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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灰姑娘”華麗轉(zhuǎn)身前后 ——回眸三十多年前“科幻文學”的人與事
    來源: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公眾號) |   2019年10月28日08:55
    關鍵詞:科幻史料

    《科幻海洋》停刊前后:作為灰姑娘的科幻文學

    1981年1月,海洋出版社的《科幻海洋》出版了。在創(chuàng)刊號上,時任科學普及出版社總編輯的鄭公盾引用了兩段名言:

    幻想,這是作家、科學家應有的品質(zhì)。法國作家法朗士說得好:“好奇心,造就科學家和詩人!”巴爾扎克也說過“真正的科學家應當是個幻想家”。

    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因為知識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著世界上的一切,推動著進步,并且是知識進步的源泉。

    與此同時,著名的科普作家高士其,也為《科幻海洋》題字,并且發(fā)表短文祝賀《科幻海洋》的誕生。

    那時,我在原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現(xiàn)今的國土資源部北海局)宣傳科工作,《科幻海洋》創(chuàng)刊號是海洋出版社編輯王仙民老師寄送給我的。之前,他在原國家海洋局宣傳部工作,知道我喜歡文學,特意將創(chuàng)刊號寄送給我,以后又陸續(xù)給我寄了幾期。

    《科幻海洋》為以前不曾接觸過科幻小說的我開啟了一扇嶄新的文學之窗。我發(fā)現(xiàn)文學一旦和科學幻想聯(lián)姻,竟然那樣的美輪美奐!接著,我到書店買來海洋出版社1979年8月出版的《科學神話:1976—1979科學幻想作品集》(饒忠華、林耀琛主編)和1980年出版的《魔鬼三角與UFO》(王逢振、金濤編)閱讀。讀著讀著,竟然萌生出嘗試寫一篇科幻小說的想法,但是寫出來之后感到不理想,且擔心被扣上“不務正業(yè)”的帽子,一直沒有發(fā)表。

    從1982年開始,一些報紙雜志上開始出現(xiàn)有關科幻小說的爭論和批判,甚至有人把科幻小說說成是“違背馬克思主義”的“毒草”,有的科學家把科幻小說當作“偽科學”批判。我心有不服,覺得科幻小說和其他文學作品一樣,會有良莠之分,怎么可以把整個科幻小說當成“毒草”批判?到了1983年,批判蔓延到當時的《中國青年報》和《光明日報》,科幻小說陷入困境。聽說科幻作家有的“掛靴”——才華出眾、寫過《小靈通漫游未來》等膾炙人口作品的科幻作家葉永烈,在受到長期不公正的鋪天蓋地的批判后,“掛靴”改為紀實作家了;有的病了——寫過著名科幻小說《飛向人馬座》的科幻作家鄭文光,因受批判中風病倒。出于為科幻小說鳴不平和支持科幻小說的心態(tài),我將那篇擱置的科幻小說《神秘的聲波》發(fā)給《科幻海洋》編輯部。不久,我收到《科幻海洋》編輯部來信,說此稿將被刊用,并約我繼續(xù)給他們寫稿。正當我高興不已時,《科幻海洋》卻由于科幻小說受到一次又一次、一波接一波的批判被迫驟然停刊。我的那篇科幻小說稿件如泥牛入海,再無音訊。

    后來有人把這期間的科幻小說,形容為“灰姑娘”。

    首屆科幻小說筆會:“灰姑娘”見到曙光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大和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批判科幻小說是“毒草”的風波偃旗息鼓。科幻小說漸漸受到兒童和青年人的歡迎。1985年5月,我收到天津《智慧樹》編輯部的通知,邀請我參加我國首屆科幻小說筆會。我有點懵懂,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立即打電話給《智慧樹》編輯部。編輯部的里群老師告訴我,《科幻海洋》停刊時,細心認真的編輯葉冰如大姐,將我那篇已經(jīng)審改好的稿子《神秘的聲波》轉(zhuǎn)給了《智慧樹》,得知這個消息的我又高興又感動。

