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yī)療水平、物質(zhì)標準、人均預期壽命等各方面來看，當下是人類歷史上最理想、最適合生活的時期。聯(lián)合國在“世界幸福日”發(fā)布了由蓋洛普民意調(diào)查進行的《世界幸福報告》，在全世界150多個國家里，芬蘭蟬聯(lián)第一，阿富汗排最后。高福利、高社會信任度，個人的收入、就業(yè)、家庭地位和安全狀況無疑是影響國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但是，在蓋洛普的調(diào)查中，也有一項日常體驗，這個榜單的冠軍是巴拿馬，哥斯達黎加的排名也在前列，這兩個國家的經(jīng)濟水平比北歐國家差遠了，但是國民的幸福度卻很高。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差？幸福到底由什么決定？

研究幸福的學者丹尼爾·M.海布倫曾獲得一筆約合人民幣3500萬的研究經(jīng)費，用三年時間研究如何在當代世界生活得更加幸福。在此之前，他應牛津大學出版社之邀寫了一本簡短的小書——《幸福》，深入挖掘哲學、心理學、倫理學中對幸福的研究，旨在為普通人提供一份幸福生活的建設指南。

幸福需要更清晰的新定義

“你幸福嗎？”曾經(jīng)有記者向路人隨機拋出這個問題，調(diào)查國民的幸福感，除了收獲許多令人發(fā)笑的回答，比如，“我不姓福，姓曾。”大多數(shù)人在回答時，都給出了一個標準答案——“幸福”。這個回答令節(jié)目順利進行，但真的能夠反映被問者過著幸福的生活嗎？

在丹尼爾·M.海布倫看來，這是“最無效的一類調(diào)查”，問這個問題的人，并沒有弄清楚幸福到底是什么，或者他們只是簡單地將“生活滿意度”等同于“幸福”。在解構(gòu)幸福定義之后，海布倫建議將日常關(guān)于幸福的抽象討論簡化，將其理解為一種心理學狀態(tài)，使其涵蓋“情緒狀態(tài)理論”“享樂主義理論”“生活滿意度理論”這三個基本理論。

在英語中，“幸福”和“快樂”都用happy這個詞，直觀地解釋了“情緒狀態(tài)理論”——幸福就是擁有良好的情緒，當一個人表現(xiàn)得精力十足，沉浸在熱愛的事物中，沒有焦慮，笑口常開，這就是幸福的狀態(tài)。要獲得這種情緒狀態(tài)，也有三個基本的指標，第一是基礎(chǔ)的安全感，而不是對世界充滿警惕，用海布倫的話來說，這是“人與自己的人生達成協(xié)調(diào)”；第二條就是參與生活的程度，積極心理學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賴的“心流”學說能更充分地描述這種狀態(tài)，即全身心投入一項活動，達到物我兩忘的狀態(tài)；第三是一個人是否主觀上認可自己的人生。

從情緒幸福感的角度來說，只要不是焦慮和抑郁的狀態(tài)，就獲得了幸福。而且，這種幸福并不等同于“享樂主義理論”的短暫快樂體驗，而是指一種持續(xù)的狀態(tài)，一種“最理想的存在方式”。生活滿意度則是反映個人對生活狀態(tài)的主觀評判，與幸福的標準存在很大的偏差，很多人都表示很滿意自己的人生，但卻不一定過得幸福。

將享樂式的快樂、主觀上對人生的滿意程度與幸福進行區(qū)分，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幸福的構(gòu)成，從而尋找更簡單的獲得幸福的方法。

幸福需要的要素并不復雜

既然海布倫讓我們知道了幸福是一種積極的情緒狀態(tài)，一種長期可維持的良好心理，那幸福來自何處？基因能決定感知幸福的能力嗎？擁有的金錢越多越容易感到幸福嗎？我們能夠決定自己的幸福嗎？

