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茅盾、巴金……那些文壇巨匠的上海往事
老舍:在《小說月報》發(fā)表成名作
1924年7月,老舍初次來到上海,稍作停留就從楊樹浦碼頭乘輪船前往英國,擔任倫敦大學東方學院中文講師。在空余時間,他為了解悶動手嘗試寫小說。
翌年上半年,老舍描述北京各階層市民生活及思想感悟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完稿。根據許地山的建議,他將此稿寄給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大型文學刊物《小說月報》。主編鄭振鐸收到來自海外的《老張的哲學》,一字一句地讀完,覺得它雖然有點潦草地寫于練習簿,但頗具新意,于是決定采用。
1926年6月的《小說月報》“最后一頁”欄目登出介紹:“舒慶春君的《老張的哲學》是一部長篇小說,那樣的諷刺的情調,是我們作家們所尚未彈奏過的。”同年7月起,《小說月報》分六期連載《老張的哲學》;8月號登出的第二部分,按作者要求改署筆名“老舍”。
1927年1月,《小說月報》再次對老舍的作品進行介紹:“《趙子曰》,那是一部篇幅很長的作品,也許至年底才能完全結局。《趙子曰》的作者,為寫了《老張的哲學》的老舍君,而這部《趙子曰》較之《老張的哲學》更為進步,寫的不是那一班教員閑民,寫的乃是一班學生,是我們所常遇見,所常交往的學生。老舍君以輕松微妙的文筆,寫北京學生生活,寫北京公寓生活,是很逼真很動人的。”
隨著《老張的哲學》和《趙子曰》相繼在滬發(fā)表(上海商務印書館還于1928年出版單行本),老舍受到極大鼓舞。他很快又寫出描寫馬氏父子在倫敦生活經歷的《二馬》,這部長篇小說于1929年由《小說月報》分七期連載。當年,老舍作品那十足的京味、生動的情節(jié)、風趣的幽默、深刻的諷刺,轟動了整個文壇。
1930年初,老舍從倫敦轉道新加坡歸國,于3月抵達申城,暫住鄭振鐸家。鄭振鐸的夫人高君箴在《一個難忘的人》中回憶:“老舍先生剛從新加坡回國,來滬小住了約半個月,就在我家下榻。他是個勤奮的人,天天埋頭寫作,他的那篇童話小說《小坡的生日》的最后兩萬字,就是在我家里完成的,后來就發(fā)表在當時振鐸主編的《小說月報》上。”
趙景深在《我所認識的老舍》中談及:“我早就在《小說月報》上看過老舍的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和《二馬》了。但我初次見到老舍,卻是在鄭振鐸的家里。老舍剛從英國回國。振鐸請他吃飯??他那晚清唱《黃鶴樓》,一趕三,使人能從他的聲音中辨別出誰是周瑜、孔明和張飛,怪不得他這樣會以‘對話’來顯示‘人物’的個性。”
那時,老舍聽說趙景深將與李希同結婚,就毛遂自薦愿做婚禮的司儀;但因北平家中催他盡快返回,只好在4月4日給趙景深一封信,其中寫道:“日內不得不搭船北上。你的婚禮因而不能看見,深覺罪過!送你一本小書,聊表賀意,請你原諒我??”
