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譜里的冰心 ——紀念冰心誕辰120周年
冰心(1900.10.5—1999.2.28)光明圖片
青年時期的冰心 光明圖片
10月5日,是冰心誕辰120周年的日子。縱使穿過兩個甲子的時空,仍然不能阻隔人們對冰心的關注。
巴金心中的冰心,有著崇高的位置:“有你在,燈亮著。”他希冀:“一代代的青年讀到冰心的書,懂得了愛:愛星星、愛大海、愛祖國,愛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希望年輕人都讀一點冰心的書,都有一顆真誠的愛心。”
2019年年底,由冰心文學館創(chuàng)館館長王炳根編著的《冰心年譜長編》出版,使我們更多地感知冰心,走近冰心。從年譜里看到的冰心,不僅是家喻戶曉的作家,還是作品豐厚的翻譯家;不但是享譽各界的社會活動家,也是與平常百姓一樣忙于生計的生活智者。
百年旅程,一個時代的文化印記
《冰心年譜長編》將冰心在世近百年的生平事跡、文學活動、文學作品、社會交友和社會活動融為一體,是全面記錄冰心一生的最系統(tǒng)、最客觀的讀本。
“在年譜里,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冰心一個人的事,而且是一部厚重的中國近代史和中華文化史。”福建師范大學教授孫紹振說。
“沿著冰心的生活道路,走進了一個世紀的文學界、學術界、思想界與政界,感覺就像和其間的人物生活在一起。”王炳根說。
據(jù)年譜記載,在1919年8月25日北京《晨報》上,冰心以其本名謝婉瑩發(fā)表了散文《二十一日聽審的感想》。
同年9月18日至22日,《晨報》又分五次連載《兩個家庭》,這是冰心第一次用“冰心女士”的名字發(fā)表小說。
關于筆名,冰心曾做過如此說明:“一來是因為冰心兩個字,筆畫簡單好寫,而且是瑩字的含義。二來是我太膽小,怕人家笑話批評,冰心這兩個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時候,不會想到這兩個字與謝婉瑩有什么關系。”
隨后,冰心接連發(fā)表了小說集《超人》、詩集《繁星》等,以及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分》《南歸》等作品。
1938年抗戰(zhàn)期間,冰心在昆明呈貢簡易師范學校義務授課,為當時苦難中的學生送去知識的溫暖。
這些早期作品和活動,讓我們看到冰心天生純真善良的底色,她期望這個世界總是充滿著歡樂。
廈門大學中文系教授林丹婭研究了冰心愛的情懷,她認為:“冰心的愛,來自她的慈悲心。人生是很苦難的,也許只能用這樣的博愛之心,用愛去溫暖每個人的心,這世間才能有希望。”
年譜里,不僅記載了冰心的大量文學活動,還摘錄了她的很多社會活動,從中可以看到她在人生各個階段的生活狀態(tài)。
比如,1972年以后,冰心作為新中國知識女性的杰出代表,承擔了許多接待外賓的工作,甚至有人稱贊她是“半個外交部長”。
“她每天都要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到民族學院接待各種各樣的外賓,上至總統(tǒng)下至貧民,他們要到中國拜訪,要來看中國,要看中國的民族問題,都是由冰心和吳文藻出面接待的。”王炳根說,“這一段經(jīng)歷,我是從吳文藻日記里,一頁頁找出來,今天接見了誰,明天又看望了什么人。這是很珍貴的記錄。”
王炳根把這些日記按月整理,使得很多在傳記和其他文章中看不到的內(nèi)容,在年譜里得以展現(xiàn)。他認為:“冰心一生曲折多難,留有許多疑點,需要深入探討和解決。這部年譜,既是冰心研究的流,也是冰心研究的源。”
王炳根長期研究冰心和吳文藻,走訪了他們生活過的海內(nèi)外近20處地方,收集了大量散見各處的檔案和口述材料。
“冰心先生的身份是多樣的,是擁有‘文壇老祖母’之稱的作家,要去把握她整個一生,去編輯年譜長編,難度可想而知。但是,王炳根以辛勤的勞動,實現(xiàn)了我們多年的期待。”重慶市抗戰(zhàn)文史研究基地副主任熊飛宇說。
家庭賬本,一位賢者的生活元素
《冰心年譜長編》首次完整地記載了冰心家庭賬本,可以說這是年譜中最有價值的一個部分。
2004年2月,冰心逝世五周年之際,冰心家人將冰心生前居住的中央民族大學教授樓34單元住所內(nèi)的遺物,全部捐獻給冰心文學館。王炳根帶領冰心文學館同人專程前往北京,接受冰心遺物,先后三批用五個十噸的集裝箱,將遺物運回福州。
