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故鄉(xiāng)去流浪》
作者:林東林 出版社: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出版時間:2020年02月 ISBN:9787505748590
我竟然還有一個表姑,這是我十幾歲時才知道的。雖然說一表三不親,但是論起關(guān)系來卻并不算遠,她是我祖母妹妹的女兒,是我父親的親表姐,尤其是在父母早逝之后,她幾乎是由我祖母一手帶大的,這種關(guān)系當然不能算遠。不過,因為我們家里人口眾多,表姑后來又遠在外地,和我們一直也沒什么聯(lián)系——尤其是我祖母去世之后她再也沒回來過一次,所以也就談不上有多么近。
這么多年來,她只回來過一次,那還是二十多年前了。春天,還沒進入初夏的樣子,她回來了,帶著她的先生——一家省級電視臺的副臺長,還有一大包一大包代表著城市生活的各種日用品——送給鄉(xiāng)下窮親戚的衣服、鞋子、絲巾、手帕、牙膏、牙刷、化妝品等。她穿著時髦的波點裙,燙著波浪頭,盡管看上去很年輕,不過也六十多歲了;他則是一副領(lǐng)導的樣子,大背頭,西裝,皮鞋,年歲和她相仿,看上去也很年輕。我的意思是說,與鄉(xiāng)下的窮親戚相比,他們都顯得很年輕。
她是在離開家鄉(xiāng)四十多年后回來的,從她生活了四十多年的武漢——一個在十幾年后我也將要前往那里落腳的地方——回來的。對她而言這是回來,而對他——她的先生——來說則是前往。在我們后輩當時的認知中,他們所在的城市只是課本和地圖冊上的一個名字。它無比遙遠,這種遙遠跟距離有關(guān),跟我們還沒有走出過家門有關(guān),跟城鄉(xiāng)差距有關(guān),也跟表姑和我們生疏的關(guān)系有關(guān)。
表姑回來了,小住了幾天,主要是陪陪她多年未見的姨媽——我的祖母,同時也給從來沒出過遠門的我們帶來了對城市的一些想象。然后他們就又回去了,我們的那些想象也就隨之消失。
幾年后,表姑把祖母接到武漢小住了一段。對祖母來說,那是她九十多年漫長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出過的遠門。當時她已經(jīng)快九十歲了,瘦高個,一雙小腳,黑布鞋,青布長衫,腦后挽著一個挽了幾十年的發(fā)簪。在梅園,在黃鶴樓前,在長江大橋上,祖母或站或坐在中間,兩旁是表姑、表姑的先生以及陪同祖母前往的我的三伯父和三伯母。這些畫面,都是多年之后我翻閱那些老照片時看到的。從武漢回來之后,沒幾年祖母就去世了,于是這位表姑和我們的關(guān)系也就更加疏遠了——事實上她再也沒有回來過,這也正應(yīng)了那句老話,姨娘親,姨娘親,姨娘走后斷了根。
沒有辦法預料的是,十幾年之后,在輾轉(zhuǎn)了許多個城市之后,我竟然也會落腳到武漢——當然我并不是因為這個表姑而來的,事實上,我壓根兒就沒有意識到在這兒還有一個表姑。
去年——那是我到武漢四年之后了——回家過春節(jié)時,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才第一次想起來去看望一下這位表姑。于是跟母親說了,她說早就該去了,你們同在一個城市,也能互相有個照應(yīng)。過完春節(jié)回去時,我想著給表姑帶點什么禮物,想了幾天也沒想到什么合適的。事實上也沒什么值得帶的,土特產(chǎn)嗎?如今,無論哪里的土特產(chǎn)也都稱不上土特產(chǎn)了吧!臨走的前一天,母親說,買些垛子羊肉帶去吧,也算是能稍微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你那么喜歡吃,你表姑肯定也喜歡!
