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寫小說就是在成年時代給自己講童話
10月10日傍晚,手機里傳來一條新聞信息令我驚喜:北京時間2019年10月10日19時,斯德哥爾摩當?shù)貢r間2019年10月10日13時,瑞典文學院宣布,將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波蘭女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獲獎理由: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她敘事中的想象力,充滿了百科全書般的熱情,這讓她的作品跨越文化邊界,自成一派。
多年前,我在北京采訪過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多年后,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金秋時節(jié),收獲滿滿。我為她高興。
▲波蘭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 杜京 攝
“北京的春天很漂亮,到處都綻放著鮮花。”
記得那是一個春日午后,我接到波蘭駐華大使館卡塔日娜·布拉爾赤克女士的電話。她告訴我次日下午,在北京法國文化中心將舉辦與波蘭作家奧爾嘉·托卡爾丘克(Olga Tokarczuk)女士的見面會,問我是否有興趣并真誠的邀請我參加。我欣然接受。
第一眼見到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就有一種親切感。她坐在我對面,笑口盈盈,一雙灰褐色的眼睛熠熠生輝。身穿一件白色外衣,精致漂亮的臉上綻放著溫暖的笑容。她那極富個性的發(fā)型透露出她與眾不同的獨特個性。
她說,她覺得北京的春天很漂亮,到處都綻放著鮮花。春風吹來,楊柳在風中搖曳。
咖啡濃郁,室雅馨香。也許是因為我們同為女性,又都酷愛寫作,我們談得很投緣。她說,她喜歡喝咖啡,那是長期寫作養(yǎng)成的習慣。但到了北京,卻喜歡上了喝茶。中國的名茶很多。我問她喜歡喝什么茶,她說只要是中國茶都好。
在與她的交談中,我有一個非常清晰的感覺:奧爾加·托卡爾丘克是一位極富洞察力,充滿想象力的作家。
“作家的思想觀念、創(chuàng)作方法也要順應(yīng)時代的變化,讓讀者歡迎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作家才無愧于時代。”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1962年生于大波蘭省蘇萊胡夫,畢業(yè)于華沙大學心理學系,她曾是榮格心理學的“信徒”,有著在精神病醫(yī)院的工作經(jīng)歷。她說:“由于波蘭當時的現(xiàn)狀,榮格的想法對我很重要,但如今,我不再那么受它吸引了。時代在變,人們的思想觀念、審美取向、生活環(huán)境都在發(fā)生著變化。因此,作家的思想觀念、創(chuàng)作方法也要順應(yīng)時代的變化,讓讀者歡迎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作家才無愧于時代。”
波蘭是一個當之無愧的文學大國。從民族詩人密茨凱維奇滾燙的長詩起步,數(shù)百年來,文學一直和這個國家的動蕩歷史具有某種同步性。貢布羅維奇、米沃什、赫伯特、辛波斯卡乃至扎加耶夫斯基,每一代波蘭作家,都在尋求用更寬廣的視野,反映當下現(xiàn)實。
“我從小就喜歡密茨凱維奇、米沃什、辛波斯卡的詩歌。”
生長在波蘭這片土地上,奧爾加·托卡爾丘克深受波蘭文化熏陶滋養(yǎng)。“我從小就喜歡密茨凱維奇、米沃什、辛波斯卡的詩歌。”青年時代的奧爾加·托卡爾丘克開始嘗試詩歌創(chuàng)作。1987 年,她以詩集《鏡子里的城市》登上文壇;1993年,她帶著新作《書中人物旅行記》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這是一部現(xiàn)代寓言體小說,講述兩個主人公去尋找傳說中的“秘密之地”,雖然沒有成功,但在旅途中兩人產(chǎn)生了深厚的感情。故事發(fā)生在17世紀的法國和西班牙,故事講述了兩人“秘密的吸引力”,這才是作品的亮點。《書中人物旅行記》一經(jīng)出版,便贏得讀者喜愛,為奧爾加 ·托卡爾丘克贏得了波蘭科西切爾斯基基金文學獎。
“Erna Eltzner具有通靈天賦,不受人類理性思維束縛,是我塑造人物的一種重要嘗試。”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在1995年寫了第二部小說《E.E》,是以20世紀初的弗羅茨瓦夫為背景創(chuàng)作出的小說。
談到弗羅茨瓦夫,我們又有了共鳴。
