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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科爾姆·托賓:故鄉(xiāng)小城恩尼斯科西的歷史走到了盡頭
    來源:澎湃新聞 | 科爾姆·托賓  2019年01月15日08:15

    編者按:科爾姆·托賓是愛爾蘭的小說家、散文家、記者。20世紀90年代初,托賓踏上從西歐到東歐的旅程,參觀城鎮(zhèn)的游行和慶典活動,感受各地特有的文化氣息。他在旅行途中接觸到社會各個階層的人,有神甫,也有從政者,有思想開明的人,也有固執(zhí)己見的人。從波蘭到立陶宛,從克羅地亞到愛爾蘭,從法國到西班牙,托賓用敏銳的筆觸記錄下自己作為旁觀者的思考。這些思考收錄在人民文學出版社·九久讀書人出版的《走到世界盡頭》(溫峰寧 譯)中。本文內(nèi)容摘選自科爾姆·托賓《走到世界盡頭》的開篇《土生子》和終章《歷史的終結(jié)》。

    我仍記得那個清晨,火車駛進恩尼斯科西站。我母親和舅母從露德回來了。那大概是一九六〇年或是一九六一年,我不是五歲就是六歲。我記得,那時我跑到火車上,發(fā)現(xiàn)遮簾被放了下來。我母親和舅母在睡覺,她們都累了。她們剛經(jīng)由陸路到露德旅游回來呢。

    “陸路”這個詞,和“天主教大教堂”“導游”“橫穿法國”這些新詞一樣,在她們講起法國之旅之后,也變得不再新奇。那兒竟沒有橘子汽水,公交車里也熱得夠嗆,每個人都渴得要死。一瓶橙汁得花不少錢,不過也物有所值。畢竟法國太熱了。

    印著火炬游行、圣女貝爾納黛特和露德圣母的明信片陸續(xù)寄來。她們還帶了一些有提手的大塑料瓶,也有體積小些、形狀像露德圣母的藍色螺紋蓋瓶子,里面都裝滿了露德圣水。這是我對愛爾蘭之外的世界最早的印象。我的父母、叔叔阿姨們常去露德,有時還會跨越國境到西班牙的圣塞巴斯蒂安去。我的阿姨就曾去羅馬和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我家中后屋里的壁爐架上,放著他們帶回來的紀念品——托萊多黃金制成的煙灰缸、套著皮質(zhì)劍鞘的小裝飾劍,還有一尊小圣像。

    他們會不斷講起歐洲大陸的奇聞異事。大人們說,露德人用咖啡和卷餅做早餐。法國人不喝茶。我仿佛還能看見自己安靜地坐著、看他們討論的樣子。有人會說,可你就想喝杯茶。其他人會點頭,同時想起自己經(jīng)歷過的折磨、外國經(jīng)歷以及恐懼之物,說也奇怪,它們就是很令人難忘。接著可能還會沉默一陣,有人會接著說,不過露德的確是獨一無二的,想想游行與夜晚的火炬,還有病人被帶到大教堂去的情形。大家都會贊同,沉思著,以憂郁卻又矜持的姿態(tài)點頭。他們會說,你覺得你有麻煩,可你總會碰到更慘的人。

    在恩尼斯科西的大教堂里,歷代主教的名字被寫在從祭壇兩旁的高墻掛下的畫卷上。男孩們聚攏后,神甫會開始賜福,他的聲音會回蕩在巨大空寂、幾近昏暗的教堂里,他會說,死亡將會來臨,而審判亦隨之而來,現(xiàn)在,好孩子們,捫心自問,找出自己的罪愆。

    我們這座新哥特式大教堂位于主干道的盡頭,是權(quán)力的中心。它是普金的手筆,屹立于我們頭上,比城里那座新教教堂宏偉得多,這可是十九世紀愛爾蘭天主教會富強之勢的象征。但如果我暫時忽略其宏偉威嚴,專心想想我童年時置身此處的樣子——比如耶穌升天日時孩子們的彌撒,或是隨便哪個周日的十點鐘彌撒,我能記起的只有數(shù)小時里都不得安寧的無聊感。