    對科幻小說作者來說,那是一次具有轉(zhuǎn)折意義的科幻小說筆會。

    1985年秋,首屆科幻小說筆會由當時隸屬于新蕾出版社的雙月刊《智慧樹》雜志和四川成都的《科學文藝》(《科幻世界》的前身)雜志聯(lián)合舉辦,地點在天津師范大學招待所。筆會由新蕾出版社副社長亞方女士(鮑昌的夫人)主持。與會者有當時已經(jīng)很有名氣的科幻小說作家童恩正、劉興詩、王曉達和年輕的科幻新秀吳巖,以及科幻作家董仁威、吳顯奎、張靜(筆者)、王亞法、潘培祥、余崎等人。人民文學出版社的黃伊,《少年科學》的沙孝惠,《科學文藝》的譚楷、李理,《智慧樹》的里群等資深編輯也參加了這次筆會。

    參加這次科幻小說筆會的童恩正、劉興詩可謂是“劫后余生”。記得筆會后期鄭文光、葉永烈、魏雅華、肖建亨都來了。

    童恩正高大俊朗,講話語氣堅定自信。1979年《人民文學》發(fā)表了他的科幻小說《珊瑚島上的死光》,不久這部小說又被拍成我國第一部科幻電影。記得開會之余,他還忙著校對他的新作《新西游記》的稿件,這篇稿件當時正在《智慧樹》連載。

    圖1《智慧樹》(科學文藝雙月刊,1986年1月)

    童恩正得知我所在的單位是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便與我商量以后是否有機會到我們單位的科學考察船上舉辦科幻小說筆會。我覺得這個設想非常好,不僅可以讓科幻作家體驗一下海洋科考船船員和海洋科學家的生活,還可以借此請作家們宣傳海洋工作的重要性。遺憾的是,后來我回單位向領導請示此事,卻因種種原因,得到答復是“不合適”。為此,我還和童恩正老師通過信。

    劉興詩老師儒雅睿智,說話不緊不慢,座談期間,他和童恩正兩人對科幻小說被批判為“偽科學”和“精神污染”一事表示憤慨,并且對科幻小說姓“科”還是姓“文”這個問題進行了探討。童恩正認為科幻小說是文學類型中較為年輕的一個品種,主要表現(xiàn)作者的思想、哲理和科學人生觀,科幻小說歸根結底是文學。科幻小說和其他文學作品一樣,會有個別不健康的作品,但是不應該否定整個科幻小說品種。劉興詩同意童恩正的觀點,同時還認為科幻小說作家也應該嚴格要求自己,要寫出好作品,才能得到讀者的認可。

    筆會后期,蘇州的科幻作家肖建亨來了,他高高瘦瘦、文質(zhì)彬彬,十分健談,還帶來了幾位年輕的“科幻迷”。記得他和我交談時也強調(diào)科幻小說姓“文”。“文化大革命”前他的科幻小說《布克的奇遇》很受歡迎。據(jù)了解,葉永烈當時對科幻小說姓“文”還是姓“科”的問題是這樣認識的:

    科學文藝,是科學和文學結合的產(chǎn)兒,它從文學中吸取了文藝性,從科學中吸取了科學性,把兩者融為一體。它既可以從屬于文學范疇,也可以說是科學的一部分。我認為科幻小說是文學,它用豐富的想象力體現(xiàn)科學理念或科學內(nèi)涵,我們應當提倡不同風格的科幻小說。