老舍在北平只待了三四個月,就應聘去濟南擔任齊魯大學文學院教授、國語研究所文學主任。1930年冬,他著手創(chuàng)作以“五三慘案”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大明湖》。1928年5月3日發(fā)生的“五三慘案”,也稱“濟南慘案”,是日軍在山東制造的震驚世界的血腥事件,他決定用自己的筆來揭露那令人發(fā)指的暴行。
在《大明湖》脫稿時,他又寄給了《小說月報》。編輯部收到稿件后,擬在“新年特大號”上開始連載,并于1931年12月作預告:“《大明湖》心理的刻畫,將要代替了行動表態(tài)的逼肖,為老舍先生創(chuàng)作的特點,全文約二十萬字。”不料陡生重大變故:1932年1月28日,日軍在滬發(fā)動“一·二八”事變,兵分三路突襲上海閘北一帶;在日軍的狂轟濫炸之中,上海商務印書館被毀,《大明湖》也葬身于火海。
老舍的《大明湖》毀于“一·二八”事變,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一個無法彌補的缺憾。幸好,后來經過朋友們勸說,他曾將《大明湖》最精彩部分寫成一部中篇小說,這便是《月牙兒》,被收入《櫻海集》,于1935年8月由上海人間書屋出版。
由此可見,這位人民藝術家是從申城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的。
茅盾:在景云里創(chuàng)作第一批小說
1920年春,供職于上海商務印書館的茅盾與陳獨秀結識。陳獨秀剛由北京抵達申城,正著手在滬繼續(xù)出版《新青年》雜志,茅盾對此表示贊同和支持。中國共產黨成立時,茅盾成為現代文壇最早的黨員之一。
隨著革命形勢的發(fā)展,中共中央與各地黨組織的聯系越來越頻繁。茅盾因在上海商務印書館做編輯,平時同作者往來比較多,便被黨組織任命為聯絡員。茅盾晚年曾回憶:“黨中央因為我在商務印書館編輯《小說月報》是個很好的掩護,就派我為直屬中央的聯絡員,暫時我就編入中央工作人員的一個支部,外地給中央的信件都寄給我,外封面寫我的名字,另有內封則寫’鐘英’(中央之諧音)。我則每日匯總送到中央。”
那時,鄭振鐸協助編輯《小說月報》,見茅盾信件特別多,就開玩笑私拆了一封;他看到內封寫著“鐘英”,以為自己知曉了茅盾女友的名字,再撕開則大吃一驚,它竟是中共福州地委給中央的報告。當然,鄭振鐸對此守口如瓶,一直沒有泄露出去。
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茅盾積極投入工作,曾奉命到廣州擔任毛澤東秘書。1927年冬,他重返上海,為了躲避反動派的“通緝”,隱居于虹口景云里11號半(今東橫浜路35弄11號甲)。這是一幢坐北朝南的石庫門房屋,青磚青瓦,貌不驚人。然而,就在此處他有著不尋常的經歷。
在景云里寓所,茅盾第一次和魯迅進行了深談。周建人在《悼雁冰》中回憶:“雁冰從武漢經牯嶺回上海,躲藏在景云里寓所的三樓上。不久魯迅也到了上海,先是住景云里23號,后來搬到18號,我則搬到17號。我的前門斜對著雁冰的后門。因雁冰不能出來走動,我就和魯迅去看他,大家談了很久。”
這講的是茅盾與魯迅第二次見面,其間他們都回顧了自己的經歷,暢談了形勢。最后,魯迅說:“我在廣州想和創(chuàng)造社造成一條戰(zhàn)線,但沒造成,現在到了上海,我還是要聯合創(chuàng)造社,造成一條戰(zhàn)線,來吶喊幾聲,破破大屠殺后的寂靜。” 茅盾則說:“我要把這一段歷史記錄下來,我們經歷了一個什么樣的時代啊!”于是,他們成了親密的朋友,共同戰(zhàn)斗在左翼文壇上。
在景云里寓所,茅盾創(chuàng)作了第一批小說。由于整個心靈曾被與黨組織失去聯系的苦悶、迷惘纏住,腦海里不斷浮現武漢那慘烈的一幕,他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筆。他在《我走過的道路》中談到:“景云里不是一個寫作的好環(huán)境,時值暑季,里內住戶,晚飯后便在門外乘涼,男女老少,笑聲哭聲,鬧成一片。”