這次捐贈的遺物極其豐富,大多為未公開發(fā)表的珍貴文獻,其中就有家庭賬本,還有大量冰心與吳文藻未刊的日記、筆記、書信、佚文及其他資料。
“當時,我拿到的時候覺得非常重的,做起來也很辛苦,數(shù)字、菜名都非常煩瑣,感謝冰心文學館里年輕的朋友分別錄入,然后我把這些統(tǒng)一整理出來。”王炳根說。
王炳根介紹,冰心真實記錄了1968年—1983年家庭收入情況,特別是從1968年5月始,直到1976年“文革”結束,除了兩下湖北“五七干校”勞動一年多的時間,幾乎是一天不落,不厭其煩,記下了每一天每一筆的開支,油鹽醬醋煙酒茶,雞鴨魚肉米面蛋,蔬菜、水果、咖啡、書報等等,無一遺漏。
比如,1968年10月12日:蛋1斤,0.92;小塊煤100塊,1.60;牛奶半月,1.86;1978年1月1日:煤氣3.07,菜油0.52,雞3.60……
王炳根說,僅以1968年10月為例,涉及到的商品便達40余種。8月份冰心一家開支總計124.94元,包括保姆工資10元。我們現(xiàn)在無法判斷那時北京一般家庭能否承受這種消費,但以冰心文藝一級、吳文藻教授二級的工資收入,應該有余。
這些數(shù)字,看起來簡單和枯燥,卻記載了當時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日常的真實情況,顯示了民生商品的種類和價格。
“這樣一個特別的材料——賬單,對于研究一位杰出的文學家、一個著名的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在非常時期的日常生活具有重要價值,它不光反映了一個家庭的事情,也反映了一段歷史。”福建師范大學前副校長汪文頂說。
王炳根感慨道:“這種方式的記錄,無論是作家還是平民,如此瑣碎記錄并完整保留下來,恐怕不多。”
大家熟知的魯迅日記,記載了眾多的內(nèi)容,但是還沒有落到柴米油鹽上。可見,冰心是一位盡職的家長,一位為生計忙碌的生活智者。
年譜長編,具有獨立的傳世價值
對于《冰心年譜長編》的責任編輯馮勤來說,多年前一個下午的一次通話,給他留下了難忘的美好記憶。
當時,他正在騎車途中,接到王炳根的電話,于是趕緊把車停到路邊兒。電話里,王炳根不但愉快地接受編著《冰心年譜長編》的邀請,還詳細地介紹了編書的計劃。
由此,開啟了《冰心年譜長編》的出版序幕。
經(jīng)過王炳根和同事們、編輯們20余年的努力,《冰心年譜長編》終于面世,由上海交通出版社出版。這部年譜也是冰心文學紀念館系列圖書,上下兩卷共240多萬字,十分厚重。
年譜,在我國由來已久,是由紀傳和編年二種史書體例演變形成的。自宋代就有年譜,如宋洪興祖編有《韓愈年譜》,興盛于明清,其中以清代年譜居多。
對年譜的編纂,學術界有著不同的看法:是不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放上去,就是年譜長編?編撰者的學術觀點應該如何體現(xiàn),才是合適的?等等。
那么,在冰心年譜里,王炳根的寫法如何?能不能成為年譜長編一個比較理想的范式?
“這需要讓時間來進一步檢驗,但我想他的嘗試,我們應該給予充分的肯定。”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陳子善說。
“《冰心年譜長編》不僅是日記式的年譜,而且具有獨立的傳世價值,是現(xiàn)代文學研究和史學研究的一個重點。”陳子善認為,“年譜本身就是獨立的學術著作,如果今天我們還把年譜看成簡單的資料累積和堆砌,這不是一個學術的態(tài)度。”
在冰心年譜中,王炳根使用的文獻資源非常廣泛,除了冰心的作品、訪談、書信、日記外,連吳文藻的日記、來訪簽到簿、題詞等都用上了,使讀者看到了生動全面的冰心形象和更多的信息。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王炳根對收集冰心資料,采取了系統(tǒng)的研究與使用方式,也就是搜集、整理、研究、著文、展出同時進行,還提出了文學研究中的一個新命題,即非文本研究,并先后出版了專著《冰心:非文本研究》《冰心:非文本研究》(續(xù))。
在冰心年譜里,有著眾多文化景觀的細致記錄,映現(xiàn)了冰心從生活到作品的奧秘,真實記錄了這位百歲老人的斑斕人生。
冰心,雖然離開我們已有21年了,但她早已把真善美播撒在我們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