    參加我國首次科幻小說筆會最年輕的是吳巖,他那時才20歲左右,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記得筆會閑暇時,他在招待所院子里的臺階旁和一位與會女孩商榷一種舞步,一蹦一跳認真又淘氣的樣子可愛又好笑。吳巖從小喜愛科普作品和科幻小說,16歲時,就發(fā)表過對葉永烈等科幻作家作品的評論和讀后感,而且他自己也開始創(chuàng)作科幻小說。筆會上我還有幸認識了《科學文藝》的編輯譚楷和上海《少年科學》的編輯沙孝惠。譚楷一派詩人氣質(zhì),形象俊朗、待人熱情,當時他不僅寫科學詩,還出版了《孤獨的跟蹤人》一書,描述他跟蹤大熊貓的故事。在我國科幻小說舉步維艱的日子里,譚楷配合《科學文藝》雜志社社長楊瀟,堅持辦刊發(fā)表科幻小說。譚楷筆會期間向我這個科幻界無名之輩約稿,我誠惶誠恐,但還是答應了。此后在科幻文學依舊低迷的時期,我在《科學文藝》《奇幻》《科幻世界》上陸續(xù)發(fā)表了《冰海中國心》(報告文學)和《最美的眼睛》《女媧戀》《織女戀》《盤古》《夸父追日》等科幻小說。由于那時科幻刊物發(fā)行量很少,所以作品影響有限。讓我感到榮幸的是,在科幻文學低迷時期,我和早期的《科幻世界》共度艱難,結下了不解之緣。

    筆會后期,鄭文光在他夫人陪同下坐著輪椅來了。當時備受爭議的西安科幻作家魏雅華也帶著他的女朋友來了。黃伊老師發(fā)言時對魏雅華的科幻小說《溫柔之鄉(xiāng)的夢》十分贊賞。筆會氣氛十分和諧,童恩正感慨地說:“我國的科幻作家很團結,沒有‘文人相輕’的毛病。即使在受到不公正批判時,大家也都互相支持。”

    30多年過去了,許多記憶被淡忘變成碎片。但是最令我難忘的是那個科幻小說被稱為“灰姑娘”的來由。筆會即將結束,當時的中國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常務書記鮑昌特意從北京來看望我們。科幻小說被批判了那么久,文學界一直不接納這個“異類”,現(xiàn)在鮑昌書記親臨這個小小的筆會,大家怎能不感動不欣慰?

    記得當時鮑昌書記給我們講話時的“講臺”特別簡單:一把木椅子,一張課桌,“講堂”設在天津師范大學招待所的一個院落的臺階上。

    鮑昌中等個兒,形象儒雅,講話從容流暢,一派詩人、學者風度。“臺下”的聽眾只有三四十人,他卻講得極其認真誠懇。開始他介紹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的情況,后來談到科幻小說時直言:在中國,科幻小說還是位“灰姑娘”。他還謹慎地說,希望大家創(chuàng)作出好的科幻作品,相信以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接納和擁抱這位“灰姑娘”的。

    在1979—1984年,科幻小說不斷被批判打擊,大家都心有余悸的情況下,鮑昌的講話大約也只能說到這里。但是他把中國的科幻小說比作“灰姑娘”,這給了與會者極大鼓勵。他無疑對中國科幻小說寄予厚望,希望這位“灰姑娘”有朝一日華麗轉(zhuǎn)身。

    鮑昌的講話很溫暖,“灰姑娘”在霧靄中見到了曙光。

    首屆銀河獎頒獎大會:“灰姑娘”迎來黎明

    中國科幻小說筆會之后,應譚楷老師之約,我寫了短篇科幻小說《最美的眼睛》,以“晶靜”的筆名投寄到《科學文藝》。此稿不久發(fā)表在1985年第6期的《科學文藝》上。譚楷在電話中說,他曾將這篇科幻小說稿給著名作家流沙河老師過目,流沙河老師認為,小說的幻想雖不算高遠,但故事寫得很有感情,為此我深受鼓舞。

    1986年1月,我的科幻小說處女作《神秘的聲波》在《智慧樹》發(fā)表,并獲得全國首屆科幻小說銀河獎二等獎。為此,我應邀參加1986年5月15日在四川成都舉辦的首屆銀河獎頒獎大會。