“弗羅茨瓦夫是我最喜歡的波蘭城市之一,它太有魅力了,歷史可以追溯到1000多年前的羅馬帝國。”我說。
“是的,弗羅茨瓦夫的地標性建筑數(shù)量驚人,從哥特式教堂到現(xiàn)代主義建筑瑰寶,應(yīng)有盡有。”奧爾加·托卡爾丘克說。
《E.E》的女主角是一位名叫埃納·埃爾則娜的小女孩,她名字Erna Eltzner的首字母正是E.E。奧爾加·托卡爾丘克說,這個人物角色具有通靈天賦,比較神秘,不受人類理性思維束縛,是她小說創(chuàng)作塑造人物的一種重要嘗試。
“我仍然在讀寓言和神話。它們使我感到滿足和安慰。”
談到她的另一部作品——《太古和其他的時間》,奧爾加·托卡爾丘克說那是她個人比較鐘愛的一部小說。太古是位于波蘭正中間的虛構(gòu)的村莊,這個故事仿佛是一個典型的宇宙的縮影,這里集中了所有人類都將遇到的快樂與悲傷。
“這也是我喜歡的一部作品,迷人的神話里是悲喜交加的故事,讓我仿佛看到了整個宇宙。”我毫不吝嗇地表達著我對《太古和其他的時間》的喜愛。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說:“直到今天,我仍然在讀寓言和神話。它們使我感到滿足和安慰。”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告訴我,寓言是講述世界的最古老和最深刻的形式之一,它是民間自發(fā)生長的智慧,關(guān)乎一些最根本的事物:死亡,躲避死亡的可能性,對正義的理解,以及社會運行機制。大多數(shù)人的文學冒險之旅都是從閱讀神話和寓言開始的。
原來,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敏銳思維,來自她每天大量的閱讀積累,再就是她有一雙善于觀察事物的眼睛。
“《太古和其他的時間》受到了我的祖母家庭故事的啟發(fā),我當然也融入了我自己的理解。那是1996年創(chuàng)作的,20多年過去了,我把這本小說看作我青春時代的記憶。創(chuàng)作時,我的眼前都會浮現(xiàn)出某個朋友或者鄰居的影子。”
“創(chuàng)作與生活,就像魚和水。”
“文學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全世界文學創(chuàng)作者都感同身受。”我表達了我的創(chuàng)作觀。奧爾加·托卡爾丘克伸出大拇指說:“完全正確。創(chuàng)作與生活,就像魚和水。”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住在波蘭和捷克邊境的蘇德臺山的小村莊,這里的真實故事給了她文學創(chuàng)作的靈感。
奧爾加·托卡爾丘克不斷地從生活和閱讀中汲取創(chuàng)作的營養(yǎng)。加之她對創(chuàng)作的熱愛和癡迷,佳作不斷。
她用散文筆調(diào)和筆記的表現(xiàn)方式講述人們生活中的故事,她的文章集《白天的房子和晚上的房子》被譽為“最具有地方特色的作品”。1997年,她發(fā)表了短篇小說集《櫥柜》,2001年出版了短篇小說集《打鼓》。之后,又分別出版了《最后的故事》、《在墳?zāi)故澜缰械陌材取贰ⅰ秲杉墶贰?/p>
2018年5月,奧爾加·托卡爾丘克憑借小說《奔》(英文譯名為Flights)榮膺國際布克獎,這位波蘭女作家引發(fā)全球關(guān)注。她的多部作品,并被譯成多國文字,在波蘭當代文學史上寫下了輝煌的一筆。
“寫小說對我來說就像是在成年時代給自己講童話。”
在當今波蘭文學界,這位國寶級女作家的地位堪與米沃什、辛波斯卡等文學巨人并肩。她也成為近年來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之一。阿列克謝耶維奇對她評價甚高,認為她是一位“輝煌壯麗的作家”。
終于,2019年,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實至名歸,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波蘭朋友白琳女士剛讀完《奔》,她激動地告訴我:“我為她驕傲,并非因為我與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國籍相同,而是因為她是一位有思想、敢創(chuàng)新的優(yōu)秀女性。”
波蘭文學青年萬山說:“她的作品總是充滿謎題神奇,讓人大開眼界,但又貼近生活。其作品中展現(xiàn)的日常生活場景,帶給觀眾更多的是快樂。”
“寫小說對我來說就像是在成年時代給自己講童話故事。”采訪結(jié)束,即將告別,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突然對我說。
采訪這位會講故事的波蘭女作家,令我獲益匪淺,至今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