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象力趕不上科技發(fā)展速度的年代,現實世界能否給創(chuàng)作提供超級靈感—— 科幻小說如何突圍“流量焦慮”
“這場新冠疫情也許會給您的科幻創(chuàng)作提供超級靈感。”不久前,作家達世新給科幻小說家劉慈欣發(fā)去這樣一條短信,他意識到人類遭遇的這場突如其來的挑戰(zhàn),為科幻小說提供了很大的下筆空間。
在人們印象中,科幻作家是一群描繪未來的人:無論是漫游未來的小靈通,還是遨游海底的鐵皮船,科幻之筆早就“到達”了幾十年后的世界,但要描繪當下正在發(fā)生的事,科幻做得到嗎?
在新近舉行的上海科幻影視產業(yè)論壇上,嘉賓們給出的看法卻出乎意料。他們認為,《三體》等科幻小說的成功并非源自不切實際的“天馬行空”,而恰恰是對生活的洞見。在科幻小說的前沿性甚至不如實驗室水平的當下,科幻想要突圍,或許需要在現實生活中尋找與讀者的共鳴。
科技發(fā)展會“抹殺”一部分科幻創(chuàng)意
在《三體》第三部出版至今的10年間,劉慈欣沒有新的長篇問世,他給出的解釋是,每天都有新技術誕生,每天都有新創(chuàng)意產生,借助互聯網的力量,這些新技術和新創(chuàng)意很快就能被成千上萬的人知道,作為一個力求“一鳴驚人”的科幻作家,想要推出令人震撼的作品,越來越難了。
“科技發(fā)展固然會促進科幻創(chuàng)作,同時也會‘抹殺’一部分科幻創(chuàng)意。”上海交通大學講席教授江曉原說。上個世紀的科學家經常在主流科學期刊上討論如何向“火星人”發(fā)射信號,或是想象太陽上的“居民”是如何生活的。更早的時候,天文學家開普勒曾在《夢》一文中饒有興致地幻想了一種身材龐大、成長迅速但生命周期短暫的“月亮居民”,但隨著人們對月亮的了解越來越多,這樣的幻想消失了。
在清華大學教授劉兵看來,科學的本質是追求可驗證、可重復的真理,但某些事物恰恰是因為得到了驗證,便不具備想象的空間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新晉星云獎得主江波認為科幻某種程度上鉆了科學的“空子”——當某一領域的科學研究還處于模棱兩可的境地時,科幻作家不妨抓住機會奮筆疾書。
不過江曉原也認為,科幻的社會影響力并不遜于科學探索。在他看來,當下被廣泛接受的“宇宙大爆炸”“黑洞”等理論其實都源自于科幻,或許它們永遠無法被驗證。
科幻的維度不止技術創(chuàng)想這一類
星際、宇宙、技術爆炸……這類風格與西方科幻黃金時代“三巨頭”(克拉克、海因萊因和阿西莫夫)作品相仿的“硬科技”作品,構成了中國主流科幻的標簽。然而,相比那個實驗室技術要等上幾十年才能變成產品的時代,眼下一些科幻作者的想象力已經跟不上科技發(fā)展的速度。
“最近出版的一些科幻作品,書中描寫的未來前沿明顯落后于現實世界中的實驗室水平。”達世新說,比如腦機接口,借助動畫、游戲等設定,一般作者剛抖出來一個包袱,見多識廣的讀者就已經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料了。
科幻想要繁榮,需要先拓展讀者心中的科幻邊界。在科幻作家韓松看來,科幻并不只有“預見未來”一條路可走,它既能帶你去幾億年前的史前世界,也能帶你去埃米(原子尺度單位,1埃米=1/10納米)的微觀世界,過去、現在、未來都可成為科幻小說描寫的對象,沒有科幻之筆抵達不了的地方。
科幻的“流量焦慮”或可求諸當下
一年前,上海浦東新區(qū)科幻協(xié)會成立,會長顧備直言,這表明科幻已具備孵化產業(yè)生態(tài)的雛形。不過現實卻是:中國科幻除了《三體》的知曉度“一騎絕塵”外,其他都處于不溫不火的狀態(tài)。
科幻該去哪里尋求新的“流量”呢?劉兵表示,關鍵在于與讀者共鳴。過去之所以星際探索、機器人之類的科幻作品能流行開來,主要是因為人們渴望提高工作效率,到達更遠的地方;現在想要再出“爆款”,同樣需要挖掘當下人們的內在需求。
在達世新看來,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或許給科幻小說提供了巨大的描寫空間和創(chuàng)作背景,“這場席卷全球的公共衛(wèi)生事件,符合科幻小說里經常出現的未知危機,之后如何發(fā)展則要看不同作家的謀篇布局”。這讓江曉原若有所思:“或許當學生習慣了在線課程之后,回教室上課就成了一個新問題。你看,一種構思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