他在很艱苦的條件下,相繼完成《幻滅》《動搖》《追求》這三部帶連續(xù)性的中篇小說,以廣闊的場面、宏大的氣勢,描繪了大革命期間的社會現實和劇烈變革,刻畫了那時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思想面貌和心路歷程:“一、革命前夕的亢奮和革命既到面前的幻滅;二、革命斗爭劇烈時的動搖;三、幻滅動搖后不甘寂寞尚思作最后之追求。”
它們視角獨特,絲毫不回避歷史教訓,顯示了作者對中國革命、中國社會的深刻認識和現實主義批判精神。后來,在它們合起來出版時,將書名定為《蝕》,以表明書中寫的人和事,就像月蝕、日蝕一樣是暫時的,最后勝利是必然的。
在景云里寓所,茅盾第一次使用“茅盾”筆名。當《幻滅》前半部分脫稿時,茅盾覺得當年的社會充滿著矛盾,便署名 “矛盾”。《小說月報》編輯部的葉圣陶收到書稿,認為所署的“矛盾”一看便知是假名,提出不如在矛字上加個草頭,更有利于掩護身份。茅盾欣然同意,《幻滅》在《小說月報》發(fā)表后引起轟動,他成為文壇升起的一顆新星。從此, “茅盾”這個筆名一直被沿用,《蝕》“三部曲”連同后來的《子夜》《林家鋪子》《春蠶》《霜葉紅似二月花》等小說,使他名揚海內外。
茅盾早年在景云里11號半住了將近一年,1928年夏他東渡日本后,它曾成為馮雪峰的寓所。因此處產生過文學巨匠的那些“第一”,所以在現代文學史中頗為耀眼。
巴金:在霞飛坊編輯抗敵刊物
1937年夏,巴金入住上海霞飛路霞飛坊(今淮海中路927弄)59號三樓。在這里,巴金完成了《春》《秋》的寫作。據巴金的《談〈春〉》回憶:“1937年8月淞滬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我又把小說放在一邊,和朋友們一起辦《吶喊》《烽火》。”
“八一三”事變發(fā)生后,巴金為了支持淞滬會戰(zhàn),決定在上海發(fā)起創(chuàng)辦一份文藝雜志,聯合同人“思竭棉薄,為我前方忠勇之將士,后方義憤之民眾,奮其禿筆,吶喊助威”。經過巴金和茅盾等自籌資金和緊張籌備,《吶喊》于8月22日在硝煙中問世。《吶喊》為周刊,由因戰(zhàn)火處于停頓狀態(tài)的上海《文學》社、《文季月刊》社、《中流》社、《譯文》社聯合主辦,以登載小說、詩歌、報告文學、雜文、速寫、木刻、漫畫等為主,竭力呼吁民眾行動起來,一致抵抗日軍侵略。
在創(chuàng)刊號上,蕭乾發(fā)表《不會扳槍的干什么好》,申明“即使拿筆,也不再是‘做文章了’”,要用筆當武器;巴金發(fā)表《一點感想》,宣布將“用墨水來發(fā)泄我們的憤怒”,這其實也是整個上海文化界的共同心聲。然而,上海租界當局屈從于日軍的壓力,在《吶喊》第二期剛出版時,便對它進行查禁。巴金毫不氣餒,又著手籌備以新的刊名恢復出版。
9月5日,第三期《吶喊》更名《烽火》,繼續(xù)在滬印行。《烽火》系三十二開本,每期十六頁。其《創(chuàng)刊獻詞》呼吁:“大時代已經到了。民族解放的神圣戰(zhàn)爭,要求每一個不愿做亡國奴的人貢獻他的力量。”該刊重點推出報告文學、通訊和詩歌,也登載短篇小說、雜文和美術作品,主要撰稿人有巴金、茅盾、王統(tǒng)照、鄭振鐸、劉白羽、靳以、楊朔、胡風、錢君匋等。它及時反映淞滬會戰(zhàn)前線的情況,廣泛報道各地的救亡動態(tài),深刻揭露漢奸的丑惡行徑,猶如為反抗日軍侵略而熊熊燃燒的“烽火”。
巴金起初擔任《烽火》社發(fā)行人(即社長),不久又兼管編輯。那時,他幾乎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辦刊上,并以《烽火》社名義出版“烽火文叢”“烽火小文叢”等叢書,竭力宣傳抗戰(zhàn)。為讓書刊盡快同讀者見面,他除了常在上海霞飛坊59號寓所挑燈夜戰(zhàn)趕寫有關文章,還屢次不顧敵機盤旋,親自赴印刷所修改稿件、閱看校樣。
