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柒:書香滿神州
1978年,我正在饒陽中學讀高二。“文革”浩劫結束后,國家恢復了高考,教育系統(tǒng)撥亂反正,各項改革逐步展開,學校也隨之恢復了正常的教學秩序。高二學生面臨即將到來的高考,而在小學和初中時期荒廢了學業(yè),現在開始發(fā)奮苦學了。校園里書聲瑯瑯,無論是在教室的自習課,還是大操場的小樹林里,隨處可見學生捧著書本學習的景象。
1978年3月18日至31日在北京召開了全國科學大會,郭沫若在會上的講話稿《科學的春天》,收進了中學語文課本。這是科學的春天,更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春天,全國科學大會已經奏響了1978年底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序曲。全國科學大會召開之后,神州大地學知識、學文化、學科學蔚然成風,全社會對于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師重教形成共識,青年人勤奮讀書,好學不倦,形成良好的時代風氣。
1978年1月的《人民文學》第1期,刊登了徐遲創(chuàng)作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生動描繪了數學家陳景潤的鮮活藝術形象。我很快讀到了這篇精彩的報告文學作品,讀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這可不是一篇普通的文學作品,是作者獻給數學(科學)和科學家的一篇贊美詩。如果聯想到“文革”結束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國的文學熱潮,必當對于這篇報告文學作品刮目相看。
“文革”結束,痛定思痛,“傷痕文學”“反思文學”“知青小說”“朦朧詩”等文學思潮紛紛涌現,人們借助文學療治心靈的創(chuàng)傷,引起讀者強烈的共鳴。但是,“傷痕文學”漸漸產生了負面影響,一味的“傷痕”和“反思”,也容易引發(fā)頹廢的情緒。恰在此時,徐遲報告文學作品《哥德巴赫猜想》問世,立刻激發(fā)出讀者昂揚向上的精神狀態(tài)。主人公陳景潤成了知識分子的典型形象,博得了全社會的尊重和贊譽。學英語,學數理化,搞技術革新,搞科學研究,“書呆子”也因此演變成了一個褒義詞。
那時饒陽中學仍在饒陽舊縣城,我和同學們下課后常去逛縣城,而去的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十字街東邊的新華書店。書店很小,書也不多,但書店可以登記預訂新書,時常出現排隊買書的熱鬧場景。在兩年多的時間里,我在這個書店里買到了幾十本新書,保留至今的有中國青年出版社的“青年文庫叢書”《歷代文選》2冊、《歷代詩選》4冊、“中國古代史叢書”6冊,還有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塞萬提斯《堂吉訶德》和屠格涅夫《獵人筆記》等書。
在中學里系統(tǒng)學習文化基礎知識,課外閱讀文學經典則豐富精神生活,相得益彰,受益良多。
縣城文化館里有一個圖書室,每逢節(jié)假日,我便去文化館借閱書籍,翻閱新出版的文學雜志。軸承廠設有“工人之家”俱樂部,那里購置了許多文學書籍,擺滿了幾排高達屋頂的書架。我辦理了借書證,陸續(xù)從“工人之家”借閱了幾十本蘇俄文學作品和巴金小說,把書抱回家中,手不釋卷,樂在其中。就跟作家高爾基形象地比喻的那個樣子——讀書的時候就像饑餓的人撲向面包。高爾基還有一句名言,他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1984年,我在北京香山軍校學習,節(jié)假日乘坐公交車去王府井新華書店,每月津貼費幾乎都用來買書了。我在王府井買到了期待已久的艾青詩集《歸來的歌》、泰戈爾詩集《吉檀迦利》,以及前蘇聯描述衛(wèi)國戰(zhàn)爭的幾部長篇小說,包括斯塔德紐克的《戰(zhàn)爭》、富爾曼諾夫的《夏伯陽》和茹爾巴的《普通一兵》。回到軍校,夜夜坐宿舍樓下面松樹林的石凳上,打開散發(fā)著陣陣墨香的新書,伴著昏黃的路燈,讀得廢寢忘食、津津有味。
春天回到了頤和園,在昆明湖畔的長廊上舉辦書展,我從香山趕過去,彳亍書市,流連忘返,買到了查良錚翻譯的兩卷本《普希金詩選》,欣喜不已。墨綠色的封面上,印著詩人手繪的速寫自畫像,裝幀非常精美。
1986年春天,移居天津。市圖書館坐落于承德道中心花園附近,節(jié)假日座無虛席,往往是一座難求,讀者紛紛來這里“充電”,人人低頭讀書抄書做筆記,暢游于知識的海洋。我辦理了借書證,借閱了許多文學名著。幾年后,南開區(qū)復康路建成了新圖書館,寬敞明亮,美輪美奐,館藏圖書品類和數量也更加豐富。2015年,在銀河文化廣場又新建了一座圖書館,與音樂廳相映生輝,成為這座海濱城市的文化地標,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市民前來讀書,沉醉于翰墨書香。
來到天津后,我便在業(yè)余時間開始了藏書。節(jié)假日往返奔波于三個工人文化宮之間,流連于小書攤上,尋尋覓覓,每有所獲,欣喜若狂。偶爾猶豫不決,未能買到手,一本好書便會失之交臂,嘆惋不已。老城區(qū)西南角的文廟門前小廣場上,也曾有自發(fā)形成的書攤,我在那個地方買到了夢寐以求的幾本好書,盡享淘書的樂趣。
