強阻擊，進攻嚴重受挫，損失非常大。

先鋒連五連的連長和副連長身先士卒，沖鋒在前，在戰(zhàn)斗中都英勇犧牲了……身受重傷的指導員段松奎回頭一看，全連一百多號人只剩下七個人了，形勢異常嚴峻。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要再作一次動員：“同志們，集合！”滿身血污的戰(zhàn)士們很快站成一排。指導員大喊一聲：“報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大家依次喊道。“七！”指導員也報了數(shù)。他接著說：“同志們，全連戰(zhàn)友大部分都光榮犧牲了，進攻的任務都落在我們肩上了，大家有沒有決心？”“有！”大家齊聲回答。

指導員帶著他們幾個人隱蔽來到敵陣地前沿大約七八米時，突然大喊一聲：“打！”七個人以敏捷的動作，有的開槍，有的擲手榴彈……敵人還沒明白過來，就只好交槍當了俘虜。大家趕緊收拾陣地，做好防止敵人反撲的準備。

在另一戰(zhàn)場，六連沒想到部隊發(fā)起沖鋒后，就遭到對面敵人的猛烈反擊，沖鋒只好暫時停了下來。隨后，連長馬上下令，要六班長燕飛帶領他們全班，死守陣地。

沒多久，敵人再次向六班陣地發(fā)起反攻，企圖奪回突破口。六班的戰(zhàn)士們連續(xù)作戰(zhàn)，早已精疲力盡，所余彈藥也了了無幾。由于敵我力量太懸殊，敵人的火力太猛，有一伙敵人突入了他們防守的陣地，局勢非常危險。

班長燕飛一看，立即大叫：“快，我們豁出去了，堅決把敵人打下去！”說完，他們與敵人展開了白刃格斗。燕飛一往無前，勇猛拼殺，一陣工夫就刺倒三個敵人，突然，一個敵人從旁邊刺中了他的腹部，紅紅的鮮血立刻冒出來，腸子也流出來了。他把流出來的腸子毅然送進去，把軍裝一擰塞住傷口，堅持把槍舉起來。大家不辱使命，終于守住了陣地。這時候，燕飛身上的腸子再次流淌出來，他伸手想再塞回去，可是手上已經沒有力氣了，接著，他的身子晃了晃，倒下去了。戰(zhàn)士們圍在燕飛的遺體旁，流著眼淚，十分痛苦……

燕飛帶領六班，在沒有任何援助的情況下，絕地反擊，英勇無畏，頂住了敵人的多次反撲，斃敵四十多人，堅決守住了陣地，為主力部隊進攻，為攻克任山河占領六盤山立了一大功。

后來，六十四軍總結這次戰(zhàn)斗，為了表彰燕飛和全班戰(zhàn)士的英雄事跡，特授予六班為“燕飛班”光榮稱號，并為班長燕飛追記大功。部隊主力終于攻占軍事要地任山河村，為北上寧夏創(chuàng)造了條件。

任山河之戰(zhàn)，共斃、傷、俘敵5000余名，六十四軍亦付出了沉重的代價，364名指戰(zhàn)員光榮犧牲。

8月2日，六十四軍乘勝追擊，一舉占領寧夏南部重鎮(zhèn)山城固原。至此，寧夏的南大門完全打開，“關門打馬”只是時間問題了。盧忠良并沒有像他所說的那樣“誓與陣地共存亡”，自知不是對手，按馬鴻逵的交代，早早地就撤退到金積、靈武、吳忠一帶去了。隨后，六十四軍在軍長曾思玉帶領下，敦促馬鴻賓第81軍起義，解放了中寧、中衛(wèi)，繼續(xù)北上。

向吳忠靈武進軍

大路上，馬家軍正在向寧夏北部逃竄。第六十四軍于9月14日攻占中寧后，馬鴻逵部主力一二八軍、賀蘭軍、十一軍即向銀川以南地區(qū)退縮，企圖繼續(xù)頑抗。六十四軍指揮部，曾思玉軍長和王昭政委為了奪取金靈之戰(zhàn)的勝利，為攻占馬家軍老巢銀川奠定基礎，召開作戰(zhàn)會議，作了詳細部署。

鄉(xiāng)村土路上，下著小雨。一九二師的戰(zhàn)士們正在泥濘的道路上行軍。在一片空地上，一個連隊準備宿營。戰(zhàn)士們在野地上支起行軍鍋，把米袋解開，將糧食倒在鍋里。連長大聲給大家講：“這里是干旱地區(qū)，非常缺水，老鄉(xiāng)家有窖水，但是注意不要打光了，要給老鄉(xiāng)留下以后用的水，別忘了一定要付錢。”戰(zhàn)士們提著桶，跟著老鄉(xiāng)去買水。

他們進了一個老鄉(xiāng)家對主人說：“大爺，我們吃飯想買點水，你看行嗎？”主人笑著說：“你們解放軍真是有福氣，這兩天下雨，咱們的窖剛灌滿。你們用多少就打多少，來，我給你們打。”老鄉(xiāng)接過戰(zhàn)士手中的水桶……“給你多少錢？”一個戰(zhàn)士提上水桶，笑著問房主。主人說：“哎呀，你們解放軍多辛苦，吃點水還要啥錢？”戰(zhàn)士們提著從水窖里打的水，高興地出了門。

沙漠邊沿，戈壁荒灘，赤日當頭。戰(zhàn)士們正在休息，人人喘著氣，個個大汗淋漓。大家張開冒著火的嗓子，將干糧困難地咽下肚里……一個連長對身邊的指導員說：“到今天為止，我們已經連續(xù)三天急行軍了吧？”指導員困難地說：“不，已經是第四天，四百多里路了。”解放軍戰(zhàn)士正在向金積、靈武、銀川一帶前進。

