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江湖的可能
近期熱播的改編自天下霸唱同名網(wǎng)絡小說的網(wǎng)劇《鬼吹燈之龍嶺迷窟》自上線以來豆瓣口碑穩(wěn)定,在今年的國產(chǎn)劇中脫穎而出,令很多并非“盜墓劇”粉絲的“路人”也紛紛“入坑”。在網(wǎng)絡文學類型越來越豐富、更新周期越來越短的今天,一部誕生于十多年前的作品仍能引起如此廣泛的關注和熱評,足見作品所包含的內(nèi)容與眾多讀者、觀眾的情感之間的持久共振。
小說《鬼吹燈》一開頭就交代了一本殘書的名字,《十六字陰陽秘術》。這部殘書似乎就是作者與讀者達成的一項閱讀“契約”,即作者將要敘述的是一個不同于日常生活的“另一個世界”。
這種類似的閱讀“契約”常有形或無形地存在于神怪武俠小說中,如在閱讀《西游記》時,如果讀者上來就否定騰云駕霧的可能,認定妖魔鬼怪都不存在,那顯然違背了作者和預期讀者之間的“契約”,無法繼續(xù)進行閱讀。在小說《鬼吹燈》中,《十六字陰陽秘術》這項契約的存在讓作者的想象力得以盡情發(fā)揮,不過作者在講到尸變、巨型蜘蛛、古墓轉(zhuǎn)動等情形時卻還要去尋找一些牽強附會的“科學依據(jù)”以證明“虛構”的真實性,反而顯得有些費力不討好。
《龍嶺迷窟》中將“天高皇帝遠”的黃土高坡想象為“另一個世界”,寫出了“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的對峙。這里出產(chǎn)的馬大膽團伙并非劫富濟貧的“義匪”,自私、貪婪、見利忘義的人性弱點使這個團伙中的眾弟兄一一死于墓中,惟一幸存的馬大膽一出洞口便被警察拘捕。這個團伙顯然不是作者心目中理想江湖精神的代言人。居住在古藍縣惟一的“老江湖”是昔日的卸嶺派“魁首”陳玉樓。失去雙目的他在此地做算命先生,從胡八一一行3人剛到古藍縣就暗中保護著他們。但令人感到疑惑的是,胡八一等人冒著生命危險取出的龍骨天書,其信息量卻不及陳玉樓多年前在云南獲得的人皮地圖。似乎整部《龍嶺迷窟》都是陳玉樓設下的局,以此不僅懲治了當?shù)氐姆缸飯F伙,還考驗了年輕一輩盜墓者的能耐和道德,以令他們到了云南之后不致重蹈當年自己和卸嶺眾弟兄的覆轍。當陳玉樓對“摸金派”“搬山派”的后人悉心叮嚀、萬般囑咐之時,身居“廟堂”的孫教授早已在尷尬與羞愧中溜之大吉。于是,在遙遠的黃土高坡,在一個無人攪擾的特定時空,在“傾其所有”與“虔誠請教”之間,一個久違的“江湖”終于顯形,著實令人感動不已。
只是,失去雙目的陳玉樓已無法帶領胡八一等人重返云南。江湖中多有聚散離合,臨別前總會道一句“后會有期”,然而在《鬼吹燈》系列中,年輕人與老前輩的“后會”卻遙遙無期。原著小說的后四冊轉(zhuǎn)向了挖掘前史,其中《怒晴湘西》更是回到了民國。這一倒退似乎也意味著在“當下”再造“盜墓”江湖的可能性已幾微。也正因如此,《龍嶺迷窟》中曇花一現(xiàn)的“江湖”更加吸引著眾多讀者對“義”的閱讀渴望。在“盜墓”帶來的驚悚、獵奇的新鮮感消退之后,我們漸漸發(fā)現(xiàn),這些作品真正吸引讀者與觀眾的,仍是千百年來中國人想象中的另一個“俠義”世界——“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