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何翻譯《西藏的感動》
熊育群創(chuàng)作的長篇紀(jì)實作品《西藏的感動》在意大利出版了,它一面世就受到了意大利讀者的歡迎和喜愛。這是一部創(chuàng)作于20年前的作品,作者只身去西藏游歷與探險,五次大難不死,幾乎走遍藏區(qū)。他以自己的生死經(jīng)歷書寫了一段傳奇故事。《西藏的感動》至今讀來仍然令人怦然心動。
作為一名翻譯家,當(dāng)我決定翻譯一部作品時,我首先會考慮它的價值。一部作品的價值包括許多方面,其中有語言的品質(zhì)、故事的獨特性、作者的思想和對世界的態(tài)度以及他與現(xiàn)實之間的關(guān)系。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我選擇一部作品,是因為看中了它的內(nèi)在藝術(shù)價值,我特別喜歡有人類學(xué)家視野和情懷的作品。熊育群在《西藏的感動》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迷人的世界,富有人類學(xué)和考古學(xué)內(nèi)涵,作家的人類悲憫情懷滲透于字里行間,通過感人的故事向讀者傳遞溫暖,并使讀者體驗到了純正的美。
一談到西藏,外國人就聽得出神。他們喜歡神秘,喜歡有異國情調(diào)的故事,喜歡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不同文化的一切。熊育群深入藏北無人區(qū),用特別敏感的心靈和一個詩人的感受給我們描寫了最原始、最神奇的西藏。綠綠的草原、高高的雪山、藍色的湖泊、野生的動物……在他的筆下變成了一幅細膩又大氣的油畫;溫柔的羚羊、順服的牦牛和潔白的羊群,讓寒冷而荒涼的高原充滿詩意。
我喜歡描寫詳細的作品。《西藏的感動》中的每個景觀都令人著迷,大自然色彩的組合和協(xié)調(diào)太奇妙了,讓人感覺自己處于一個超現(xiàn)實的世界。熊育群描寫的人物特別生動,尤其是原始部落的人。藏民是這本書的靈魂,是熊育群創(chuàng)造的生靈。他們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文學(xué)的豐富性。
作者寫到一個無人地帶的山谷。他看見一個男人走出帳篷,這個男人直直地看著他。男人想笑,但卻不會笑。原始部落的人長期沒有與外界打過交道,所以他們變得毫無表情。這個人身上的每個細節(jié)——那樹皮一樣粗黑的臉、那蓬亂的頭發(fā)與兩個小辮子、破爛的衣服和羊皮……仿佛就在我眼前。
作品中所描寫的荒原上的淘金者和尼泊爾的背夫,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他們個性鮮明,像是神話中的傳奇人物。體力勞動和貧困艱苦的生活令他們富有感染力。
作者給我們描述念經(jīng)作法的密宗法師,他們可怕的面具、古老的儀式,還有藏族人對死亡、對葬禮和靈魂的觀念,對我來說,這不僅是一種翻譯工作,也是一種對于宗教與生命的探究。
這部作品還具有很高的精神價值。我們能感覺到藏族人的宗教信仰對他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們信佛,相信來生,愿意過著艱難的日子:不怕苦,不怕窮,不怕孤獨,也不問自己什么叫幸福。藏族人一生一無所有,但他們卻擁有天生的快樂。我們在大城市里什么也不缺,卻幾乎已經(jīng)沒有快樂的能力。草原上的流浪者忍受著漫長的寂寞,可他們卻找到了自己的生活道路和心靈的平靜。這樣的人物很優(yōu)美,他們讓我想起我書中的人物,我熱愛的少數(shù)民族,我描寫的人物同樣十分淳樸和真實。
人生真能苦盡甘來嗎?轉(zhuǎn)山的朝圣者在崗仁波齊上淋著雨雪,一群一群從作者身邊走過,這讓他想起遙遠的中世紀(jì)。他們十幾天甚至大半個月沒吃東西,有七八歲的孩子,也有背已很彎的老人。因為心中有佛,盡管經(jīng)歷過非人的長途跋涉之苦,他們臉上的表情仍是友善而親切的,放射著光芒。我們能從作品中感覺到他們的情感和痛苦,無法不受到感動。
熊育群渴望流浪遠方的強烈內(nèi)心需求也使讀者感受到他的冒險精神,還有那自由的感覺,來自心靈深處的尋找快樂與平靜的愿望。怎樣獲得幸福并生活在和平與寧靜中,人類真正需要什么?作者在書中經(jīng)常提出這樣的問題,并引導(dǎo)我們思考生命的意義。
這部作品還是一部長篇歷史作品,它給我們介紹神秘的古格王國。這個古老王國的遺址現(xiàn)在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它的壁畫、佛像、建筑還保存得那么完好,作者對這些寶藏的描述令人陶醉。特別是寫到一幅以紅色為主調(diào)的壁畫:這是一個巨大的畫像,只能看到一雙巨爪壓在蓮花臺上,中央掉下一串彩珠,邊上繪有小佛像,而巨獸已被時間褪色,看不清它的真容。這個壁畫很有感染力而充滿神秘感,就像古格王國的滅亡之謎。在一片奇異的土地上,一個富饒而繁榮的王國突然消失在虛無之中。我認為有必要讓西方人知道這個古國的歷史和存在。
通過這本書,熊育群講述了生命和大自然的奇跡,還有歷史、藝術(shù)和宗教的魅力。這部作品是許多知識的珍貴源泉。它不僅向我們打開了宏大的文化窗口, 也使我們深刻地理解人類的本質(zhì)、感情和內(nèi)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