9月14日，一九一師進抵鳴沙州后，按照軍部命令原地待命，做好通過青銅峽，攻擊金積、靈武之準備。

如何進攻金積和靈武，師長謝正榮站在地圖前反復考慮，最后對司令部人員說：“報告軍部，我們意見，先奪取牛首山，爾后派一部側擊青銅峽，主力向金積方向前進。”軍指揮部來電，同意他們的方案。

夜晚，牛首山上燈光閃爍。

牛首山，位于金（積）靈（武）防區(qū)的南邊，可算是金靈地區(qū)的一道天然屏障。

深夜，牛首山下。“聽到了沒有，敵人還在上面說話呢，根本沒料到我們這么快就來到牛首山了！”已經摸到敵人陣地下面的8連連長對身邊的指導員說。他們已經連續(xù)三天急行軍沒有休息，才突然出現(xiàn)在牛首山下。“看來敵人確實沒有戒備。”指導員說。

17日19時，五七三團團長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信號槍，扣動扳機。瞬間，三發(fā)紅色信號彈劃破沉寂的夜空。

全團各連隊立即像潮水般地向牛首山發(fā)起了攻擊。早已潛伏在敵人眼皮底下的八連在連長帶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襲擊當面之敵。夜暗中，牛首山上槍聲、炮聲、喊殺聲響成一片。敵人陣地上早就亂了營。

槍聲一響，馬文海就知道是解放軍打過來了。早就想逃跑的他本想趁機逃回老家去。可是又一想，哥哥還在九連，自己如果單獨走，勢必害了哥哥，要逃就得一起逃。因此，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靈機一動，喊了一聲：“解放軍來了，快跑啊！”隨后，他帶頭往后跑去。兵敗如山倒，馬家軍頂了一陣，就稀里嘩啦地逃走了。六十四軍五七三團以風卷殘云之勢，一舉攻占牛首山小西天主峰，直逼馬家軍向東峰的東寺逃去。

第二天傍晚，五七三團又以突襲戰(zhàn)術，擊潰東寺守敵，從而控制了牛首山各個制高點。

攻戰(zhàn)青銅峽

9月19日上午，五七三團沿牛首山向金靈地區(qū)的必經之地青銅峽進擊。

青銅峽是黃河流域的重要地段，由于地形險要，早就被北逃的馬家軍搶占。現(xiàn)在，敵人已部署強大火力，控制了兩側山頭等要點。

解放軍要奪占金積、靈武和銀川，青銅峽確是一道難關。

當天上午，一九一師各部從兩側向青銅峽守敵發(fā)起了進攻。守敵雖然是馬家軍主力一二八軍三五六師的部隊，戰(zhàn)斗進行到下午，敵人就丟棄峽口陣地，向金積逃竄。至20日14時，該部即攻占余家橋、黃營、姚府等地。五七二團在團長張懷瑞、政委谷子珍的率領下，也攻占了西灘、楊家灣、馬家寨等地，先頭部隊已逼近金積。

楊家灣堡位于金積城西南約六公里處，是敵人一個重要據(jù)點。該堡處于溝渠縱橫交錯、泥濘難行的水網(wǎng)稻田之中。堡子四周有高約七米、寬近三米的土圍墻，墻上掏了射孔，墻四角構筑有火力發(fā)射點。守敵為馬鴻逵部三五六師一個團的兵力，主要裝備有迫擊炮、重機槍等。

五七二團指揮所。張懷瑞團長正在召開作戰(zhàn)會議，他對各營、連下達作戰(zhàn)任務：“根據(jù)師部命令，我們團的任務是攻占金積縣，現(xiàn)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楊家灣堡是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個釘子，我們必須拔掉它。”政委谷子珍補充道：“根據(jù)目前情況看，敵人受到我們連續(xù)打擊，已成驚弓之鳥。請同志們務必記住，我們現(xiàn)在的任務不是趕跑敵人，任其潰散，而是要全部干掉楊家灣堡的守敵。按照彭總的指示，要堅決、徹底、干凈地消滅敵人。如果楊家灣堡的敵人逃走，就很可能逃往金積、吳忠或者銀川，這就增加了我們下一步作戰(zhàn)的難度。”

晚上8時許，各部隊相繼出發(fā)，向楊家灣堡前進。20日凌晨2時許，二營已到達楊家灣堡附近，很快就完成對楊家灣堡的包圍。重機槍連一排、八二迫擊炮排分別占領發(fā)射陣地。7時許，發(fā)起對楊家灣堡守敵的進攻，六零迫擊炮、八二迫擊炮開始實施猛烈轟擊，戰(zhàn)士們的手榴彈也一批一批地投向堡內。城墻上的機槍也“噠噠噠”地響了起來，開始向攻城部隊射擊。各種火炮繼續(xù)向城內轟擊。隨后，各部隊迅速向堡子發(fā)起沖擊。戰(zhàn)士們扛著云梯，向城墻奔去，很快將云梯搭上城墻，向上攀登。外圍工事里的戰(zhàn)士們用自制的喇叭向敵人喊話：“城里面馬家軍的士兵們，趕快放下武器，主動投降，解放軍優(yōu)待你們！”“當官的早都跑光了，你們再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條！”“解放軍說話算話，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過了一會兒，城頭上果然有人舉起了白旗要求投降。有人大聲喊道：“我們不想再打了，請你們停火，我們愿意談判！”此時，一部分敵人將武器從城墻和房頂上往下扔。

