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明:科幻文學勃興的時代意義
科幻文學必須以現(xiàn)實為基礎,是真正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它對新時代中國文學的拓展有明確的方向性,從時間、空間或思維方向上更為超前,更為宏大,更具有使命感。科幻文學中的幻想性不只是此類文學獨具的特性,任何種類的文學其實都是在現(xiàn)實世界基礎上的想象力的發(fā)揮與延展。
近年,一股空前強勁的科幻文學沖擊波呼嘯而至,這無疑是對新時代中國文學的激活與拓展。按照“科幻雜志之父”雨果·根斯巴克的定義,科幻文學作品(他稱之為“科學化的小說”)是凡爾納、威爾斯和愛倫·坡那樣的故事,是一種摻入了科學事實和預測遠景的迷人的羅曼史。而美國“科幻教父”約翰·坎貝爾的說法則更新穎:科幻不是主流文學的分支,而應該反過來,主流文學才是科幻的分支,因為科幻處理的是一切時間與空間中的事件。這兩種說法雖然都不能令人滿意,但也不無道理。科幻文學有如“盲人摸象”,被讀者、作者、編輯和研究者摸來摸去,有人摸著腿,有人摸著軀干,有人摸著肚子,有人摸著鼻子,有人摸著耳朵,但它們都只是大象的一部分。事實上,科幻文學不僅如大象一般結構復雜,而且它還是活的,會動,會搖頭擺尾,還在不停地生長,呈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形態(tài)。
亞洲首位世界科幻大獎“雨果獎”得主劉慈欣被譽為“中國當代科幻第一人”,而令他聲名鵲起的《三體》也被視為中國科幻文學里程碑式的作品。劉慈欣的長篇科幻小說《三體》描述了在外星生存的三體人及其三體文明。第一部講述三顆無規(guī)則運行的“太陽”主導下,四光年外的“三體文明”百余次毀滅與重生,正被逼迫不得不逃離母星,而恰在此時,他們接收到了地球發(fā)來的信息。第二部講述在利用科技鎖死了地球人的基礎科學之后,龐大的宇宙艦隊殺氣騰騰地直撲太陽系,意欲清除地球文明。面對前所未有的危局,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磨難的地球人組建起同樣龐大的太空艦隊,并制訂了神秘莫測的“面壁計劃”。第三部講述在學者羅輯“宇宙黑暗森林法則”的威懾下,三體文明不敢輕舉妄動,和地球文明達到了一個平衡狀態(tài)。但隨著羅輯的老去,有必要選取一名新的“執(zhí)劍者”,來維持這一平衡。劉慈欣認為,科幻文學是一種主要依靠想象力的文學體裁,它和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題材不同,是以超現(xiàn)實為基礎的。
其實,從科幻文學的藝術形態(tài)而論,它可能更適合用圖像而非文字來表現(xiàn),電影、電視劇、游戲等諸多形式可能更適合表現(xiàn)科幻。因為現(xiàn)實主義文學所描寫的東西都是生活中已有的東西,文字會觸發(fā)讀者頭腦中相應的想象,但科幻文學則不同,科幻想象的創(chuàng)新是前所未有的,對于科幻來說,新奇感不僅挑戰(zhàn)著人們的想象,而且冒犯著人們想象的可能性,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它只存在于科幻作家的頭腦,而不被訴諸筆端。此其一。
其二,描寫人、塑造人、引領人是大多數(shù)讀者和研究者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認知,從啟蒙運動延續(xù)至今的人文思想與人本主義,構成東西方現(xiàn)代文學的核心思想。與這一傳統(tǒng)思維定勢不同,用科幻的視角觀察科學與文學發(fā)展的歷史,劉慈欣發(fā)現(xiàn)人的主體地位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堅固。
其三,現(xiàn)實主義文學與現(xiàn)實生活密切關聯(lián),科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靈感往往來源于閱讀和想象。科幻文學昭示人們:活著不只是柴米油鹽,還可以仰望星空。像“詩和遠方”一樣,“仰望星空”如今也成了一種人生態(tài)度的追尋,在此意義上,科幻文學似乎起到了某種詮釋與引領的作用。星空是神秘、宏大、深邃、廣闊的,人在星空面前,感到自己很渺小。特別是從科學角度了解宇宙之后,更有這種感覺。科幻文學作品素以強大的敘事能力與豐富的想象力著稱,展示的是一種我們以前不太習慣卻與時代相適應的思維方式。科幻文學關注的不是現(xiàn)在,而是未來,給人的潛意識里灌輸這樣的理念——世界是不斷變化的,生活是不斷變化的。科幻文學作品除了有一般文學作品的一些共性,還有其獨特的個性。如果一部科幻文學作品在文學的意義上是成立的,甚而是優(yōu)秀的,那么它就會對現(xiàn)實產生意義,進而幫助人們對不良局面進行改善乃至重建。
當然,科幻文學首先是文學,而文學即人學。科幻文學所具有的科學性、前沿性、拓展性和幻想性,一言以蔽之,是對科學的尊重,作者可以幻想夸張,但不能自欺欺人,不能把偏見或迷信偷運進來。科幻文學主要是面向未來的,是對未來的構建,也是對現(xiàn)實的反映,尤其是現(xiàn)實中的前沿科技、熱點話題的聚焦。科幻文學必須以現(xiàn)實為基礎,是真正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它對新時代中國文學的拓展有明確的方向性,從時間、空間或思維方向上更為超前,更為宏大,更具有使命感。科幻文學中的幻想性不只是此類文學獨具的特性,任何種類的文學其實都是在現(xiàn)實世界基礎上的想象力的發(fā)揮與延展。所以說,科幻文學是對新時代中國文學的激活與拓展,這一文學類型的勃興對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與新興的網(wǎng)絡文學一樣,都具有開疆拓土的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