    我很高興又見到了1985年在中國科幻小說筆會上的一些朋友,更開心的是見到了《科幻海洋》停刊后依舊在海洋出版社工作的葉冰如大姐。葉大姐其實比我大不了多少,為人豁達和藹。她是我這篇獲獎小說《神秘的聲波》最初的責任編輯。她說這篇稿子原先準備在《科幻海洋》上發(fā)表的,現(xiàn)在能夠獲獎,她很欣慰。

    參觀《科學文藝》編輯部時我又見到了忙忙碌碌的譚楷,還見到了身材苗條、辦事干練的,時任《科學文藝》副總編的楊瀟和沉穩(wěn)雅靜的資深編輯莫樹青(莫愁),以及向際純、李里等人。整個編輯部人員不多,給我的印象是他們個個吃苦耐勞,朝氣勃勃。聽說《智慧樹》即將停刊,《科學文藝》這個人數(shù)不多的編輯部在獨自承載中國科幻小說生死存亡的重任,雖然艱難,他們卻從容自信,我十分敬佩和感動。

    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科學文藝專業(yè)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童恩正致開幕詞。楊瀟介紹了首屆銀河獎征文和評獎情況。這次《智慧樹》《科學文藝》兩刊共收到征文稿件2000篇,從中評選出23篇獲獎作品。在領導向獲獎作者頒獎之后,中國作家協(xié)會書記處書記鮑昌在大會上發(fā)言。我明顯感覺到,鮑昌的這次發(fā)言比去年在筆會上的發(fā)言大膽、明朗了許多。他說:

    科學文藝是整個文藝園圃當中的一朵鮮花,不管幾年前有過什么樣的爭論,姓“科”還是姓“文”,現(xiàn)在我們中國作協(xié)的這一屆書記處,完全承認科學文藝是整個百花園地中的一朵鮮花。如果說過去幾年由于種種的原因,科學文藝處在一個比較困難的境地,就像是那個可憐的“灰姑娘”,那么我們中國作協(xié)這一屆的書記處,將要竭盡全力地使這位“灰姑娘”得到她應有的歡樂和幸福。

    鮑昌書記的發(fā)言贏得了與會的科幻作者和編輯熱烈的掌聲。這是多少年來文學界的領導對科學文藝難能可貴的一次肯定和鼓勵,怎能不激蕩人心?

    楊瀟也做了重要講話。她對獲獎作品做了基本肯定后指出:中國的科幻小說處于黎明期,處于幼稚的摸索期,還存在的問題有:其一,這次中國科幻小說征文“中國風和中國特色”應該是第一要素,遺憾的是不少作者根本沒有國外生活的感性和理性知識,卻動輒以外國景物、外國人為描寫對象,我們的科幻作者應該植根于中華大地,從豐富的現(xiàn)實生活中吸取營養(yǎng);其二,有的作品存在用大量篇幅解釋科學知識的弊病,“有科無幻”,科幻小說區(qū)別于純文學小說,就在于大膽奇特美妙的幻想;其三,科幻小說既然是小說,應該有一定的思想內(nèi)涵,不少作品醉心于編造故事,但是人物缺乏個性,缺乏真實感。

    我很認同她提出的這些問題,覺得非常中肯,受益匪淺。中國作者沒有國外的生活體驗,盲目效仿國外科幻作家的作品是沒有出路的。中國科幻小說應該有“中國特色”“中國風”,這也是我在后來的創(chuàng)作中身體力行的原則。

    首屆銀河獎獲獎作者中,有的日后成了科幻小說創(chuàng)作隊伍里的佼佼者。當年一等獎獲得者吳顯奎的作品《勇士號沖向臺風》,在30多年后的今天依舊受到讀者關注;到會最年輕的科幻作者吳巖,多年后不僅成長為科幻作家,還成了我國科幻教育的開拓者、著名科幻研究專家,他培養(yǎng)出了許多科幻作家和科幻研究學者。