二營營長和教導員商定后，由營長指揮部隊繼續(xù)做好攻擊的準備，提高警惕，防敵利用談判之機突圍，教導員則進入堡子與敵談判。隨后，敵人打開了大門，五連一排戰(zhàn)士沖進堡內，并以部分人員登上城墻監(jiān)視敵人行動。隨后，其他部隊相繼跑步進入堡內。堡內大街上，馬家軍士兵排成一隊在交槍。

楊家灣堡內的敵人很快全部投降，共俘敵營長以下三百多人，并繳獲八二迫擊炮兩門、重機槍3挺、輕機槍6挺、長短槍200多支、戰(zhàn)馬10余匹和其它大批軍用物資。楊家灣堡戰(zhàn)斗的勝利，為主力部隊下一步圍殲金積守敵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9月19日11時，第六十四軍第一九一師和第一九二師，分左右兩翼，向金積一線猛撲，揭開了金靈之戰(zhàn)的序幕。

與此同時，第六十三軍由石空堡北渡黃河，沿黃河兩岸北進，直指銀川。作為寧夏國民黨軍隊首領的馬鴻逵以及其子馬敦靜先后逃離銀川后，由馬部主力一二八軍軍長盧忠良擔任總指揮，繼續(xù)頑抗。

9月20日14時許，解放軍左右兩翼已逼近金積，對守敵形成圍攻之勢。

進占金積

金積，馬家軍駐地。馬得貴長著一圈絡腮胡須，身材高大，滿臉橫肉，殺人就像拍蒼蠅，是個吃生米的家伙。他的口頭禪就是：“媽的，就是砍了腦袋，也要挺著血脖子到黃河邊上灌口水！”就是這么個亡命徒，被馬鴻逵任命為河東保安司令。他手下有三個騎兵營：白馬營、紅馬營、黑馬營。這幫家伙天天吃飽喝足，騎馬打槍，個個都是好槍法，十分驃悍。現(xiàn)在他們奉命守衛(wèi)最后一道防線，駐扎在黃河邊上。

馬敦靜得知馬鴻賓父子起義的消息后，氣急敗壞，急忙令工兵炸堤放水，企圖阻止解放軍進擊寧馬老巢銀川的步伐。

金積縣水利局辦公室。這天，馬得貴帶人來到水利局，找來局長金占鰲：“現(xiàn)在我命令你，馬上提高漢渠水位！”“馬司令，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馬得貴吼道：“叫你干啥你就干，少羅嗦，這是馬主席的交代，誤了我的大事，別怪我的槍子不認人！”“是，是，我辦，我辦！”金局長嚇得連聲答應。

黃河漢渠上。馬得貴騎馬來回走動，親自督戰(zhàn)。他命令三五六師師長：“部隊沿渠排開，每隔十丈炸開一個口子，每個口子寬四到十丈，再將渠上所有橋梁都拆除、燒掉，馬上行動！把解放軍統(tǒng)統(tǒng)給我淹死！”守堤的工兵接到命令后，在軍官的監(jiān)督下，同時點燃了導火索。轟轟隆隆，排炮一般的爆炸聲如同陣陣驚雷，震天動地。在一連串的爆破聲中，數(shù)十里河堤紛紛崩裂坍塌，泥土和濁水隨著煙火飛起數(shù)十丈高，橫空掀起一道幾十里長的泥水煙火屏障，洪水一瀉而出。沒多久，漢渠就被炸開近百個口子，金積、吳忠一帶近百里地面頓成澤國。萬畝良田，千里村野，條條道路，很快就被決堤的洪水所淹沒，目光所及一片汪洋。家破人亡，四處逃難的群眾不計其數(shù)。

看著眼前的景象，馬得貴惡狠狠地說：“我就不相信，解放軍還能長翅膀飛過去不成！”

馬家軍的罪行，激起了解放軍廣大指戰(zhàn)員的極大憤怒。

洪水并沒有阻擋住解放大軍前進的步伐。9月19日，是六十四軍與馬鴻賓八十一軍和平起義簽字的日子。也就在同一天的中午11時，十九兵團主力向金靈之敵發(fā)起了攻擊。曾思玉軍長毅然下令先遣部隊五七二團，涉水前進，繼續(xù)追殲逃敵。金積縣的一個堡寨，四周已經被洪水包圍。遠處一座堡寨的土墻上，一伙敵人還在持槍來回走動，繼續(xù)頑抗。張團長命令：“先喊話勸降！”有個年輕戰(zhàn)士用鐵皮喇叭筒喊道：“馬家軍的士兵們，你們已經被解放軍包圍了，趕快放下武器投降吧，我們優(yōu)待俘虜，不然我們就開炮了！”“趕快投降，繳槍不殺，優(yōu)待俘虜！”“繼續(xù)頑抗，死路一條！”喊了一陣，堡子的四個角上插上了白旗，表示愿意投降。

另一個堡寨，四周同樣被大水淹泡，上面也有人持槍來回走動。戰(zhàn)士們開始喊話。正喊著，堡墻上突然開槍向下面射擊。張團長十分憤怒，大喊：“給我開炮！”炮兵陣地上，各種大炮一齊發(fā)射開火，炮聲震天。堡墻上，有的敵人被炸飛，有的土墻被炸成缺口，塵土飛揚。一會兒，很多堡子里面的敵人，從門洞里跑出來，在一片汪洋中四處奔跑逃命。

