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魯院記事
我對魯迅文學院慕名已久。當年參與北京第一熱電廠改建工程時,作為電力工程師,經常在八里莊附近的工地上加夜班。每每夜班過后,饑腸轆轆,便與朋友們一起,去附近的一個熟悉的地攤擼串兒。舉起一塊五一瓶的“燕京”,隔著繚繞煙霧,便能看到魯迅文學院的大門。
直到2018年的10月,我真接到了魯迅文學院的入學通知。高興之余,當年遙遙對著魯院大門擼串的情景又出現在了眼前,恍然如夢。
在報到的當天,我拎著行李直奔魯院。當年擼串的攤子早已不見蹤影,曾經的臭水溝兩旁,樹影婆娑。附近的陋巷幾經整飭,已變得干凈而陌生。只有魯院,依舊是十多年前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那個院子看不出任何分別。
因為從事網絡文學創(chuàng)作時間較早,這屆同窗當中,我屬于年齡較長的一個。因曾在北京工作過十多年,差一點就落地生根,我就成了半個地主。于是乎,報到之后,自然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大伙談天說地地指點江山。見面伊始還很少聊創(chuàng)作,因為網絡文學本身在文學大家庭當中還是一個“小娃娃”,誰也總結不出太準確的文學理論,大家風格各異,又以自由和自我為特色,我之靈丹,也許就是他人之“砒霜”。與其授人以“毒藥”,還不如談談身邊奇聞軼事,以及這個飛速變化的時代。
大伙聊起網絡文學這20年來的發(fā)展,無意之間就達成了一個共識。網絡文學,其實是互聯(lián)網時代的產物,它的誕生和發(fā)展都受益于這20年國家的對外開放和高速發(fā)展。而我們這批網絡文學作家,人到中年也罷,風華正茂也好,其實都是這個時代的受益者,也是改革開放和國家高速發(fā)展的見證者。
魯院安排的課程很復雜,既有文藝理論,也有藝術賞析。有的老師年事頗高,思維卻極為開闊。有的老師年紀不大,在業(yè)內卻建樹頗豐。同學們互相交流,與老師也交流,倒也其樂融融。
一次藝術品鑒課,授課的先生當堂彈起了琵琶曲《十面埋伏》。我雖然是個準樂盲,卻也能聽出幾分“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的味道。當天課罷寫文,思路無比順暢,六七千字幾乎一揮而就,意外之余,似乎又找到了一個可以靜下心來快速進入狀態(tài)的竅門,不覺欣喜莫名。
又有一堂編劇理論課,老師舉的例子恰好是大伙熟悉的作品。老師講得非常精彩,大伙也聽得興致勃勃。然而課堂之后,幾位同學交流,卻對該作品的影視化改編前景并不怎么看好。原因無他,網絡文學作品的很多特色都依賴于想象力,而影視作品卻依賴于畫面表達。很多優(yōu)秀的網絡文學作品即便由著名編劇操刀,改成影視作品之后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滋味甚至不如原來十分之一,不被市場接受也是必然。后來的事實證明,大伙對于該劇的判斷果然一語成箴,甚為遺憾。
好作品通常都不是課堂上教出來的,所以魯迅文學院的課程設置也不止是課堂的傳道解惑。在學習中期,院方組織大伙去了一趟珠三角。這一趟對很多人來說都收獲頗豐。特別是像我這樣的“中年”作者,一路上看到的、聽到的,都是改革開放40年來的歷史回顧,對照的則恰恰是自己這40多年的生活記憶。我仿佛親眼看到了一只蝴蝶的翅膀,引起了怎樣的風暴,震撼之余,感慨萬千。
與香港一江之隔有家民營高科技企業(yè)叫做華大基因。當初參觀的時候并沒覺得它有多先進,其處處節(jié)約,甚至給員工的工作餐都頗為簡單的企業(yè)文化更讓人難以將其與傳說中那些光鮮亮麗的高科技公司聯(lián)系到一起。但是不久后,我就又在新聞中看到了這家企業(yè),竟然已經執(zhí)整個行業(yè)之牛耳。因為一年多之后,疫情發(fā)生,這家企業(yè)為世界上許多國家提供了檢測試劑,拯救了無數生命,這家企業(yè)用事實證明了自己。
想當年我剛剛開始寫網絡小說時,恐怕很多同齡人在小說里都不敢幻想,有朝一日,中國的民營高科技企業(yè)能做到世界首屈一指。20年后我卻親眼看到了,在當初任何小說里都不敢寫的場景,我還曾在那里吃過一頓簡陋至極的工作餐,這如何不讓人備感榮幸?
中國一直在變,北京在變,魯院也在變。只是身處其中,習慣了周圍一切都高速發(fā)展的人感覺不到其速度而已。
唯一容易感覺到的變化就是我自己的體重。因為魯院的伙食標準太好,結業(yè)時,我比入學之時居然重了整整3公斤。這也算意外收獲,偶爾想起,記憶之中就又多了一些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