    童恩正、鄭文光、肖建亨、魏雅華這些著名科幻作家和黃伊、沙孝惠等編輯都參加了這次頒獎大會。會上我還結識了科幻作家金濤、程嘉梓、王曉達、姜云生和少年兒童出版社社長張伯文等人。

    想象力是文學藝術和科學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源泉和前奏,科幻小說可以豐富人的想象,啟迪智慧。隨著時代的進步,科幻小說被更多的人喜愛。我過去沒有接觸過太多的科幻小說,但是童年時代在上海閱讀過許多童話,年輕時還接觸過不少蘇聯(lián)和西方文學作品,覺得科幻小說和其他文學作品有許多共同之處,這為我寫作科幻小說奠定了基礎。

    頒獎大會期間,肖建亨老師鼓勵我說:“你剛起步寫科幻小說就獲獎,是很不容易的,不要放棄。”會后他還給我寄過幾本早期的科幻小說。此前,1985年6月17日,童恩正和我通信時也說:“望你堅持寫作,多寫點與大海有關的科幻,吸引更多的青少年投身偉大的海洋事業(yè),這也是你的職責。”譚楷和《少年科學》的編輯沙孝惠老師更是在編輯我的稿件時給予具體指點。

    著名作家和資深編輯的鼓勵給了我自信,從此,我成了科幻海洋里的一朵浪花。除了做工作、忙家務,其他時間我就孜孜不倦地“爬格子”(那時候都是手寫稿),陸續(xù)在《科幻世界》《少年科學》《我們愛科學》等刊物上發(fā)表科幻小說。

    四川成都首屆銀河獎頒獎大會的召開,讓幼稚的中國科幻文學迎來了黎明前的曙光。

    成都世界科幻年會:為“灰姑娘”搭起金橋

    1991年5月20日,四川成都喜氣洋洋,世界科幻年會首次在我國舉辦。這次世界科幻年會由《科幻世界》雜志社承辦。他們提出的口號是“科幻·和平·友誼”。

    申辦過程是這樣的:1989年,已經(jīng)是科幻世界雜志社社長的楊瀟,應約參加了在圣馬力諾召開的世界科幻年會。會上,她向各國代表介紹了中國科幻小說簡史、《科學文藝》刊物上發(fā)表的科幻小說以及中國的兩屆科幻銀河獎情況,并且向大會贈送了一套1988年《科學文藝》雜志,受到與會代表的熱烈歡迎。

    會上,波蘭、南斯拉夫、中國成為1991年舉辦科幻年會的競爭國。為了讓各國科幻作家看看改革開放后朝氣蓬勃的中國,了解中國科幻小說創(chuàng)作情況,經(jīng)過楊瀟的努力爭取,會議經(jīng)表決決定:1991年世界科幻年會在中國成都舉辦。

    為順利舉辦這次大會,《科幻世界》雜志社做了充分準備。但是前進的道路總是艱難曲折的。據(jù)說正當《科幻世界》竭盡全力為大會做準備時,居然有個別人向有關方面進行“莫須有”的舉報,認為這次大會是“里通外國”,差點讓大會“夭折”,害得楊瀟、譚楷不得不奔波操勞,跟有關部門據(jù)理力爭,才化險為夷,使大會得以順利召開。

    我有幸被邀請和150位中國科幻作家、編輯以及45位來自亞洲、歐洲、美洲的外國科幻作家,一同參加了這次盛會,再次見到了許多在1986年首屆銀河獎頒獎大會上的朋友。

    開幕式在鮮花彩球環(huán)繞、鼓樂齊鳴的成都錦江大禮堂舉行。四川省副省長致開幕詞,年會主席、美國著名科幻作家馬爾可爾蒙·愛德華茲致答詞。愛德華茲高度評價了科幻創(chuàng)作在人類文明發(fā)展和進步中所發(fā)揮的巨大作用,對東道主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