馬家軍掘渠放水，本想阻止解放軍的前進，沒料到倒給他們逃跑也造成了極大的障礙。逃散的敵兵自然更慌亂，有的掉了鞋，有的丟了槍，跌跌撞撞，連滾帶爬，沒命地往前跑。

七連的戰(zhàn)士們一邊拼命追趕，一邊大喊：“放下武器，繳槍不殺！”“趕快投降，優(yōu)待俘虜！”有的敵兵見無法逃脫，就跪在水田里，舉起了雙手。

六十四軍曾思玉軍長用望遠鏡觀察著周圍地形，他那剛毅的目光中，充滿了勝利的信心。

解放軍戰(zhàn)士持槍站在茫茫大水中，包圍著金積縣城。

21日，天色未亮，解放軍一支部隊進入金積城，守敵主動舉起雙手，交來武器。其他官兵已經全部潰散逃跑，解放軍全部控制金積地區(qū)。

攻克吳忠

為切斷金積殘敵潰逃之后路，殲滅吳忠之敵，曾思玉軍長又令191師和192師繞過金積，迅速向吳忠之敵發(fā)起猛攻。

吳忠有著悠久的歷史，是寧夏平原的核心地區(qū)，也一直是馬家軍駐防的要地之一。

鄉(xiāng)村大路上，一九二師部隊正朝著吳忠方向行軍。東邊一條大路上，馬家軍一隊騎兵飛馳而來。西邊一條大路上，馬家軍的另一隊騎兵也在吶喊著狂奔。他們是馬家軍騎兵旅的四個團，一邊兩個團，正在向中間解放軍行軍的大道上集中。馬家軍的騎兵長期休養(yǎng)訓練，戰(zhàn)馬膘肥體壯，士兵腰圓膀寬，十分強悍。馬家軍的騎兵正在一邊飛奔，一邊噢噢噢地狂喊亂叫。

紅日高懸，天氣酷熱。一九二師的部隊排成長隊，正在大步前進。突然，從隊伍兩側傳來了激烈的槍聲，幾個戰(zhàn)士應聲倒在地上……有人大喊：“散開，臥倒。”部隊快速散開臥倒在大路兩側和莊稼地里，向突襲而來的敵騎兵開槍射擊。炮兵迅速利用地形架炮……馬家軍的騎兵有的揮舞著戰(zhàn)刀，有的舉著手中的槍，從兩側向解放軍沖殺。解放軍戰(zhàn)士全力反擊，有的開槍，有的投手榴彈，有的端起刺刀……人喊聲、馬叫聲、槍炮聲響成一片。

在手榴彈的爆炸聲中，敵騎兵和戰(zhàn)馬在奔馳中不斷翻倒。有些敵騎兵像閃電一樣向金積方向逃去。

解放軍的部隊繼續(xù)行軍前進。天氣非常炎熱，戰(zhàn)士們渴得嗓子直冒煙。一位連長在隊伍中鼓動戰(zhàn)士們說：“大家再忍一忍，前面有個村子叫長流水，水一定是很多的，到了那里大家放開肚皮喝個夠！”身后一個班長一邊走一邊說：“連長，寧夏這地方就是怪，一路上我們走了那么多地方，都是叫什么小滾泉、喜集水，還有什么喊叫水，可到了一看，就是沒有水！”另一個戰(zhàn)士也跟著說：“我猜呀，連長說的這個長流水，肯定還是沒有水！”連長笑著說：“長流水肯定有水，要不，咋能叫長流水呢！你們看看，很快就要到長流水了，我的嘴里都不渴了！”大家在說說笑笑中繼續(xù)前進。

正走著，到了一個小村子，正是長流水。這個村子只有八九戶人家，哪有什么長流水啊，當?shù)厝硕汲缘氖墙阉２筷牼偷厮逘I休息。一個戰(zhàn)士提來大半桶水，走到連長跟前：“這是營里給我們分的水，就這么點，咋辦呢？”連長說：“先喂馬，剩下的大家再每人喝一點。”那個戰(zhàn)士把水提過去喂馬，戰(zhàn)士們席地而坐，困難地吞咽著干糧。

一處山頭上，師首長用望遠鏡觀察敵情。望遠鏡中出現(xiàn)了敵騎兵正在吃飯的情景。師長一面繼續(xù)觀察一面下令：“前面山下很可能就是昨天偷襲我們的馬家軍騎兵，命令炮團立即向前方敵人開炮，先頭部隊跟進攻擊！”“是！”身邊一位參謀答應著轉身離去。一會兒，一門門火炮昂首指向天空，炮兵們緊張地操作起來。一發(fā)發(fā)炮彈飛出了炮膛，落在敵群，炸得敵騎兵人仰馬翻，硝煙中四處逃竄。隨后，先頭部隊發(fā)起了沖擊，向敵人包抄過去。敵騎兵很快就逃得沒影子了。

戰(zhàn)場上戰(zhàn)火還在燃燒，有的傷兵瘸著腿向前挪動。被燒毀的武器、丟棄的物資隨處可見。馬鴻逵殘部正舉著雙手，在解放軍戰(zhàn)士監(jiān)視下向一起集中。

六十四軍下一步的任務就是攻擊銀川南部重鎮(zhèn)吳忠堡（后改為縣）。遠遠望去，吳忠堡南側筑有很多碉堡。

20日傍晚，一九二師主力兵臨吳忠堡，以切斷金積守敵逃路和抓住吳忠堡之敵，并分割消滅碉堡群內的敵人。

清水溝橋是通往吳忠的必經之路。為阻擋解放軍進攻吳忠堡，守敵派人來炸木橋。馬家軍的士兵正在清水溝大橋上安放炸藥包，然后撤回橋頭。過了一會兒，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清水溝木橋被炸毀，木頭樁、木板飛上天空。

