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村抗疫記之紅色志愿者
車站村成立抗疫臨時黨支部后,支部成員:車站村黨支部書記江志超(左),浠水縣下村幫扶干部張漢文(中),散花鎮(zhèn)干部陳海潮(右),每天在村各卡口值守、巡視。
2019年歲末,華夏疫魔起于荊楚,鄂東黃岡市一度是湖北省內(nèi)除武漢外的第二大重災區(qū),浠水縣則是黃岡市的重災區(qū)。鑒于嚴峻形勢,浠水縣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發(fā)布第21號令:自2020年2月14日中午12時起,全縣全域?qū)嵤┮咔榉揽貞?zhàn)時管制。
這意味著什么呢?比如:所有村(社區(qū))、村民小組、居民樓棟的居民,除醫(yī)護人員、醫(yī)藥物資從業(yè)人員、抗疫公務人員和水電油氣、通訊網(wǎng)絡(luò)、糧食蔬菜等基本民生保障從業(yè)人員外,其他居民一律居家,禁止外出;管制期間,居民基本生活必需物資、急需藥品由鄉(xiāng)鎮(zhèn)、村(社區(qū))實行代購服務……
面積兩平方公里,擁有400多戶近1300人口的浠水縣散花鎮(zhèn)車站村,一日三頓要吃米、面、油、菜,耗用牙刷、肥皂等等,由誰來管呢?都去找村委會嗎?村委會一共才3個人,另加3個小組長和駐村干部,他們要安排卡口執(zhí)勤,消殺防控,“包保”外地返鄉(xiāng)人員,禁止所有聚眾性活動,照顧老弱病殘……若張三、王麻子,再火燒眉毛地讓他們?nèi)ベI一袋鹽、拎兩塊豆腐,就算神仙,跑斷腿也轉(zhuǎn)不過來啊!那找誰呢?
找滿哥。
滿哥是誰?
車站村無人不曉的志愿者,腳踩風火輪的代購員張小滿。
1
畢業(yè)于湖北省拖拉機廠技術(shù)學校的張小滿,今年45歲。21歲時,他就在家鄉(xiāng)散花洲開辦汽車修理店,可謂意氣風發(fā);但池淺難養(yǎng)大魚,兩年后他就南下廣東,憑過硬素質(zhì)、專業(yè),在佛山打拼7年,繼而在深圳辦修理廠10年。2016年,見過繁華、心已不惑的游子返鄉(xiāng)了,在橫跨城鄉(xiāng)兩岸的黃石市長江大橋散花橋頭干起老本行——開“滿哥汽車修理店”,生意一直紅紅火火,小家庭也打理得和諧美滿。
年臘月二十,“滿哥汽車修理店”提前關(guān)門歇業(yè)。這讓不少老客戶不解:只要門一開,真金白銀來呀,這滿哥有錢不賺,抽什么瘋?