    話雖如此,在這里你可以看見所有的人。你會注意到店鋪主人在最后時刻驕傲地走上中心通道,也會注意到商人穿上了他們的新衣服。那時我是祭臺助手,跟在一位腳穿木套鞋分發(fā)圣餐的神甫身后。我因此能近距離地觀察到每個人的舌尖動作。有人會用力伸出舌頭,好像抽皮帶一樣;還有人會小心翼翼地吐出舌頭,仿佛那是不愿示人的身體私處。有的人舌頭很寬,形似鰨魚和比目魚,有的人舌頭卻又窄又厚。人的舌質(zhì)亦各不相同,比方說舌頭表面的小皺褶和細痕,舌頭的顏色亦不同,有人是粉色,而有人的粉色嘴唇上還會有棕色和灰色的渦。

    有的人雖然很努力,也還是沒法一直伸著舌頭,只好先縮回去,好像有人要就此攻擊他一樣。神甫會等著他再次伸出舌頭,我也就站在那里看著。

    在一本一九四六年出版的、慶祝教堂百年紀念日的書里,有篇冠以《教堂記錄的分析》這個平凡標題的文章回顧了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建教堂時人們的捐贈。“名字列成表格,有些還會注明行業(yè)或?qū)I(yè),還有捐贈者的地址,他捐贈的數(shù)額——別無他物……這些條目誕生時,大饑荒正橫掃愛爾蘭。不少人捐的錢并不多,卻幫助建起了大教堂。不久后他們會憶起閃閃發(fā)亮的河流淌過綠野之間,還會想到那正對著溪谷的、寂靜的教堂墓地,他們的骸骨永遠不會安葬此處——這只會讓饑餓、死亡和流離失所變得更孤苦。”

    文章將舊檔案里的名字列了出來,他們的姓氏伴隨著我長大:拜恩、博格、克利福德、鄧普賽、亨德里克、基歐、羅什、沃爾什、斯塔夫、辛諾特、卡倫。到了一九四六年,歷經(jīng)一個世紀的時移事往,文章的作者還是能數(shù)出城中好幾個捐贈者的親戚:“史蘭尼街上的客棧老板戴維·拜恩,他的兩個姐妹拜恩小姐和肯尼迪太太,前幾年死在恩尼斯科西。丹尼斯·拜恩是奧特拉塔德的M.恩尼斯太太的兄弟,他被逐出了巴里奧利。這事讓這一帶的人深感不悅。住在香農(nóng)的保羅·博格是集市廣場的丹·博格先生的祖父。木匠帕特里克·克利福德在新街有座房屋,現(xiàn)在他兒子住在這兒……布朗伍德的哈里斯夫人的后代依舊住在原來的地方,布朗伍德的莫斯·哈普家的后代也是如此……”

    過往并不遙遠,而是生動可感的。我常常覺得,捐贈者名單能和一百年后的城鎮(zhèn)聯(lián)系起來令人寬慰,因為比教堂更早誕生的建筑幾乎沒有留下來,也沒有什么檔案文獻。天主教階層崛起,縱使饑荒正席卷更低階層的人,新興的商人階層還是打算建造一座教堂,作為其權(quán)力的紀念碑,歷史這才開始變得清晰可見。在恩尼斯科西,一八四六年以前天主教徒可是幾近沉寂的。我知道了,我曾祖輩的男人中,有一位在城里的小島路上開了家小旅館,我有副眼鏡上還刻了它的名字,另外一位在教堂附近做磨石生意,有一位在城外擁有小農(nóng)場,還有一位來自三十里開外的農(nóng)場。他們的不少事情,我可以得知,或者想象,但是他們之前的人,我就無從得知也無從想象了。有了這座教堂,時間才開始變得真實而可以想象。