    開幕式同時為第三屆銀河獎“森林杯”科幻小說征文的獲獎者頒獎,獲獎者有譚力、劉興詩、姜云生、劉繼安、金平、汪洋嘯、晶靜(即張靜)、吳巖、韓松。

    記得學術交流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各國代表和我國科幻作家代表發(fā)言,其中給我印象較深的是英國科幻大師布萊恩·奧爾蒂斯的發(fā)言,他認為科幻小說具有嚴肅的文學價值,應該把科幻小說納入現(xiàn)代文學潮流。美國作家波爾·弗雷德里克認為科幻小說對啟迪智慧、培養(yǎng)想象力有重要作用,他還說,喜歡科幻小說的人都是聰明的人。吳巖代表鄭文光發(fā)言時,中外科幻作家一起起立,向鄭文光致以熱烈的掌聲。

    另一部分為國內(nèi)科幻作家的發(fā)言交流,我做了題為“試論科幻小說的科學性、文學性、幻想性”的發(fā)言。這篇論文也是1988年我在北京中國文化學院比較文學研究班的畢業(yè)論文,于1992年8月發(fā)表在《兒童文學研究》。

    大會期間,《科幻世界》編輯部組織大家去臥龍自然保護區(qū)參觀了世界大熊貓研究中心。保護區(qū)的風景十分優(yōu)美,四面環(huán)繞著蔥蔥郁郁的山巒,小溪里的泉水清澈明凈,在大熊貓飼養(yǎng)場叢林中,一只憨態(tài)可掬、名叫安安的大熊貓迎接了中外科幻作家。記得一位外國科幻作家在保護區(qū)的小賣部買了一只絨布大熊貓玩具,高興地說:“我正在考慮帶什么禮物回家,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這只大熊貓玩具是送給我孩子的最好禮物。”

    晚上,保護區(qū)里點燃了代表亞洲、美洲、歐洲的三堆篝火,一群藏族青年穿著五顏六色的華麗的藏族服裝,圍著篝火跳起了鍋莊舞,接著,大家也跟著歡樂地高歌曼舞,氣氛歡樂友好。當人們沉浸在歡樂之中時,誰也不知道臥龍保護區(qū)外卻因一場暴雨,多處山體發(fā)生了塌方,塌方形成的泥石流不僅阻礙了交通,還讓保護區(qū)斷了電。

    楊瀟及時向國外客人通報了情況,并進行安撫。譚楷則到救險第一線參與排除障礙修復道路。為了盡快修復道路,讓中外作家第二天能夠安全及時地趕上預訂的回程飛機、火車,成都市附近的武警部隊、中學生、民工連續(xù)奮戰(zhàn)了七八個小時,終于把臥龍通往成都的道路修復打通。

    當一輛輛滿載科幻作家的大小巴士,越過剛清除的路障向前行駛的時候,大家心里暖暖的。

    閉幕式在一家中餐廳舉行,就餐時有“中樂隊”現(xiàn)場合奏助興。愛德華茲宣布授予《科幻世界》最佳科幻期刊獎,授予杭州外國語學院郭建中教授翻譯獎,授予翻譯家王逢振思考獎。

    成都世界科幻年會落下帷幕。這次大會是《科幻世界》為中國的“灰姑娘”搭起的一座金橋。通過這座金橋,“灰姑娘”開闊了眼界,了解了國外的科幻創(chuàng)作情況,同時也讓國外科幻作家了解了中國,了解了中國的科幻創(chuàng)作情況,為中外科幻創(chuàng)作的交流打下了基礎。

    北京世界科幻大會:“灰姑娘”華麗轉(zhuǎn)身

    成都世界科幻大會之后,老科幻作家增強了信心,中青年科幻作家迅速成長。《科幻世界》搭起的金橋加強了中外科幻小說界的交流,開闊了我國科幻作家和科幻迷的眼界。沐浴著改革開放的春風,科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有了明顯好轉(zhuǎn)。