二
確實,或許只有垛子羊肉還能稱得上我們當?shù)氐奶禺a(chǎn)。羊肉,用的是豫東小山羊,去雜剔骨,放入大鍋中用十幾種作料文火鹵好,然后再擠壓成垛——這也就是它名稱的由來。成型之后的羊肉,一塊塊切了賣,色澤淺紅,味道鮮香,質(zhì)地瓷實。吃的時候就削成薄薄的片兒,冷拼裝盤,或者夾在燒餅里吃,肥瘦相間,香而不膩。這種做法,據(jù)說起源于明朝,是朱元璋最喜愛的小吃。
而對我們來說,這種羊肉曾經(jīng)是我們貧寒的鄉(xiāng)村生活里難得一嘗的美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不到逢年過節(jié)根本吃不到,就是逢年過節(jié),那也是用來招待客人的,我們最多也就是夾幾筷子意思一下,根本解不了饞。垛子羊肉的味道非常重,如果用手拿著吃,吃完之后手上的膻味還久久不散,也正因為如此,每次吃完之后我們還會在指縫間不斷地嗅來嗅去。事實上,就在我敲出前面這行字的時候,那種羊肉的膻味就從字里行間冒了出來,我可以確定鼻尖下現(xiàn)在正飄著那種味道。
回到武漢之后,約了一個下午去看望表姑。原來——在武漢的這幾年里,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就住在離我并不遠的省電視臺宿舍里。表姑和她先生在家里等我,見面,寒暄,喝茶,聊天,中間夾雜著大段沉默。如今,她也是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了——而我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她的波點裙和波浪頭上;她的先生現(xiàn)在也謝了頂,走起路來顫巍巍的,已經(jīng)完全不再是當年做領(lǐng)導的那副派頭了。
這是一個四居室,客廳四周的墻壁上懸掛著他們退休后讀老年大學時的作品。她的粉彩畫——竹子、牡丹、梅花,刺繡的菊花,還有她先生的攝影和書法作品,他還抱來厚厚幾摞筆記本——里面是他退休后寫的各種詩詞。接下來,他們說起在老年大學里學習的經(jīng)歷,說起他們已經(jīng)做了高管的女兒和留學海外的外孫子、外孫女,以及他們在世界各地旅游時的種種見聞——他們并沒有特別提到老家的情況,即使是我去世的祖母。有那么一瞬間,我想起了與表姑輩分相同、年齡相仿的我的父輩們,留在鄉(xiāng)村與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他們,與她在相同的時間里展開了完全不同的經(jīng)歷。
晚飯時,表姑簡單做了幾樣小菜,蒜蓉菜心,涼拌洋蔥,還有一份清蒸武昌魚,主食是烙餅。我說我從老家?guī)Я硕庾友蛉鈦恚每梢郧幸槐P嘗嘗。誰也沒有想到,這盤垛子羊肉竟然會讓表姑表現(xiàn)得如此反常。“真是羊肉味兒,跟以前一樣,太好吃了!”她一直重復著說,“小時候,你奶奶給我買過幾次,那時候鬧饑荒,連飯都吃不上,我出來都六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吃到垛子羊肉!”
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到我離開,就像一個置身于幾十年前的小女孩,表姑講起了她早年在河南農(nóng)村的那些經(jīng)歷:父母早逝后她衣食無著的生活,兄弟姐妹們各自奔走的遭際與經(jīng)歷,姨媽在街上買給她吃的垛子羊肉……還有在那些饑餓的年月里她帶著杰兒——我父親的乳名——去田壟間剜野菜。“那時候你爸爸瘦小瘦小的,很靦腆,走起路來都是溜著墻根兒走。”她站起來,偎著墻壁,模仿起我父親小時候走路的那種姿勢和那副靦腆的表情;接下來,表姑還講起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從護士學校畢業(yè)之后的經(jīng)歷;當時她在一個鄉(xiāng)村診所做衛(wèi)生員,有一天在籃球場上遇到了一個下放到當?shù)氐哪星嗄辍髞硭统闪怂南壬丝趟谒臀业闹虚g聽著她回憶。
沉浸在一個人的回憶和講述之中,直到凌晨時分,表姑看了看表,才意識到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臨走時,她先生送我下樓。這個退休的副臺長以一種蒼老的聲音對我說,唉,你姑姑跟我們——他是指他和他們的女兒——從來都不提這些的,以后經(jīng)常來玩啊!我答應(yīng)了一聲,一定再來,一定再來!盡管答應(yīng)了,不過我也知道下次再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雖然我和表姑住在同一個城市——我就住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但距離越近的人反而越不經(jīng)常見到,不是嗎?
