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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給青年小說家、青年詩人、青年作家……的信
    來源:澎湃新聞 | 余春嬌  2021年01月12日08:11
    關鍵詞:青年作家

    年輕人梅格攻讀數學的決定令華威大學數學教授伊恩·史都華十分高興,卻也為年輕人對職業(yè)決策的擔憂感到哀傷,但他也非常理解這個問題:“是否必須放棄對美的感受以研讀數學。”

    這位數學科普作家從彩虹的幾何學角度出發(fā),提出了“你所見到的彩虹不同于我所見到的“這一鮮為人知的事實,得出數學上的浪漫結論“彩虹是個人經驗”。與梅格的憂慮相反,數學一直提供他一種更有想象力、更能豐富情感體驗的方式,感知世界的奇妙。

    《給年輕數學人的信》

    年輕人是樂觀的,也是動搖的,需要找到一種前途獲得對自己的答復感。經歷過寄希望于奇跡的中年人,通過書信間的回應和探討,把年輕人的困境變得普世起來。

    想把文學愛好當前途的年輕人,也在尋求建議。略薩收到的信帶他重溫了十四五歲時的抱負和苦悶——“我感到我的抱負仿佛一道緊急命令。”

    略薩的建議開門見山,以至于我來回翻了幾次,確認并非自己漏讀了序言或譯者代序。信件內容幾乎全部聚焦于虛構小說創(chuàng)作,又像一部枝繁葉茂的私人書單,用優(yōu)秀小說家的作品來描寫他們?yōu)槊曰笞x者而使用的魅力手段。將語言、風格、視角、結構、時間維度、現實層面等要素從小說中一一剝離,闡釋它們如何作用于一部小說的說服力——小說的主題本身沒有好壞,主題的好壞是通過其他要素的活動方式形成的。

    《給青年小說家的信》

    它們的出現必須是必要的,即便平實,但得真誠。在略薩看來,真誠和虛偽在文學中無關道德,關乎審美。它們的存在必須是有效的,小說才能因此自力更生,從小說家獨立走向讀者。小說技巧是后話了,何況小說中最高明的技巧是“出色的隱藏”,藏起你所知的,但保留它們的影響,表面上的樸素其實掩蓋著“巨大的創(chuàng)造勇氣”。胡利奧·科塔薩爾的《致巴黎一位小姐的信》里,寫信人提到自己有令人不快的嘔吐小兔子的習慣時,現實層面質的變化就像穿幫鏡頭一樣發(fā)生了。

    虛構的才能起源于對現實的反抗,是“主觀的、想象的、非歷史的”,也如博爾赫斯再創(chuàng)造的、從足部開始吞食自己的神話動物卡托布勒帕斯,不斷自我挖掘,尋找編造的機會。創(chuàng)作一部虛構小說的過程是建立虛構小說主權的過程,也許年輕人就是小說本身。

    年輕人也是梵高《春》里的那棵樹,比起臉譜化的春日明媚,《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初版譯者馮至先生,更贊同他們是個“沒有夸耀的春天”,“還在忍受著春寒,四圍是一個窮乏的世界,枝干內卻流動著生命的汁漿。 ”

    《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

    寫下這溫和的十封信時,里爾克自己還是個年輕人。但他用預言的口吻告知你似乎不可逆的未來。“你的寂寞將漸漸擴大,成為一所朦朧的住室“,“沒有人能給你出主意,沒有人,能夠幫助你”,“在根本處,也正是在那最深奧、最重要的事物上,我們是無名地孤單”。又總是懷著仁慈,留下一條退路。“自有一種幸福,無須脫離這個幸福才能擴大你的世界。”“滿懷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風雨中,也不擔心后邊沒有夏天來到。夏天終歸是會來的。但它只向著忍耐的人們走來。”在里爾克的信里,年輕人的悲傷不會因為他的坦誠而滋長。

    “愛”似乎是他解決問題的首選。像“愛一間鎖閉了的房屋”一樣愛你所遇到的“問題的本身”,把它們當作自有本來生命的事物去相處和承受。愛這世上的體驗,“你還不夠做一個詩人來呼喚生活的寶藏。對創(chuàng)作者沒有貧瘠,也沒有無關痛癢的地方。”用愛理解藝術品中無窮的寂寞,不要妄下論斷,認識它們的價值。愛世界上的危險,因為那“危險的不安定是更人性的”,因為世界并不敵對我們,“如果它有恐懼,就是我們的恐懼。”里爾克向人類負面的感情表示敬意,但絕對反對默許或錯置情感沖動。不要被它們支配,用愛叫它們反水。這種愛無法單槍匹馬,需要勇氣支撐,或忍耐醞釀,或謙卑填補,理應是美德中最成熟的形式,卻是他建議對付這個世界的最直接的武器。

    恰如收信人所說的,當他們停止信件往來時,他已被趕入“正是這位詩人用溫暖、和藹而多情的關懷”為他“防護的境地”。 這十封信就是書中提及的臨時避難所。

    雖然以里爾克“請你走向自己的內心”為自己《給青年作家的信》“我無法教給你什么”的開場背書,很快,科倫·麥凱恩毫不留情地將年輕人逼上馮內古特的懸崖,讓他們“在墜落中不斷強硬翅膀”。

    《給青年作家的信》

    正因為“所見與所知之間的關聯從不確切(約翰·伯格)”,年輕人必須向世界敞開自我,保持敏銳并因此痛苦。痛苦是我們需要的,這里指的是被觸動的痛苦,科倫稱之為“執(zhí)念”。“找到能與之抗衡的語句讓執(zhí)念消失”,書寫正是為了從對痛苦的感受中實現自由。邊界在他的創(chuàng)作觀念中也十分重要,因為邊界不僅讓你知道自己支持什么,也知道自己反對什么。邊界也當不斷被挑戰(zhàn),“別寫你知道的”,他建議年輕人,“將自己逼進最黑暗的角落,發(fā)現一些自己知曉卻尚未意識到的事”。

    那些落筆給年輕人寫信的人,一樣受益于老師、家人、閱讀過的作者,但同時經歷過出走、完成了脫離的時刻。在“沒有人能幫你”“我無法教給你什么”被過度使用以致失去意義之前,它們是一種承諾,承諾拒絕年輕人的依賴,而要他們從所受的影響中獨立出來。科倫·麥凱恩曾把小說《舞者》的初稿寄給約翰·伯格——“這位作家寫的每個字我都想占為己有”,約翰·伯格手寫回復了六頁批注,包括一條刪除的建議,輔以科倫看來也十分有力的證據。問題是,這是科倫自己最鐘愛的內容,為它傾注了半年時間。科倫無法忍受地背叛了自己的英雄(或許里爾克說的“請走向你的內心”為他提供了最終服從自己的證據)。而小說出版后,他收到了一封“最美的信”,約翰·伯格為自己的建議向他致歉。

    科倫很清楚這一點,要用自己的聲音說話,但自己的聲音是從多個別處獲得的。要燃燒,火花即是所得亦是所需,要自己學會握攏,再把火光傳遞給下一代年輕人。他寫下《給青年作家的信》,把年輕人“帶往火焰的方向”,在那里他們會“意識到自己將在何處被灼傷”,當他們意識到時,也已看到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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