五七五團來到清水河畔，大家望著被敵人炸毀的木橋，非常氣憤。清水河水流湍急，難以徒步通過，團領導都非常著急。團長觀察了一會兒，下令：“一營三連馬上利用原來的橋樁，盡快架設便橋，保證部隊通過，然后進攻碉堡群，其他部隊做好戰(zhàn)斗準備！”

下午，幾個敵人打著白旗，過來要求 “談判”。團長和政委與其見了面，提出了具體條件。敵人雖然滿口答應，但走后毫無動靜，沒有什么具體行動。團領導分析，敵人是故意拖延時間，掩護加修工事，以便與我頑抗。團首長決定針對敵人陰謀，將計就計，一面與敵談判，一面令部隊做好實施強攻的戰(zhàn)斗準備。直到 9月21日下午4時許，團長命令九二步兵炮開炮，將敵人對我威脅最大的重機槍火力點摧毀。

沖鋒號響起，主力部隊像潮水一樣涌向敵碉堡群，敵人十分慌恐，紛紛從碉堡內跑出來，朝吳忠堡方向逃去。此戰(zhàn)全殲碉堡群守敵，為全殲吳忠堡之敵打開了進攻道路。

血戰(zhàn)澇河橋

澇河橋畔，寬闊的河面橫在眼前。

吳忠是寧夏第二大城鎮(zhèn)，是寧夏兵團的最后一道防線，也是馬家軍老巢銀川的屏障。

六十四軍正在向吳忠掃蕩前進。沖在最前面的五七五團、五七二團被十多米寬的一道河擋住了，水面上的澇河橋是通向吳忠的必經之路，敵人早就把橋燒毀，并在橋頭構筑了碉堡和地堡群。

21日上午，五七五團開始架橋，準備強攻。團長看了看手表，時間已到，他大喊一聲：“開炮！”炮火立即在敵碉堡上空開花，升起一片煙霧。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七連一排的戰(zhàn)士們抬著架橋木材，向橋頭沖去。可是剛到橋頭，還沒放下木材，就突然遭到敵碉堡群火力網(wǎng)的掃射。十幾名戰(zhàn)士倒在地上。團長渾身抖動一下，血涌頭頂，他猛然間吼道：“炮兵，還不給我轟！”話音剛落，一排炮彈立刻傾瀉在敵人陣地上，敵碉堡群完全被摧毀了！楊連長大叫：“二排，上！”二排近三十名戰(zhàn)士又抬著架橋材沖了過去。他們剛剛到達河邊，對面突然間又響起了“噠噠噠”的機槍聲……頃刻間，又有二十多名戰(zhàn)士在后續(xù)戰(zhàn)士的眼前倒下去。楊連長眼睛氣得一下子血紅血紅的，他在陣地的最前沿，看得非常清楚：這挺機槍是架在對面河邊一棵大樹上的。他用濃重的陜北口音喊道：“媽的，王八蛋！我們連難道要全倒在這里不成！”說完，他就端起沖鋒槍朝那棵大樹猛烈射擊，立刻有兩個敵人從樹上掉下來，槍聲也停止了。但幾乎是同時，楊連長也身子歪了幾歪，向后倒去！“連長！連長……”幾個戰(zhàn)士立刻呼叫著跑過去，楊連長掙扎著用手指著前面：“快……快……橋、橋……”還沒說完，他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河面寬闊，河水洶涌向前。

河水里，戰(zhàn)士們正在突擊架橋，不時有人跌落水中。便橋終于架通了。六十四軍的一九一師、一九二師像大潮一樣涌向吳忠堡。

中午12時，解放軍攻占吳忠，紅旗插上了吳忠城。

澇河橋東側。曾軍長來到了橋頭，他懷著沉重的心情向135位烈士脫帽致哀。（后來，當?shù)厝嗣裾谶@里修建了“澇河橋烈士陵園”，紀念這些在共和國誕生前夕永遠長眠在這里的先烈們）最后，曾軍長又來到7連楊連長的遺體旁，看了看他的遺容。楊連長身邊放著一個小布袋。曾軍長指著問：“這是什么？”“里面裝的是枸杞，他是陜北定邊人，離這兒不遠，連里的同志說，他是準備解放寧夏后，捎給老父親的，他是個老寒腿。”身邊的團長輕輕地說。曾軍長“哦”了一聲：“在中寧我見過他。”最后，他心情沉重地說：“張團長，派人多買些枸杞，寧夏解放后托人給老人家?guī)ァ！薄笆牵∥乙欢ㄞk好！”站在旁邊的團長趕緊答應。說完，他又十分悲痛地對軍長說：“軍長，你撤了我吧，這一仗我們沒打好，犧牲了這么多戰(zhàn)士……”剛說到這里，他的眼睛里就涌出了淚水。他趕緊轉過身去，一拳砸在一邊的土墻上：“我是什么團長啊……這么多戰(zhàn)士犧牲了……”曾軍長走過來，在他的后肩上輕輕地拍了拍，離開了。

吳忠堡位于金積至靈武的交通線上，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駐守在這里的是馬鴻逵的保安第3師。

按照軍指揮部部署，一九二師擔任主攻吳忠堡守敵的戰(zhàn)斗任務。

9月21日9點30分，一九二師早已瞄準敵人的炮群開炮了，炮彈傾瀉在敵人的陣地上，敵人被打得懵頭轉向，倉皇后退。在火力的掩護下，先頭步兵迅速出擊，戰(zhàn)士們象猛像一樣從吳忠堡南口撲向城內。