    我的父親去世后,我更需要去學習、去嘗試、去好好表現(xiàn)。我的彌撒書上有一張彌撒通知單,上面有他的照片,印著我母親精心挑選的禱文。人們給我的建議里,有的是世故的,有的則是非世俗的:有人說你需要拯救靈魂,又有人說你得出人頭地。有人說你得找份好工作,同時也有人說你必須侍奉上帝、拯救靈魂——我的父親去世后,這二者就變成了伴我在鎮(zhèn)上長

    大的同一個夢魘的固定部分。

    我大概十四歲的時候,一位比我年長許多的朋友曾堅稱,天主教這種信仰純屬無稽之談,徹頭徹尾都是——不只是儀式,也不只是圣人和圣像,不只是遺跡和禮拜日,還有那些最基本的東西。他深信不疑地說,根本就沒有上帝,他言語中沒有虛張聲勢也沒有聳人聽聞之欲,而像是說一件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我問,那么是誰創(chuàng)造了世界呢?他說,世界本來就存在。那么耶穌基督又是怎么回事?他帶著不容置疑而不露聲色的權(quán)威說道,他只看到了羅馬帝國的分裂,他試圖將耶穌作為愛鄰如己的象征,但人們卻不接受。相反,我們還是面對著教士、布道和那些愚蠢的規(guī)則。

    我依舊會走過教堂的通道進行圣餐儀式,接著雙眼盯著地面走回自己的座位。我依舊祈禱,但我的信仰漸漸消退了。在十六歲的假期,我參加了一個關于天命的研討班,一個神學家大談“信仰的悖論”,即你要篤信宗教必先“相信”,信仰需要盲目的一躍,而后則需要更理性的路徑。我開始半信半疑地明白,我從來都不信宗教。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周圍的人對安全感、金錢、權(quán)力、地位的興趣要遠多于對上帝的愛或?qū)ι系壑蚀鹊纳钚拧P叛鍪且环N慰藉,如同在漫長的一日工作后聽聽音樂,它就是個劇院,讓人們聚到一起。當時學校里的神甫大都會在美國度夏,關于信仰與道德的爭論也被允許。我卻跑開了,我開始讀卡夫卡和D. H. 勞倫斯,上大學的時候,我也就有了別的東西思考。

    在大學里我認識的人都不信教。因此,在圣灰星期三,我看到有學生在前額抹灰走過校園,總會頗感震驚。我驚訝地看著他們,很想問他們:難道沒有我朋友那樣的人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嗎?他們怎么還不醒醒?他們怎么還信教?那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是屬于婦女運動、離婚行動小組和同性戀權(quán)利覺醒的時代,我和很多人都認為,愛爾蘭正走向世俗化共和國的通途。我參加過國家道德審查會的會議,也只是為了嬉笑和起哄。我并不知道這些額頭抹灰的學生會成為八十年代愛爾蘭的道德主流。在我的學生時代,所有的改變似乎都是進步的。一九七五年,我移居巴塞羅那,有好幾年我都沒再想過天主教的問題。我想都沒想它。

    我的父親曾寫過醋山。從我們房子的窗戶看出去,越過山谷便是。“這座地標象征著歷史精神,這是一七九八年那殘酷而英勇的抗爭的紀念碑。”他在一篇論及城鎮(zhèn)及其歷史的文章中寫道。關于那場我們被擊敗的一七九八年的恩尼斯科西起義,有不少事情——我不敢貿(mào)然說是“事實”,我是自孩提時就知道的。英國人扛著步槍,我們卻只有長矛;他們將沸騰焦油澆在愛爾蘭人的頭皮上,待焦油干后將其剝開,而我們這邊的愛爾蘭農(nóng)民天主教徒,卻高貴而勇敢。我們周圍城鎮(zhèn)村莊的名字都被寫入歷史書中,被寫入我們在學校習得的歌曲中。這些地點正是戰(zhàn)爭發(fā)生、暴行肆虐的場所。