    此后的十年里,我感同身受。在肖建亨、童恩正、劉興詩等老師的鼓勵下,我業(yè)余時間筆耕不輟,在《科幻世界》《少年科學》《我們愛科學》《課堂內(nèi)外》等刊物發(fā)表科幻小說,其中繼《女媧戀》(獲第三屆“銀河獎”)之后,我又連續(xù)在《科幻世界》發(fā)表了《織女戀》《夸父追日》《盤古》等幾篇取材于我國遠古神話的科幻小說,受到好評;發(fā)表在《少年科學》《課堂內(nèi)外》刊物上的海洋題材少兒科幻小說《大海的洗禮》《浪花城》《拖冰山的孩子》《小黑嫚與老海人》也受到了小讀者的歡迎。

    但是總體來說,科幻小說的出版狀況仍不理想,發(fā)行量很少,作品影響力也小。《科幻世界》一度難以維持,要靠出版輔導書養(yǎng)活科幻文學。盡管許多小讀者喜歡科幻小說,但社會上許多成年人對科幻小說依舊抱有成見,不懂得保護孩子們的想象力。青島少年宮一位老師曾經(jīng)對我說,一次上美術課時,有個孩子照著黑板上老師畫的牛畫畫,他把牛頭朝東畫成了牛頭朝西,把牛身的咖啡色變成了橘紅色,還在牛的身旁加上了一棵綠色的大樹,綠草地上點綴著紅色的小花。老師剛要表揚孩子,陪在一邊的家長卻很生氣,逼迫孩子完全按照黑板上的牛重畫一遍。這位老師感嘆:像這樣的家長,怎么可能培養(yǎng)出有想象力的孩子?那時候許多家長不允許孩子看科幻類、奇幻類課外圖書,認為這些書會把孩子的腦子弄亂,變得“胡思亂想”“想入非非”,影響正課。學校也都是應試教育,學生作業(yè)負擔沉重,沒有選擇自己的愛好的空間。

    就在科幻文學處于“瓶頸”狀態(tài)時,1997年7月28日,北京國際科幻年會在中國科技會堂召開。大會由中國科學技術協(xié)會主辦,四川省科學技術協(xié)會、四川省人民對外友好協(xié)會、《科幻世界》雜志社承辦。

    我有幸和100多位中外科幻作家、畫家、編輯一同到會。特別令人興奮的是還有5位美國和俄羅斯的航天員參加了這次盛會。這5位航天員分別是:美國航天局航天員香濃·W.露西德(一位生化博士,曾在太空飛行223天)、美國航天局航天員杰利·羅斯、太空畫家兼世界第一次太空行走的航天員俄羅斯的阿列克謝·阿爾西波維奇·列昂若夫、俄羅斯航天員格奧爾吉·米哈伊若維奇·格列奇科以及俄羅斯航天員安納托利·尼古拉耶維奇·別列左沃依。

    圖2 1997年,作者張靜(左一)參加北京世界科幻大會,和鄭文光(右三)、劉興詩(右一)等合影

    開幕式在科技會堂的演播廳舉行,同時為楊瀟頒發(fā)了“金橋獎”,為獲獎作者頒發(fā)了“銀河獎”。

    航天員成了這次大會的中心人物。他們帶來了在太空戴的航天員頭盔。他們幽默的發(fā)言以及頭盔的展示,受到與會作家和眾多科幻迷的熱烈歡迎。特別是身穿一襲太陽紅西裝、碧眼金發(fā)、身材健美的女航天員香濃,更加受到大家的尊敬。

    科幻美術展也很吸引眼球,我國年輕的科幻畫家喻京川參加了這次美術展。科幻美術作品林林總總、色彩紛呈,太空畫、宇宙飛船、外星人、機器人、怪異動植物等充滿幻想的色彩。

    第二天下午,中外科幻作家和航天員來到中國科技館與青少年見面交流。航天員和科幻作家們的發(fā)言,引起臺下青少年一陣陣笑聲、鼓掌聲。發(fā)言結束后,許多青少年迫不及待爭先恐后,懷著極大的好奇心輪流戴上航天員頭盔拍照留念。