三
這幾年來,我一直住在距離表姑家兩三公里遠的一個老小區(qū)。那是一棟小高層,我住在第二十層,已經(jīng)住了四年了,一個人。那是我租來的一套一居室,陽臺上的視野異常開闊,可以遠眺表姑家附近的電視塔,也可以將很多地標性的景點盡收眼底——長江大橋、龜山電視塔、晴川閣、黃鶴樓、紅樓、蛇山、湖北劇院、辛亥革命紀念館。我喜歡站在陽臺上眺望,事實上,當初在我以租房者的身份站在陽臺上看著上述的那些景點時,我當即就下定決心把這套房子租下來。
在這里住了幾年之后,準確地說,是在發(fā)現(xiàn)了樓頂上有個天臺之后,那里就成了我最常出沒的地方之一,或許沒有之一。白天,天氣好的時候,我會跟那些鄰居一樣,在橫七豎八的晾衣繩上晾曬被單和衣物,或者搬把躺椅坐下來曬曬太陽看看書;傍晚時分,我也會經(jīng)常去那兒散散步,遠眺一下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和車水馬龍的街道。那里視野開闊,伴隨著暮色一點點降落下來,整棟樓里家家戶戶的菜香也會順著排煙管如約而至。甚至有幾次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摸去那里欣賞過長江兩岸的燈火。那是適合一個人安靜待著的地方,事實上在那兒你也幾乎碰不到什么人。
不過,天臺上最吸引我的——同時也是我待得最多的地方,是另一側(cè)那片不足一百平方米的角落。那兒不知道被誰“開墾”出了一塊田地——看上去已經(jīng)有不少年頭了。最外圍是一圈低矮的紅磚圍墻,十幾個陶瓷水缸,以及幾只廢棄的浴缸,那塊田地被它們包圍在中間。厚達一尺左右的土層上,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和花草:豆角,黃瓜,茄子,辣椒,白菜,蘿卜,小蔥,紅薯,菠菜,秋葵,芫荽,南瓜,三角梅,雛菊,百合,月季,玫瑰,還有一些我完全不知道名字。
可能跟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有關(guān)系吧,每次置身于那片田地之中,置身于那些蔬菜和花草之中,我都會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親切和安靜。曾經(jīng)有好幾次,我在枝葉繁茂的黃瓜架下待過整個下午,什么事情都不做,什么事情都不想,只是坐在田壟上出神地望著枝葉間的藍天白云;更多的時候,我會在忙碌的間隙或者特別無聊的時候去那兒轉(zhuǎn)悠上一圈,單純地在田壟間走一走,看一看當季的植物是什么樣子。這里要澄清的一點是,我之所以這么說,并不是因為一種文藝和浪漫化的心理,也并非出于一種田園牧歌式的情結(jié),而只是為了說明這樣一個事實:我的確在那兒消磨過不少時光。
就像你想的那樣,待在那兒時我也會想到這樣一個問題:這些蔬菜花草是誰種的?后來我知道了,它們的主人是老常,一個六十多歲的退休工人,我們是在他搬來一只浴缸那天上午遇上的。
接下來的時間里,老常和我就成了經(jīng)常在樓頂相聚的朋友。他生于1952年,老家在漢陽的農(nóng)村,早年為了能在城里當上工人,他報考了一家機械學校學電焊,畢業(yè)后分配到造船廠,一干就是四十年,退休之后又返聘了幾年,最后才算是徹底退下來。兒子移民去了加拿大,女兒也嫁到了外地,老常不用操心子女,更不用操心子女的后代,完全可以過上自由自在的退休生活。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包括老常自己,他卻在天臺上重新找回了當年極力想擺脫的那個身份——農(nóng)民。
有一段,我一直在琢磨的是,老常為什么在樓頂開這塊田?難道,他是像老干部們種花種草那樣,為了修身養(yǎng)性?還是像現(xiàn)在的很多文藝青年們那樣,把種田想象成了一種詩和遠方般的生活?
伙計,你完全可以去下下棋、打打牌啊,或者讀讀老年大學什么的,干嗎要種地呢?以前沒種夠?有一次,我這么問老常。他用毛巾抹了一下額頭說——當時他正在翻土種一畦小蔥,還能為了啥,為了吃唄!我不解地說,你退休金都花不完,兒女也都不要你操心,還會缺吃少穿是怎么的?他笑了笑說,倒不是缺,你不懂,現(xiàn)在的菜都是塑料大棚里種出來的,根本就沒法兒吃,完全沒有菜味兒,在菜市場買一把小蔥都沒有蔥味兒,我們以前吃的菜哪會是這樣呢?