    但有一個地方,我到了二十歲才知道它和一七九八年的事情有關。此地名為斯卡勒布。寫下這個地名時,它都會給我?guī)硪环N奇怪的共鳴。正是在這個地方,我們這方將一大群新教男女孩童驅(qū)入棚中,將他們燒死。我們這場由當?shù)夭粷M與法國大革命觀念引發(fā)的起義變成了宗教問題。斯卡勒布的名字沒出現(xiàn)在歌曲里,我也不記得我父親談起過,書寫過。在一個天主教孩童對一七九八年之事應有的了解中,與之相關的記憶被抹除了。它成為我們榮耀歷史中的復雜問題。

    我們的榮耀歷史包含重新定居與開墾農(nóng)場。一五四〇年到一六四〇年之間,三分之二長期居住于此的愛爾蘭人以及老英國業(yè)主都被迫離開,取而代之的是英國種植園主。詩人兼冒險家羅利和斯賓塞在鎮(zhèn)中待過。肥沃的思蘭尼谷邊的農(nóng)場由新教徒所有,天主教徒流離失所。兩個社群一直被分隔開,天主教徒逐漸變得難以馴服,而新教徒一直忠于英國國王。

    有著富裕腹地的恩尼斯科西逐漸變成了市鎮(zhèn)。我長大的時候,恩尼斯科西有一個蒸蒸日上的磨坊、一個麥芽廠和一個培根廠。其中三個都為家庭所有。我的兩個姑媽就在磨坊辦公室里上班。鎮(zhèn)上的許多家庭都靠這些工廠謀生。在特定時日你能聽到豬在進入工廠時的尖聲長叫。在夏日,煙塵與磨坊、麥芽廠附近谷物的氣味久久不散。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這些小工廠都擴張了:麥芽廠在鐵路橋梁的駝峰上方建起新的“鐵肺”,磨坊在谷倉旁建起新的部門。

    業(yè)主們很有教養(yǎng)。磨坊的業(yè)主老布朗先生對人疏遠而極端有禮。他身上有種鋼鐵般的直率。他是英格蘭人或蘇格蘭人,自然就該擁有磨坊。

    而麥芽廠的主人有些神秘,他們曾住在城鎮(zhèn)中心的城堡里。六十年代培根廠的主人曾在城外俯瞰河流之處建了一所巨大而現(xiàn)代的房屋。大家從沒見過有人用上那么多玻璃。

    這些人繼承了土地,我們繼承了我們的居所,而我們的居所位于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之中。但事情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四處可見已被廢棄的老舊石倉庫,因為交通更方便了,儲藏谷物以及其他材料已經(jīng)沒那么重要。城中的舊磨坊還有部分殘留,標志著技術(shù)的改進,在電氣化時代水磨輪已經(jīng)被淘汰。

    但這些時代變遷的遺跡并沒讓我們準備好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一開始還只是名字的小變化,新的合伙人和投資者加入了舊名字的行列。沒人想太多,這是現(xiàn)代化不可阻擋的步伐。

    現(xiàn)在培根廠不在了,磨坊和麥芽廠縮小了規(guī)模,最后也關停了,不是因為利潤下降或市場變化,而是被接收了。歐盟這美麗新世界里的大集團進入城中鞏固其壟斷。小城里的工廠已是歷史中的事物,于是它們倒了,不會再開放了。

    同時,雖然恩尼斯科西的歷史走向終結(jié),道路卻改善了,人們對新的高速公路、環(huán)狀交叉路、橋梁嘖嘖稱奇,它們均由歐盟資金支持建設,旨在讓恩尼斯科西為未來做好準備,讓集裝箱車進入。城鎮(zhèn)變成了通往他處公路上的一點。

