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為:為百姓歌唱
我把自己的唱法定義為“中國唱法”,即唱好中國歌的唱法。建立起中國自己的科學的民族聲樂體系,唱得字正腔圓、聲情并茂,讓老百姓聽得入耳入心,是重中之重。
我今年71歲,幾乎是共和國同齡人。我們這一代人親身經(jīng)歷了祖國的發(fā)展,對祖國的情感是融化在血液里的,我唱的、我寫的很多歌曲都以家國情懷為主題。
《最美的歌唱給媽媽》是我一場音樂會的主題,也是我寫的一首歌歌名。2011年建黨90周年,我作為老黨員想寫一首歌唱給黨。從新中國成立時艱苦的“一窮二白”走到現(xiàn)在,我和同齡人見證了祖國母親邁出的每一步,也見證了“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我把這一心路歷程寫進歌詞。歌的第一段唱到“媽媽喲媽媽,親愛的媽媽,是你含辛茹苦把我養(yǎng)大,是你領(lǐng)我走上光明的人生路”,做人要光明正大,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第二段,“黨啊黨啊,偉大的黨,我在你的旗幟下茁壯地長大,是你把我領(lǐng)上光輝的人生路”,是黨培養(yǎng)了我,是黨教育我愛人民愛國家;第三段,“祖國啊祖國,你是我溫暖的家,我在你的懷抱里幸福地長大”,我感激祖國母親,所以我要把最美的歌唱給媽媽。
《大愛永恒》這首歌也是這樣。“太陽把愛給了大地,大地才有了光明;大地把愛給了萬物,萬物才有了生命;母親把愛給了我們,我們才有了幸福的家園;祖國把愛給了我們,我們才有了美好的前程。”這是我理解的大愛。從當年利比亞撤僑到今年日本大阪地震中國政府及時接援中國公民,從2008年奧運會到2018年亞運會,以及今年汶川地震10周年我回想起當年馳援災(zāi)區(qū)的戰(zhàn)士們……每次看到這些感人的事、看到中國國旗飄揚,我就想流淚。我一直想寫首歌表達對祖國的情感,于是有了《祖國最親》。“離開家鄉(xiāng)的人,最覺得家鄉(xiāng)親;離開祖國的人,最覺得祖國親。想起我的祖國,我是最幸福的人,看到五星紅旗,熱血胸中奔,聽到國歌響,熱淚濕衣襟”。我寫歌首先是寫給自己、感動自己。
藝術(shù)創(chuàng)作要有真情,同時也離不開靈感。《駿馬奔馳保邊疆》來自我的生活體驗。我20歲出頭時在吉林做森林警察,是戰(zhàn)士演出隊成員,屬于騎兵連。調(diào)到北京后,我很想念那段生活,有一次去部隊慰問演出時突然有了靈感,20分鐘就寫好了這首獻給騎兵的歌。我最早為人所知的歌是《采伐工人心向黨》,那是我1973年寫的,也是靈感觸發(fā)。
寫到這里,經(jīng)常有人問我,“為什么你唱歌有味道?”我?guī)状卧凇扒喔栀悺弊鲈u委,也好奇為什么很少有人選我的歌,回答是:“不敢唱,唱不出味兒來。”這都是因為積累的多寡。積累既來自藝術(shù),也來自生活。《西游記》主題曲《敢問路在何方》本來是為女聲寫的,唱出來不是很打動人,劇組就請我試錄。我從小看《西游記》長大,在我看來師徒四人就是人間各種人群的象征,取經(jīng)路就是人生路。尤其當我看到這句“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場場酸甜苦辣”很受觸動,譜子上沒有標注要唱滑音,但我想師徒歷經(jīng)八十一難,內(nèi)心一定也很苦澀,就自己加上兩個滑音。錄音當晚就送到導(dǎo)演楊潔那里,導(dǎo)演聽了眼淚就掉下來,決定用這個版本。
為老百姓歌唱,在我看來還有一層重要含義,就是用“中國唱法”唱中國的歌。“中國唱法”經(jīng)歷了一定的時間的檢驗。我在70周歲時開了一場圓夢音樂會。為什么說是圓夢?國外歌唱家70歲還能開獨唱音樂會,國內(nèi)好像沒有。我不是學院派出身,但一直在研究自己的藝術(shù)實踐:唱中國歌應(yīng)有自己的味道,現(xiàn)在“千人一聲”缺乏辨識度,如果我在70歲還能唱出自己的味道、還能拿下一場獨唱音樂會,說明我對中國民族聲樂的理解有一定深度,說明我所摸索的這條歌唱之路是科學的、可行的。
我把自己的唱法定義為“中國唱法”,即唱好中國歌的唱法。聲樂藝術(shù)先關(guān)乎審美。每個民族有每個民族對聲音的審美,中國老百姓就喜歡聽你唱出中國人的聲音、中國人的情感、中國人的味道。
我們的音樂教育培養(yǎng)出很多世界級器樂大師,但是聲樂大師很少。為什么?器樂有國際統(tǒng)一技巧和標準,聲樂不然:一個民族一種語言一個唱法。
中國聲樂教育應(yīng)該走什么路?我認為重點之一是建立中國自己的科學的民族聲樂體系,解決唱好中國歌和唱好中國民族歌劇的問題。科學化不等于全盤西化。如果唱中國歌、唱中國歌劇,還要中國觀眾看字幕,悲哀不悲哀?每個人都是一件獨一無二的樂器,中國人唱出西方人的歌唱聲,那是模仿秀。立足本土的同時積極借鑒他人經(jīng)驗,而不是扔掉自己特色全盤模仿他人,這是我理解的科學。
還是那句話,為人民服務(wù)、為百姓歌唱,就要寫老百姓喜歡的歌,唱讓老百姓聽得清楚的歌,先入耳后入心。每種唱法都需要四個條件:語言、方法、情感、風格。語言是第一位的,不同語言旋律和節(jié)奏不同,要尊重語言本身。語言表達能力越強,唱歌能力也就越強。此外,什么是唱歌?唱歌不是裝腔作勢,而是“字正腔圓,聲情并茂”。現(xiàn)在批評書法界的“丑書”,聲樂界也存在這個問題:人的聲音就是一張名片,聲音里有你的文化、修養(yǎng)和心態(tài)。
老百姓把你的名字記住了,你就是名人:名聲是老百姓給的,不是自己封的,這一點不能忘。感謝大家這么多年來支持我、關(guān)心我,讓我有信心和力量繼續(xù)為大家唱歌,為民族聲樂努力。我也真的希望年輕人不要丟掉對音樂最初的愛,今后的高峰是靠年輕人攀登的,希望我們代代有高峰。
蔣大為,生于1947年,男高音歌唱家。曾任中央民族歌舞團團長,現(xiàn)任中國音樂學院等高校客座教授。第一屆“中國金唱片”獎獲得者,曾獲“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代表歌曲有《牡丹之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敢問路在何方》《駿馬奔馳保邊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