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樂十九年（1421年）正月初一，永樂皇帝朱棣在落成不久的紫禁城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賀。從此，北京正式取代南京，成為大明王朝的京師。今年，永樂皇帝遷都北京整整600年，而且今天的北京城也是在明北京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來的。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怎么能錯過這樣一個“大日子”呢？今天是六一，《北京日報》資深文史編輯、兒童文學(xué)作家黃加佳帶大小讀者穿越到600年前的北京城玩一圈。

600年前的北京城

看過《甲骨文學(xué)校》系列童書的讀者都知道，這是一套兒童歷史穿越小說，書中的三個小主人公通過一頂神奇的小帳篷穿越到各個歷史時期，與古人親密接觸，在情境中學(xué)習(xí)歷史知識。穿越回600年前的北京城，他們會看到怎樣的情景呢？想一想，我自己就會覺得激動。

我從小生長在北京，但我小時候的北京已經(jīng)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現(xiàn)代城市。那些屬于老北京獨有的元素——巍峨的城門、城墻，拉煤運貨的駝隊，在護城河里嬉戲的孩子，還有街邊的剃頭挑子，都已經(jīng)退出了歷史舞臺。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要是能穿越回老北京去看一看，那該多有意思呀！

于是，《甲骨文學(xué)校》之四《大明紫禁城》，我派三名小主人公，穿越到了永樂皇帝遷都北京的第一年——1421年。

雖然我興沖沖地帶他們開啟了這趟旅程，但是行程一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那時的北京城與我們從老照片上看到的清末民初的北京，有很大差別。

600年前，北京城剛剛落成，城市設(shè)施還遠不似后來那般完備。當時，北京的內(nèi)城城墻雖然已經(jīng)筑起，但是各城門還沒有建甕城，外城城墻直到嘉靖年間才修建，著名的九壇八廟，一多半還沒影……

三名小主人公在小內(nèi)侍阿留（即為營建北京城立下汗馬功勞的阮安）的帶領(lǐng)下，從當時還叫做“北安門”的地安門進入皇城。

明代的皇城是不允許普通人隨便進入的。皇城中設(shè)立著許多為宮廷日常服務(wù)的衙署、御庫和作坊等機構(gòu)。今天，東城區(qū)的磁器庫胡同、緞庫胡同，西城區(qū)的會計司、惜薪司等都是明代留下來的名字。

小主人公們從北安門（今地安門）進入皇城，沿著今天的地安門內(nèi)大街往南走，來到萬歲山——也就是景山之下。他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山上的標志性建筑——五座亭子，竟然不見了。其實，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景山五亭是清乾隆時期修建的，明永樂年間肯定沒有。

永樂年間，不但景山上沒有亭子，北海瓊?cè)A島上也沒有白塔——白塔是清順治年間修建的。明代北京城里的建筑格局與后來有很大差異。當時，紫禁城與皇城墻之間設(shè)有許多卡墻和城門。三個主人公從北安門入城一路向東華門外的皇太孫宮走，會路過北中門、東上北門、東上門、東中門等幾個小門。這些門在清代就逐漸被拆除了，可見北京城變化之大。

與景山無亭、北海無塔一樣令人驚掉下巴的是，當時的天壇竟然是長方形的建筑。天壇，初建時名為天地壇，與北京城同時修建，因此2020年也是天壇建成600周年紀念。

天地壇最初是皇帝合祀天地的場所，壇內(nèi)的主要建筑——大祀殿和壇墻都是長方形的。到了嘉靖年間，因為嘉靖皇帝強烈要求天地分祀，于是天地壇才改為專門祭天的天壇，方形的大祀殿改為三重檐圓殿——大享殿，也就是后來的祈年殿。與此同時，嘉靖皇帝在北郊建了專門祭地的方澤壇，也就是地壇。

《大明紫禁城》雖然是為小朋友們寫的一部歷史穿越小說，但也圓了我自己探索北京城市發(fā)展史的夢。如果不是為了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我可能不會翻閱那么多北京營建時期的資料，不會去了解那么多明代北京的城市、生活細節(jié)，當然也無法體會到北京——這座無與倫比的城市有多么深厚、豐富、有趣的歷史。

時尚版老北京建城傳說

與世界上許多偉大的城市一樣，北京城也有一套建城傳說。

相傳，永樂皇帝為了設(shè)計一座無與倫比的城市，請大軍師劉伯溫、二軍師姚廣孝出山。兩位軍師一個坐鎮(zhèn)東城、一個坐鎮(zhèn)西城，要背靠背給北京城畫圖紙。可他們倆不約而同地看到一個紅衣紅褲、八只胳膊的小孩說：“照著我畫不就得了？”于是，二人依照小孩的模樣畫出城圖，這就是八臂哪吒城的由來。

誰知筑城時，工程驚動了居住在北京地下的孽龍，龍公、龍婆收走了北京城里的水。危急時刻，年輕工匠高亮挺身而出，追趕孽龍。北京的水雖然被追回，但是高亮卻慘死洪水中。這就是高亮趕水的故事……