數年間,我在三宮書攤買到了上百本舊書,一一登記書賬,分類擺放在自家書房的書柜里,工作之余,翻閱欣賞,樂此不疲,自得其樂。
1987年春天,在天津工業(yè)展覽館舉辦首屆“海河之春”書展,欣逢其盛,徜徉在書籍的叢林,左顧右盼,人潮涌動。在一架高高的書柜的頂端,我尋到了日本畫家東山魁夷的活頁畫冊《東山魁夷畫選》,及其散文集《與風景的對話》,從此沉醉于畫家創(chuàng)造的詩畫意境之中。
1988年春天,又在東北角新華書店舉辦了第二屆“海河之春”書展。津城遍植月季花,暮春初夏之際,花香書香溢滿城,城市變得更美了。
從好讀書到愛藏書,我在四十年間陸續(xù)收藏了幾千冊書籍,主要集中在文史哲方面的著作。十余年前,采取按圖索驥的辦法,按照各個出版社的圖書出版目錄,匯款郵購。近幾年,開始網上淘書,如同芝麻開門,隨心所欲尋覓自己鐘意的書籍,品相、版本、價格等等方面任意挑選,自得淘書樂趣,“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夙愿得以實現。茶余飯后,一卷在手,書香繚繞,怡然自得。
“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是商務印書館最為知名的社科學術叢書品牌,主要選譯馬克思主義誕生以前世界各國的各種古典學術作品的中文譯作,包含政治法律、經濟、哲學、歷史、地理以及語言等六大領域,除常規(guī)版本外,其中一些作品還有精裝本和節(jié)選本。隨著時間的推移,少量是現代或當代的外國學術作品,也開始進入這個叢書系列,比如馬克布洛赫、海德格爾、馬漢等的學術名著以及印度、日本等國的學術名著等,成為當年學術圖書的暢銷書。目前“漢譯名著”已推出15輯共650種。其中,哲學類226種,歷史、地理類126種,政治、法律、社會學類158種,經濟學類127種,語言學類13種。
這套叢書從1981年開始陸續(xù)出版發(fā)行,備受讀者青睞,成為改革開放以來規(guī)模最為宏大、品格高蹈卓拔的一套漢譯思想譯叢,曾被胡喬木贊許為“對我國學術文化有基本建設意義的重大工程”,因而成為一個時代的標志。這套叢書將國外豐富精深的學術思想引入中國,開闊了廣大讀者的視野,滋養(yǎng)了幾代學人的情操,被陳原稱作“迄今為止,人類已經達到過的精神世界。”
“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的暢銷,伴隨著社會思潮的激變,一大批西方哲學經典著作陸續(xù)在國內翻譯出版發(fā)行,研讀西方哲學成為一種熱潮,許多青年讀者也以閱讀西方哲學經典著作為榮,成為一種時髦的行為。
從古希臘先哲柏拉圖、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的艱深原著,到德國古典哲學家尼采、叔本華、康德、黑格爾的學術巨著,再到近代哲學家海德格爾、維特根斯坦、雅斯貝爾斯、薩特等人的名作,存在主義、悲觀主義、精神分析學派等等思潮,如浪涌來,強烈沖擊著當代中國人的精神世界。弗洛伊德晦澀難讀的《夢的解析》及海德格爾的大部頭著作《存在與時間》,竟然登上了暢銷書的排行榜。外出旅行的時候,常常見到青年人手捧著這類哲學著作,坐在列車車廂或是公交車里埋頭閱讀。
網上圖書銷售的興起,曾經引發(fā)了實體書店的生存危機,促使實體書店另謀生存之道,最終實現了華麗脫變,煥發(fā)新的生機,謀求新的商機。書店不僅僅是銷售圖書的商店,書籍也不僅是一種普通的消費產品,而是人類的精神食糧。書店是一道靚麗的城市文化風景,是讀者的心靈驛站和溫馨港灣。書店不只是文化場所,更是一個充滿了情感溫度的地方。
近年來,24小時書店悄然興起,備受矚目,大獲贊譽。上海、深圳、成都、重慶等許多城市,陸續(xù)開張24小時書店,讓城市的夜晚彌漫著書本的芬芳,增添一份浪漫的詩意。北京沙灘中國美術館附近的三聯韜奮書店,以及新近開張納客的三里河書店,幾張書桌和幾十個座椅,日夜座無虛席,讀者坐下來安靜地閱覽新書和近期出版的各種期刊雜志,逛書店變得愜意十足。臺灣誠品書店進駐蘇州,誠品生活蘇州隆重開業(yè),書籍與文創(chuàng)產品匯于一樓,文化與商業(yè)完美融合,給傳統(tǒng)意義上的書店賦予了嶄新的寓意。西安市著力打造“書香之城”,讓這座歷史文化古城擁有一張新的名片。
全國各地工會組織廣泛開展職工讀書活動,“讀書演講”“讀書分享會”“知識競賽”等活動搞得有聲有色,通過讀書活動提高職工素質,豐富群眾文化生活,“民工書屋”“農民書屋”在“職工之家”中遍地開花,“知識就是力量”在這項活動中得以完美詮釋。
中小學校,大學校園,書香滿校園,閱讀伴隨著青少年健康成長。專家學者現身于電視文化節(jié)目,深度解讀《道德經》《論語》《史記》《三國演義》《紅樓夢》等經典著作,深受觀眾喜愛,贏得廣泛關注。古詩詞誦讀活動,激發(fā)出讀者心底濃郁的詩意,盡情分享中華古代文明成果,在耳濡目染中增強文化自信。
閱讀正在成為人們的一種高雅的生活方式,帶來充實的精神生活。
始于1996年,每年4月23日全國各地紛紛開展“世界讀書日”活動,每年開展豐富多彩的主題讀書活動,開卷有益,增長知識,開闊視野,陶冶情操,讓更多的人享受閱讀帶來的樂趣。
建設書香中國,讓中華文明在當代綻放出艷麗的花朵。