到中午12時，城內的敵人被徹底擊潰了，殘敵逃出城外，成為散兵游勇，各連戰(zhàn)士也沖向城外，追捕四散而逃的殘兵敗將。

大路上，人喊馬叫。盧忠良率第一二八軍軍部和第二五六師，從靈武增援吳忠，企圖與解放軍決一死戰(zhàn)。六十四軍先頭部隊在吳忠東南與敵展開激戰(zhàn)，終于搶占了敵澇河橋陣地，保證了師主力安全渡河。渡河后，解放軍乘勝追擊，迅速穿插分割，殲滅了吳忠外圍之敵，直搗敵一二八軍指揮部。敵人全線混亂，紛紛丟盔棄甲，四處逃竄。

解放軍攻克吳忠堡，部分敵人逃往原來由寧馬主力一二八軍駐守的靈武縣城。靈武，古稱靈州，西臨黃河，軍事地位十分重要，是銀川的屏障，馬鴻逵一直在這里放置重兵。

通往靈武的大路上。一九二師留下一部兵力于吳忠堡搜剿殘敵，監(jiān)視金積，維護秩序，保管資財，主力毫不停息地又向靈武猛追。解放軍以大兵壓境之勢很快占領了靈武城。曾軍長明確指示：“一九二師馬上行動，部署部隊分別占領包圍靈武城四周，嚴密監(jiān)視敵人，以防變故。”馬師長回道：“我們馬上行動！”盡管解放軍部隊行動迅速，但仍然有很多馬家軍士兵潰散逃跑。有的已逃向二十多里外的黃河邊上的仁存渡口。這部分敵人如果逃過河去，對解放銀川很不利。馬師長當即喊道：“給我接五七五團！”電話接通后，馬師長接過話筒，大聲喊道：“你們團馬上行動，火速搶占仁存渡口，切斷敵人退路，一個也不能放過去！”

靈武之戰(zhàn)，寧夏馬家軍主力一二八軍被殲滅，共俘敵800余人，繳獲汽車8輛及大批軍用物資。至此，解放寧夏的金積、吳忠、靈武之戰(zhàn)宣告勝利結束，銀川外圍全部掃清，共消滅馬家軍1個軍、5個師及1個騎兵旅，共斃、傷、俘敵7337人，繳獲山炮12門 、平射炮2門、追擊炮110門、汽車23輛、各種長短槍7896支、各種彈藥110萬發(fā)。在這次戰(zhàn)斗中，209名指戰(zhàn)員英勇犧牲。

飛渡黃河

這天中午，五七二團突然接到師里命令，讓全團火速趕到黃河邊的仁存渡口，渡河后立即開往銀川。張懷瑞團長馬上召開了營以上干部會，傳達軍師首長的命令，并明確各營的具體任務，決定把先遣渡河的任務交給三營。劉營長一聽，立刻表態(tài)：“請團首長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會后，團首長和三營長、教導員來到渡口，勘察地形。大家看著黃河里奔騰不息的河水和寬闊的河面，心里都著急起來。平時喧鬧的渡口，現(xiàn)在連個人影都沒有，僅有幾個羊皮筏子在渡口的河水里漂漂蕩蕩。一向風風火火、指揮果斷的張團長心里不免也敲起了小鼓：就這幾只小皮筏子，在這么大的水浪，在這么寬的河面上，全團一千多號人馬，還有后面全師的部隊，啥時候才能渡過河呀?可是，軍令如山，這次過河是代表全師、全軍、全兵團的先遣行動，來不得半點馬虎的。張團長立即對劉營長說：“趕快組織人員，先把這些羊皮筏子集中起來，再到附近村子里去找船和船工，一定要盡快過河！”劉營長先派七連把眼前的幾只羊皮筏子集中起來，派人看守。又在附近找到一只破舊的機帆船和一名船工。劉營長請示團長：“我們派7連渡河，先試一趟看看。”張團長說：“好的，馬上行動！”七連在連長帶領下，上到小木船上，向對岸駛去。大家都站在河邊十分焦急地等待著。小船越行越遠，逐漸消失在河面上。洶涌的河水奔騰向前，大家的心情越等越急。大約一個小時后，小船順利返回，試渡成功，大家的情緒頓時高漲起來。張團長馬上跳上船，和戰(zhàn)士們一起第二批過了河。沒料到他們剛渡過河，突然天氣驟變，刮起大風，暴雨傾盆而下，黃河濁浪翻滾，而且風越刮越大，天也越來越黑，大雨澆得人們睜不開眼。更為糟糕的是小木船不知怎么搞的也壞了，根本無法行動，羊皮筏子太小太輕，在這種風雨中根本不能擺渡。一個參謀對張團長報告：“上級已命令后續(xù)部隊停止過河。”也不知由于風雨大沒聽清，還是情況來得太突然。張團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著急地大聲問：“你說什么?”對方一字一頓地大聲回答：“上級命令停止過河。”“那我們怎么辦? 還進不進銀川?”“通知里沒說。”這時，暴雨越下越大，河水滔滔不絕，顯得更加無情。此時此刻，張懷瑞團長心里萬分焦急：軍指揮部原定一個師過河，現(xiàn)在只過來了一個營，后續(xù)部隊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過來，在這種情況下還進不進銀川?那里敵人現(xiàn)在還有將近兩個師的兵力，敵我兵力相差這么懸殊，銀川怎么占領？怎么接管？任務怎么完成?正當過河部隊準備冒雨向銀川開進的時候，銀川軍、政、商、民、學等各界代表，陸陸續(xù)續(xù)地開來了幾十輛卡車和小車。一個代表上前對張團長說：“我是寧夏建設廳長兼交際處處長李振國。我們是代表全城大眾來迎接你們的，請趕快上車吧！”張團長當機立斷，對劉營長說：“組織部隊上車進城，為了早日解除銀川老百姓的苦難，哪怕是虎穴狼窩也要闖！”最后，張團長又跟三營長一再叮嚀：“敵人雖然在談判桌上簽了字，同意投誠起義，但是，并不一定都甘心失敗。因此，進城繳械依然是一場激烈復雜的斗爭，一定要防止敵人窮途末路，負隅頑抗。”劉營長回道：“知道了。”劉營長安排八連長上頭車，他自己坐二車，郝教導員在中間，頂著風雨向銀川城進發(fā)了。

