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俐近照 本報記者 韓業(yè)庭攝/光明圖片

不管何種主題的兒童劇，可以天真但不能幼稚，更不能口號化、臉譜化、概念化、說教化。為了避免說教，她給自己立過一個規(guī)矩：在主題性創(chuàng)作中，一切主題都要通過舞臺形象、戲劇沖突和人物命運來彰顯。

“許多家長投入全部的愛，想讓孩子成為自己心中的‘最好’，結果不僅扼殺了孩子的天性，甚至也傷害到孩子的感情。”兒童劇編劇馮俐對此有些焦慮，有時候，她甚至想站在高樓上對那些家長大喊一聲：你們的做法是錯的！

一個多月前，馮俐被任命為中國兒童藝術劇院新一任院長。兒童藝術“國家隊”的使命感，讓癡迷兒童劇創(chuàng)作的她產(chǎn)生了更多沖動——推出更多優(yōu)秀兒童劇，讓孩子們在兒童戲劇中，接受陶冶，享受藝術，獲得天性的解放，培養(yǎng)健全的人格。

日前，在中國兒藝的一間小會客室里，這位資深兒童戲劇人向記者吐露了她對當下兒童戲劇創(chuàng)作的所思所想。

中國有3億多少年兒童，做兒童劇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兒童劇的主題立意有人把關，但藝術質量卻參差不齊，優(yōu)質作品仍然太少。比如，一些作品主題很好，但藝術手法粗糙，存在著口號化、概念化、臉譜化、說教化的問題。

一些兒童劇作品雖然是主旋律，但藝術質量不過關，無法進劇場，結果卻進了校園。對此，馮俐很不解。在她看來，給孩子的就應該是最好的！現(xiàn)在的孩子，課業(yè)負擔重，渴求文化生活和精神滋養(yǎng)，把藝術質量不過關的作品送進校園，等于讓饑餓的孩子吃沒有營養(yǎng)的冷飯菜。

把好作品送給孩子是馮俐心中永遠的執(zhí)念。無論是商業(yè)演出還是公益演出，無論是出國演出還是下鄉(xiāng)演出，她都要求中國兒藝在藝術質量上堅持高標準，不能“看人下菜碟兒”。

為了保證演出質量，在下基層演出中，馮俐曾對演出場地有所要求：兒童劇最好在劇場中演，否則會影響演出效果。可多次下基層后，她在一定程度上放棄了對演出場地的堅持，因為“許多邊遠地區(qū)的孩子從沒看過兒童劇，去一些地方演出，經(jīng)常有幾萬孩子想看，可劇場容量有限，一場演出，往往只有幾百個孩子能看到，真是不忍心”。后來，馮俐找到了既擴大觀眾面又保證演出質量的辦法：出發(fā)前對劇目適當調整，讓適合幾百人看的作品可以適應一兩千人觀看。

“兒童戲劇其實是戲劇品種中最難創(chuàng)作的一種，要具備優(yōu)秀戲劇的一切要素，同時還要找到符合孩子心理特點和接受特點的表達方式。因此，做兒童戲劇，既要愛孩子，更要懂孩子。”馮俐說。

什么是好的兒童劇？調入中國兒藝前，馮俐專門請教過很多戲劇大家，答案幾乎一致：好的兒童劇應該是孩子喜歡，大人也喜歡。孩子喜歡，說明作品通俗容易接受；大人喜歡，說明作品有深度有厚度。

在馮俐看來，現(xiàn)在的突出問題是，許多作品的出發(fā)點是愛孩子的，但創(chuàng)作者卻不懂孩子，作品常常居高臨下，重說教不重形象，重主題不重手段。

馮俐認為，不管何種主題的兒童劇，可以天真，但不能幼稚，因為天真是可愛的，幼稚是可笑的。同時，兒童劇要貼近兒童，應把孩子的成長過程演給孩子看。比如，中國兒藝《紅纓》里的王二小，還不識字的時候，他會拿珍貴的抗戰(zhàn)報紙擦屁股，而當他認識到戰(zhàn)地記者的英勇，認識到報紙鼓舞士氣、打擊敵人的作用時，勇敢地為保衛(wèi)報社獻出了生命。

為了避免說教，馮俐給自己立過一個規(guī)矩：在主題性創(chuàng)作中，所有的臺詞中不出現(xiàn)主題詞，一切主題都通過舞臺形象、戲劇沖突、人物命運來彰顯。比如，日前首演的現(xiàn)實題材童話劇《螢火蟲姐弟歷險記》，兩個小時的演出，通過螢火蟲“小姐姐”和“小弟弟”從城市到鄉(xiāng)村的“生命冒險”，帶孩子們發(fā)現(xiàn)那些被忽略了的小生命，傳遞了保護環(huán)境、尊重生命的理念，“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主題不言自現(xiàn)。馮俐的兒童劇獨角戲《木又寸》則通過一棵被移植的銀杏“樹妹妹”的經(jīng)歷，從銀杏樹的視角闡釋生命的去處和出路，讓孩子們自然領悟到什么是成長。馮俐的這種堅持和自覺，讓她的每一部作品都與眾不同，不同的觀眾都能從中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有業(yè)界專家稱之為“馮俐現(xiàn)象”。

馮俐認為，幼小的孩子往往比大人有更多的困惑和痛苦，但他們不會表達，這就要求兒童藝術家讀懂孩子心里的疑問，幫助他們用藝術的方式表達出來，帶著他們?nèi)ふ掖鸢浮：⒆觽兛戳诉@樣的兒童劇，會不孤獨，會覺得成人是懂他們的，是可以信任的，這樣他們才不會懼怕長大。總之，“搞兒童劇創(chuàng)作，不僅要有一顆愛孩子的心，還要懂得怎么愛孩子”。

為了跟上孩子們的所思所想，如今馮俐每年要看幾十本跟兒童有關的書籍，并且始終保持一顆童心。年過半百的她，去年年底在手機上聽了4遍《小王子》，她說還會繼續(xù)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