11月7日,《烽火》出版第十二期后,由于上海淪陷和租界當局阻撓,被迫停刊(翌年5月在廣州復刊,改出旬刊,仍由巴金主編,至12月終刊)。這份巴金傾注大量心血的文藝雜志,雖存在時間不算太長,但為推動抗日救亡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徐志摩:在四明村度過難忘歲月
1924年4月12日,印度“詩翁”泰戈爾乘輪船抵達上海,徐志摩來滬負責接待。4月14日,徐志摩陪同泰戈爾乘火車赴杭州,游覽西湖,去靈隱寺演講;返還時,他曾扶泰戈爾在硤石站臺逗留,與慕名趕來探望亞洲首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家鄉(xiāng)人見面數分鐘。《申報》對此作了報道:
“是日該鎮(zhèn)男女,莫不整隊往站,以瞻風采,而表歡送。當車臨站之時,觀者如堵,各校學生數百人,齊奏歌樂,群向行禮,頗極一時之盛。”
1926年10月3日,徐志摩與陸小曼在北京北海公園結婚。婚后數月,徐志摩攜妻子返回故里。至12月,夫婦倆為躲避戰(zhàn)亂來到申城。不久,他們搬入福煦路(今延安中路)四明村923號,系三層老式洋房,底樓有客廳,二樓前間為臥室,后小間為陸小曼的吸煙室,三樓作徐志摩的書齋(泰戈爾第二次抵滬時曾住在這里)。
徐志摩一邊在學校執(zhí)教,一邊繼續(xù)詩歌創(chuàng)作,想在滬過安靜的生活;他很樂意讓妻子成為畫家、作家,也需要她給予生活上的照料。然而,陸小曼能歌善舞,常出入社交場所,很快成為受矚目的人物;她還喜歡跑戲院,去捧角或登臺作秀,后來又受別人影響染上煙癮。因而,兩人發(fā)生矛盾并開始爭執(zhí)。
當然,徐志摩為了使妻子開心,偶爾也會屈從她的愛好。如有一次天馬劇藝會在上海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卡德路(今石門二路)口的夏令配克影戲院演出《三堂會審》,陸小曼飾演主角蘇三,徐志摩就親自穿了臃腫戲服“跑龍?zhí)住薄?/p>
在北洋政府風雨飄搖之際,一大批文化人紛紛南下。其中,新月社(名稱取自泰戈爾的《新月集》,蘊含“新月必圓”之意)成員胡適、梁實秋、聞一多、徐志摩、余上沅、葉公超、潘公旦、邵洵美等齊聚申城。在徐志摩的鼓動下,大家經過幾次商議,決定建立新月書店。
1927年6月30日,《申報》登出《新月書店開張啟事》:“本店設在上海華龍路法國公園附近麥賽而蒂羅路一五九號,定于七月一號正式開張,略備茶點,歡迎各界參觀,尚希賁臨賜教為盼。”在新月書店籌備過程中,徐志摩因關系最多、人頭最熟,貢獻也最大,所以梁實秋的《談志摩》提及:“新月書店的成立,當然是志摩奔走最力。”
然而,徐志摩卻把董事長的名頭讓給胡適,經理則先后由余上沅和邵洵美擔任。胡適對此有點不好意思,便主動允諾盡快把自己的《白話文學史》修改出來,提供給新月書店出版,作為對事業(yè)的一種實際支持。新月書店出版的文學藝術書籍都印著獨具特色的標記:一個僅有黑白兩色的矩形圖案,中間繪一鉤白色新月;在其兩側,把一個“新”字拆分為左右,似月邊飄浮的云彩,也似兩個站立著的人各伸出一手扶著新月;“新”字上的一點,則設計為一顆星星。另外,新月書店還創(chuàng)辦文藝月刊《新月》,這本雜志保留了不少現代文學史料。
新月書店前期所在的上海麥賽而蒂羅路即今興安路,后來相繼遷到望平街(今山東中路,福州路至南京東路一段)、福州路,最終由于失去徐志摩這個“主心骨”而業(yè)務停頓,只好盤給了上海商務印書館。
1930年秋,胡適擔任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他勸徐志摩去那里兼課,一來可以換換環(huán)境,二來可以多些收入補貼家用。考慮到徐志摩的前途,陸小曼對此沒有阻攔,但她不愿意一同前往。徐志摩無法,只能頻繁奔波于京滬之間。
1931年11月初,陸小曼拍電報要丈夫南返。11月11日,徐志摩搭乘張學良的專機抵南京,很快趕回上海家中。不料,兩人一見面就吵架,徐志摩負氣離開。11月19日早上,徐志摩欲從南京大明宮機場搭郵政飛機北歸,在登機前他突然給陸小曼發(fā)了一封信說:“徐州有大霧,頭痛不想走了,準備返滬。”