研究幸福的學者們?yōu)榛卮疬@些問題做了各種各樣的研究和調(diào)查。基因決定論已經(jīng)遭到了摒棄，幸福感的可遺傳性可比不了身高或是雙眼皮基因，而且人類擁有驚人的調(diào)整和適應能力。海布倫整理了幸福研究員們達成共識的五項“幸福來源清單”：安全感、生活態(tài)度、自主權(quán)、人際關(guān)系，以及需要技能、有意義的活動。除此以外，還有第六項——大自然，不過目前尚且缺乏強有力的研究證據(jù)支持此項來源。

海布倫指出，其中最重要的兩點，一個是人際關(guān)系，這體現(xiàn)了我們作為“社交動物”的本質(zhì)。我們需要朋友、親人的陪伴，也需要強大社群的支持。另外則是第五項“需要技能、有意義的活動”，這體現(xiàn)我們作為“執(zhí)行者”需要做實事的本質(zhì)。這一條與幸福的定義中“參與感”直接相關(guān)，也正好能夠說明現(xiàn)代人與工作之間的關(guān)系。一份糟糕的工作對人影響深遠，如果工作不能給人帶來心流體驗，無疑會使人成為被動的工資奴隸。一個人只為了金錢而工作，也是難以獲得幸福的。從事能給人帶來情緒滿足感和持續(xù)心流體驗的工作，才是擺脫工資奴役的正確方法。

由此來看，要獲得幸福體驗并不是特別復雜的事，只需要對照這份清單檢視生活，即可補充不足。

擁有幸福更要超越幸福

在海布倫筆下，幸福從一個抽象、復雜的概念，精簡成一種心理學狀態(tài)，甚至還形成了上述簡化的“配方表”，給構(gòu)建幸福生活的人提供了一份快捷指南。但是，除了獲取這種心理上的積極體驗，人生中也有更重要的東西，正如海布倫所說的：“美好人生應該由卓越的活動組成，重點在于你實際所做的事情，而不是你試圖達到的狀態(tài)。”

蘇格拉底在兩千多年前就提出：“假如一個人身上很癢，他可以盡情去撓，一輩子都在撓癢，他這一生算不算是幸福的。”在科幻電影《黑客帝國》中，更是用機器模擬了人類的體驗。可是，就算一輩子都能擁有無休止的快樂感覺，這種弄虛作假的生命體驗也不令人羨慕。

因此，要獲得更圓滿的人生，還需要關(guān)注幸福的更高層面，去考察體驗和活動背后的價值觀。這種更高層次的幸福感，被研究者稱為“福祉”（well-being），將踐行美德和自我實現(xiàn)加入了圓滿人生的配方表。關(guān)于踐行美德，西方最有影響力的學說來自亞里士多德，他在《尼可馬可倫理學》中列出了11種美德：勇氣、節(jié)制、慷慨、華麗、大氣、耐心、誠實、機智、友善、廉恥、正義。遵照這些美德行事，方可獲得蓬勃發(fā)展的良好生活。這些卓越品質(zhì)根植于人性的共通之處，是我們需要表現(xiàn)的典型的人類的優(yōu)點。海布倫也補充說：“假如一個人的卓越品質(zhì)體現(xiàn)在擅長收集瓶蓋或出售來路不明的資產(chǎn)方面，則不在此列。”

海布倫又用兒童故事“公牛費迪南德”為例講解了“自我實現(xiàn)”的含義。公牛費迪南德不愿意做其他公牛做的事情，寧可聞聞花香也不參加斗牛表演。對其他人習以為常的事情可能并不對你的自我實現(xiàn)有益，正如重要的不是一般公牛的生活習慣，而是費迪南德的本色。

由此看來，通向美好生活的福祉標準其實也并不難達到，關(guān)鍵在于每個人自己的選擇。一個人不一定時刻都能獲得情緒上的愉悅感，但在遵行這些美德、努力實現(xiàn)自我本色的過程中，無疑會收獲非常積極的滿足感。

丹尼爾·M.海布倫在《幸福》的開頭就提出：“當今許多國家的人民追求幸福的主要方式不但沒有效率，而且具有毀滅性，常常會適得其反。”相信讀過這本小書的人，會用新的視角來看待幸福感在人生中的位置，也可以根據(jù)他所提供的建議，更有目的地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