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與文學不可不說的往事
三巡后駕車違法,卻是寫作的好時間。
據(jù)說,中國人每年喝的白酒足以灌滿每個英國人家里的浴缸,可是關(guān)于“為什么要喝酒”這個問題,我們卻鮮少思考。
在近日由中國酒類流通協(xié)會、搜狐網(wǎng)主辦的“2019中國酒業(yè)品牌發(fā)展論壇”上,幾位跨界嘉賓紛紛從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出發(fā),給出了干貨滿滿又接地氣的回答。
有人說,是否因中國人比較靦腆,所以需要飲酒來突破表達障礙,方便更加酣暢地與人交友?紀連海不太同意這個觀點,他認為至少這個理由被夸大了。“喝酒的本質(zhì)第一是敬天祭祖,第二是養(yǎng)生,第三才是溝通。”若將溝通至于飲酒之樂前,未免本末倒置了。其實論及喝酒的理由,賈平凹也曾說過,“來貴客了要喝,一幫賴朋友也要喝,心情高興了要喝,心情不高興了也要喝,天氣好了要喝,天氣不好了也要喝,沒有理由也是個理由嘛!”
而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萬事皆有個講究,古人飲酒也不例外,比如:尊重老者,拄著拐杖的先喝;“沽酒市脯不食”,不能喝外面賣的酒;男人射箭打仗爭,喝酒也得爭,先射十環(huán)者先喝……皆是飲者的規(guī)矩所在。規(guī)矩之外,“飲者一般都彬彬有禮,酒席上差不多經(jīng)歷三個境界,先輕聲細語,再高聲粗語,最后無聲無語。”
話說至此,那些與酒難分難解的文壇倜儻背影,已悉數(shù)浮現(xiàn)于讀者面前。
曹操可算作中國酒文化最早的文學代言人之一,同時也是第一位頒布嚴厲禁酒令的管理者。據(jù)傳,愛讓梨的孔融雖然平時屢次冒犯曹操,但曹操并沒有殺他之心。直到嗜酒如命的孔文舉公然反對曹操的禁酒令,這才丟了腦袋。
兩個世紀后,“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的陶淵明攜著他的酒與詩橫空出世,他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大量寫作飲酒詩的詩人,其最出名的作品之一即以《飲酒》為題(結(jié)廬在人境)。其散文也常以“醉酒”之態(tài)言志抒情、指摘世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環(huán)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jié),簞瓢屢空,晏如也”。這種風氣在他生活的時代幾乎是一種時尚,難怪后世文人總是在字里行間露出欣羨的味道,并將這種隨性的風氣稱之為“魏晉風度”。
歷代都有以酒聞名的文人藝術(shù)家,但及至唐代,這個隊伍里才出現(xiàn)了一位令所有時代的酒徒都顯得光輝黯淡的李白,盡管他酒量其實很小,但卻在中國的酒缸中,醞釀出了無數(shù)經(jīng)典詩句: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行路難)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將進酒)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下獨酌)
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
(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客中行)
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
酌酒這種浪漫的癖好,從來不是男性的特權(quán),且聽這句“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宛若看見了宿醉的李清照對鏡梳妝、喃喃自言的模樣。當然,這樣一位雙魚座性情女子生在那個年代,實在只能是一場悲劇。
古代文人貪杯如此,八個世紀后的現(xiàn)代文人們,對酒的這份摯愛也未折損半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奠基人魯迅先生平生三大愛好,抽煙、喝酒、起外號,紹興的黃酒最可澆胸中塊壘。先生自飲時寫到——“夜失眠,盡酒一瓶”;“午后盛熱,飲苦南酒而睡”;“夜買酒并邀長虹、培良、有麟共飲,大醉”。親密的酒友也曾說他:“酒,他不但嗜喝,而且酒量很大,天天要喝,起初喝啤酒,總是幾瓶幾瓶的喝,以后又覺得喝啤酒不過癮,‘白干’‘紹興’也都喝起來。”
沒事與朋友們推杯換盞這種事,魯迅愛做,千里之外的海明威也不甘示弱,據(jù)《流動的盛宴》中的描述,幾乎在巴黎的每一天,他都在酒精、咖啡和饑餓的陪伴下堅持寫作。他寫道:“不用去理會那些教堂、建筑或城市廣場,如果你想了解一種文化,那就去當?shù)氐木瓢衫镒粋€晚上。”
到了當代,更有如黃永玉先生這般率真之人,不僅把酒奉為人類第二大快樂,直言“憂愁要它,歡樂也要它;孤獨要它,群體也要它;天氣好了要它,風霜雨雪也要它;愛情要它,失戀也要它;誕生要它,死亡也要它;惡人要它,善人也要它;當官的要它,百姓更離不開它;有文化的要它,大老粗也愛它。”更把飲酒與否視作人與野獸之間最大的區(qū)別。可惜黃老本人酒量不高,愛酒卻不善多飲,是個踏踏實實的“擁酒派”。
《飲酒圖》 黃永玉
從小在山東長大的莫言就不同了,經(jīng)不得那芳香液體誘惑,他曾在文中回憶與白酒的初遇:“終于有一天,當我看了《水滸傳》中那好漢武松一連喝了十八碗‘透瓶香’,手持哨棒、踉踉蹌蹌闖上景陽崗與吊睛白額大蟲打架的章節(jié)后,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正好家中無人,我便用牙咬開那瓶塞子,抱起瓶子,先是試試探探地抿了一小口——滋味確是美妙無比——然后又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仿佛有一團綠色的火苗子在我的腹中燃燒,眼前的景物不安地晃動。我蓋好酒瓶子,溜出家門,頭重腳輕、騰云駕霧般跑到河堤上。我嗬嗬怪叫著,心中的愉快無法形容,就那樣嗬嗬地叫著在河堤上跑來跑去。抬頭看天,看到了傳說中的鳳凰;低頭看地,地上奔跑著麒麟;歪頭看河,河里冒出了一片片荷花。荷花肥大如笸籮的葉片上,坐著一些戴著紅肚兜兜的男孩。男孩的懷里,一律抱著條金翅赤尾的大鯉魚……”
在世界范圍內(nèi),中國白酒算得上是極具特色的。除了一般的白酒,在民間還流行著各式各樣的泡酒、果酒。酒的種類和文化含義之多,在金庸的《笑傲江湖》里可見一斑,令狐沖請祖千秋喝酒,祖千秋在酒上是個行家,竟隨身攜帶著八種酒杯,對應著八種酒。
歸根結(jié)底,與朋友推杯換盞也罷,獨酌自樂也罷,酒給人們帶來的飄飄然的確難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