老北京建城傳說是一大套神話傳說，情節(jié)曲折，人物性格鮮明，但是我每次興致勃勃地給孩子講這套故事，總發(fā)現(xiàn)他們興趣索然。其實，孩子們不只是不愛聽老北京傳說，上古神話、希臘神話，乃至那些流傳了幾百年的民間故事，今天的小朋友都興趣不大。

想想也是，今天是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手機、短視頻、動畫片、電子游戲，各種快節(jié)奏、碎片化的信息充斥在他們周圍，小朋友注意力集中的時間越來越短。他們早已經(jīng)耐不下心來，聽一個“從前”開頭的故事。

我想，與其去責(zé)備他們心態(tài)浮躁，不如把那些神話傳說、民間故事重新包裝一下，讓書中的人物更加時尚，更加貼近今天的孩子。

于是，我在《大明紫禁城》中設(shè)計了一個說書先生講評書的橋段，評書里講的是傳統(tǒng)的老北京建城傳說，臺下聽評書的不單有三名小主人公，還有傳說中涉及的龍和“脊獸小分隊”。

作為北京城的象征——“八臂哪吒”當然也不能缺席。“甲骨文學(xué)校”版的哪吒，沒有傳統(tǒng)哪吒那種“割肉還母,剔骨還父”的決絕，也沒有電影版哪吒“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氣概，更多顯示出一個普通孩子的苦惱。

與人間一樣，天界也在經(jīng)歷著嚴重的“內(nèi)卷”。哪吒也不得不上無數(shù)課外班。“他第一雙手抖動火尖槍：火尖槍槍法入門。第二雙手揮舞陰陽雙劍：陰陽雙劍基礎(chǔ)。左邊第三只手捏著火棗：火棗暗器初階。右邊第三只手一拽混天綾：混天綾預(yù)備級。左邊第四只手揮揮乾坤圈：乾坤圈十八法。右邊第四只手掂了掂金磚：金磚投擲秘笈。”除此之外，老爸還給他報了風(fēng)火輪大賽！

這么多功課，即便是八臂哪吒也應(yīng)付不過來。“小學(xué)渣”悠悠與“小學(xué)渣”哪吒互吐苦水，惺惺相惜。一個出現(xiàn)在遙遠神話中的天神哪吒，就這樣成為一個“被雞的普娃”(被打雞血的普通娃娃)。

故事全都發(fā)生在中軸線上

中軸線申遺是這幾年北京的一件大事。政府層面，中軸線的整體保護和周邊整治穩(wěn)步推進；民間層面，各種專家講座、志愿講解不遺余力。盡管如此，許多市民對中軸線的了解仍很粗淺。北京電視臺《這里是北京》欄目的原制片人李欣老師曾經(jīng)向我吐槽，一位聽眾在聽完他兩個小時的“中軸線”科普講座后，發(fā)短信問他：“德勝門在中軸線上嗎？”成年人尚且如此，小學(xué)生對中軸線的認識就更模糊了。

說實話，我在構(gòu)思《大明紫禁城》時，也沒有著力于表現(xiàn)北京這條縱貫?zāi)媳钡闹休S線，但是書寫成之后一看，三名小主人公在600年前北京城經(jīng)歷的故事和冒險，竟然全都發(fā)生在中軸線上。

他們穿越的第一站是中軸線的北起點——鐘鼓樓畔什剎海；進入皇城時走的是中軸線上的地安門；往南走路過了中軸線上的萬歲山；逛街時去的是中軸線上大明門前的前朝市；喝茶聽評書在前門外廊房頭條；最后呼叫哪吒、請求幫助時，他們?nèi)サ氖莿偮涑傻奶斓貕ㄌ靿吧恚?/p>

為什么我會無意間把書中的故事都安排在中軸線周邊呢？我自己也陷入思索。當看到梁思成先生對中軸線的描述時，我找到了答案。梁思成先生說：“一根長達八公里，全世界最長，也最偉大的南北中軸線穿過全城。北京獨有的壯美秩序就由這條中軸的建立而產(chǎn)生；前后起伏、左右對稱的體形或空間的分配都是以這中軸線為依據(jù)的；氣魄之雄偉就在這個南北引申、一貫到底的規(guī)模。”

其實，中軸線一直都在。自北京城誕生時，它便統(tǒng)領(lǐng)著這座城市。北京所有重要的建筑都在中軸線周邊，北京歷史上的大事也發(fā)生在中軸線附近。中軸線不單串起了北京城，也串起了中國六七百年的歷史。

單講“北京中軸線”這個地理概念，對于小朋友而言未免過于抽象，讓那些有趣、神奇的故事發(fā)生在中軸線上，將抽象的地名變成一個個具體的場景。我想，再提起“北京中軸線”時，小朋友們就不會感到遙不可及了。

希望更多小朋友通過《大明紫禁城》，認識北京城，認識北京中軸線，發(fā)現(xiàn)這座偉大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