據說,其前妻張幼儀隱隱感到不太安全,出于關心也曾勸徐志摩別乘那飛機。然而,徐志摩到底還是走了,并因那飛機不慎觸山爆炸而罹難。在飛機殘骸中有件物品未燒毀,那是陸小曼所繪的山水長卷,它因被徐志摩置于一個鐵盒而得以幸存。事后,陸小曼的性格發(fā)生明顯變化,她花費數年時間整理徐志摩遺作予以出版。
林語堂:在申城提倡“幽默”
辛亥革命后,林語堂生活的閩南山區(qū)并未發(fā)生大的變化,他仍然埋頭讀書。十七歲時,林語堂結束中學階段的學習,考入上海圣約翰大學。在他離家之前,二姐遞上僅有的四角錢說:“你到上海去要好好地念書,做個好人,做個名人,我們是沒有希望了。”在那所以英文教學馳名的教會大學里,他的求知欲異常強烈,除了學習英文外,還攻讀語言學。
即便如此,林語堂仍感到在課堂上得益不多,覺得教師們講授的都是書本上的概念和教條,于是就常偷看課外書,如《社會學》《倫理學》《宇宙之謎》等;于是,他廣泛地接觸了西方的社會觀、人生觀,也對西方文化產生濃厚興趣。到1916年夏,林語堂以優(yōu)秀成績畢業(yè),躊躇滿志地走向社會,執(zhí)教于清華大學英文系。
林語堂一直以童心未泯自況,談吐詼諧。1924年5月,他在北京《晨報》副刊發(fā)表《征譯散文并提倡“幽默”》,其中提及:“我早就想要做一篇論’幽默’(Humour)的文,講中國文學史上及今日文學界的一個最大缺憾(‘幽默’或作‘詼摹’,略近德法文音)。中國人雖素來富于‘詼摹’,而于文學上不知道來運用他及欣賞他。于是‘正經話’與‘笑話’遂截然分徑而走??”過了三年多,他來到上海,熱衷于提倡“幽默”。
1932年夏,在上海邵洵美家的客廳里,十余個志趣相投的文人談天說地,講起要出版一份新刊物。關于新刊物的內容,意見基本一致,但對所提出的幾個刊名,林語堂持有異議。在座的章克標靈機一動,脫口而出:“就用《論語》的刊名!”這個想法博得滿堂喝彩,大家馬上又公推林語堂做主編。同年9月,《論語》雜志由邵洵美的時代圖書公司出版,其《編輯后記》這樣解釋刊名:“我們同人,時常聚首談論??這是我們‘論’字的來源。至于‘語’字,就是談話的意思,便是指我們的談天。”
這份半月刊以“幽默閑適”和“性靈嬉笑”見長,借“笑”暴露黑暗現實,有諷世之意。它可謂一鳴驚人,創(chuàng)刊號屢次加印,每期發(fā)行量很快達到三四萬冊。隨即,多種幽默刊物紛紛亮相,幽默文章成為時尚,以至翌年被稱作上海文壇的“幽默年”。
1933年2月17日,愛爾蘭喜劇大師蕭伯納環(huán)球旅行途中逗留上海,宋慶齡熱忱設宴款待,林語堂也前往作陪。蕭伯納一直認為:“幽默定義是不能下的,這是使人發(fā)笑的一種主要的原素。”林語堂熟練地用英語與之對話,兩人頗有共同語言。隨即,林語堂便抓住時機,于同年3月1日推出《論語》專號,登載一組介紹蕭伯納的文章,為社會上的“幽默熱”造勢。
除了《論語》雜志外,林語堂在滬期間還曾主編《人間世》(1934年4月創(chuàng)刊)、《宇宙風》(1935年9月創(chuàng)刊)兩份宗旨相近的半月刊。林語堂常自己撰寫文章,深入探討“幽默”的內涵。林語堂將幽默視為一種心境,一種人生態(tài)度,一種美學風格,他在《論幽默》中指出:
“幽默本是人生之一部分,所以一國的文化,到了相當程度,必有幽默的文學出現??有相當的人生觀,參透道理,說話近情的人,才會寫出幽默作品。無論哪一國的文化、生活、文學、思想,是用得著近情的幽默的滋潤的。沒有幽默滋潤的國民,其文化必日趨虛偽,生活必日趨欺詐,思想必日趨迂腐,文學必日趨干枯,而人的心靈必日趨頑固。”
他和同人們積極提倡幽默文學,主張文風“清淡”“雋永”“甘美”,要求作品具有“性靈”“閑適”的特點,逐漸自成一個小品散文流派。
上世紀三十年代前期,誠如魯迅在《一思而行》中所說:“轟的一聲,天下無不幽默??”幽默文學在我國異軍突起,雖有著特定的時代原因,但林語堂也起了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他在申城住了近九年,直至1936年夏移居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