種的菜吃不完時,老常就讓我去摘。“你隨便摘。”我不好意思摘,他就送,一次接一次送,小蔥,辣椒,白菜,蘿卜,芫荽,黃瓜,豆角,他都送過,既送給我也送給其他鄰居。吃過一次之后我就明白了,正如老常所說的那樣,這些菜都非常有“菜味兒”,和從菜市場、從超市買回來的菜完全是兩種滋味。它們是蔬菜本來的味道,或者煽情一點兒說,它們充滿了故鄉(xiāng)的味道和過去的味道。
四
從老家到淮北,從淮北到廣州,從廣州到桂林,從桂林到上海,從上海到北京,從北京又到武漢,一個人飄零在外也有差不多二十年了。盡管南北輾轉(zhuǎn)不停,然而這二十年來我卻并沒有那種特別強烈的漂泊之感,同時也沒有那種特別強烈的鄉(xiāng)愁。一方面,這當然是因為今天我們每個人都成了飛來飛去的候鳥,漂泊和流浪早就成了我們慣常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逐漸覺得,很多人掛在嘴邊的所謂“鄉(xiāng)愁”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泛濫成災了,甚至于成了虛假和賣弄。
那么多年來,除了工作和生活的城市變換之外,我還比較熱衷于前往各地旅行——尤其是前往與我家鄉(xiāng)的地理地貌和風土人情差別巨大的地方。的確,旅行所具有的一種特殊魅力即在于,雖然在當時當?shù)厮H歷親見的一切都不是久駐的,是即時的,變換的,不過正因為如此,它也能最大限度地激發(fā)我們已經(jīng)鈍化的感官,讓我們將一切視覺之見都化為細膩的心理感受和精神穎悟。
最近的一次旅行是在去年八月份,地點是云南賓川縣的雞足山。在到達那座佛教名山腳下那個小村子的當天晚上,我和朋友們在村子里到處轉(zhuǎn)悠。就像我去過的很多村莊一樣,那是一個以老人、婦女和兒童為主的小山村,大量青壯年勞力都去外地打工了。也像我去過的很多村莊一樣,那些常年在外的打工者,也將他們的舊房子換成了一座座嶄新的小洋樓。穿行其中,我們沿著一條石板路不停地上坡下坡,接下來,又沿著村子和田野之間的一條土路走到村子的另一頭。
一陣陣爆米花的香味,就是在這時候飄過來的。順著香味,我們來到村前的一塊空地上,一個瘦弱的老者正在一圈接一圈地搖著被燒得通紅的爐膛,幾個婦女和小孩或坐或站圍攏在他的四周。幾分鐘之后,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和那幾位小孩的歡呼聲,先前被放在爐膛里的那些玉米粒兒就變成了一團團爆米花,空氣中淡淡的香味也再一次濃烈起來。接下來,作為圍觀者,我們每個人也都分到了一捧爆米花。送給我們爆米花的那個當?shù)貗D女說,老人家很辛苦,送給他梨子和石榴他不要,多給他幾塊錢的工錢他也不要,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錢,每隔一段就會到我們這兒來一趟。
而我在想的是,爆米花的這種香味,我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聞到過了?是幾年?十幾年?還是二十幾年?很多年前,當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我們那兒也有一個經(jīng)常來炸爆米花的老者。那時候,我們每天最渴望的,就是能聽到他在院墻外由遠及近的吆喝聲,就是能一出門就看到他一手搖著風箱一手拉著爐膛的樣子;或者說,我們每天最渴望的就是能在一出門的時候就聞到爆米花的香味。
并不是出于煽情或者被時光渲染過的某種浪漫化的情結(jié),我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雞足山的那天晚上,村口前那一陣爆米花的香味讓我想到我是一個流浪者,一個空間里的流浪者,同時也是一個時間里的流浪者,在這趟雙重的和不可逆的流浪之旅中,我一直帶著自己的身體故鄉(xiāng)——感官生活為我們在那里封藏的一個永恒故土——流浪,這是我要面對的全部事實和唯一事實。
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盡管我——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在于擺脫自己的故鄉(xiāng)身份,要成為一個城市人,要成為一個現(xiàn)代人,要成為一個遠方意義上的人;但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無論我怎么努力,怎么決絕,怎么輾轉(zhuǎn),事實上我一生都擺脫不了自己那些細碎而又根植于身體深處的感官記憶。也許是一種味道,也許是一個聲音,也許是一幕場景,它們總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和某個無法預見的地方跳出來和你再次相遇,同時也逼著你和另一個自己再次相認。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奇怪的不是歲月去無痕,而是另外一個我,一個孿生的兄弟依然在那里。在附近地區(qū),沒有垂垂老去,卻依舊循著那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活細節(jié),繼續(xù)過著在這里短暫度過的那種日子,直到時間的盡頭。”法國作家莫迪亞諾在《夜的草》里的這句話,其實也就是我想說的——離開故鄉(xiāng)那么多年之后,我想到了仍然生活在那里的另一個我,我想到了仍然生活在身體內(nèi)部的另一個我。他在等著與我相認,就像吃著垛子羊肉的那個小女孩一直在等著與八十多歲的表姑相認一樣,也就像早年躬耕田壟間的老常一直在等著與退休后的老常相認一樣。等會兒,或許我應(yīng)該去找表姑聊一聊,或者到樓頂上和老常坐一坐,幫他翻翻地、澆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