從黃河邊到銀川相距八十多里，道窄路滑，凸凹不平，汽車跑得很慢。當天晚上11時，部隊冒著大雨向銀川城內開進。

銀川地處寧夏平原中部，是“塞上江南”的核心。

張團長和劉營長帶部隊入城后，立即在各個交通要道布崗設哨。團指揮所臨時就設在馬鴻逵的將軍第里，張團長帶人沿周圍轉了一圈，撤了馬家軍的崗，換上自己的哨兵。他一邊走一邊對三營營長劉東起說：“立即占領四門城樓、鼓樓、玉皇閣，控制各地制高點！”劉營長馬上安排一個機槍排搶占鼓樓。身扛機槍的戰(zhàn)士們排成一隊，向鼓樓跑去。張團長對劉營長強調說：“要提高警惕，不可大意，我們的后續(xù)部隊還沒有上來，但是城里現(xiàn)在還有敵人一個師、三個特務營、一個傳令隊，都是最頑固的家伙！”

一個排接收一個師

將軍第門口，張團長和劉營長正在談話。一個穿戴干凈的市民有些緊張地跑過來對張團長說：“長官，城北有個武器彈藥庫，里邊堆積大量槍枝彈藥，馬鴻逵的特務營正謀劃要炸掉呢，揚言把銀川變成一片廢墟，你們趕快派人過去吧！”“你是干什么的？”“請長官相信，我是原來政府的職員，請你們相信，我不是壞人！你們趕緊去吧！”“好的，我馬上派人！”張團長對來人說完，回頭對劉營長說，“讓九連去一個排，任何人不準接近武器倉庫，否則，堅決開槍消滅！”張團長從一個自動來投誠的小軍官口中得知，城里還有一個炮兵陣地，就趕快叫八連派人去接收。半小時后，八連來人報告，炮兵陣地已順利接收。張團長心里踏實了好多。

這時已是凌晨兩點鐘了。

現(xiàn)在，張團長正在考慮如何對付銀川新城的馬家軍一六八師了。可是僅僅一個營，現(xiàn)在已撒在全銀川城里，身邊已沒有多少部隊了。找來找去，集中了不到一個排的人。張團長風風火火地對劉營長說：“沒法子了，就這么多人，你親自帶領，去新城繳一六八師的槍！”劉營長笑著對團長說：“好，這就去！一個排去繳一個師的槍，怕是古今中外戰(zhàn)史上絕無僅有的奇跡了！”“奇跡都是人創(chuàng)造的！快去！”劉營長叫二十多名戰(zhàn)士分乘十幾輛卡車，每輛車上架一挺機槍，故意把隊伍拉得長長的，好在風雨交加，一下子也看不清虛實。到了城門口，劉營長叫車停下，自己帶幾個人向里走去。

敵人荷槍實彈，列立兩旁。敵師長馬清傲慢地自我介紹：“我是這個師的師長！”劉營長看了他一眼，手指著眼前的陣勢說：“什么意思？歡迎還是示威？”“不，應該是歡迎吧。”“那就請現(xiàn)在把他們撤掉！”敵師長的語調依然很傲氣：“不忙，我們還是先進去談談再說吧。”劉營長威嚴地說：“不行，馬上撤掉！你可看清楚了，就是我答應了，后邊車上的十幾挺機槍怕是不會答應吧！”“可以，不過，我們是算起義呢，還是算投誠？”“協(xié)議寫得很清楚，還用我解釋嗎？我是來接收部隊的。”“我戎馬半生，就這樣把部隊交了嗎？你總得替我……”劉營長打斷他的話：“你戎馬半生為的是誰？還不是替馬鴻逵賣力，可這會兒馬鴻逵、馬敦靜父子倆在哪兒呢？請你看清形勢，組織移交部隊！”“沒那么容易！”敵師長突然變了臉，“我現(xiàn)在還是師長……”還沒等他說完，只聽“叭叭叭”三聲槍響，敵師長嚇了一跳。一個少尉排長剛才朝空中打了三槍后，提槍站出來大聲說：“弟兄們，馬鴻逵和他的兒子馬敦靜早就跑到重慶去了，這個狗師長還想讓我們去賣命，我們不干了！誰再在這里瞎胡鬧，別怪我的槍不客氣。我們聽解放軍的！”“我們不干了！”“我們聽解放軍的！”周圍士兵立即響應。“長官，我叫馬文海。”他指著身邊一個人：“這是我哥哥馬文江，我們都聽解放軍的！”“好！好！歡迎，歡迎！”劉營長趁機向大家大聲說，“各位弟兄們，我們和你們的最高長官已經簽定了和平解放寧夏的協(xié)定書，現(xiàn)在只要你們放下武器，就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愿意參加解放軍的，我們歡迎；愿意回家的，我們發(fā)給路費，一切都是自愿的，解放軍說話算話！”馬文海、馬文江帶頭把手中的槍放在地上。其他在場的士兵也都把手中的武器放在一起。劉營長說：“馬文海、馬文江，你們再找?guī)讉€人，給咱們看守這些武器，其他人都先回營房等一等。”馬文海、馬文江和幾個人又一人端了一支槍，站在收繳的武器周圍，其他人相隨返回營房。