是己亥豬尾掃來的新冠病毒疫情,讓張小滿“抽瘋”。南下多年,熟悉各類貨車、同無數(shù)車主打過交道的他,向來關(guān)注路上的事。“2020年中國春運1月10日將正式啟動。對于在此期間如何防范武漢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疫情擴散,中國民用航空局、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交通運輸部有關(guān)負責人9日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發(fā)布會上作出回應……”張小滿像傳感器一樣關(guān)注交通訊息。武漢距家鄉(xiāng)僅百公里,眼前大橋上的車金梭銀梭般穿行,這是在加速病毒傳播啊!這位駐守橋頭堡的小老板坐不住了,1月14日,他主動關(guān)門。“寧愿每天少幾百元的收入,也不能開門,修好了那些壞車,就會壞事!它們跑來跑去,加快疫情蔓延!”張小滿這樣解釋他提前歇業(yè)的原因。
車站村代購員張小滿(右)和黨員堂哥、退伍軍人張國義(左)代購回全村生活物資。
“滿哥汽車修理店”關(guān)門數(shù)天后,央視《晚間新聞》播出,國家衛(wèi)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鐘南山院士在答記者問中指出:此次疫情呈現(xiàn)人傳人特點,已有14名醫(yī)護人員感染……張小滿更著急了。關(guān)門歇業(yè)、清閑下來的他,找來種地的二哥、跑長途大貨車的五哥,坐一起討論:病毒這么厲害,在武漢務工的鄉(xiāng)親又很多,春節(jié)都回鄉(xiāng)過年,那東西不就跟過來了? ……“如果抗疫需要,我們兄弟伙都要上!”張小滿首先提議,兩位兄長重重點頭。
疫情如火。很快,年三十,武漢封城了。黃岡市、浠水縣也封了。
針對來勢洶洶的新冠肺炎疫情,習近平總書記發(fā)出重要指示:要把人民群眾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放在第一位,把疫情防控工作作為當前最重要的工作來抓。張小滿天天盯新聞,眼瞅著瘟神逞兇,家鄉(xiāng)浠水縣確診病例日益攀升……1000多人的車站村,領(lǐng)頭羊村支書兼主任只有一個,長期辦廠開店的張小滿很清楚:一人做千人的工作,不好搞;千人幫一個人,才能干好。他決定找找很少見面的兒時伙伴、年輕的村書記江志超,看能否做點實事……
年初五,戴好口罩的張小滿,正準備去村部“攬閑事”,江志超的電話來了:“小滿,有沒有空?現(xiàn)在道路管制,和我一起去卡口看看?”
“好啊好啊,沒問題!我正想去找你,看能否搭把手……”
就這樣,張小滿的抗疫志愿活動開始了。
年初六,縣疫情防控指揮部發(fā)布第4號令,要求:在市場、商超有限開放的情況下,鎮(zhèn)、村要確保生產(chǎn)生活物資保障供應、價格穩(wěn)定。這時得安排能人為大家跑腿兒呀,代購生活物資,從而將“敵特”染指本村的機會降至最低!上任才一年的新書記江志超思來想去,想到的還是南下多年、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同齡人張小滿。
2
鄉(xiāng)親們,我們有自己的生活物資代購員了!有什么需求,找滿哥啊!
在數(shù)百人的“車站村疫情防控聯(lián)防群”微信群里,張小滿的微信名就叫“滿哥”。瞬間,滿哥成了全村的網(wǎng)紅,大家像早春的麻雀,紛紛飛向滿哥這棵綠芽早萌的大樹。
家和萬事興:@滿哥?周一志家豆腐6塊,香蕉1掛。
陌璐:@滿哥?請幫忙買5個玉米,幾斤紅薯,10個雪梨,小寶寶想吃,天天念叨……
那個男人:@滿哥?我的土豆,已經(jīng)缺貨好多天了!
滿哥:@那個男人?明天好吧,今天在商場給別人拿走了!
……
就這樣,每天晚上,滿哥通過村微信群,匯總需求信息。他有一個專門的小本子,一筆筆寫上:××,土豆5斤,洗衣粉1包,衛(wèi)生紙1提……一直忙到夜深人靜。
次日上午,他就開著專車去指定地點黃商散花商貿(mào)中心采購。滿哥的豪車是一輛跑起來哐哐響的三輪舊摩托——這是“戰(zhàn)時”管制期間,全村惟一可在全鎮(zhèn)跑動采購的車輛。
正月春寒料峭,服務全村、每日送貨上門的滿哥忙得腳不沾地,身材不高、偏黑偏瘦的他常常汗流浹背。黨員堂哥、退伍軍人張國義,見堂弟像抱窩雞帶崽——實在太忙了,主動問:要不我來給你幫忙,行不行?
