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的國度》:揭開西班牙那塊名為“埃塔”的傷疤
西班牙恐怖組織“埃塔”宣布永久停火的次日,一名叫畢妥利的女子不顧反對,堅持搬回到丈夫遭埃塔分子殺害的巴斯克故鄉(xiāng)小鎮(zhèn),她需要在死之前給自己一個交代:追查兇手、獲得道歉。她的回歸撕開了故鄉(xiāng)小鎮(zhèn)的平靜面紗,也攪翻了蟄伏多年的沉痛往事。
這個故事,源自西班牙作家費爾南多?阿蘭布魯?shù)拈L篇小說《沉默者的國度》,由真實歷史改編而成。
今年7月,《沉默者的國度》中譯本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8月15日,圍繞這本新書,作家趙松和影評人“本來老六”在上海塞萬提斯圖書館和讀者分享了他們的閱讀體會。
活動現(xiàn)場
真相足夠有力,就不需要用文字渲染
《沉默者的國度》是一部關(guān)乎恐怖組織與兇案的小說,但敘事節(jié)奏卻趨于平緩。小說伊始,受害者被恐怖組織的子彈擊中了后背,作者用大段篇幅描寫受害者的遺孀畢妥利在丈夫去世后對他們生活瑣事的回憶,沒有著眼于宏大的主題,更多圍繞兩個家庭的情感故事展開。
“這本書對于一些抱著尋求刺激動機的讀者來說,期待可能會落空。”本來老六說。“市場對電影編劇有一種模式化的要求,比如每隔20分鐘就要人為制造一次高潮,使觀眾不至于乏味,但這本書沒有,所以讀者首先要習慣這種敘事節(jié)奏。”在他眼中,這種相對緩慢的敘事正是閱讀的魅力所在,將人們習以為常的生活節(jié)奏打破,掙脫固有慣性,感受到作者的個性色彩。
“這部小說描寫的不僅僅是施害者和受害者,對于我來說,小說真正的主角應(yīng)該是那些沉默者,也就是那些冷漠旁觀的人,他們試圖掩蓋和遺忘,更耐人尋味的是他們。”本來老六表示。撰寫這樣一段痛心的歷史沒有讓作者阿蘭布魯筆下的文字帶有一絲煽情色彩。他總是保持著冷靜和克制,這正是本書寫作中一個優(yōu)點。
在他看來,現(xiàn)在只要看到特別煽情、熱血沸騰的新聞,他就會變得警惕,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文學創(chuàng)作,“真相足夠有力的話,我們是不需要再用文字去渲染的,而如果修辭比真相更有力,那是很糟糕的。”
真正需要道歉的人,從未請求原諒
在作家趙松看來,阿蘭布魯是一名技術(shù)型作家。首先,他把全書30萬字分成128章,每章不會超過4頁,恰好達到讀者閱讀的耐心點。同時,作者還采取重疊的寫法,將不同人稱視角交叉,將人物的心理活動外化,使讀者感受到多維度和豐滿的閱讀體驗,形成支撐力。而小說的128個章節(jié),似乎也對應(yīng)肇事者所受的100多年刑罰,將主人公尋求道歉的煎熬,外化為漫長的刑期。
全書線索圍繞三個女性展開,分別是受害者遺孀畢妥利,“埃塔”分子兇手的妹妹、中風癱瘓的阿蘭洽和兇手的母親米倫。在趙松看來,“三個女人及其關(guān)系生成了整部小說的對稱結(jié)構(gòu)和情感波動的中軸線。她們身上展現(xiàn)的生命力,推動畢妥利以無畏精神討要公道,也推動著癱瘓失語的阿蘭洽在無望的愛里,緊緊抓住最后的希望之光,最終形成和解。
《沉默者的國度》的書名原文,用中文直譯正是“祖國”的含義。趙松表示,三位女性身上體現(xiàn)的人格力量,正是祖國價值的具象。“從三位女性身上,折射的是日常的母性,象征著她們給世界帶來的愛與理解,以及祖國延續(xù)的希望。對于讀者而言,這遠比更空曠高遠的主題,更有切身感受。”
值得一提的是,趙松提到,在閱讀《沉默者的國度》譯本時,有一種舒適的體驗。“好的譯者能夠收放自如,就像跟原作者在跳一支舞一樣,雙方有一種默契,盡管我在跳我的,你在跳你的,但是我們手牽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作品。”在他看來,譯者能夠用如此嫻熟自然的中文將西班牙作品翻譯得鮮活淋漓,非常不易,由此帶來了閱讀的愉悅感,這是極為難得的。”
在接受采訪時,作者阿蘭布魯表示:“受害者和施害者確實很難達成和解,我們很難去擁抱一個傷害過我們,甚至是殺死了我們的親人的人。真正需要道歉的那一撥人,從未請求過原諒,將來也不大可能這么做,只有某些良心不安或者說有勇氣面對自己做過的事情的個人,最終選擇了道歉。”借助小說結(jié)尾,他也表達了自己的希望:他永遠相信,終有一天,人們能夠和諧共處,相互理解,實現(xiàn)人與人的和平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