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時代的涼薄
3月12日凌晨,歌手龐麥郎的經紀人白曉在社交媒體上發(fā)了一段視頻,說龐麥郎患有精神分裂癥,已于今年初住進了精神病院。
白曉說,龐麥郎體重從130斤下降到了80多斤。龐麥郎老家的村支書透露,他曾毆打自己的母親,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入院了。這說明,龐麥郎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都堪憂。
2014年,30歲的龐麥郎因一曲《我的滑板鞋》走紅。在一些媒體報道中,他是一個擁有藝術理想、逆襲的小鎮(zhèn)青年典型,但是,他的形象又是“怪異”的:“頭發(fā)板結油膩,被單上粘著皮屑、指甲和花生皮”,“MV也要一遍一遍看,欣賞他動態(tài)的帥氣和爆表的顏值。”
這些描寫,可能基于現(xiàn)實,但也帶有明顯的獵奇。在一些人的眼光中,他可以走紅,但必須是怪異的、丑的,甚至是病態(tài)的。這樣才能滿足那些人的心理。
很有可能,龐麥郎走紅的初期,精神狀態(tài)就不太好,但他也知道獵奇目光中包含的惡意。他曾經辯解,誰的床單上不會掉下頭發(fā)和頭皮屑?租住在那樣差的環(huán)境中,屋子里有怪味,也正常不過。
但他沒有能力逃脫這種獵奇。白曉說過,龐麥郎和公司簽約時,公司派出幾個“大漢”,強迫他拿出身份證。這種說法或許有夸張,但一邊誘惑,一邊催促,是有可能的。
好幾個有影響力的自媒體寫過他,但龐麥郎也難說真的紅了。到目前為止,他的微博粉絲是17萬多,離真正的“明星”還差得遠。他生病的新聞出來后,最有代表性的網友聲音,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人”。
他沒有那么“紅”,但“紅”帶來的傷害,已經落在他身上。
這是流量時代的涼薄。
龐麥郎的處境,讓人想起“流浪大師”沈巍。“大師”身份,只有他作為流浪漢時才成立,才能帶來關注和流量。龐麥郎呢,一旦公司和吹捧他的人認為“怪異”是他走紅的原因,就會變本加厲地消費和開發(fā)這一點,他必須怪異和“瘋狂”下去。一個想過正常生活的龐麥郎,必須被制止。
龐麥郎要努力隱藏自己對生活的真實渴望,去維持那個自戀、病態(tài)、怪異的人設。或許開始他只是在表演,但是這種表演,也讓他痛苦。他后面的經歷,讓本就不好的精神狀態(tài)加劇惡化。
悖論在于,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很難停止。就連他生病本身,也會被開發(fā),變成流量。有網友認為,白曉拍的這個視頻,也有消費龐麥郎的嫌疑。這并非沒有道理。白曉曾表示,想開發(fā)滑板鞋——那可能是龐麥郎在無法產生好的音樂后,新的利用價值,得榨干凈。后來,龐麥郎的網店真的上線了,不過沒多久,滑板鞋又下架了。
龐麥郎不會是最后一個“犧牲品”。
社交媒體賦予每一個人走紅的可能,它帶來的進步當然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對每一個具體的人來講,能從“流量”中收獲到什么,實在是一個未知數(shù)。比如,有些搞吃播的人,因為吃得太多,已經患上嚴重的“三高”。
前兩天,我去吃成都一家新晉網紅小吃店。不出意外,門口排起了長隊。有不少人一邊排隊一邊“直播”,等取到食物,就裝模作樣、大呼小叫地贊嘆。我承認,這讓我有點倒胃口。
或許應該反思,在龐麥郎走紅的這幾年,我們自己到底站在一個怎樣的位置?是獵奇者,起哄者,還是真的欣賞他?在流量時代,我們是否在慢慢失去自我,變成了博點擊的可憐蟲,抑或博點擊者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