等全城安靜下來，天已經大亮了。三營的指戰(zhàn)員們已經餓了整整一天一夜，現(xiàn)在才可以松口氣吃一頓早飯了。這是一頓特殊的“飯”——全營的戰(zhàn)士三五成堆圍在一起，沒有一絲菜，有的吞幾塊干糧，有的用清水泡米飯……附近看見的群眾非常感動，奔走相告。大家紛紛從附近趕來，有的送來餅子，有的送來米飯，有的送來米湯……而戰(zhàn)士們又原封不動地謝絕退回，和群眾推來讓去。一個老人不由得感慨萬分地說：“大軍真是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啊!”一個營孤軍深入，各級首長心急如焚。曾軍長給一九一師謝師長打電話：“趕快組織主力部隊開進銀川，援助張懷瑞！”謝師長回答：“軍長，我們已經作了安排！”

銀川大街上。解放軍戰(zhàn)士面前擺了幾張桌子，馬家軍的士兵排成隊，正在接受登記。一個士兵說：“早知道解放軍這樣寬大，這樣好，我們早就不給馬鴻逵賣命了。”另一條大街上，宣傳隊員們正在向廣大群眾宣傳解放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約法八章”、“告回民同胞書”、“進入回民區(qū)注意事項”等，給群眾一字一句地講解民族政策。

解放軍進入銀川市，標志著寧夏全境獲得了解放，也同時宣告了寧夏國民黨馬鴻逵部隊的最后滅亡。

十九兵團指揮部。楊得志司令員和李志民政委等兵團首長站在桌前，都十分高興。楊得志司令員興奮地大聲喊道：“快！立即向蘭州發(fā)電，告訴彭總，我們已經接管了銀川，寧夏已經解放了！”

李志民政委也高興地說：“是啊！彭總正等著我們的消息呢！”

大軍挺進銀川城

9月24日，銀川南門城樓附近。六十四軍主力陸續(xù)開進銀川城，沿街兩側站滿了歡迎的群眾。25日，塞上古城陽光明媚，天高云淡。鐘鼓樓發(fā)出高亢的鐘聲，激揚悠遠。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野戰(zhàn)軍第十九兵團舉行隆重熱烈的入城儀式。

銀川城南門外人山人海，城內各條大街上，也都是擠滿了男女老少。人們不知疲倦地揮動著手中的鮮花和小旗，有的敲鑼打鼓，有的口里不停地高呼著熱情洋溢的口號。第十九兵團的先頭部隊打著鮮紅的軍旗，斗志昂揚地向前邁進。楊得志司令員、李志民政委站在汽車上，從南門進入銀川城。他們一邊行進，一邊向周圍歡迎的群眾招手致意。

9月26日，銀川南門城樓上。銀川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成立大會在這里召開。十九兵團部隊進入銀川市后，為了迅速安定社會秩序，保障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恢復生產，建設政權，經第一野戰(zhàn)軍領導機關和中央軍委批準，立即成立了銀川市軍事管制委員會。軍管會由十九兵團楊得志司令員兼主任，馬鴻賓、朱敏、曹又參為副主任。下設軍事、政務、財經、文教、公安、聯(lián)絡等六個處，分管各項事宜。

寧夏歷史上新的一頁從此開始了。

軍管會布告公布后，在全銀川市引起了巨大反響，廣大群眾奔走相告，紛紛走上街頭，聚集在布告前觀看，互相談論。

解放軍指戰(zhàn)員嚴格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博得了人民群眾的好評。

軍管會對于敵特人員，一方面發(fā)動群眾，開展社會偵察，另外還頒發(fā)布告，責令特務人員自行報到登記。由于認真貫徹了“首惡者必辦，脅從者不問，立功者受獎”的政策，在一個多月里，自動報到登記的有五個系統(tǒng)蔣馬特務，共26個單位，147人，交出電臺14部，密碼21種，手槍145支，步槍72支，迅速安定了銀川市的社會秩序。

銀川大街上，軍管會設了三個流散軍人登記處。

軍管會布告發(fā)出后，共登記4087人，其中將官3人，校官298人，尉官1190人，士兵2596人。此外，賀蘭軍、十一軍官兵2916人投誠登記。還有軍工、軍馬場、汽車部隊等登記的官兵總記8703人，共留用1880人。

共計收繳各種炮283門，輕重機槍1573挺，步馬槍18582支，手槍154支，各種汽車359輛。其它還有糧食、軍用服裝、羊毛等大量物資。

銀川，終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10月1日，銀川南門廣場。第十九兵團主力部隊整齊地站在一起，正在靜靜地等候著。忽然，嗽叭里響起了嘹亮的國歌聲。北京天安門城樓上，毛澤東主席正在講話。銀川上空響起了毛主席那震憾全世界，使無數(shù)人萬分激動的聲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十九兵團司令員楊得志靜靜地聽著，心潮澎湃，難以平靜。多少艱難歲月，多少日日夜夜，多少風雨征程，多少鮮血生命，才換來了今天的勝利……是的，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而為了解放寧夏、解放銀川，700多名指戰(zhàn)員永遠地長眠在這片土地上了……

主席臺上，楊得志的眼圈濕潤了，李志民政委的眼圈濕潤了……主席臺下的廣場上，人山人海，萬眾歡騰……寧夏人民的歷史，注定記載著這一天！中華民族的歷史，注定記載著這一天！

李德明，1951年生，陜西合陽人。寧夏作家協(xié)會會員，寧夏文史館研究員。發(fā)表長篇小說、紀實文學《諜網(wǎng)奇情》《解放寧夏》等二百多萬字，獲省級以上創(chuàng)作獎二十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