    在新的橋梁上,你仍能看到新教教堂和天主教教堂的尖頂。一七九八年后,來之不易的和平維持到獨立戰(zhàn)爭時期,戰(zhàn)爭中許多新教徒的房屋被焚毀,而到了內(nèi)戰(zhàn),新教教堂被愛爾蘭共和軍占領。在一九二二年成立的愛爾蘭共和邦,新教社群在恩尼斯科西仍是強大的。他們在山谷邊擁有農(nóng)場,在城中還有商店,似乎適應了新共和國,所以北愛爾蘭的暴力和宗教仇恨對其影響不大。

    但在某種程度上,兩個社群還是隔絕開來。天主教女人會燙頭發(fā),穿高跟鞋;新教女人留著直發(fā),穿平底鞋。而他們的教名和姓也會有所不同。天主教徒和新教徒會一起玩高爾夫球和橄欖球。但是凱爾特人的比賽,比如愛爾蘭曲棍球和足球,總的來說還是只有天主教徒參加。周日的早晨做完彌撒回家時,你會看到做完禮拜的新教徒,他們是一個從我們城中古怪地隔絕開來的小而緊密的社區(qū)。

    我們的教堂建于山頂上一塊更大的地上,為巨大的塔形結(jié)構(gòu)。它開放于十九世紀四十年代,這一定是人們第一次有理由去做這些事情——注意鐘表,在同一時間來到一個地方,在漫長的時間里保持肅靜,一起站立,一起坐下,讓別人經(jīng)過,等待輪到自己。文明開化由此開 始。

    我的父母在這座教堂里結(jié)婚;我在此受洗;我看著我父親的棺木被抬入教堂,看著棺木前的祭臺助手扛著著巨大的鍍金十字架。教堂的墻是用中世紀的方濟各會修道院的碎石所建。“表面的石頭,”一位本地歷史學家、我父親的神甫朋友寫道,“許多還沒人的拳頭大,你很難在墻面找到一塊大于一平方英尺的空間。不過這些灰藍到深綠的石頭被安放得很漂亮,整座建筑都在向那些建起這座教堂的手藝人致敬。”

    一九九四年,教堂顯然需要大量修復。人們進行了籌款,并決定在復活節(jié)前關閉教堂。彌撒在當?shù)氐呐薜涝汉蛣P爾特運動協(xié)會的大禮堂進行。但愛爾蘭新教教會也為我們提供了他們的教堂。我從來沒走進過恩尼斯科西的新教教堂。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之后的許多年里,天主教徒嚴令禁入新教教堂,即使朋友的葬禮也不行。

    一九九四年四月十六日星期六,擁擠的信徒在恩尼斯科西的新教教堂進行晚彌撒。進入教堂時,許多人在拍照,記錄牧師口中的這一“歷史時刻”。新教教堂比我們的教堂小得多,形狀更方正。教堂中有一個漂亮的大理石布道壇,誦經(jīng)臺上還有個鷹頭。彩色玻璃上畫著身著紅衣的耶穌抱住羔羊的情形,而其他的長窗則裝了淡綠色玻璃。教堂中只有兩三塊紀念匾。

    在新教教堂里看見熟悉的天主教徒面容,感覺實在奇怪。我們一直站著等到彌撒開始。他們宣告,這次彌撒將不會有布道。自宗教分隔以來,雙方各自的不散陰魂一定在好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了我左邊墻上的牌匾。這是紀念阿切博爾德·漢密爾頓·雅各布的,他是皇家醋山騎警的最后一任隊長,在一八三六年十二月去世,年方六十六歲:“作為地方治安官,他是公正的;作為國民,他是忠誠的;作為士兵,他是仁慈而勇敢的。”

    一七九八年醋山上的戰(zhàn)役,他一定也在場,參與了稍后的屠殺,我孩提時已經(jīng)聽夠了屠殺的故事。但我們現(xiàn)在身處在他的教堂,我們被邀請前來。新教的禮拜儀式和彌撒會在早上進行。沒人對這塊牌匾感興趣,沒人關心宗派的遺產(chǎn)。這塊牌匾是過去的紀念物,而我們不會重演過去。恩尼斯科西的歷史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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