    大會還安排我們參觀了古代科技展,觀看了科幻電影《飛向未來》。

    距離1991年成都世界科幻年會六年,我又遇到了鄭文光、劉興詩、王曉達、金濤、程嘉梓、姜云生等老作家和翻譯家郭建中教授。遺憾的是童恩正未能到會,他從美國發(fā)來了賀電。

    得知原《科幻海洋》資深編輯葉冰如大姐生病在家休養(yǎng),王曉達和我在海洋出版社編輯石亞萍的帶領下,去探望了葉大姐。她已經(jīng)臥床不起,看到我們非常高興,對科幻小說的發(fā)展情況依舊十分關心,對《科幻海洋》的停刊表示惋惜。沒想到這次的相見,竟是我們的最后一面。

    令人欣喜的是,出現(xiàn)在這次大會上的吳巖、王晉康、韓松、趙海虹、凌晨、星河、姚海軍等人,已經(jīng)成長為科幻創(chuàng)作及出版隊伍的中堅力量。

    大會結束后,一部分作者被邀請去成都開筆會,另一部分被科學普及出版社社長金濤老師邀請去野三坡開筆會。金濤老師曾經(jīng)遠赴重洋參加長城站的建站和南極考察,他和我們單位的幾位領導很熟悉,所以我們交談時有了不少話題。會后我應約在科學普及出版社出版了長篇少兒科幻小說《沛沛的小白船》,這本書獲得了新中國建國五十年山東省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

    1997年北京世界科幻大會落幕后,科幻迷明顯多了,新生代的科幻作家生機勃勃,中外交流進一步開闊了科幻作者的視野,隨著社會開放和科學進步成長起來的年輕家長開始意識到保護孩子想象力的重要性,科幻小說不再被認為是“偽科學”和“毒草”,國外引進的科幻書籍和電影越來越多,中國的科幻小說作家不再是“灰姑娘”。“灰姑娘”借著北京世界科幻大會之東風華麗轉(zhuǎn)身,得到眾多科幻迷和有識之士的擁抱。

    再往后,盡管科幻小說的發(fā)展還會起起伏伏,但總體來說已經(jīng)擺脫厄運,漸漸成長。當初參加天津科幻小說筆會的老作家中,童恩正英年早逝,劉興詩老師幾十年如一日,身體力行,筆耕不輟,如今已經(jīng)88歲,依然熱心科普創(chuàng)作和科幻文學。本人也已過耄耋之年,對科幻不忘初心,先后出版了三部長篇科幻小說、三部中短篇科幻小說集、一本科普專著和一本書寫海洋事業(yè)發(fā)展歷程的長篇純文學小說,獲得十余項省級以上獎項。2000年6月,我被吸收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2016年我的科幻電影劇本《K星尋父探險記》獲得首屆科幻電影劇本“水滴獎”。2016年我參加了北京全國科幻大會。2017年我應邀參加了成都國際科幻大會的少兒科幻筆會,在這里我看見眾多不認識的年輕的科幻作家,他們是那樣的意氣風發(fā)。回憶自己30多年前經(jīng)歷的那些科幻往事,恍若隔世。身為一個“科幻老頑童”的我,衷心祝福“灰姑娘”華麗轉(zhuǎn)身,祝愿她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作者簡介

    張靜,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世界華人科普作家協(xié)會會員,自然資源部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首屆、第三屆全國科幻小說銀河獎,首屆齊魯文學獎等十余項獎項。出版長篇科幻小說和中短篇科幻小說集共6部,科普專著1部,純文學長篇小說1部。

    本文轉(zhuǎn)載自《科普創(chuàng)作》201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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