當然行啊!江志超書記點頭。于是,張國義也當上為村民服務的志愿者。每天,兄弟二人為代購忙得不亦樂乎。
雖說多了堂哥這個人手,但滿哥也并未輕松多少。對大貨車零部件、常見問題了然于胸的他,其實并不熟悉油鹽醬醋等大后方“核心”運作。每次采購,他都是先自己墊款,送貨上門時再一樣樣地回款。比如買土豆,他從商場整件、打包購回55斤,每斤4.5元。回村過秤:可能只有50斤、51.5斤。細瞅,土豆上還沾滿泥土。滿村種菜為生的鄉(xiāng)親,誰不是過日子的好手呢?有土的當然得刮凈土,有毛病的更不能要。這樣,每包土豆至少虧20多元。如此連續(xù)兩三天,每天他都倒貼100多元。這虧損,加上跑車油費,滿哥都不聲不響地自己掏了。“就當是支援給鄉(xiāng)親們吧!非常時期,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目標抗疫!”張小滿笑呵呵說。
事實上,這對跑代購的兄弟遇到的難題或說“亂麻”,并不只這些。
一次,某村民買蒜頭、豆腐等。新鮮豆腐,人家還在豆坊做,約好了,中午12:30才能去拿。戰(zhàn)時管制下的物資供應,無法像平日盡善盡美,該村民還要美味調(diào)料,好幾樣都沒有,滿哥只購得訂單上三種物品。最后,東西送晚了,又不齊全,他和堂哥挨了一頓臭罵……
書記江志超聞知,心疼了,馬上對該村民進行批評教育。不到兩小時,該戶又需要代購物品。滿哥一如既往接受訂單。第二次送貨上門,那位罵人的村民面露愧色,當面道歉:“太感謝你們了!請你們千萬莫見怪,不和我一般見識哦……”
送完這單,已是午后兩點多,兄弟倆踩著疲憊而輕松的步伐,回家吃中飯。
當晚,和筆者微信,滿哥發(fā)來這樣的內(nèi)容:今天采購跑了兩趟,有的有單子,有的沒單子(需馬上記清楚),共計送貨100來戶人家,金額3000多元。
駕著代購專車的張小滿
3
2月17日下午,車站村村部召開緊急短會,成立疫情防控臨時黨支部并安排各卡口值班等工作。當談到志愿者張小滿,老村支書郭敘明感嘆:我原以為他就是做蔬菜配送的,真沒想到,他是開汽修店的,是我們村的志愿者!在舉國抗疫的特殊時期,這樣的典型很值得我們學習!散花鎮(zhèn)駐村干部陳小容連連點頭:老書記說得非常好!志愿者張小滿并不是黨員,作為一名普通群眾,他的代購工作確實做得非常出色!在抗疫發(fā)起全面總攻的時刻,我們?nèi)w黨員更要起帶頭作用,在各自陣地一馬當先,和志愿者一起守好門、管好人、盡好責!
作為列席會議的與會者,我有幸得知本村網(wǎng)紅代購員滿哥的真實姓名:張小滿,從而也更多了解了其事跡。非常時期,我和滿哥的交流并不多。因為作為全村代購員,他太忙了,白天要忙于采購、上門送貨,晚上得收集、整理鄉(xiāng)親們的需求信息,然后才稍有空閑,和我略作交流。他特別希望我轉(zhuǎn)告鄉(xiāng)親們:大家都要增強信心,積極響應政府號召,支持村書記工作,齊心協(xié)力,將我們無疫村防控紀錄保持到底!
“做代購員,最麻煩的事是什么?”我問到。
“還是配菜、配貨。特殊時期,確實不好一下子配齊。有時人家怪我,下單幾天了,買的東西還沒配來,要你們做什么?!每次聽到這話,我心里都有點郁悶——因為這說明我的工作沒做好、沒做到位啊,給鄉(xiāng)親們添堵了!”
我又提了一個不那么堵的問題:“有人找你買婦女用品嗎?”
“天天都會代購這些東西啊!關(guān)鍵是買衛(wèi)生棉時,售貨員會問我,要什么樣的?”
“那你怎么回答?”
“我說:我沒用過怎么知道用什么樣的!”
“哈哈哈!”
