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nèi)讀者最熟悉的捷克作家毫無疑問是卡夫卡，許多人閱讀過他的代表作《變形記》、《審判》和《城堡》，而這位二十世紀初期的文豪也早就成了捷克及其首都布拉格的一張文化名片。人們印象中的卡夫卡，是一位特立獨行的、憂心忡忡的、有著深邃思想和荒誕諷刺的作家，但近日由中信出版社出版的《尋找卡夫卡——他屬于我們每個時代》（下文簡稱《尋找卡夫卡》）似乎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真實而普通的人。

《尋找卡夫卡》書封面的一句話點出了全書的主旨：“卡夫卡與世界存在著分歧，而這個世界也對卡夫卡存在著誤解。”毫無疑問，人們對卡夫卡是有刻板印象的，許多喜愛文學(xué)、稍微閱讀過卡夫卡作品的人對卡夫卡的印象有三：其一，卡夫卡生于捷克布拉格，用德語寫作，他的作品不多，在作家創(chuàng)作最成熟、最好的年紀41歲英年早逝；其二，在他最著名的小說里，主人公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蟲；他與父親不合，工作不順，與女人糾纏不清，書中隨后幽默地寫道，“要是再看他寫作的內(nèi)容和方式，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麻煩遠不止這三個”。

作為出生在十九世紀末期的波西米亞的猶太人，卡夫卡幼年時布拉格正處于文化和語言的十字路口，從政治上看，捷克當(dāng)時屬于奧匈帝國，德國是官方語言，但他家鄉(xiāng)人民大多是希望獨立的；從文化上看，猶太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正在被飛速的現(xiàn)代化進程和民族融合等原因，卡夫卡小說中有許多難解的形象和隱喻，書中解釋，正是因為這樣的歷史背景，卡夫卡的小說中有激烈的情感和戲劇性，而“作家本人似乎也并不打算讓我們完全讀懂”。

卡夫卡對布拉格的感情是復(fù)雜的，許多故事的發(fā)生地并沒有寫明是哪座城市，但分明又像是布拉格。他筆下的布拉格是座憂郁而壓抑的城市，或者說，并不是布拉格，而是城市和社會生活本身讓他感到壓抑。卡夫卡曾寫道：“這里原是我的中學(xué)，它后面那棟樓是大學(xué)，再往左走一些就是我的辦公室。我的整個人生都局限在了這個角落里。”卡夫卡就是在這樣的情緒中開始了寫作。

他的作品一部分得以出版，并震驚世人，還有手稿被燒毀。代表作《判決》是他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花了八個小時通宵一口氣寫成的，他寫得腿也僵了，背也疼了，心臟也隱隱作痛，但內(nèi)心卻處在極度的歡樂之中，他確定了文學(xué)就是他一生的摯愛。然而作為一個富有的商人之家的獨生子，繼承家業(yè)并不是他的理想，卻是他不可逃避的責(zé)任。這便造成了他與父親之間的無法理解。

“許多人認為卡夫卡是一位憂郁的怪人，一個除了做自己不喜歡的辦公室工作之外一心撲在寫作上的呆子，這樣的想象滋生了很多關(guān)于卡夫卡本人的流言。”事實上卡夫卡熱愛運動和健身，是個游泳健將，他喜歡旅行，愛好廣泛，常去電影院看電影，還喜歡閱讀科技新聞，尤其是航空類新知識。與許多藝術(shù)家不同，卡夫卡的生活習(xí)慣甚至極其健康，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喝咖啡也不喝茶。

卡夫卡的性格也并不孤僻，他朋友不少，而且在朋友面前，他也能談笑風(fēng)生，敞開心扉。其中有一位密友是非常特殊的，他不但是卡夫卡從大學(xué)就在一起的知心朋友，兩人還時常結(jié)伴出行，交流文學(xué)觀點，互相朗讀分享自己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違背”了卡夫卡的遺囑，將卡夫卡希望燒毀的手稿付梓出版，卡夫卡的許多名作都在其中。這位好友便是《卡夫卡傳》的作者馬克斯·布羅德。如果沒有他，讀者不會看到這些經(jīng)典之作，恐怕卡夫卡本人也無法位列文學(xué)大師之席。布羅德在1966年出版的作品《布拉格的圈子》中講到了包括卡夫卡和自己在內(nèi)的，由一批優(yōu)秀的文學(xué)家、哲學(xué)家、音樂家等組成了藝術(shù)圈。

卡夫卡的許多作品都描述了職場對人的壓抑，用評論界的話來說就是現(xiàn)代化城市中“人的異化”問題。捷克共和國駐華大使館副館長葛婉娜女士告訴筆者，這本書適合于對卡夫卡有一定了解的讀者，尤其是那些對生活有些困惑，或是感到孤獨和壓抑的人們，通過讀這本書，他們會覺得有許多共鳴。書中就寫到了這點，我們?nèi)菀讓⑦@些感覺和卡夫卡本人以及他日常賴以謀生的工作聯(lián)系起來，長篇小說《審判》的主人公銀行職員K，在許多方面都很像作者本人。葛婉娜女士在讀這本書之前也認為卡夫卡就像他筆下的人物那樣，但其實并不是那樣，也正是因為這樣塑造人物的想象力，才讓卡夫卡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

然而實際上，在工傷事務(wù)保險局一路升職到保險局主任秘書的卡夫卡在工作中非常能干，兢兢業(yè)業(yè)，深受同事愛戴，并沒有小說中人物與社會的那種格格不入。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更是卡夫卡的偉大之處，他可能寫出了每一個出色完成本職工作，但內(nèi)心痛苦的普通人，他們內(nèi)心有著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卻沒有勇氣沖出日常生活。捷信企業(yè)社會責(zé)任經(jīng)理維他·葩普賽克先生看來，讀者眼中的卡夫卡似乎是位悲觀的作家，但卡夫卡實際擁有了多重的幽默。卡夫卡不喜歡自己的工作的唯一理由是工作耽誤了寫作的時間，僅此而已。

卡夫卡作品的超前之處也正在于此，他超越時代，在當(dāng)下快節(jié)奏的都市生活中，他的小說中許多場景令人似曾相識，因為他“用大量篇幅準確描繪了不再理解世界的現(xiàn)代人身處其中的疏離感”。葩普賽克先生認為，卡夫卡生活的時代是歐洲社會正在系統(tǒng)化、機械性的時段，這與我們當(dāng)下的時代有相似之處，所以我們會有如此深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