輕松后,話題還是回到堵。滿哥說:其實,村里有人議論,說我搞代購目的是為了掙錢,不掙錢的話苕(方言,傻子)都不會做……
我想了好一會兒,敲出一行字:“好事自有好事在。公道自在人心。”
4
“如果抗疫需要,我們兄弟伙都要上!”這是張小滿三兄弟許下的諾言。他們實現(xiàn)了。
值守車站村主路江北農(nóng)場卡口的志愿者五哥張衛(wèi)華(左)、二哥張強(中)和老黨員徐勛華(右)。
村微信群里有個“五哥”,活躍、人氣旺,所謂一窯燒出的缸缽——成色一樣,他是網(wǎng)紅滿哥的同胞手足,真正的親五哥。
五哥原名張衛(wèi)華,平日開大貨往來閩鄂,運輸鋁合金、橡膠、鞋墊……大疫下,長年跑長途的五哥被“封”在家門口,一反常態(tài)——專事堵路攔車,做起車站村卡口的志愿者。
每天,從清晨5點到晚上10點,五哥像尊門神,值守在村主路江北農(nóng)場卡口。“白天菩薩樣打坐,晚上歇歇嘛,放松放松!”村鄰體貼他的辛苦說。五哥回應:“白天人都不敢出去,天黑了少數(shù)家伙蠢蠢欲動啊!而且,這地方就在農(nóng)場門口,上街方便、人員復雜,也是附近幾個村的必經(jīng)之路,若外面病毒溜進來怎么辦?一刻都不能放松!”
不肯挪窩的五哥,比較滿意自己的“哨所”設(shè)施。當然,林子大了,什么樣的鳥兒都有!五哥就遇到過想闖關(guān)的犟苕兒。
“莫見鬼!怕個卵子,我就是要從這兒出去!”
面對刺頭兒,多年風里來雨里去的五哥很耐得住性子:“萬一你溜到外面,被派出所抓到了,倒查過來,問你是哪個村的?從哪個卡口出去的?你說,我是不是有責任?”
“老鼠膽子,沒見過事兒!看誰來捉我!”
“你厲害啊,變成老鴰飛出去!反正,莫從我這里出去!今天你就是打我兩下,我也不能讓你出去!”
五哥常常在村微信群里通報警情,比如2月19日晚19:44,他報告:“目前勸返十多人,小車一臺。”
……
車站村張氏兄弟中,除了滿哥、五哥,張小滿的二哥張強也做了志愿者。言語無多的種地佬張強,天天和老五一起,哼哈二將般守在主路卡口。近日,村微信群里下起綿綿紅包雨,大家爭先恐后地自發(fā)捐款抗疫,“保衛(wèi)家鄉(xiāng),有力出力,有錢出錢!”這場紅包雨,五哥就是那最初的催雨云,他捐款500元,二哥張強捐款200元。
什么叫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在這場全國打響的人民戰(zhàn)“疫”中,張小滿和他的兄長們在鄉(xiāng)村志愿者的戰(zhàn)線上,肩并肩沖鋒陷陣,為這句中國的俗語作出了最本色的詮釋。
我問滿哥:做抗擊新冠病毒的志愿者,既辛苦又危險,你們兄弟為何都有這么大的動力、干勁?
滿哥說:我們是老革命的后代啊,我的爺爺叫張春海。
張春海!我的腦子一激靈,那可是我們村的著名烈士啊,他犧牲于抗日戰(zhàn)爭中,紀念碑就高高矗立在我們村敞闊芬芳的田野……
滿哥繼續(xù)發(fā)來微信:“國家有難時,我的爺爺付出了生命。到我們這一代,國家有難,我們作為年輕人、青壯年,也應該站出來……只有這樣,我們多災多難的國家才能歷經(jīng)劫波而不倒,才能走向文明富強!”
附記:張春海墓志
張公生于1921年4月26日。1940年加入新四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任散花洲黨支部書記浠蘄邊兼稅卡所長。1942年在散花洲任青年抗日團團長,1944年5月被日偽漢奸何中杰謀殺于靈官廟前,1987年經(jīng)縣民政局查實報省民政廳批準為因公犧牲軍人立碑悼念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